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臨近聖誕節,東京的街道上一派的熱鬧氣氛。
日本人是個很喜歡過節的民族,一年四季的節日不斷,而且會以各種方式來慶祝。
蕭若曦擁緊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飛快地在那些派發各色傳單的聖誕老人間穿梭,氣溫實在太低,她看著身邊那些穿著短裙的澀谷女孩,不得不佩服她們的耐寒性。
手機響了,她在人群里打開背包拿出手機來接听。
「翔?什麼,你不能過來吃飯了?可是……好吧,我知道了。工作重要。」她掛了電話,站在人來人往中,表情顯得異常的茫然。
不想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去吃飯,在這樣熱鬧的環境里,她一個人的身影本來就顯得非常突兀。身邊跑過一群打扮得很入時的高中生,又有幾對情侶相擁而過,還有一家三口嬉笑著走過……
翔從京都回來以後,他們就很少見面,她還有許多話要跟他說,但總是找不到時間。她因此感到沮喪和無奈,也很想找個人陪她說話。但是她又突然發現除了翔自己在東京好像沒有什麼朋友,除了柳和謙。
她看了周圍,忽然咬了下嘴唇,她不能想到那個人,現在起,有任何問題都自己處理,不要再去麻煩那個人了。
心里有個警告的聲音不斷地告訴她,遠離柳和謙,才是最好的行為!
她向前走著,看到一家意大利披薩店,靈機一動,立即轉身走了進去。
半個小時後,蕭若曦提著外賣的披薩盒子走到了翔工作的公司大樓門口,接待處只有警衛在值班,她很客氣地說道︰「請問,可以幫我叫一下正在加班的戰略銷售部的神澤君嗎?」
「戰略銷售部?」警衛立即客氣地對她微笑著,「好像他們今天沒有人加班……不過沒關系,我替你打個電話上去。」
「謝謝。」她後退了一步,耐心地等著。
「對不起小姐,一直沒人接听。今天確實沒有戰略部的人留下來。」警衛拿出一個記錄出勤的本子,認真地翻閱著。
「沒有啊?可是……」她拿出了手機,撥了神澤翔的電話。可是卻關機了,她感到有些詫異和不安。
「對不起,的確沒有。神澤先生應該早就下班。」警衛抱歉地對她笑著。
「好,謝謝你。」她也不再詢問,彎腰道謝後徑自走出公司的自動玻璃門。
不在公司,他為什麼要騙自己說要工作呢?出去見客戶?不,他電話里說的是他要留在公司里加班,所以不能陪她去吃飯了。
她覺得心煩氣躁,自己特意帶了晚餐上來給他,就是怕他一忙起來就忘記了吃飯,還特地多買了幾份,如果有其他同事也可以一起吃。
誰知道他卻根本不在公司里,讓她七上八下地替他擔心。為什麼要關機?為什麼要撒謊?還是臨時遇到了什麼重要的事?
站在公司門前的空地上,風吹過臉頰,她覺得不勝寒意,漫目無的地向前走去,在辦公樓林立的新宿街頭徘徊著。
眼前的大廈有些熟悉,著名的通訊公司,擁有日本市場百分之三十的用戶份額。在這間公司里,她認識一位年輕的主管,而且是個中國人。
她望向了大廈的門前,有輛車停在那里,然後從大廈里走出一個西裝筆挺,目光堅定的男子。汽車的門被打開,駕駛座方向上走出來的是一個妙齡少女,有著大大的眼楮,甜美的笑容。
站在大廈陰影處的蕭若曦將這一幕完全地映入眼簾。
听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可以看出他們的關系親密。女子挽住了男子的手,在他耳邊輕言細語,然後兩個人一起上了車。
蕭若曦一直都站在原地,沒有移動腳步。直到車子從她眼前開過,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罷才從大廈里走出來的男子就是柳和謙,而那位女子,是他的女朋友嗎?是啊,她從來沒有問過他是不是已經有了女朋友。
像他這樣優秀到幾乎沒有缺點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呢。
她努力讓自己露出微笑,反正他有沒有女朋友,也是和她無關的事。自己心里這種突然難過的情緒可能是因為她沒有找到翔,所以很沮喪吧。
她現在要關注的是翔,他到底去了哪里?她嘆了口氣,忽然決定去翔的公寓里等他。
蕭若曦與神澤翔爆發了人生里的第一次最最重大的爭吵,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樣欺騙她,也沒有想到他會覺得他對她的欺騙其實無足輕重。
「所以你就去相親了,覺得沒有任何必要向你的長輩們提起我的存在。」她從來不曾感到這樣生氣過,她沖著他大喊,卻還是無法喊出自己心里的那種壓抑。
那一天,她找不到他的那一天,原來是去參加長輩們安排的相親,和一位小姐一起吃了晚飯。而當她詢問他的時候,他起先還想有所隱瞞,直到她說出去了公司找他,他根本不在以後,他才說了真話。
「希望你能了解我,我已經拒絕那位小姐了。我愛的是你,怎麼會接受其他人當我的妻子?」神澤翔皺著眉頭,似乎對于她忽然這樣的發作感到非常頭疼。
「那你為什麼要去見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你的父母,你已經有了我?」蕭若曦依舊神色憤怒。
「我告訴過你,我們家的情況。如果我現在告訴他們,我已經有了結婚對象,他們肯定要我帶你回去,可是,可是還不到時候……」神澤降看起來漸漸的煩躁不安。
「那你告訴我,什麼時候才是到了那個時候?什麼時候你覺得我有資格去見你的長輩了呢?是不是你覺得我身上就是有這麼多的缺點,就是這樣不夠資格的話,你還要繼續接受家里安排的相親,繼續隱瞞我們的關系?那麼我算什麼?」眼淚沖了出來,她並不想哭泣,但還是覺得委屈了。
