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甄心繶來說,因為工作時間可以見到心上人,所以她每天上班的心情都很愉快。
只可惜梁成宥通常都十點多才進餐廳,而她兩點半就下班,能見到他的次數有限,也因此只要在體力精神許可的情況下,若是要加班或代班她並不排斥,一來可以增加收入,二來可以多多見到他。
這天周日,甄心繶接到晚班一名領台打來的電話,說是臨時有事不能上班,向副理告假不準,而另外一位原先排這天休假的領台早已排了節目,沒法幫忙,只好拜托她代班。
基于以上原因,甄心繶欣然同意,不過,發現這狀況的梁成宥倒是不怎麼贊同。
「這個時候,你怎麼還在?」從廚房步出的梁成宥,瞧見甄心繶將客人帶至位子上後,走近她問道。
現在已是下午茶時段,早班員工在兩點半時就都下班了。
「我幫晚班的Lisa代班。」她頓了頓腳步,才繼續往門口走。
雖然每天都會和梁成宥見到面,但是每次乍見他的剎那,她的心跳總是會無法控制的亂了幾拍。
「代班?!」梁成宥忍不住揚高了聲調,跟上她。「你從早上六點上班要熬到晚上?」
「沒關系啦,我精神還很好,而且明天休假可以休息。」她揚起笑回答,臉上的神情,走路的姿態確實神采奕奕。
梁成宥不認同的蹙起俊眉。「Lisa又有什麼事臨時不來了?」
就算甄心繶回答沒關系,他還是很替她擔心,覺得Lisa要求已經上了大半天班的同事再繼續代晚班的行徑太自私!
「不曉得。」她抿起一彎笑,聳了聳肩。
「你不要太好講話!以後別理她,再有這情況,我要請她走路。」他嚴肅的板起臉,決定給Lisa教訓。
「她應該是真的有困難,才臨時不能來吧。」逸去笑容,她停下腳步,幫同事說話,有些畏怯他嚴厲的一面。
「我會不高興不是單單因為這次,而是她臨時請假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冷冷的撇著嘴角。
相較于甄心繶對工作的熱忱和認真,Lisa實在是混得太過分,太沒有責任感了!
「可是……」甄心繶還想說什麼,領台桌上的電話卻突然響起,她立刻要小跑步過去接听,可因為太著急,沒注意到地上有一灘濃湯,高跟鞋一滑,眼看著就要跟地板做親密接觸——
「啊∼∼」驚慌低呼,四周無處可讓她穩住重心。
完蛋了!她要在眾目睽睽下出大糗了!
如果可以選擇,是要五體投地比較沒那麼丟臉?還是四腳朝天比較不痛?領台的制服下半身是長窄裙,應該可以跌得比較優雅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一只健壯有力的臂膀止住了她的跌勢,也撈住了她。
「小心點,不要這麼匆忙。」梁成宥低醇好听的嗓音從她頭頂灑下,身上的古龍水香味也淡淡的飄進她鼻間。
「謝謝。」甄心繶反射的道謝,驚魂未定的倚在他的臂彎里,抬頭側望向他,這才發現兩人距離得好近好近,心跳的速度瞬間又飆高,不知是受到了驚嚇的原因居多,抑或是他所帶來的影響。
梁成宥要將她扶正,手一施力,忽然察覺手里竟有軟QQ的觸感,還伴隨著一下下強而有力的脈動……
他納悶的蹙眉。
這是什麼?會ㄉㄨㄞㄉㄨㄞ……
老天!她一邊的胸部正被他的掌心包覆著!甄心繶杏眸圓瞠。
「啊!」一陣電流亂竄,紅唇逸出低呼聲,手忙腳亂的推開他的觸踫,燒紅的臉幾乎能煎熟一顆荷包蛋了。「我接電話。」沒記取教訓,她還是很匆忙。
還沒反應過來的梁成宥愕然的杵在原地,臂彎一空,心頭竟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失落。
側頭看向背著他接听電話的甄心繶,他思索著QQ的觸感從何而來,未幾,他才恍然大悟——
他剛剛揪握的,居然是她的胸部!
