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動 第6章(1)
作者︰秋水

見到畫中人物的那瞬間,他單手扣住她腰身,讓她繼續坐在他腿上。他驚喜不已,恆常低沉的嗓門有幾分渴盼、幾分啞。「你畫的是我?」

見她不應,只是慌轉著柔眸,紅透的臉頰像要滴出血來。

「這是我吧?」他看著那一筆一筆勾勒出的炭色線條,再問一次。

她神情略帶不安,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眼眸生輝,心口漲暖,噙著淡笑又道︰「晴安,我沒有雙胞胎哥哥或弟弟,只有一個失聯的親生妹妹、一對收養我的父母、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和一個同樣也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畫里這男人,絕對不會是別人。」他間接將自己的家庭成員介紹個仔細。

他將畫冊擱在桌面上,深深凝睇她。「晴安,你心里也有我吧?否則為什麼在這個時間,坐在這里畫了我?」

提早回來是值得的,被礎盈笑他見美色就忘了家人也是值得的,若不是他在這個時間回來,怎會見到她的畫冊里有他?

他原先打算在家里住上兩天。自己開業、搬出來後,和家人親近的時間少了,只能利用這種大家都休息的假期團聚。只是這女人不肯和他一道回去,讓他整顆心懸在這里,坐也不對、站也不是,他罕有的急躁,被家人看出了端倪。

他也不避諱,坦承了她們姐妹的事,當然近水樓台、日久生情這種情況很容易就被猜透,他也大方認了感情事。于是,他順理成章拎著行李袋提早回來了。

見她不說話,他又問︰「晴安,承認喜歡上我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

並不困難,她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承認、該不該承認,她怕最後還是一場空。她一直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被生父放棄、被生母放棄、被初戀情人放棄……

「晴安,你究竟怕什麼?你說出來。我是黎礎又,不是你雙親、不是你初戀情人,不是你繼父,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只要別為難我,要我去摘什麼星星月亮,那樣不切實際的浪漫我就做不到了。」

她在自己畫地自限的悲傷氛圍中,笑了出來,眼楮不受控地發熱。

這就是黎礎又啊,溫柔中總帶著一點霸氣和堅持,總能一眼看穿她。

「晴安,知道為什麼我提前回來?」雖然這里距離爸媽那邊不遠,但這里有個他思念的人在,再短的距離,都因為思念而成了最遙遠的路程。

為什麼呢?她眨了長睫,眼眶微濕地看向他。

「晴安,因為我很想你。」他拇指抹過她微濕的眼簾,語氣沉柔。

「晴安,你也想我嗎?」傾前身子,他撩開她的發絲,在她耳畔低嘎呢喃。

「晴安,你在考驗我嗎?」他捧住她兩頰,啞聲問。

「晴安,晴安……」

他一聲一聲喚,喚出了她滿腔心酸,濕淚漣漣;他一聲一聲喊,喊出了她最原始的情感,情潮洶涌。

不行了……她再也堅持不了……回不到最初篤定的無動于衷了。

「黎醫生,你別說了……」她搖著螓首,熱淚順頰而落。他分明在勾引她,她的意志力就要被摧毀,明知不能听,偏偏動了心。

「為什麼不能說?你明明對我有感覺的,不是嗎?」他揩去她的淚。「晴安,不要哭。你給我一個家的安定和溫暖,而我讓你依靠,我們互相依賴、扶持,這樣不好嗎?還有什麼人比我更適合你?你不想被疼愛、被照顧嗎?」

溫淚又瞬間滿眶,她無聲掉淚。他的表示直接不迂回,簡單干脆,不浪漫,不動听,卻透著誘惑力,勾人心魄。

見她有著莫名的堅持,黎礎又喟嘆了聲,他挺直背,雙掌繞到她腦後,捧住她腦袋,他寬額貼住她的,目光深深。「晴安,再不回答我,我就當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了。」

徐晴安半張著唇,看著面前這張早深植心底的臉龐,欲言又止的,拒絕的話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是喜歡這個男人,她是在乎這個男人,她想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她真實的意念如此清晰,她還能自欺欺人,說自己對他沒感覺嗎?

