完全不去管下午還要上班,她得去調查一則新聞,甚至還有新聞稿等著她修改,電玩也有好幾關等她去破,她只是為自己放了滿滿一浴白的水,把自己丟進去,她需要好好地冷靜一下。
就算是愛給自己惹麻煩的家人,也終究還是家人,她不可能放著不管,但問題是她根本沒有任何解決的方式,這才是最煩的事情。
把自己埋進水中好一會,然後才冒出水面呼吸時,擺在一旁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這才發覺自己剛剛進來的時候應該要把手機丟在外面的,雖然不想接,但是她還是接了。
「喂。」心情不好,聲調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在哪里?」淡若輕風的嗓音從電話的彼端傳入她耳里,讓她全副的注意力在同一刻全部復蘇。
「你怎麼會有這支號碼?」真奇怪,到底是因為他的聲音,還是因為他的語調,為什麼一听見是他,她竟然開始想哭了?
「我打去你公司,他們給我的。」展聿皇微笑道,「很抱歉沒有等到你。」
「嗯。」不行,她忍不住了;稍稍將話筒移開,她就開始低聲啜泣著。
他大概也發現到她的異狀,停頓了下,然後問︰「我去找你好嗎?」
她沒回應,直接把電話給切斷,然後開始放聲大哭。
好糟糕,真的好糟糕,她一听見那個人的聲音就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她的倔強和堅強全在他的聲調中瓦解,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好想依靠在這個聲音的主人懷里,這一剎那她發現自己的脆弱,即使她不願意承認。
難道是因為年紀大了嗎?不,她向來很以自己的獨立為傲,這種情形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
所以為了避免自己的沉淪,她直接切斷通話。
為什麼會是他呢?為什麼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會是他呢?為什麼是他瓦解她的堅強呢?為什麼是他的聲音令她想哭泣呢?
為什麼是他?怎麼不是駱裴農?
他是她第一眼看見的人,為什麼她看見他的時候沒有投入他的懷抱中尋求安慰?他明明就在她眼前而已,她明明認為自己不能不愛他的……
可是,為什麼不是駱裴農?
她把手機關機,然後用力甩到門邊。
她真正氣的是她自己!
會有感覺的就是會有,不會的就永遠不會。
神無月開始覺得駱裴農說過的話似乎是一句詭異的詛咒。
神無月在下午三點時回到辦公室,古湜殷看見她時所展現出謝天謝地的表情可是一點也不假,「你總算是回來了!」
「嘖,老編,我不曉得你會那麼想我,我們也才三小時不見而已。」不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帶給他人向來是她的生活準則,所以神無月還能用平常的語調開著玩笑,只是臉上的笑意沒有達到眼底。
「你那樁命案報導明天如果出不來,相不相信我會更想你?」古湜殷冷笑。
「我的車進維修廠了,手機掛點,讓你找不到我很抱歉。」神無月伸手格開古湜殷,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等到她回到公司之後,才發現她沒開走的車居然已經被人家破壞得不成車樣,她想那群人應該跟蹤她小弟很久了,不然不可能會知道她的車是哪一台。
手機被她自己摔壞了,車子又被人家給破壞,她的心情要好得起來也挺困難的,現在她只能要求自己盡量不要把負面的情緒帶給他人。
「呃……」這下子古湜殷總算發覺神無月心情不好了,「但是展先生打過電話來找你。」
「我等一下要去跑那條新聞,六點以後會回來。」神無月拿起自己的筆記型電腦,勾起背包就準備出門去。
「校稿的部分呢?」古湜殷在她走出辦公室時問道。
「已經寄到你信箱里了。」神無月頭也不回地說。
「你剛剛到底是去哪里了?」居然已經把稿子寄到他的信箱里了?
