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鵬全拿著鏟子松著土,努力地開闢另一塊菜園,但過了一會兒,他的胸口卻劇烈地絞痛了起來。他連忙扔下鏟子,一手捂著胸口,在椅子上坐下來休息。
他緊皺著眉,這次發作的情況似乎比之前更為嚴重,整個胸腔全被緊繃的疼痛所襲擊與佔據。
陸鵬全咬著下唇,費力地站了起來,準備回屋里吃藥.誰知才走了兩、三步,他便因劇烈的疼痛而跌坐在地上。
「啊……」他匍匐著向前,費力地想爬回屋里拿藥。
玉嬸經過這里準備上街去買東西,一見陸鵬全倒在地上,立刻慌張的跑過來扶起他。
「怎麼了?」她見陸鵬全雙眉緊糾著,不禁急切的問。
「藥……快幫我拿藥……」
「好好好,你忍一會兒,我馬上把藥拿過來。」玉嬸立刻跑進屋子拿藥,可是她從櫃子里拿出藥罐時,藥罐里是空無一物。
見里頭沒藥,她又慌著跑出來呼叫左鄰右舍準備送陸鵬全到醫院。
「玉嬸……藥……」
「沒藥了,你忍著點,我們送你到醫院。」玉嬸和兩名鄰居居刻扶起陸鵬全走到街上招計程車上醫院。
上了計程車,陸鵬全便閉起眼楮,只是眉頭不停地緊皺著。
「忍一會兒,醫院馬上就到r。」
「我知道。你可別打電話告訴蕙嵐。」他仍不忘叮嚀玉嬸。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怕蕙嵐擔心。」玉嬸這兒可是又生氣又著急。
「我沒事的。」
「你別逞強,我看你的氣色越來越難看了。」看陸鵬全緊閉著眼的難過樣,玉嬸便催著司機加速前進。「司機先生,拜托你開快一點。」
「別急,玉嬸,安全也要顧啊。」陪同前往醫院的鄰人說道。
「怎麼不急,急死人了。」但除了著急之外,她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放心吧……我還可以撐到醫院的。」陸鵬全無大地說。
「唉,你就是這麼愛逞強,叫你別這麼勞累身體你偏不听,看看你現在又累得發病了。」
「沒事的,你別擔心。」
「玉嬸,讓阿全休息吧。」一名鄰居勸著。
「唉!」她搖搖頭,只有嘆氣的份。
★★★
陸蕙嵐拿了一只空紙箱走進父親的房間,準備把架上的書裝進里頭,待會耿雩宸會過來陪她一同回首村去見父親。
看著書架上兩、三百本的書籍,她有些傷腦筋,不知道該如何挑選,瞧了一會兒之後,她走出去拿了一塊抹布,準備先把沾了灰塵的書籍擦拭干淨之後再做打算。
她一邊擦拭一邊疊放在地上,等全部擦拭完畢之後,又一本本地歸回到書架上,只是當全部書籍歸放完畢之後,她依然還不知道該挑什麼樣的書籍帶回去給父親。
算了,隨便挑幾本好了。
「叮咚、叮咚!」
正當她準備把挑好的書放入箱子里時,門鈴聲響了起來。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書,快步走出房間到客廳去開門。
「我還沒忙完呢。」她笑道。耿雩宸比他們約定的時間提早半個鐘頭。
「沒關系,等你忙完之後我們再過去。」進了門,耿雩宸便跟著陸蕙嵐身後走進她父親的房間。
「我正在幫我爸挑出書,準備待會一起帶過去給他」她蹲子把書本裝入箱子里,「你要不要先到客廳坐著?」
「不用了,在這里我可以陪你說話。」耿雩宸看了一下房里簡單的陳設,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個在櫃之外,最多的大概就是那些擺放在架子上的書了。「伯父很喜歡看書。」
「我爸爸沒別的嗜好,他最大的嗜好就是看書了。」
「很好的嗜好,可以怡情養性又可以增進知識。要不要我幫忙?」他也跟著蹲子。
「不用了,我就快好了。」
「叮咚、叮咚!」
門鈴再度響起,她起身往外頭走,打開了門,陸蕙嵐只見一個中年婦女手拿著一疊類似收據的紙張站在門口
「你好,我來收報費。」
「你稍等一下。」她立劃從容廳櫃子抽屜里拿出皮夾,然後走回門口付報費。
拿了收據關上門後,陸蕙嵐便轉身走回父親的房間。一進房,只見原本已經裝入箱子里的書散落一地。
「箱子的底部沒有粘牢,我一拿起來,里頭的書就全部掉出來,有沒有膠帶?」
「有,我拿給你。」陸蕙嵐旋即又走了出去。
雹雩宸拾起一本本的書籍,當他拿起第四本時,疊夾在書里的照片不經意地飄落下來,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照片,好奇地坐在床上端詳著照片中的人。
看著照片中穿著學士服的陸蕙嵐,他不由得笑了起來,那一頭短短的學生頭和現在的她真的不太一樣,但不變的是,她的笑容依舊可人。
當第二張照片映入眼簾時,耿雩宸的笑容瞬間凝結了起來,像停了格的畫面,一動也不動地靜止下來。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簡直不能相信那照片中的小女孩會是陸蕙嵐。怎麼可能?
