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沒有接過話去，他冷眼旁觀地望著任曉旭，嘴角邊的笑容滿含嘲弄。

「糾纏不清？」歸子赫的眼里射出凌厲之光，「過去我的確為你神魂顛倒過，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們都已經改變。而且，現在在我身邊，有了真正讓我知道珍惜的人，我不會停留在過去，而不向前看，甚至錯過最重要的人。」他將目光逗留在了曉旭的臉上，凌厲之光被另一種柔和之光所代替。

曉旭仰起頭，她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神深不可測。歸子赫的這些話說得無比動人，但是她卻只覺得一陣陣的心寒。

「我常覺得音樂家都有很細致的感情，果然是如此沒有錯。歸先生每次戀愛都這麼投入，這麼讓人動容嗎？」卓凡的聲音顯得冰冷。

遍子赫從卓凡的眼里看到了敵意，「你過獎了，卓先生。」他不動聲色，表情自如。

「不過我要借走你的兩位女朋友——啊，不，一位是前任，一位是現任，因為到了我們上台講話的時間。」卓凡向陳雅雯伸出手，又看著任曉旭。

「卓先生，你和雅雯是今天的主角，我就不湊熱鬧了，我等一下和導演一起上台。」任曉旭的聲音听起來很溫柔。

「我一直很希望你能做我的女主人，今天不適合，那麼等一下次吧，總有一天你會是我的女主人。」卓凡讓陳雅雯挽住自己的手臂，突然間卻對曉旭這樣說，讓所有人都感到突兀。

「你真愛說笑，卓先生，想讓我變成今天晚會的女性公敵嗎？」任曉旭伸手拉住了歸子赫的手，「還好子赫在我身邊，不然真的很難說清楚。」好吧，既然大家都喜歡拐著彎假惺惺說話，她任曉旭又不是不會。

「卓先生是在告訴我，一定要好好對你，等著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的人很多，是不是？」歸子赫反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曉旭手里的冰冷後，他就握得更牢更緊了。

卓凡冷笑了一下，他沒有理睬身邊的陳雅雯，兀自抬步離開，陳雅雯只能跟上。

任曉旭的手掙月兌了歸子赫的掌握，笑容已經擺上了她的臉，完美地偽裝好的交際笑容，略帶羞澀又風情絕代，「子赫，我要先離開一下，你隨意。」

她把酒杯又再次塞回到他的手里，眼里冷光浮現了一秒。

遍子赫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點頭。

曉旭發現堂姐就站在她的身後，她松了一口氣，和堂姐一起說笑著離開。

她恨這個晚會，打從心底里希望可以早點離開這個虛偽的場合！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對不起才肯原諒我？」歸子赫站在任曉旭家的客廳里，敲著她的房門。

「你這樣是擅闖民宅，我現在就可以報警抓你，知道不知道？」任曉旭坐在臥室里，她一臉鐵青，表情很不友善。

「今天是我不對，我在這里很誠懇地和你道歉。」子赫的臉上寫著焦慮和歉然，「當時的情況讓我變得頭腦發熱，我一看到你也在那里，有些話就沖口而出。」

「所以你就可以這麼徹底地利用我？」一晚上都對他不理不睬的女人也終于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而爆發了出來。

「我很抱歉。」歸子赫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無奈，「但是你總要把門打開，難道你想就此不理我了嗎？」

「我是想這樣。」她呢喃著喊了一句。

「任曉旭，你的倔脾氣有時候真讓人受不了。」歸子赫微微提高了聲音。

「受不了你還在這里干什麼？」她倏地站了起來，嘟起了嘴。

「這不是在向你道歉嗎？」他又敲了幾下房門，「今天的事全是我錯，不過你也不能一桿子把我打死，就算是死刑犯也有申訴的機會吧？」

「我把你都打死了，你還申訴什麼？反正你道歉的話也說了好幾遍，我也听到了。」

「那麼，原諒不原諒我呢？」

她沉默了好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我不想再和你談了，歸子赫，你走吧。」她的聲音里透著疲倦和負氣。

門外變得安靜起來，歸子赫的聲音好像在瞬間消失了似的。而這突然而來的安靜卻讓她有些慌了神。他該不會走了吧？這就是他歉意的表現？如果是陳雅雯，他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雖然從離開晚會開始，他就不斷地與她道歉，而她則一直冰冷著臉，完全就當沒有听到。但是她總也有可以想要發脾氣的時刻吧？

幾分鐘以後，依然沒有聲音，任曉旭感到不可思議，他真的走了？也是，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是什麼他心愛的女人，他為什麼要花那麼多的時間向她道歉呢？

這樣一想，她情緒一滯，也就用力地打開了房門。

丙然門口空無一人。曉旭忍耐住心里爆發出的悲憤，今天一晚上她一再地將眼淚逼了回去。才不要因為那個人而哭，她已經為了那個人傷心夠久，難道真的要一輩子都被他圍困住？

「你這個壞蛋，歸子赫。」她朝著空無一人的客廳里大喊了一聲。

「你終于肯出來了。」她的話音未落，廚房的方向就傳來他熟悉的聲音，「一晚上沒吃東西，我真的有些餓了，我想你也是一晚上沒吃東西，剛準備下一點泡面……」

「你這個人怎麼什麼時候都不忘記肚子餓！」原來他沒有走！曉旭大步地走進廚房，氣鼓鼓地盯住他一臉無辜的臉。

「人是鐵，飯是鋼。是人都會肚子餓。」他眨了眨無辜的大眼，指著手里的湯碗說，「這一碗還是先給你的，我知道你喜歡牛肉口味，最後一包牛肉味的。」

「我不餓……」話音剛落，她的胃里就傳來了「咕嚕咕嚕」的聲音，曉旭臉色一白，轉身就想離開。

遍子赫飛快地跑到她身邊，拉住了她，「生氣歸生氣，吃飯歸吃飯，有力氣你才能繼續拉鋸戰。」

「放手。」曉旭掙扎了幾下，卻被他拉回到了餐桌邊上坐好，「你可听好了，沒有人要和你拉鋸戰。今天晚上本來就是你利用了我，如果還不讓我生氣，那怎麼可以。」她嘴里呢喃著，反正他還沒走，那麼好吧，沒走的話就繼續生氣吧。