「在家里。」神無月擺擺手,走出了報社。
「這丫頭!連讓人家罵的機會都不給!」既然在家里也是在工作,做什麼不回來報社做啊?古湜殷發現他實在是愈來愈弄不懂神無月在想什麼了。
跑完新聞,神無月撥空去換了一支新的行動電話,回到報社樓下,就看見一抹修長的身影斜倚在門邊等她。
「你……」怎麼會是他?神無月看見他,某種復雜的情緒浮上胸口,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然後停下。
「因為你在電話里哭了,我很擔心。」展聿皇走向她,昏暗的天色中,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在電話里听見她那種支離破碎的聲音時,他的心底是真的竄過一絲詭異的疼痛,但只有一瞬間,然後就不見了。
他並不是英雄主義者,對于弱小也沒什麼要好好愛護的心理,相反的,他認為這個世界就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玩不起就是輸家,他不會給半分憐憫,也沒有什麼濟弱扶傾的情操,所以他才會並吞弱小的企業。
只是,為什麼在听見她哽咽聲音的那一瞬間會有那種奇異的疼痛?他想那只是一種錯覺吧!
言「行動電話借一下。」神無月突然對展聿皇說著,讓他停下了腳步。
情展聿皇依言將行動電話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來給她,讓她撥了報社的電話給古湜殷。
小「喂!老編,是我,我要吃過晚餐才回去,對,那麼回頭見。」
說「你要加班?」展聿皇從她手中接回自己的行動電話,放回上衣口袋。
獨神無月抬起頭看他,靜靜地說︰「其實,我有話想問你。」
家展聿皇看著她,心中某個警訊響起,但是他的笑意未減。「你想問什麼?」
「你的事情我都听駱說了。」神無月轉過身去,望著斜掛在天空的那輪明月。
「預料中的事。」展聿皇笑笑,完全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也沒有任何心虛。
「你是有目的的吧!」神無月緩慢地說著,不是試探也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展聿皇挑眉,沒有因為她所說的話而展露任何驚慌,依然維持不變的微笑,「哦?願聞其詳。」
他們都是愛玩拼圖的人,會彼此吸引定是因為在接觸的過程中,抓到了些許零散的片段而對彼此產生好奇,因為想知道這片拼圖完整的樣貌而迷戀上彼此。
當然,他迷戀她的,是她身上像他的那一部分,看見她就像是看見另一個自己,如果說他是黑暗的那一個,她就是光明的他,對她產生興趣,也是對自己光明的那一面感到好奇。
神無月回過身看向他,那犀利敏銳的目光,讓他臉上的笑意益發加深。
「你會答應接受西銘報的采訪,是為了要搶先召告世人你是豐收集團的首領,若是展氏家族改朝換代,你也有大眾作為籌碼,利用先入為主的觀念,佔有一部分的勢力,只要有那一小部分的勢力,你就能拿回整個豐收集團。」
神無月緩慢地說著,每說一句便逼近他一分,然而他臉上的笑意卻從來沒有改變過。
「呵呵呵……你說的沒錯。」
展聿皇安靜地听完她的說詞,撥了撥垂落額前的瀏海,抬起充滿魅惑的眸凝視著她,不著痕跡地緩步靠近她。
「只是,既然我只要有一小部分的勢力就能拿回整個豐收集團,那麼,我又為什麼要執著這個集團呢?對于背叛,我是絕對不會原諒的。」
最後那幾個字雖然說得很輕柔,但卻讓人不寒而栗。
「你是個驕傲的人,當然不會允許自己變成一個傀儡。」
神無月突然發現他離自己太靠近了,想退後一步離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卻讓他早先一步洞悉她的意圖,單手一攬,就把她困在他的臂彎之中。
「你想問的問題,就只有這個而已嗎?」他臉上仍然漾著魅惑的微笑,低頭以一種親昵的氣息緩緩靠近她。
「當然不是。」神無月絲毫沒有因為他的靠近而有半分的驚惶,只是想以異常冷靜的態度嚇走他,「你會接近我,一定也是有目的的吧!你不是那種會做對自己沒有任何益處的事情的人。」
「哦?那我倒想請教一下。」真是糟糕啊,看到她這種冷靜的模樣,就讓他好想看見她的驚慌,「你對我會有什麼利用價值?」
語罷,他就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不是沒有料到他會有這一招,也不是沒有和人接過吻,但是當他霸道而熾烈的氣息侵入她的唇齒之間時,她的腦袋竟然有片刻的空白。
神無月反手想擒拿住他的肘臂將他用力甩出去,但是卻看見他的眼瞳一閃,環過她的腰際,將她密不透風地圈在他的懷中,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緊緊地貼住他,直到他有什麼反應她都能夠知曉。
趁著她的腦袋空白之際,他的舌就靈巧地鑽入她的口中,讓她想咬他都還得擔心一個不留意會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個家伙、這個家伙!謗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恐怖份子!什麼彬彬有禮、謙和風度,都是他拿來欺騙世人用的。她很用力地想瞪著他,卻在他的吻下漸漸失去了抵抗力,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看來我那個學弟的接吻技巧並不好。」良久,他才結束了這個堪稱火熱的吻,語調帶笑地貼在她耳畔說著。
「你放心,我會叫他向你討教幾招的,到時候還請多多指教他。」神無月咬牙笑著。
阿駱,獨苦苦不如眾苦苦,讓我看看你在你學長的吻技下失魂的模樣吧!