是他的眼楮花了?還是……耿雩宸立刻看著其他照片,這疊照片是記錄著一個小女孩從小到大的成長。
他的心仿佛不停地被投入小石子,一圈圈漣漪漫溢開來。
這……這教他怎麼相信?世界上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除非她們是孿生姐妹,但是不可能,杜家只有一個親生女兒杜琬迎,就算世界上有另一個長得十分相像的人,但也不可能會一模一樣。
陸蕙嵐拿著膠帶走進來,看他愣愣地呆坐著,不禁走到他身邊,輕拍他的肩。
「怎麼了?看你呆呆的。」她抿嘴笑著。
「這……這幾張照片里的人是你嗎?」說著,耿雩宸把手里的照片全遞給她。
陸蕙嵐接過了照片,從頭到尾看了一次,這些照片全是父親替她拍的。
「是我,你從哪里拿出這些照片的?」
「從這本書里掉出來的。」他指著擺在身邊的一本書
「我爸怎麼會把這些照片擺在書里?」她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走到書架上拿出相本把手罩的照片放進去。
「那個小女孩也是你?」
「當然是我.你怎麼了?」陸蕙嵐瞧出他神色有些不對勁。
「沒事。」他無力地閉起眼楮,心中那份無力感又悄悄地侵襲開來。
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陸蕙嵐在他身邊坐下來.「怎麼了?你的神色不太好,人不舒服嗎?」她關切地審視他。
雹雩宸用雙手抹了一下臉,然後睜開眼注視著身邊的陸蕙嵐,腦中思緒翻騰。
「真的不舒服嗎?」見他沉默不話,陸蕙嵐不由得焦急了起來。
「沒事,我沒事。」他連忙搖了搖頭,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
他該從何處找出答案?一個可以讓事情不再撲朔迷離的答案。想到這里,他腦海里的思緒就顯得更加混沌不清。
「真的沒事?」她仍不放心地問。
「真的沒事,害你擔心了。」他輕拍著她的手背一
「沒事就好。」說著,她把相本里一張父女倆的合照遞給耿雩宸。「這個滿頭白發的男人就是我爸爸。」
雹雩宸仔細端詳著照片中的男人,卻覺得有股熟悉的感覺在腦海里浮現。
這個滿頭白發的男人他好像曾在哪里見過。
雹雩宸蹙起眉頭,努力搜尋著埋在記憶中的一點一滴,這個男人的容貌、神情,他確實在某個地方見過
杜家!這個印象一閃,耿雩宸立刻悚然一驚,他是
「他是你父親?」
「別以為他是我爺爺。」她笑著回道,然後把相本合上放回書架。
他是蕙嵐的父親?他怎麼會是蕙嵐的父親……
雹雩宸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掏空,腦海里一片空白。
「鈴、鈴!」
直到電話鈴聲驟然響起,這才驚醒了他空蕩蕩的腦子。
陸蕙嵐轉身走出房間,拿起話筒,「喂。」
「喂,蕙嵐啊。」電話那端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急,
「玉嬸嗎?」她不太確定。
「是啊,你爸爸剛才心髒病又犯了,現在人在醫院。」
「我爸心髒病又犯了?那現在他人怎麼樣了?」陸蕙嵐語氣焦急的問。
「現在醫生正在幫他做檢查,可能要住院觀察,剛才醫生已經先讓他服下藥了。」
「我知道了,玉嬸,我爸在哪一家醫院?」
「在我們鎮上的協和醫院。」
「好、好,我現在就趕過去。玉嬸,拜托你先照顧我爸。」
「我會的,你別擔心。」
幣上電話後,陸蕙嵐匆匆地走回房間,耿雩宸一見她,立刻察覺她的神色不對勁。
「誰來的電話?你的神情不太對。」
「我爸心髒病又發作了,現在人在醫院里。」說完,她匆匆地回到自己房里披了一件外套,準備趕到醫院。
「那現在情形怎麼樣了?很緊急是不是?」耿雩宸跟在她身後,只見她一臉的憂
「醫生正在替他做檢查,我也不確定。」
「別急,我馬上開車載你過去,伯父不會有事的。」
