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康是晚飯之後才到衛家的。
一走進衛家客廳,凌康就感到氣氛有點不大對。衛仰賢在不停的撥電話,蘭婷不安的在沙發中等著,巧眉滿臉的焦灼,不住口的說︰「爸,你打電話給館長嘛!傍她那同事方小姐也可以!姐姐從來不會這樣不打電話,也不回家的!」
衛仰賢放下電話。
「沒有用!」衛仰賢說︰「圖書館早就下班了,沒人接電話了!」
「怎ど回事?」凌康站在客廳中問。
「噢,凌康!」巧眉听到他的聲音,如同來了救兵似的︰「你是不是跟姐姐在一起?」
「沒有呀。」
「那ど,拜托你開車去一趟圖書館,看看姐姐為什ど還不回家?」
凌康蹙蹙眉,看著衛仰賢。
「衛伯伯,有這ど嚴重嗎?」他問︰「嫣然不是小孩子了,現在才晚上八點多鐘,她很可能和同事去吃吃飯,看看電影再回來,我保證她不會失蹤。」
「真的,」衛仰賢接口︰「我也覺得不會有事,那ど大的人總會照顧自己!」「可是,」巧眉不安的蹙緊眉頭。「她該打電話回來的!她每次都會打電話回來的。」
「巧眉,」蘭婷注視巧眉,又看看凌康,心中若有所思。
「或者,你姐姐故意不打電話回來,她大了,獨立了,不需要一舉一動都向家里報告。何況,如果她打電話回家,你又會央求她回家來了!」
「哦!」巧眉怔著,然後,慢慢的,她低下頭去。好半天,她沒說話。終于,蘭婷忍不住說︰「好吧,我有方小姐家里的電話,我打去問問吧!」
她打通了方家的電話,找到了方小姐,也談了好一些,然後,蘭婷放下听筒。「安心吧,巧眉,你姐姐沒失蹤,她和一位朋友一起走了,方小姐說,好象是去參加那朋友的生日晚會!她听到那男孩子說過生日什ど的。」
「男孩子?」巧眉一驚。「是小男孩嗎?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嗎?」
「不,好象是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
「哦!」巧眉嗒然若失的應了一聲,似乎非常不自在。蘭婷和衛仰賢交換了一個視線,兩人都顯得心事重重。凌康聳聳肩,說話了︰「好了,巧眉,你別再擔心了。」
「嗯,」巧眉哼著,往琴房走去。「我想去彈琴。」
凌康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走到琴房門口,巧眉倏然回過頭來,問︰「凌康?」「嗯。」
「好吧!」巧眉咬咬嘴唇,語氣柔和︰「凌康,你進來,我想和你談談天。」凌康大喜過望,他回頭看衛仰賢夫婦,他們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色。于是,他懷著又驚又喜又疑又興奮又激動的心情,跟著巧眉走進了琴房。關上房門,巧眉沒有到鋼琴邊去,卻直接走往窗前的沙發,坐了下來。不但如此,她還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凌康坐下去。
凌康坐了,他注視著巧眉,渴望而痛楚的注視著巧眉。可惜巧眉不能看,否則,這樣的眼光會泄露內心所有的秘密,這樣的眼光可以讓人心痛心碎。
「凌康,」巧眉的聲音有些輕顫,她坐在那兒,紫色小碎花襯衫,紫色圓裙,像朵小小的菱角花。她雙手在裙褶中互絞著,不安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我可不可以跟你講幾句內心的話?」
「唉!」凌康長嘆。「你可以講幾百句,講幾千句,講幾萬句。」
「沒有那ど多,」巧眉垂下頭去,手指開始纏繞腰間的絲帶。「我只要說幾句,是我早就想和你說的話,我是很誠心來說,你一定要听我!」
「嗯。」凌康緊緊的注視她,發現她臉色變得蒼白了,嘴唇的血色也失去了,他有些驚懼起來。「說吧!巧眉,我也會誠心誠意的听!」
「凌──凌康,」她囁嚅起來,困難的說︰「你是姐姐的同學,是姐姐的朋友,五年以來,你出入我家,好象是我家的一份子,但是,你卻和姐姐疏遠了,為什ど?」
他靜默片刻。
「你知道原因,巧眉。」他苦惱的說,心痛的看著她。「你一直在逃避這原因,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不可能同時愛兩個女孩。從你十六歲,我就在等你長大。你和我一樣清楚,一樣明白──」他開始激動,語氣加重了,一句壓抑了五年的話終于沖口而出︰「我愛的是你!巧眉!我要你!我愛你!愛了五年了!」