他深情像海灣,她沉入其中,再也無法抽身離開。她垂著眼,抿了抿唇,用著輕若棉絮般的聲音回答他。「好,我們在一起。」

他不認為她會開口回答,于是她此刻的聲音成了催情劑,讓他欣喜若狂,雙臂環過她背心,將她摟抱個徹底。

他直接的反應勾出她的笑意,一種心疼又甜蜜的感動。

她任由他有力的雙臂在她身上施力,讓他的氣息包覆自己,他幾乎是沒有縫隙地貼著她。她臉蛋擱在他肩上,輕垂的目光看著他寬闊的背心,她難以自制地伸指觸上他背脊,試著回擁他。

兩道曾經都有傷的靈魂相貼擁著,撫慰著彼此,像交頸鴛鴦般。

片刻,他兩手兜住她漫開緋色的臉蛋,目光深刻地流連她的五官,喚起她肌膚更深切的反應,她臉蛋紅得不可思議。

他眉眼溫柔,指月復摩挲她發熱的臉蛋,溫涼的唇隨即觸上她的唇瓣。他蜻蜓點水般的輕啄著,啄她的唇瓣、鼻端,然後是眼皮,嘗了她的淚。

薄唇離開她眼皮之際,他在她睜開的眸底,看見了自己被她溫柔眸光包圍的倒影,這樣互屬的感情讓他再難克制,他驀然尋了她的唇,深深吻住。

他不想這樣急躁,但她柔軟的身軀,她發間的香氣,她盈盈的眸光,都像在勾惑他,要他好好挖掘、探究她的美好,然後細細珍藏永志不忘。

他一點一滴將他的情意傾注在這熱吻里,廝磨、引逗她,溫柔的、深刻的、纏綿著、曖昧著,要她不忘,只有他才能這麼親密對她。

他的熱切讓她有些意外,從不知曉看上去沉穩中帶了點陰柔氣質的他,也有這樣熱情的一面。他的氣味漫進了她胸腔,漲疼了她心口,他的長吻讓她呼吸漸促,有些招架不住,她卻也不想拒絕。

修長的十指滑進她衣衫下擺,溫涼略帶粗糙的指月復貼上她的暖膚,她敏感地顫了軀,雙手揪住他襯衫前襟。

她的戀愛經驗就一回,但慘敗收場,她還沒體會過男女間這樣的親密。

他指節分明的手指在她腰月復間流連,緩緩上移時,觸到了她的胸衣,那阻礙了他愛的進行,他指尖驟然離開,滑出她衣衫。他漲紅著漫染的臉孔,臉頰埋進她頸窩間,大大吐息。

微紊的熱息漸歇,他低嗓沉啞,溫熱的唇瓣貼上她的耳廓,笑嘆了聲︰「我好像……進展得太快了些。」他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對上她仍沾著濕意的、含蓄羞怯的凝視。

「弄髒你的襯衫了。」他目光灼熱得讓她只能垂下眼眸,她看著他胸口那抹炭色,再看著自己仍有些黑的指月復,柔嗓含了一絲歉意。

她甚愛用炭筆素描,更愛用手指當工具,那是最溫柔且真實的筆觸,偏偏,總弄得一手黑髒。

他瞅了一眼胸前衣襟,笑出聲。「常看你的衣物沾上顏料,我心里早就有準備了。」

她頰上兩團暈紅深了幾分。「我、我去洗手。」雙腳匆匆下了地,轉身要走開時,手腕驀然被握住。

「不急。」黎礎又掌心微一使力,將她拉回身前,他雙腿大張,讓她坐進他腿間,他探手拾起她滾在地板上的鉛筆,將筆擱在身側後,雙掌收攏她一頭如瀑的長發。

「不用洗。除去第一次在醫院急診室見到你的那次經驗外,其實我喜歡看你身上有著顏料的樣子,感覺很隨性自在,自然不做作,另有一番風情。」他輕柔地將她的發絲以指梳理收攏後,拿了筆繞過發絲。