離開陸蕙嵐的住處後,耿雩宸立刻驅車趕往醫院車子里除了陸蕙嵐滿心的焦慮外,還有耿雩宸的疑慮,所有的一切,該是要尋得真相的時候了。
- - -
當耿雩宸和陸蕙嵐趕到醫院時已經是一個半鐘頭以後的事了。
他們快步的往急診室走去,當陸蕙嵐被告知陸鵬全已轉往病房時,她和耿雩宸又匆匆地往病房那頭趕過去。
「玉嬸!」陸蕙嵐一見她從病房走出來,立刻快步走上前。「我爸爸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沒事了,你爸爸現在在里頭休息。」
听到玉嬸這句「沒事了」,陸蕙嵐緊繃了近兩個小時的心立刻緩和了下來。
「醫生檢查之後有沒有說什麼?」
「還要觀察個兩、三天,若是情況穩定,他就可以出院,如果不行就要開刀。」
「我爸雖怕就是開刀了。」
「唉,這也沒辦法你爸把自己弄得太過勞累,才會又心髒病發。要不是我經過菜園發現他倒在地上,恐怕……」
「我爸又到菜園?他真是的,醫生早就告訴過他不能太勞累。」陸蕙嵐不由得紅了眼眶,「幸好玉嬸你發現了他,要不然後果就小堪設想了。」
「好了,已經沒事了,別難過。經過這一次,他以後一定不敢再把自己弄得這麼累了。」玉嬸拍著她的肩膀安慰。
「玉嬸,真的很謝謝你。」
「謝什麼?別跟玉嬸這麼客氣。倒是你爸爸一直擔心你會知道這件事情,我們送他來醫院的時候,他一直千囑咐萬叮嚀要我別打電話告訴你。他什麼都不擔心,就怕你替他操心。」說完,玉嬸長嘆了一聲。
「我爸從以前就這個脾氣,什麼事情都怕我操心。」陸鵬全越怕她操心,陸蕙嵐也就越自責。「玉嬸,你先回去休息,我來照顧爸爸就行了。」
「好,我先回去,待會再帶午餐過來給你們。」
「嗯。」她點了頭,等玉嬸離開之後,她和耿雩宸便走進病房里。
「咳!咳……」原本閉目休息的陸鵬全因為突然的咳嗽又清醒了過來。
「爸。」陸蕙嵐走近他身旁,輕輕地拍撫著他的胸口。
而跟在她身後的耿雩宸則不發一語地注視著,當他步入病房見到陸鵬全第一眼時,他再度怔了半晌,眼前這個一頭白發的老人,真的是十六年前那張自己所熟悉的臉孔。
「蕙嵐,你怎麼來了?」
「是玉嬸打電話給我的,我才知道你心髒病又發作。」
「哎呀,我一直交代她別打電話給你,她怎麼還是打電話給你了呢?」陸鵬全的語氣略帶著些許的責備,
「爸,玉嬸是好意。如果玉嬸不打電話給我,我怎麼會曉得你的心髒病又發作了。爸,你又到菜園工作把自己累壞了,是不是?」
陸鵬全頓時啞然,不吭一聲的默認了。
「爸,你身體不好,不能這樣操勞的。」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以後再也不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累。」
「爸,對不起,我這一陣子把你忽略了。」降蕙嵐語氣歉疚的說。
「你這個傻孩子,有什麼好對不起爸爸的,你有依的事要忙,怎麼可以怪自己呢?你這麼說,爸爸反而要內疚了。」
「爸……」
「別再自責了,爸爸老了,身體難免會差一些。」直到這時,陸鵬全才注意到還有個人站在女兒身後。「他是……」
「爸,我跟你介紹一下,他就是雩宸。」
「伯父你好」耿雩宸挪了一下腳步,讓陸鵬全能夠完完全全看到他。
十六年不見,他印象中的陸伯已經蒼老了,眼角垂了,頭發白了,連皮膚也皺了,不變的是他那雙依舊如十六年前一樣慈祥溫和的眼楮。
這個世界或許真的不大,耿雩宸想也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與陸鵬全再度相逢。
「你好,真高興能夠見到你。」陸鵬全笑彎了眼角,對耿雩宸的第一眼印象很好。「真的是一表人才。」
「哪里。」
「蕙嵐,把椅子拉過來坐,別讓雩宸站著。」
雩宸?陸鵬全不由得愣了一愣,這個從口中月兌口而出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過?但他並沒有想要從記憶中去深入搜尋的念頭。