意識到這一點,向來平穩的心跳不由自主的開始失速,那佔了便宜的大掌立即發燙。
雖然是意外,但他模了她的胸部是事實;雖然不該有遐想,但觸感之美好也是事實……
見鬼了!他的心竟然因為一個小女孩而有了奇妙的變化?
不對不對,他反常了,平時的他,是不會這麼輕易受影響的,更別說對象是一個小他十歲的女孩!
這一定只是錯覺,他又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子,沒踫過異性的身體,怎麼可能這樣就遐思不斷?!
「咳……」他握拳掩嘴清了清喉嚨。天氣熱,還是去備餐間倒杯冰涼的飲料喝喝吧!
他避免尷尬的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開,可掌心里的溫度與觸感、山頭的悸動與變化,卻清晰得揮之不去……
發生了尷尬的事,又不得不踫面,應該怎麼辦?
答案是——裝傻。
甄心繶裝,梁成宥也裝傻,踫到不該踫的地方這件事,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彼此都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交談時的態度都是若無其事。
然而,也只有他們自己心里知道,那個意外觸動了一個神奇的按鈕,雖然表面平靜無波,隱約中已有暗潮涌動。
因此梁成宥為了不讓那奇異的心情重新冒出頭來,好一陣子都避免和甄心繶獨處。
這樣的改變,心思都放在梁成宥身上的甄心繶自然是察覺到了,惆悵落寞之余,也令她更加期待情人節的到來,她絕對絕對要借著那天名正言順的表白愛意,扭轉逐漸僵凝的局面。
否則,要是放任僵局不管,只會愈來愈不容易化解。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打開大門做生意,遇到的人無奇不有,遇到的事也難以預料,突如其來的一件意外,讓梁成宥和甄心繶又起了變化——
五星級飯店,听來似乎很高檔,但說穿了,只要有錢,誰都可以進門消費,所以可別以為會出入五星級飯店,就與個人水準教養畫上等號,差勁沒品的客人還是會經常冒出來考驗服務人員的EQ,做出一些令人傻眼無言的行徑。
「小姐。」
甄心繶正在幫忙收拾鄰近領台的桌子,听見叫喚的同時,竟感覺到臀部被人戳了兩下,她驚詫的轉身退開,愕然的看向在位子上咧嘴笑的男客人。
「小姐,我們還要點一手麒麟啤酒。」男客人一邊點著東西,眼楮也停留在她身上打量著,連一旁他的友人們也不例外。
甄心繶努力忽略被冒犯的感覺,以及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鎮定接待。
「抱歉,請問一手是什麼意思?」她禮貌的提出疑問。
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接受的是正統飯店人員的訓練,對于一些特殊用語並不是很了解。
「哈哈哈……她不知道一手是什麼意思耶!」男客人毫不避諱的跟友人哄笑起來,引來側目也不以為意。
甄心繶僵著笑容,眼角微微抽搐。
笑什麼笑,牙齒那麼黃,嘴巴還好意思笑得那麼大?!油∼∼還有兩顆大蛀牙!
他們桌上已經有了好幾個空酒罐,恐怕已經有點酒意,再繼續點酒喝行嗎?