「你先吃，然後一邊吃，一邊听我說。」他替她拿來筷子，好像沒听到她的嘟囔似的，清澈的笑容掛在嘴角。

沒有多看他一眼，任曉旭決定先吃面，她的確餓了一整天，早上就忙著化妝——而且穿晚禮服的話，必須注意身材，她去之前都是一整天沒吃過任何東西。

本來以為晚會的時候可以抽空把肚子填飽，卻因為他的事而心煩意亂，只想著早點離開，根本就什麼東西也沒有吃成。

「今天我知道她會去，所以我也去了。我本來只想和她見上一面，把話說清楚就走，所以事先就決定不要告訴你，不想讓你又替我擔心。」他一邊煮面，一邊很誠懇的說著，「見到她以後……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而且我還听到了她和你談話的最後部分。我那個時候並不理智，一股怒火沖了上來，我叫住了她，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她臉上倉皇又無措的表情更加煽高了我的怒火。」

她將筷子放了下來，心髒再度感覺到一股高升的壓迫。

子赫繼續著他的敘述，他的神情很沉穩，可見此刻的他已經完全地冷靜下來。

「你的話一點也沒有說錯，她逃避見我，不是因為什麼愧疚，而只是因為她不想我影響到她現在的事業。」

她從他的聲音里可以感覺到一種冷靜的遺憾，也許也有些難過，他本來就是個一旦付出就全心全意的男人，在他看似花心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很純淨的赤子之心。

這也是她會那麼愛他，並且一直愛著他，而無可自拔的原因之一。雖然這個人有時候會顯得沒心沒肺，但他的性格里也有著天然淳樸的一面。

「當年她離開我的原因也不重要了……看到她依舊和過去一樣的美麗，她一定過得很好。不過也許那一刻我心有不甘，畢竟我因為她而曾經自暴自棄過一段日子。我一回頭，我看著你，就直接向你走了過去。」

「那杯酒，你原本是要拿給她的吧？我不喜歡喝‘粉紅佳人’，那樣真可笑。」曉旭的情緒又被帶回了那個可怕的現場，當時她血液倒流的感覺又回到了身體里。

遍子赫用很抱歉的眼神望著她，他心里也有著千頭萬緒，「我本來想借著那杯酒可以比較容易和她開始談話……對不起，曉旭。當時的情況有些失控，我自己都分析不清楚。我說你是我的女朋友，那是因為你是任何一方面都超越她的女人。誰都看得到你的出色……我利用了你。」

他沉默了下來，一絲沉重的氣息籠罩住了他頎長的身軀。似乎他再對曉旭說些抱歉的話，連他自己都會覺得自己過分。而現在的他，到底對雅雯還抱著怎樣的感情？除了憤怒以外，還有其他感情嗎？

「面……你的面……」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任曉旭喊了起來。

「沒錯，是面子的問題。其實我已經不愛她了，但今天的行為只是為了我的面子。」歸子赫被曉旭一語點醒。

「什麼啊，我說的是你正在下的面條，都要糊了。」任曉旭心跳加速中，因為他說出了已經不再愛陳雅雯！

遍子赫一轉身，這才發現他下的面條已經不知道沸騰了多少時間，他趕緊把火關上。

她不再看著他，而是低頭吃面。

他回轉身繼續望著她，眼神變得很深邃，「我的行為很自私吧？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

「你今天的行為真的很自私，而且顯得很幼稚。」她突然不想再掩飾自己的全部心情，「你有沒想過當時你那麼說也許會帶來更大的尷尬？也會給我帶來麻煩？如果我是有男友的人呢？如果我當場沒有配合你，或者露出了馬腳，你讓我在陳雅雯還有在那麼多人面前如何自處？」她的聲音很嚴厲，但她沒有辦法不嚴厲。

遍子赫端著面坐到了她對面，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般眼神里滿是無辜，「可是我知道你不會露馬腳，因為你就算憤怒，也會配合我。」

「所以你就吃定了我。」深刻的悲哀涌上心頭。

「而且我也知道你沒有男朋友，如果你有相愛的男友，我也絕對不會利用你當我的擋箭牌。曉旭，你可以生我的氣，但不能夠不理我。我發現我早就習慣了你在我身邊的日子，如果說現在我還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人，那絕對不會是她，而是你。」他看著她的眼楮，聲音堅定而表情認真。

任曉旭回看了他一眼，為什麼她听到這些話，既不感到激動，又不感到憤怒，反而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爬遍全身？

「我吃好了。」她站了起來，搖了搖頭，然後推開椅子，走回了客廳里。

她沒有回應他的真心話！遍子赫看著她的背影，莫名的緊張浮上心間。她還是不願意原諒他，她不願意理睬他了嗎，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諒？

如果她真的決定不再理會他……

有那麼一個瞬間，歸子赫的心髒停止了一秒的跳動。

他愕然地望著她所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悟也若有所覺。

他一直沉溺在過去，是不是真的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人？

緊蹙的眉宇間染上了深思與決心，歸子赫站了起來，向著任曉旭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