「蕙嵐,可不可以麻煩你替我帶瓶礦泉水來?」耿雩宸準備把她支開。
「好,你陪我爸聊一聊,我去替你替買礦泉水。爸,你想喝什麼?」
「爸不想喝東西,你買你們自己要喝的吧。」
「好,那你好好跟雩宸聊一聊。」
她轉身走了出去,等房門關上之後,耿雩宸逕自拉了把椅子坐下。
「陸伯,你還記得我嗎?」看著蒼老的陸鵬全,耿雩宸已經在心里有了譜。
「你?呵,蕙嵐是第一次帶你來,我怎麼會記得你呢?」他笑著搖搖頭。
「你應該記得的,我是耿家的大兒子耿雩宸,也就是和杜家是世交的耿家。十六年了,從琬迎出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陸伯了。」
琬迎?!陸鵬全怔愣地看著他。他知道琬迎的事?他是耿家的大兒子?那個和杜家是世交的耿家。
他垂下頭,無語地輕嘆了一聲,十六年了,該來的還是會來,只是沒想到十六後,女兒還是回到耿家大兒子的身邊。
這是定數嗎?看來他只能無語問蒼天了。
「沒想到你還會認得我。」陸鵬全淡淡地說。
「我不但隊得你,連琬迎小時候的神韻、模樣我也沒有忘記。」
雹雩宸的每句話都像針一般地刺進陸鵬全的心坎上。
「我養了她十六年了,沒想到最後還是要還給杜家。唉!杜家的骨肉畢竟是杜家的。」
「蕙嵐真的是琬迎?」耿雩宸求證的問道。
陸鵬全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將視線移轉了開來,那雙黝黑的眼瞳里只有回憶、無奈與嘆息。
「沒有錯,她就是琬迎,杜家的千金。十六年前我跟著你們到海邊,趁著你離開的時候,偷偷把她抱走。從那一天起,我就離開了杜家,帶著她回到我們的舊村開始另一個生活。」
「原來是你把她抱走,為什麼你要抱走她?為什麼?」沒有震驚與意外,耿雩宸現在所有的,只有點點滴滴積涌上來的憤怒與怨懟。
「因為我喜歡小孩,我渴望有個一男半女承歡膝下,但是我太太走得早,沒能替我生個孩子。我看著琬迎長大,越看越喜歡,所以我才抱走了她。」
「因為你喜歡小孩,所以你就自私的把琬迎抱走!」耿雩宸激動地吼著,「你把她抱走,你知道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你知道杜家的日子又是怎麼過的?我們足足找了一個月,幾乎把整個海灘給掀了,結果卻是你把她抱走。」
陸鵬全歉疚地嘆了一聲,「這全是我的一念之差才全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你的一念之差讓我的精神受了十六年的折磨!你的一念之差讓杜家多年來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你讓我以為是我一手殺了琬迎,是我害她葬身海底!」他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的咆哮起來,把十六年來所受的折磨全部傾泄出來。
「這十六年的歲月我也沒有太好過,我的良心時時刻刻在煎熬著我。為了補償琬迎,我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一切,讓她學芭蕾、學畫畫,我知道杜家一直想栽培她成為一名鋼琴家,把她抱走之後,我也讓她去學鋼琴.但是我的經濟能力有限,讓她學了六年之後只好中斷她的鋼琴訓練,那筆昂貴的學費實在不是我的能力所負擔得起,我很抱歉沒能完成杜家夫婦的心願。」
「這麼多年的日子,不是你一句抱歉就能彌補的,你讓她跟著你吃苦,你抹殺掉她原有的美好前程,如果你不自私的將她抱走,今人的琬迎會是一個知名的鋼琴家,她不需要每天和別人擠公車去賺那份微薄的薪水。」耿雩宸的話句句充滿著苛責、憤恨與怒火。
「我知道,是我的自私、愚蠢與無知才會使他們骨肉分離,才會讓琬迎跟著我吃苦受罪。但是這十六年,我一樣的疼她、照顧她,甚至比杜家夫婦更愛她——」