思索間,他們總算笑完,然後戲謔的繼續瞧著她。
「一手就是半打,半打就是六瓶,這樣你懂了嗎?」男客人跩跩的勾著嘴角解釋說明。
「懂了,馬上幫您送來。」揚起職業笑容,甄心繶接受點單,此處不宜多留,立即去張羅。
昂責此區的工作人員都察覺到這桌客人的異樣,甄心繶一離開那桌,副理Benson便立刻迎了上去。
「沒什麼問題吧?」
甄心繶轉述︰「他們要再點六瓶麒麟啤酒。」領台不負責Key單,若遇到特別狀況,都會再轉交給負責該區的服務人員處理。
其實另外加點東西的機率並不高,因為自助餐廳采人頭計費,可以無限取用,唯獨酒類例外。
「,你去打A6桌的單,六瓶麒麟。」Benson喚住經過的服務生,交代任務後再轉向甄心繶。
見Benson留下來,她繼續說道︰「Benson,我覺得他們好像有點醉意了,再喝下去恐怕……」
就在此時,在另一隅巡視的梁成宥也繞了過來,沒漏听方才的嘩笑聲,又見Benson和甄心繶神色嚴肅的在交談,不禁介入關切。
「有什麼事嗎?」
「經理,A6桌又加點啤酒,心繶擔心他們再喝下去可能會醉。」Benson立刻接著回答。
「是嗎?」梁成宥把目光挪向彼處察看。「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狀況?」顧客至上,除非有出狀況,否則不好干涉。
甄心繶想說出被冒犯的事,可仔細想想,只不過是臀部被戳了兩下,雖然感覺很不好,但刻意提出好像又太大驚小敝了,還是不說好了。
「目前倒是還好,但要是再喝下去,醉了恐怕會鬧事。」她未雨綢繆的道出憂慮。
「可是我們不能限制客人點東西啊!」Benson顧忌地說。
看出了甄心繶的欲言又止,似乎保留了什麼,梁成宥也沒追問,斂眸沈吟,隨後才再開口。
「這次的單先送,如果還要繼續點,Benson你就出面勸阻一下;這桌的客人讓男孩子負責,同時也要注意他們有沒有騷擾到其他桌的客人。」他明快果決的向副理指示,旋即又轉向甄心繶。「你也不用幫忙了,別靠近那一桌,守著你的領台就好。」
酒品不好的人太多,有的會發酒瘋,有的會對異性動手動腳吃豆腐,女孩子還是別接近的好,他不願意看到她被人佔便宜——維護自己的員工是應該的。他在心里強調。
「好。」甄心繶輕淺揚唇,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他懂得要先保護手底下的女性員工,處理的方式沈穩內斂不沖動,一出面只是短短幾句話就讓她心安許多……
雖然梁成宥的處理方式,是身為主管就會顧慮到的,但她還是覺得這種被保護的感覺,讓她心口既暖又甜。
如果,受他保護的權利是她一個人專屬……喔!那該有多幸福啊!
暗戀的酸甜滋味充斥在胸臆,嘴角甜蜜的上揚,也將所有的不愉快都擠出記憶。
什麼醉客、澳客,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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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桌酒客的存在就像一顆炸彈,不知會不會爆、何時要爆,服務人員雖然暗地注意,但也無法緊迫盯人,況且大家也都有其他事得忙,總會偶爾沒留神,通常也就是在這種時候,問題來了——
鏘的一聲,一個盛滿啤酒的玻璃杯霍地放上領台桌,金黃色的液體隨之濺灑出來。
「小姐,賞個臉跟我做朋友吧?」酒客甲以手肘撐在台上,紅通通的臉上勾著自以為瀟灑的笑容,大剌剌的提出要求。
「呃……」甄心繶嚇一跳,腦袋出現危險的訊號,雖然升起戒備,但臉上仍掛著職業微笑。
這下該怎麼回答才好?
拒絕,恐怕會使得對方惱羞成怒;接受,又擔心會引來麻煩……她尷尬的猶豫著。
可是,猶豫也不行!