神無月皮笑肉不笑地推開他,這才發現來加班的同事們全都在他們旁邊圍了一圈,看見他們結束了還鼓掌叫好,大喊安可。
好極了!她果然自己成了西銘報的頭條!神無月已經連申吟的力氣都使不出來,轉過身就想回去辦公室。
「你還沒吃,別餓著了。」展聿皇在她起步之前拉住她的手,把一個御飯團塞進她的手中,然後在她臉上偷了個吻,動作一氣喝成。
當然,他的舉動又引來一連串的掌聲和口哨聲。
「多謝你的關心,在你還沒死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掛掉的。」神無月頭也不回地推開他,起步走回辦公大樓。
他到底是在想什麼?為什麼連御飯團都準備了?還是,他早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算了!她也懶得去猜了,反正該來的總是逃不掉,不管是什麼,就讓它發生吧!
展聿皇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辦公大樓內,臉上的笑意,卻沒有退去過。
「阿月!」丁戀紫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叫著背對著門口不曉得在做什麼的神無月,「該上工了。」
「你確定我現在能出門嗎?」神無月動也不動地回道。
自從她在報社門口「被」吻之後,關于她和展聿皇的事情就沸沸揚揚地傳遍了整個報社,連不曉得從哪里挖到小道消息的八卦雜志社的人也都想來采訪,搞得她好幾次在報社里暴走。
雖然展聿皇花了人力和財力把這樁新聞給壓了下去,但她還是寸步難行,現在就連她要出門上班,也都只能趁著大家都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有時候她連報社的大門都走不出去。
她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也不曉得她那個敗家弟弟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只能靠著電話聯系,幸好有駱裴農照顧,但是她心中多少還是不爽!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有好修養的人都會變得脾氣暴躁的。
所以她跟報社講明她不接任何人的電話,手機也關機了,只有她打電話給駱裴農,沒有人家來找她的份;而展聿皇似乎也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這幾天都沒接到他的電話。
這個男人真的很難搞!那種什麼事都在他的掌控中的感覺真讓人很氣,但是要和他斗智又很費腦力。
「不能出門難道你想白領薪水?」丁戀紫說話可沒顧忌,有話直說向來是她的作風。
「所以我在等老編把我踢出去的那一天。」神無月依然連轉身的企圖都沒有。
丁戀紫走進她的辦公室,看見她正在拼兩千片的拼圖,不免皺起秀眉,「你上班時間居然在玩這個?」
「等我把這幅完成了,我想要的答案就會出現了。」神無月手中捏著一片,口中也含了一片,像是在下象棋般估量著那片拼圖該擺在哪兒。
丁戀紫的眸光回到她身上,想起那篇神無月寫的關于展聿皇的報導,突然一針見血地問︰「阿月,你是認真的嗎?」
「等我拼完之後就會曉得了。」神無月還是堅持她原先的答案。
她不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被吸引了,但是她在腦中想起他的次數過于頻繁,受他影響的情緒起伏過于深入,她忙著分析心中對那個人的感覺到底是什麼,連帶著讓她對要如何應付那些狗仔隊和八卦記者失去力氣。
所以她選擇先搞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那些外面的事物就當她是鴕鳥吧,她現在不想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