「你沒有資格說愛她。」
「她雖然不是我的親骨肉,但是我仍然把她視如己出,我沒有辦法在生活上給她最好的滿足,但是我用我的愛讓她在精神上得到最大的支柱,我知道現在說一萬句的抱歉都于事無補——」
「一輩子都不會有用的!因為你,我忘了笑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笑對我來說,是懲罰!是罪惡!是奢侈!你把我的琬迎帶走,就等于把我整個世界給帶走,只是你大概也沒想到十六年後,我還會和她再度相逢。」
「琬迎還是屬于你的,她並沒有離開你的世界過。」
「撒謊!你把她從我的世界帶走了十六年!」
「是我的錯。」陸鵬全低著頭,眼神里。寫滿了惋疚。「杜家夫婦這幾年好嗎?」
「你沒有資格問他們好不好。」耿雩宸冷厲地斥著,心里除了恨外還是只有恨。
「就當可憐我這個老頭吧,請你告訴我,他們夫婦好嗎?」
「你把他們唯一的女兒抱走,你想,他們會過得幸福?會過得快樂嗎?」
雹雩宸的怒吼聲正好傳進剛開門進來的陸蕙嵐耳罩,她怔了一會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他並沒有察覺到陸蕙嵐走了進來。
「雩宸,你對我爸大呼小叫的做什麼?」陸蕙嵐拉著他,不解地看著他。
「我恨他!我恨他!」耿雩宸帶著滿腔的恨意走出去,留下一臉錯愕的陸蕙嵐與低頭無言的陸鵬全。
我恨他!我恨他!她啞然地怔在原地,是什麼原因使得雩宸在短短的十數分鐘變得如此充滿恨意?
她緩緩地把視線移到父親的臉上,卻依然怔愣地無法開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怪他,是爸爸的錯。」
「爸?」
「蕙嵐,有一件事情爸爸不應該再繼續瞞你了,」
「什麼事情?爸。」
陸鵬全凝住了氣,久久地才嘆了一聲。
「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說完,他立刻垂下了老瞼,這句話已經鼓足了他畢生的勇氣。
這句話傳人陸蕙嵐耳里的瞬間,她整個人仿佛被重物重重地敲了一記,無法言語、無法思考,只能張口結舌的韁在原地,連腑海里的思緒也像停擺的時鐘般靜止了下來。
「我的一念之差鑄成了今天的大錯,十六年前,是我在海邊偷偷把你抱走的,你的生父姓杜,你叫杜琬迎,我只是杜家的管家兼司機而已……」
杜琬迎!?她的腦子再度被轟了一記,她叫杜琬迎,她就是那個讓耿雩宸十六年來忘記笑容的杜琬迎?她怔了半晌,腦子里淨是空白一片。
「我讓你們骨肉分離,讓你跟著我吃苦受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陸鵬全垂下了頭,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爸,這不是真的吧?」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我沒有騙你,是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只是該來的終究會來,沒想到我會在十六年後的今天遇上耿家的大兒子,也許這一切在冥冥之中就已經安排好了。」
她抿緊了唇,蹙起眉頭,不安的扭著雙手,眼前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竟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怎麼會呢?怎麼會是我……我怎麼會是你抱來的?爸。」
「蕙嵐,謝謝你這十六年來陪伴我這個孤苦無依的老頭,從今天開始,我就把你還給杜家。」
把她還給杜家?她再度無言,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
