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下班時間,但幸福久久婚禮顧問工作室里,每個人手邊都還有工作在忙,有的跟廠商、飯店聯系,有的跟客戶們確認細節,有的則擬訂企劃、制作報價單……
年關將近,也是結婚旺季,「幸福久久」雖然不是大規模或大名氣的婚顧公司,但憑著三年多來成功策劃了多場婚禮,在口耳相傳的強力效應下,一直有不錯的成績。
尤其老板之一的安有隻還有個身為職業紅娘的媽媽,每促成佳偶,就會順水推舟的廣告一下,也因此員工們都很愛接到安媽媽的電話,那通常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意味著生意上門。
至于另外百分之五十嘛……
鈴——
必蕾接起桌上專線,清脆嬌嗓揚聲招呼︰「幸福久久工作室你好,很高興為你服務。」
「蕾蕾啊,我安媽啦,有隻電話怎麼打不通?」五十五歲的安邢速玲,講起話來元氣十足,是個走在時尚尖端、有點富態卻頗具風韻的歐巴桑。
「哦……安媽好。」關蕾嗓音更加親切,隨即瞥看好友,再答︰「她忙線中呢,有什麼事你可以先交代,我再幫你轉達。」
忙線啊……安媽媽頓了頓,靈活的腦袋轉了念頭。
「沒關系,讓她忙,你呢?你也在忙嗎?你們今天要加班啊?」表面是親切無害的熱情關問,實際上是在打探軍情。
「還好,今天應該不用加班,待會兒就可以下班了。」上過當卻沒學到乖的關蕾沒多想的直言回答。
「呵呵∼∼那太好了。」安媽媽立刻露出賊笑。
必蕾這才頓感不妙,發現自己出賣了好友。
丙然,安媽媽接著便不容拒絕的念了一大串。「來,你先拿筆記下,XX路九十九號九樓,百達牛排館,六點半,江啟昂先生。」
「呃……這是?」關蕾愣愣照抄,然後提出疑問,證實自己的預感。
「是相親飯局啦,女方臨時上吐下瀉不能赴約,男方的家長是費盡唇舌,連哄帶騙才讓男主角答應去相親,所以飯局若是泡湯,我面子掛不住啦!」安媽媽解釋狀況。
「可是……」關蕾想替好友拒絕。
「不用可是,叫有隻排除萬難一定得去。」安媽媽端出長輩威嚴,下達命令。「再不然,你們幾個之中單身的都可以。」職業使然,幸福久久員工的底她都模清了,所以她很放心讓她們頂替代打。
「嗄……」關蕾垮下肩膀。有隻不去,就是大家遭殃,那……當然就有隻自己去了!
「這事我就交給你負責轉達嘍,千萬得顧好安媽媽的招牌啊。」把任務交付,安媽媽解除警報,輕松收線。
拿著沒了聲音的話筒,關蕾困擾地抓頭,視線挪向同樣剛掛上電話的安有隻,俏臉神情歉然。
「搞定啦,四季飯店答應挪一個宴會廳給我們。」一般婚慶的好日子,熱門飯店都是一廳難求的,偏偏有個客戶指定飯店要辦訂婚宴,安有隻只好硬著頭皮跟飯店公關周旋,現在目的達成,她樂得眉開眼笑。
「是啊,恭喜你,才月中,公關費額度已經見底。」管帳的呂萩妍可沒她開心,涼涼送上提醒。
「哎唷,這時候干麼提這種傷心事!」安有隻嘿嘿干笑,應酬交際、送禮做公關,是建立人脈不可或缺的咩。
「有隻,除了傷心事以外,現在還有麻煩事哩。」關蕾揚聲,時間有限,不能再拖延。
安有隻訝然憂問︰「怎麼了?」
「安媽剛剛打電話來,要你六點半去這里。」關蕾遞出方才抄寫好的紙條。
她一看,瞠目怪叫。「又是代打?!」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們幸福久久婚禮顧問工作室儼然成了安媽媽婚友社的代打大隊!