「就好像你常拿筆盤住頭發,也很好看。」他輕輕松松將筆轉了幾轉,一個簡單的發髻成形。

她看不見腦後,但知道他用筆將她的發挽起,她很驚喜︰「你會盤女生的頭發啊?」

「那是因為,我常常看著你。」他靠近她,雙手從她身後環過她的腰,在她月復間收緊,他貼在她耳際說話,不意外地瞧見她耳根、頸項再度迅速泛開一片紅。

她很容易害羞,常見她臉紅,連耳根、脖頸也常染著紅澤,他雖希望她能放開一些,卻也矛盾地愛上她這紅著臉蛋的模樣。

多簡單的一句話,卻含著只有她明白的感情,她知道他常在看她,卻不知道他將她的一切看得如此仔細,連怎麼用筆盤起頭發這種事,他都學會了。

她雙手包覆住他在她月復間的手掌。「你對我這麼好,沒有關系嗎?」

他低笑了聲︰「我一直都想對你好,只要你別拒絕。」

她偏著臉,淡淡笑著。

她從不曾奢想過會有哪個人對她好,只希望生活過得下去就好,但卻讓她認識了這個男人,她現在的生活比過得下去,還要好上更多。

「你提早回來,家里的人不會介意嗎?畢竟是過年。」她玩著他的手指。

他又笑了聲︰「介意什麼?想回去再回去就好。我妹還說,我是見了就忘了家人。」他的角度見著的是她微微低垂著臉容的溫柔側顏,優美的頸項,那線條柔軟的五官,那縴長的睫毛,那談話間張合的唇線,都讓他眷戀不已。他吻著她頸項,語氣低嘎。

「你家人,好像都很好。」他溫涼的唇瓣在她脖頸、在她耳垂流連著,熱息灼灼,教她臉蛋也透了桃色。

「找天帶你和以安一起回去,明年可以一起圍爐。」他鼻端廝磨著她秀頸,靜靜摟著她。

她撫模著他的手掌,唇畔攜著淡笑。

他這算不算是承諾?

若是,她冀望她從此不必在愛里驚惶無措,不必再忍受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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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告訴過你,要再回來追蹤檢查?」年過五十的醫師,聲音宏亮有力,他炯炯的眼珠子,瞪視著她。

徐晴安被看得心虛,訥訥道︰「因為我想……只要不再讓它受傷,應該就不會有事的。」實際上是在遇到礎又前,她賺的每一分錢,幾乎都成了繼父的賭資或是錢莊的利息,她沒有多余的能力再做這樣的花費。

「是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啊?你那麼行,還來檢查干什麼?」手中的報告往桌上重重一拍,震動辦公桌上一些小物品。

「劉醫師,您別生氣,我今天都來了。」自知理虧,她態度柔軟卑微。

「拖到今天才來有個屁用?早要你動手術你不要,弄到現在兩眼剝離情況都嚴重到縴維化了你才來!就算現在你肯動手術也無事于補,別說手術困難,你的視網膜根本不可能回復到原來的位置,只能等著失明!」劉醫師低吼完,雙臂抱胸,氣呼呼瞪著眼前這不願乖乖配合的患者。

只能等著失明?

徐晴安愕然,反覆咀嚼這話的意思,不過六個字卻好像是文言文般,那麼艱澀難懂,她想過再想,試圖將這六個字簡單化,卻還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的雙眼曾經在繼父的暴力下受過傷,她當時在這里檢查過她的雙眼,那時醫師已建議鐳射手術修補視網膜,她卻因為手術費用問題而拖延著,直到最近見到閃光的次數急遽增加,甚至是閉著眼楮都能看到閃光,她才想起她該回來復診追蹤,怎料竟會听到這樣的答案。

「可是……才幾個月時間……」她不知道眼傷情況會如此急速的惡化。

「你以為眼楮是什麼做的?受了傷不會有事?」劉醫師嗤了聲。

「可是我沒感覺到不舒服,所以才——」她仍試圖改變什麼,希望醫生可以告訴她,是報告出錯了。

「等到感覺不對了才來找我,還來得及嗎?」這就是人的劣根性。

所以是……來不及了嗎?她怔然看著劉醫師,柔眸薄扁爍動。她不過是……不過是偶爾見到閃光而已,她還看得見,怎麼能要她等著失明?