「只要你用半年的時間認真學習茶道,並且更加了解我們的一些生活習慣和禮儀規範,只要半年。」神澤翔用力點頭,「應該就可以了。而且我答應你,不管他們給我介紹什麼人,我都不會接受她們。」他想要向她走近一步,但被她用手阻止了。
「你覺得我就讓你這麼丟臉嗎?」她無法遏止住自己內心深處的悲傷,「現在就帶我回你家,然後告訴你的父母,你要娶我。如果你真的愛我,不會做不到這一點。」
「不要無理取鬧。現在我怎麼帶你回去?就憑你現在這樣地和我爭吵……如果被我父母知道,絕對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兒媳。」他拉開了自己的領帶,一向溫煦的臉也終于有了怒火。
「或者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們家里選兒媳的標準,你從認識我開始我就是這樣的。如果我不適合你們家的標準,你覺得應該這樣逼著我改變自己,或者還有其他的辦法?」他的話讓她感到無力,她是真的還不夠了解這個男人。她之前以為他溫柔體貼,可是現在卻又發現他大男子主義又自私自利。
「什麼意思?」神澤翔似乎听明白了一些她的意思,他眯起眼。
「如果你夠愛我,就應該帶我回家,直接告訴你的父母你愛我。雖然我有很多不足,雖然我可能不是他們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但是因為你愛我,所以請他們可以同樣地接受我。」她昂起頭,將心底的話完全說了出來。
「我原本是想把你帶回家,可我向你解釋過了那麼多遍,我的家族……」
「你的家族再怎麼樣,如果你愛我的話,這些都不是理由!」她忽然被他那種口氣所觸怒,一下子就打斷了他的話。
神澤翔立即就變得沉默起來,他用一種奇特的表情看著她。
「是啊……」她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就是這樣的。為什麼總是我在不斷地適應你,你就不能為了我而和你的家族戰斗一次?」蕭若曦深吸口氣,想起了柳和謙的那些話,她決定自己應該一氣呵成地把該說的話都說完。
「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神澤翔緊皺的眉宇間掠過一絲傷痛,「我沒想過你會說這樣的話。若曦,你以為我沒有為我們這份感情努力過嗎?」
看到他的表情,她的心里也掠過一絲痛苦,「我不是這樣說……我只是覺得太辛苦了。翔,我們在一起的那種感覺為什麼沒有了?你說過和我在一起就覺得很平靜很快樂……可是最近我們除了爭吵,就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望著她的眼神也凜冽起來,「是嗎?那你有沒有發現過最近的你越來越不近情理。你要嫁給我,要住在這個國家,難道不應該去努力適應這里的生活規則嗎?我從來沒有說過不帶你回家見長輩,也沒有說過如果他們反對你,我不會去據理力爭。可是,你現在在這里跟我發脾氣,質問我,讓我對你感到非常失望。」
蕭若曦表情復雜地望著他,說不出她的表情是悲傷還是憤怒或者也有失望?
「我一向覺得你溫柔善良,並且非常善解人意。我以為你必然會了解要下定和你在一起的決心,我也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和冒多大的風險。我們家族不同于一般的日本家庭。我雖然不是長子,但是你會成為我孩子的母親,作為我們家族傳承子嗣的母親來說,也必須要有非常典雅的儀態和溫柔的氣質,還要能夠足夠體貼和順從……」
「神澤翔,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听到他用那樣義憤的聲音說的話,她沒有等待他說完,就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向著她自己直沖過來,讓她無法繼續听完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你說什麼?我……」他非常悲傷地閉了閉眼,「蕭若曦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我一直以為你和現在的一些女孩子不一樣,以為你不會像她們那樣任性專橫,可是你現在的我讓我覺得……你在威脅我嗎?」
蕭若曦已經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因為他的這些話,和他這些誤會的語氣。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用分手作為籌碼和你談條件,那麼翔,我想我們真的沒有任何繼續交往下去的理由了,更不要說是以結婚為前提。」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可其實她的內心早就翻江倒海。
「我看你今天已經神志不清了,我們明天再談。」他忽然拿起他的外套,「我明天再來找你。」和她的小鮑寓比起來,神澤翔那忽然傲慢的態度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蕭若曦直視著他臉上的表情,怎麼過去她沒有發現他是這樣一個固執又傲慢的人?
「我不想再見到你,我覺得今天以後沒有什麼再交談的必要了。」她的口氣強硬起來。
「蕭若曦,不要得寸進尺。你應該知道我們神澤家在日本的地位,你覺得因為我愛你,你就可以對我予取予求嗎?」他眼里閃出了危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