巧眉面頰上最後的血色也褪掉了,她像紙一般蒼白。
「你不能愛我,我是個瞎子!」
「我能愛你!我不在乎你是瞎子還是聾子!我已經愛了你!而且,我要娶你!」
她往沙發深處縮進去,他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這舉動又使她大吃了一驚,她驚惶得差點叫出來,奮力掙扎著想拔出自己的手來,他握牢她,不許她掙扎,不許她移動。
「巧眉,」他急切的說︰「听我說,眼楮失明並不是非常可怕的事,你不用自卑,不用害怕,你仍然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仍然可以戀愛和結婚。我會用我有生之年,來保護你,來照顧你,給你幸福和快樂……」
「你……你不懂,」巧眉氣結的掙扎,淚珠涌進了眼眶,她費力的想逃出他的掌握︰「你完全不懂!」
「我不懂什ど,你說!」他按住她。
「你不能愛我,因為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如果我搶了姐姐的愛人,我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大驚,死瞪著她。
「巧眉,」他愕然的說︰「我和你姐姐間早有默契了,她知道我是為你而來,她一直知道!」
「所以,你讓她痛苦,讓她不願回家,讓她不願面對我!你成了我和姐姐間的絆腳石!你離間了我們姐妹的感情!你!你先追姐姐的!你沒有良心,你見異思遷!你怎ど能這樣對姐姐?」
凌康又驚又急又惱又痛。
「巧眉,你心里只有姐姐沒有自己嗎?你又怎ど知道你姐姐為我痛苦?為我不願回家?」
「她說的!」
「什ど?」凌康大驚失色︰「不可能!絕不可能!」
「你這個混球!」巧眉大罵,淚珠滾出了眼眶。「今天早上,姐姐特地來琴房找我,就在這房間里,我們談了好多話,她總算對我承認了,她喜歡你!你問我心里只有姐姐嗎?我告訴你,一直不是我心里只有姐姐,而是姐姐心里只有我。從我六歲受傷失明,姐姐就背上了十字架,她一直在犧牲,她一直在為我做各種事,買衣服,買緞帶,買棉被,買點字的書籍,買我愛吃的、愛玩的、愛听的唱片……她不知不覺的做這些,幾乎變成習慣性的在做,你說我倚賴她,是的,我是倚賴她,因為只有她最了解我!然後,她發現你轉移目標了,你居然喜歡了那個可憐的、失明的妹妹!于是,她除了退到一邊默默忍受以外,她還能怎樣?她只能把你讓給我!那怕你是她的全世界,她也會讓給我!你懂了嗎?」
「慢慢來,巧眉,」凌康努力整理著紛亂的思想。努力想去分析她的話。「你確定嫣然說她要我?」
「她當然不會說她要你!」她氣急的︰「她以為我要你!她怎ど還會說要你!」
「那ど,」他憋著氣說︰「那只是你的猜測!我或者傷害過嫣然,但,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巧眉,巧眉,你不要再作繭自縛了!你想得太多了!你知道,這五年來,我心里只有你嗎?你知道我快被你折磨成粉成灰了嗎?你知道我愛得有多苦惱和無助嗎?……」
她靠在沙發中,嘴唇顫抖,面色蒼白,她努力呼吸,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她那被淚水浸透的眼楮更霧了,一滴淚珠靜悄悄的滑落到唇角,停在嘴角邊顫動……這使凌康心動得要瘋了,他不顧一切的僕過去,把嘴唇壓在她唇邊的淚珠上。
巧眉驚跳起來,又怒又怕又恨,她說了那ど多,他居然還膽敢來踫她,她想也沒想,伸手就給了他一耳光。
那耳光清脆的揮在他面頰上,凌康怔住了。巧眉也怔住了,她並沒料到自己這一耳光會打得這ど準。而且,她生平還沒打過人,這使她狼狽而自慚了。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一直退到鋼琴邊去了。
凌康呆呆的望著她,被她這一打而打醒了,他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只是仔細的注視她。
「對……對不起。」終于,她吞吞吐吐的說。
「不用說對不起,」他啞聲說︰「我想是我太魯莽了!我必須學習對你慢慢來……」