「答對了。」
安有隻撇嘴,沒怪好友,因為很了解媽媽的耍賴招數,但還是抱著希望拿起話筒試圖打給媽媽。
「奸詐,居然不接我電話。」悻悻然放回話筒,她環顧周遭,可大家連忙低頭找事做,轉身看天花板……就是沒一個敢對上她的視線。「欸,你們太不夠義氣了吧?」
安有隻視線一轉,赫然發現還有雙絲毫不見抗拒,而且彷佛說著「選我、選我」的眼楮,巴巴地望著她。
「嘿嘿,我最有義氣了,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去!」好心人咧開嘴,手舉得好高。
有人相助,安有隻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送上一枚大白眼。
「我、介、意。」
拜托,男男怎麼相親啊?又不是BL婚友社,想砸她老媽的招牌啊?她要是讓他去,恐怕她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不要拉倒!」洛克皺鼻哼一聲,扭頭離開。
「你就認命吧!」呂萩妍好笑的看著洛克耍脾氣的樣子,勸有隻接受。「安媽媽一定也想幫你找個好對象,最近才會常常叫你代打;而且站在現實一點的立場,安媽媽可是替咱們介紹了不少生意耶,所以就算她不是你媽,基于禮尚往來也得幫忙,互惠互利呀。」
「呵呵,不愧是小妍,一開口就跟利益月兌不了干系。」關蕾調侃,做了個佩服的手勢。
「好啦,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就繼續蹺腳看戲好了。」安有隻一副嘗到人情冷暖的神情,拖著腳步走回座位。
「哎唷,你也不用這麼勉強,說不定這一去,就真的遇到你的‘對先生’了呀!」關蕾樂觀安慰。
「最好是啦。」安有隻理理儀容,壓根兒沒被安慰到。
畢竟在之前經歷幾次會作惡夢的代打經驗之後,她要是再抱希望,那就真的是好傻好天真了。
「等一下——」晚餐時間,安有隻匆匆踏進百達牛排館所在的大樓,眼看有部電梯正要關門,她連忙喊住,踩著高跟鞋喀喀喀的快速趕至,向門旁按著按鍵的男人道了聲謝。「謝謝。」
踏進電梯里,她迅速看過里頭的人,一男一女,男的很高,目測將近有一百八十公分,穿著鐵灰色西裝,里頭是紫色調的套頭毛衣,皮鞋擦亮亮,看起來整齊干淨又不失男性魅力;女的則挺著個大肚子,身穿黑色背心洋裝,手托著肚子,氣色似乎有點差……四方小空間里,他們各據一角,看起來應該不認識。
安有隻看看手表,已經六點三十三分,遲到了,但五分鐘以內應該還好。再抬頭看看不斷向上升的樓層數字,三、四、五……
咦?五再來就是六呀,怎麼停得比較久,而且門也沒有開?
「怎麼不動了?」安有隻忍不住嘀咕。
「壞了嗎?」孕婦有點緊張地問。
彷佛是在響應她的問題似的,電梯猛然一震,發出機器沈響,明亮的燈光倏地暗下。
「啊啊啊……」孕婦受驚,尖叫出聲,安有隻沒被電梯壞掉嚇到,反而被尖叫聲嚇到。
「別緊張,有對講機和呼救鈴。」
男人說話了,伴隨著他低低的嗓音,電梯里亮起備用照明——沒有原來燈光那麼亮,但至少不再烏漆抹黑。
「別怕別怕,馬上就會有人來處理了。」看見本就氣色不佳的孕婦臉色慘白、神情驚恐,安有隻連忙攬住她肩膀安撫,擔心她太激動,厥過去就不妙了。
男人從容不迫的按下呼救鈴,不一會兒對講機傳來聲音。
「喂喂,電梯壞了是不是?」管理人員急問,那語氣听得出手忙腳亂。
「對,怎麼回事?」男人的嗓音比管理人員還鎮定得多。
「這要等電梯維修人員來才知道。」
「什麼時候會來?」他直覺想知道會受困多久。
「我現在打電話。」對講機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