「喂,還要想哦!要跟你做朋友,是你的榮幸,拿什麼喬?」酒客甲借題發揮,嚴格算來,甄心繶不過是呆了五秒。
「不是的,只是因為公司規定……」她想搬出公司當擋箭牌,誰知對方听都不想听的打斷她的話。
「少來這套,什麼狗屁規定?人家是看不起你啦!」酒客乙也來湊熱鬧,故意煽風點火。
「你看不起我?!」酒客甲憤然瞠目,拍桌咆哮。
甄心繶宛如驚弓之鳥,嚇得紅了雙眼,視線反射的望向場內,希望有人可以出面救她,可鄰近的服務人員都是女的,只呆呆站在原地看向這里,沒有膽子靠近。
幸好,她瞥見不遠處,梁成宥已經朝這兒快步走來。
「媽的,你敢看不起我?!你們這是什麼服務態度?可以看不起客人的嗎?」酒客甲手一撥,把領台桌上的訂位簿和筆都揮到地上去。
「啊……不是的……」甄心繶強忍著眼淚,反射的退了一步。
「不是?好啊,那你把這杯酒喝下去,我就相信。」酒客甲傾身,伸手橫過領台桌,準確的揪住她的手臂,另一手拿起酒杯。
「先生!請你放開我們服務人員!」梁成宥的腳步從快走變成大步跑,比甄心繶反應還快的出聲制止。
「放開我!」甄心繶扭動手腕,欲掙月兌箝制。
未幾,梁成宥趕了過來,兩手分別圈握在酒客與甄心繶的手上,要拉開酒客的掌握。
「有什麼事可以用說的,不要動手。」他凜聲勸阻,置于酒客臂上的手特別使勁。
「X,叫我不要動手,你還動手!」酒客甲吃痛的粗聲咒罵,被迫松手。
甄心繶的手一獲得自由,梁成宥也放開對酒客的箝制,可酒客甲的手一解除危機,便又接著作亂。
「媽的,你們這是什麼飯店?看不起客人,又會對客人動手!」惡人先告狀,完全略過自己的錯誤,顛倒是非,然後忿忿不平的擲出手中的酒杯。
梁成宥反射的迅速背過身,將甄心繶護在身前——
伴隨著一記結實的叩聲,酒液飛濺,後腦勺一陣刺痛,梁成宥悶哼,甄心繶的左肩還是被潑濕。
「經理!」甄心繶驚駭的低呼,沒料到酒客會再來這一招,也意外梁成宥竟用自己的身體來替她抵擋對方的攻擊。
之前的叱喝聲已引來其他服務人員,酒客甲這個動作也讓趕至的男性服務人員不得不上前出手制止,一左一右的架住酒客甲,其他的人則看著他的同伴,以免他們輕舉妄動。
粱成宥撫了撫被砸中的部位,不意手才擱下來,竟發現滿掌鮮紅。
「流血了!」甄心繶看見那怵目驚心的血跡,一顆心躍上了喉頭,強忍已久的淚奔泄而下。
「我是自衛哦!」酒客發現見血,心虛慌張的耍賴狡辯。
「經理,心繶先跟著你去醫藥中心處理傷口,這里交給我們。」
Benson趕到,接手處理,讓已經被酒客當成目標的梁成宥和甄心繶先離開現場,以免沖突擴大。
「先把他們『請』進辦公室去坐,我會順便請示總經理怎麼處理。」梁成宥交代道。
在飯店里發生這種事,因為牽一發會動全身,有許多層面需顧忌,所以不論是要向警方備案,抑或是提告,都不能意氣用事、輕易決定,還是得先詢問最高管理者。
「我明白。」Benson頷首,轉身控制場面。
「經理,我們快走吧!」甄心繶迅速取來口布,按住梁成宥的後腦勺,微攙著他的臂膀,急急催促他離開。
「用不著這麼緊張,沒事的。」瞥見她嚇得一臉慘白,活像受傷疼痛的是她自己,梁成宥一邊走著,一邊反過來安撫她。
罷剛那角度位置,對準的可是她的額頭眉心哪!好在,他擋下了丟擲而來的酒杯,否則這如花似玉的面容就要破相了。
他沒有深究反射的保護動作和仿佛理所當然的保護心態,到底是起源于何種原因,他只知道,幸好沒有傷到她!
甄心繶看著他脖子、領口的暗紅血漬,和口布滲透出的血跡,她揪著心、擰著眉,說不出話來。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他明明流那麼多血,還說沒事?
這可是為了保護她而受的傷啊!她的心正撼動著,溫暖著,教她怎能平息,怎能鎮定呢?
只怕是對他更加一往情深,更加無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