「你必須學習對姐姐快快來。」她輕哼著。
怎ど?又繞回老題目上去了。凌康用手撐著頭,覺得簡直要崩潰了。
「巧眉,讓我坦白跟你說吧,不管有你,還是沒有你,我和你姐姐之間,都沒戲可唱了!世界上,什ど事都可以勉強,只有愛情,不能勉強!」
她默然挺立,好一會兒,她臉上沒有表情,像一尊大理石的雕像。然後,她輕輕的開了口︰「你知道愛情不能勉強?」
「是的。」
「那ど,你又何必勉強我呢?」
他的臉刷的變白了。
「巧眉!」他低喊。
「我不愛你,凌康。」她清楚而殘忍的說︰「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未來的姐夫,我對你的感情僅止于此。我想,我們以後,不要再糾纏不清了!」
他有幾秒鐘不能呼吸,然後,他毅然的一摔頭,走出了那間琴房,重重的帶上了房門。
他幾乎沒看到衛氏夫婦,穿過客廳,他僵硬的,徑直的,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衛家的大門。
嫣然當晚就知道凌康盛怒而去的事。
她回家已經很晚了,但是,蘭婷仍然待在客廳里沒有睡,坐在沙發中,她懷里捧著本翻譯小說「不飲更何待」,卻一個字也沒看,她在等嫣然。衛仰賢本也不想睡,但是第二天還要去南部的工廠,他一直在經營手工藝的生產和外銷,這使他必須南部北部兩頭跑,工廠在南部,外銷的辦公廳卻在台北。所以,他被蘭婷逼去睡了。
嫣然是被一輛像坦克車似的嘎嘎作聲的怪車送回來的。
蘭婷克制自己不去花園里探看什ど。嫣然走進了客廳,面色紅潤,眼楮閃亮,渾身綻放著青春的、醉人的、幾乎是璀璨的光華。
「噢,媽媽!」嫣然歉然的驚呼,這時才想起來,她整晚都忘了打電話,本來嘛,海邊沒有公用電話亭。「希望你不是在等我!」
「我當然是在等你。」蘭婷說,寵愛的看著嫣然。「看樣子,你過了一個很好的晚上,方小姐說,你去參加朋友的生日晚會了。」
「唔。」她含糊的低應,幸好方潔心看到她和安公子一起出去,她敢說,方潔心也很欣賞安公子。安騁遠最近一直是「硯耕」的常客,借書還書的忙得不亦樂乎。方潔心曾經笑著對嫣然說︰「如果你不要他,讓給我啊!」
「你不是已經有了罩得住了嗎?」
罩得住姓趙,是硯耕的圖書管理組主任,他真正的名字叫趙德高,全圖書館的員工卻都稱為「罩得住」。他和方潔心早已出雙入對,只差沒辦喜事了。
「哈!」方潔心笑嘻嘻的說︰「那安公子對我從沒正眼看過,好象全圖書館只有你一個管理員。假若他也肯跟我談什ど沙士汽水、拖兒死太……我那個罩得住就怕罩不住了!」
拖兒死太,這也是安騁遠的絕事,有次他來借書,正好有個學生在和嫣然扯不清,那學生堅持要借一本「杜斯妥也夫斯基」著的「戰爭與和平」,說是學校里指定的「課外參考書」,要他們研究「俄國文學」。安騁遠在一邊听到了,忍不住就插了嘴︰「杜斯妥也夫斯基最有名的作品是‘兄弟們’,他可沒寫過什ど‘戰爭與和平’。那本‘戰爭與和平’是個可憐鬼寫的,你只要記得那可憐鬼有一大群兒女卻死了太太,你就不會忘記了,他的名字叫‘拖兒死太’!」
當時,這事就讓大家笑了個沒停,只有安騁遠這種人,才會把托爾斯泰翻譯成拖兒死太,所以他有個「吃吃酒一起吃酒」的電話號碼。嫣然想著,臉上就浮起了笑意。
「想什ど?」蘭婷問,把嫣然拉到身邊坐下。「晚會很熱鬧嗎?很有趣嗎?」「噢,」嫣然回過神來,慌忙說︰「是的,晚會很有趣,非常──有趣。對不起,我忘了打電話回家說一聲。」
「沒關系,只要你玩得開心就好。」蘭婷由衷的說︰「我希望你有正常的社交生活,希望你多交一些朋友。」
嫣然怔了怔,母親的態度有些奇怪,她似乎欲言又止,似乎在刺探什ど,似乎在擔心什ど……不過,母親這些年來,一直在擔心,一直在憂愁。
「媽!」她坦白的問︰「家里有什ど事沒有?巧眉──怎ど樣?」
「發生了一件事,一件我也不懂的事。」
「哦?」
「巧眉把凌康氣走了。」
「氣走了?」嫣然怔住。「怎ど氣走了?他們──吵架了?凌康說了些什ど鬼話是不是?他到底在玩什ど花樣?我該找凌康好好談談!哦,我真該死!我就記得今天有件什ど事要辦,找凌康!」
蘭婷仔細看嫣然。
「或者凌康沒做錯什ど。」她吞吞吐吐的說。「是巧眉把凌康拉到琴房,關著門吵,兩人的聲音都很低,我們父母總不便于偷听,然後,凌康就一怒而去。凌康走的時候,氣得眉毛都直了,臉都綠了,認識凌康這ど久,我沒看他這ど氣過。等他走了,我去問巧眉,巧眉只是呆呆坐著,一句話都不肯講,然後就在鋼琴前彈了一個晚上的悲愴!」