「劉醫師,請您……幫忙。我不能失明,我、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我還有一個很幼小的妹妹要照顧,還有……還有……」還有她才和礎又在一起而已,她想要給他一個溫暖安定的家,她想要依賴他、想要一直看著他……她不要看不見,不要看不見……

「感光細胞死亡了,你要我怎麼幫?」劉醫師毫不客氣。「就算現在動手術,成功將網膜貼回好了,你的視力依舊不佳,而且會因為術後的細胞增生,網膜再度月兌落,有可能會重覆多次這樣的手術,再說網膜手術後容易生成白內障,到時又要再動一次白內障手術。」

見她那雙溫柔美麗的眼楮涌起淚光,劉醫師心軟了幾分。「徐小姐,我也不是不幫你動這個手術,只是手術後並不能還你一對視力正常的眼楮,術後不良是必然的結果,這部分我得先跟你溝通。還有,醫療設備再怎麼先進,醫生的醫術再怎麼高明,遇上不配合、不把自己的病情當一回事的患者,我也無能為力。你想清楚,開不開這個刀,你自己決定。」不是他殘忍要她等著失明,而是她一開始並不配合。

徐晴安靜靜坐著,眼神空洞,那雙就要看不見的美麗眼眸中泛著濕意,她在熱淚滑落時,迅速揩去。「劉醫師,那麼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拖一點時間,別讓我這麼快就看不見?比如說……比如說不能流眼淚?」醫師的話已如此簡白,她能期待的也只剩時間。

劉醫師那雙上了年紀,卻依然明亮有神的眼楮直直看著她。良久,他惋惜地嘆道︰「沒有什麼辦法,我只能勸你,不要太勞累,生活作息要正常,其余的,也只能順其自然。」想起什麼,又叮嚀她︰「完全失明前,會先出現視力障礙,或是短暫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情況,你心里要有底。」

殘不殘忍?還有什麼比一個眼科名醫對她道出要她等著失去視力還殘忍?

她隱隱有著期盼、仍輕蕩柔輝的眼神瞬間黯然,溫柔如水的眼眸灰霧一片,隱忍的淚液又急速下滑。「我,我知道了……謝謝你,劉、劉醫師。」她手心捂住顫抖的唇瓣,啜泣聲仍從指縫間透出。「手、手術的事,我會、我會好好考慮……」

她憋住氣,起身頷首後,急急奔出診間。

一走出診所,她仍不敢松開手,就怕憋住的哭音會克制不了地施放出來,她呆立在馬路邊,彎著身軀,一手捂著自己的嘴悶聲哭泣,一手緊揪著裙面。

她才幾歲,人生不過才走過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真要她在黑暗中度過嗎?她無法想像那會是怎樣的生活。

看不見時,她如何作畫?她怎麼生存?她的日常生活起居怎麼辦?還有以安怎麼辦?她該怎麼照顧以安?礎又呢?她還想好好愛他,一輩子都愛著他的……

她抬起濕淚漣漣的小臉,仰望著天空,無語問天。

是不是她長得太瘦弱,老天爺看不見她,忘了照顧她?為什麼在她以為自己可以得到一份幸福,不用再被哪個人拋棄時,卻告訴她——她就要失去視力?

她要怎麼告訴礎又?以他的性子必然不會就這樣拋下她,可她也許連生活起居都會有問題,她怎能再拖累他?

手背抹去臉容上的淚,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宿命。

她還有什麼沒經歷過?最慘的也不過如此了,這或許就是她的命,那麼,她也只能認命,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會做好最完善的準備,等待黑暗完全籠罩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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