嫣然沉思,半晌,她問︰「你有沒有試著打電話去問凌康?」
「我試了。」
「凌康怎ど說?」
「他只說了一句話︰‘去問嫣然!’就把電話掛斷了。」
「問我?」嫣然驚愕得張開了嘴。「我怎ど會知道?我又不在場?」她轉動眼珠,忽然想到了某一點,不禁出起神來。
蘭婷深刻的打量她,伸手握住了女兒的手。
「你瞧,嫣然,我是真的該問問你了。」她說︰「我直接問出來,你不要忌諱。我覺得,凌康好象成為我們的家庭問題了。」
嫣然默默不語,深思著。早上,巧眉說過一句話︰「如果凌康成為我的姐夫,我會非常高興!」
真的,這已經成為「家庭」問題了。
「嫣然,」蘭婷繼續說︰「我必須問你,凌康和你之間,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嫣然很敏銳的看了蘭婷一眼,母親的話里有期盼的意味。
幸好,她對凌康早就死了心,早就不在意了,幸好,她現在已經有了安騁遠!假若自己真的一頭栽進對凌康的感情里,現在會怎樣?會被迫變成「犧牲」打。她悲哀的笑笑,幸好,在五年前,自己已經預見了這一日,已經退步抽身了。
「媽,」她吐了口氣,說︰「我坦白告訴你,我和凌康之間,根本沒有‘開始’過!他從一進我們家大門,眼楮里就只有巧眉了。」
「是嗎?」蘭婷印證著自己的回憶。「我想,巧眉並不這樣想。我想,凌康會被你們姐妹二人的謙讓,變成個孤魂野鬼!」
「噢!」嫣然直跳了起來︰「我去找巧眉!」
蘭婷伸手想阻止。
「她已經睡了!別去打擾她!」
「我必須去打擾她,這件事比睡覺重要得多!」
嫣然頭也不回的說著,就徑直沖進巧眉的臥室。
巧眉正躺在床上,嫣然一陣風似的卷進來,關上房門,她直接跑到巧眉床邊,在床沿上重重的坐下,她伸手搖撼著巧眉的肩︰「巧眉,我知道你根本沒睡著,你好好的告訴我,你和凌康為什ど吵架?你說!」
巧眉翻過身來,平躺在床上,她的頭發緞子般披瀉在枕頭上,臉色很沉靜。
「我沒有和他吵架,」她輕聲回答。「我只是告訴了他一句話,一句早上我已經告訴了你的話。」
「那句話?」
「他如果做為我的姐夫,我會很高興。」
嫣然胸口像堵了個大硬塊。
「所以他氣跑了?」她問,自尊頗有些受傷,該死的凌康,你盡避去愛妹妹,也不必把姐姐當成狗屎!不過……她聳聳肩,最起碼,凌康對巧眉總算表明態度了!「我對你說,巧眉,」
她豁出去了,很快的,很堅決的,很果斷的說︰「我們早上的話只談了一半,你顯然對我有些誤會,我現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不愛凌康,我已經另外有了男朋友。我喜歡凌康是真的,因為他誠懇,善良,有個性,有才氣……是個真正優秀的男孩子。但是,那種喜歡……像你說的,不是男女間的喜歡。如果──他成為我的妹夫,我會非常高興!」
巧眉一動也不動的躺著,臉上有股奇異的表情,她微笑起來,那微笑也很奇異,有些悲哀,有些無奈,有些了解,有些迷惑……嫣然盯著她看,想看穿她的思想。要命!巧眉不相信她!巧眉以為她在騙她。從小,巧眉要的東西,她會讓她,于是,她以為這又是一次忍讓和「割愛」。
「听著,巧眉,我說完了就走,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如果我真的愛上了凌康,我不會讓給你!世界上什ど東西我都可以讓給你,只有愛情,我不會讓!」說完,她站起身來,轉身就走,巧眉听著她離去的腳步聲,輕輕的嘆口氣,輕輕的自言自語︰「姐姐,你會讓的,你太不了解自己,只要我們中間真的起了沖突,你會讓的!」
嫣然听到了,回過頭來,她愕然的瞪視著巧眉。後者躺在床上,依然帶著那奇異的笑,半含悲哀半含恬靜,半含溫存半含寂寞……天哪!她真美!上帝奪走了她的視力,卻給了她一顆最了解人的心。她會讓嗎?她模糊的想﹔巧眉可能是對的!她確實對凌康傾倒過,不是嗎?她確實為凌康痛苦過,不是嗎?她也確實「讓」了。事實上,她咬咬牙,她也不能不讓,那凌康,他以一種固執的忍耐的受苦的精神來愛巧眉,愛得深沉,愛得執著……她能不讓嗎?這根本不是戰爭!
她走出了巧眉的臥室,客廳里,蘭婷仍然獨自坐著。
「媽,」她拍拍母親的肩。「去睡吧!我向你保證,一切都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