「我是你抱來的……我居然是你抱來的。」望著他,她的心情有著千百種復雜的情緒。她該恨他嗎?恨他當年抱走了自己,恨他拆散他們一家幸福的罪人,恨他讓耿雩宸這十六年來為了自己受盡煎熬與折磨。
望著他白發蒼蒼,身體贏弱得像風中的殘燭,她心中被激出的恨立刻消失無蹤。她怎麼忍心恨他,他養了她十六年,而她也喊了他十六年的爸爸,十六年的養育之恩不是她一筆就能夠抹殺掉的。
「對不起。我剝奪了你能夠喊一聲媽媽的權利。」
她再也忍不住淌下眼淚米。
「以後你再也不用為我這個糟老頭擔心了。」
「不,你永遠是我的爸爸……你永遠是我爸爸。」她明白自己無法用恨來抹殺掉陸鵬全這十六年來所給予的恩情。
「蕙嵐……」
「我永遠都會把你當成是我的親爸爸。」
「謝謝你,有你這句話,我這一輩子算是心滿意足了︰」
「爸……」
「乖孩子,乖孩子。」
陸鵬全頻頻地點著頭,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他今牛于願足矣,再沒有任何冀求的了
「我找到琬迎了!」一進家門,耿雩宸就急著把握件事情告訴弟弟,他的心情大概也就只有耿雩澤最能體會的了。
雹雩澤聞言,先是愣了一楞,然後才以狐疑的眼光朝耿雩宸的身上轉了轉。
他伸手模了下耿雩宸的額頭,「沒有發燒啊。」
「我是真的找到琬迎了!」
「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你不要閑著沒事來愚弄我。」耿雩澤訕訕地說,然後倒在床上听音樂。
「我不是在愚弄你,我也不會這麼無聊,你知道蕙嵐是誰嗎?她就是琬迎!」耿雩宸一反剛才在醫院的怒火,萬分欣喜的說。
「這個游戲你已經玩過了,你第一次見到蕙嵐時,就把她當成了琬迎,你別想再蒙我了。」
「不,這一次是真的,琬迎沒有死,她是被陸伯抱走的。」
「陸伯?」他從床上翻坐起身,眼神疑狐的瞧著耿雩宸,「誰是陸伯啊?」
「就是以前杜家的司機陸鵬全。」
「你是說司機陸伯?」
「沒錯,是他把琬迎抱走的。」
「你怎麼知道?」耿雩澤急忙地問。
「我今天陪蕙嵐去醫院見他,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真的是陸伯把她抱走的?」他詫異了半晌,然後出其不意的朝著耿雩宸的胸膛捶了一記,「恭喜你,你的小青梅竹馬終于回到你的身邊了。」
雹雩宸開心地笑著,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大概只有他能夠體會得出來。
「真是折磨人,把你們拆散了十六年。」
「還好老天爺把她還給了我。」
「這是老天爺在考驗你,恭喜你通過了這漫長的考驗。」耿雩澤再度捶了他胸膛一記。
「你這一拳捶得可真重。」
「我這是在報仇,把小時候你打我的債統統討回來。」
「好小子,真有你的。」耿雩宸也不客氣的回敬一拳︰
「哇!你出手比我還重。」
「讓你回昧一下當年的滋味。」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
他們兩人立刻在床上扭成一團,而這一幕剛好落到正經過走廊的耿母眼里。
「你們兄弟倆在干什麼?」她連忙走進來喝止。
看見母親走進來,他們立刻停止扭打,翻坐起身。
「你們都幾歲了,還在打架?小時候打得還不夠嗎?」耿母忍不住搖頭嘆氣
「媽,我們只是在回味而已,沒什麼啦。」耿雩澤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竊笑。
「打架有什麼好回味的,看你高興成那個樣子。」
「當然有,打架可以增進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打一打沒什麼不好的。」耿雩澤嘻笑道。
「打架可以增進感情?哼,听听你那是什麼謬論?」耿母沒好氣的說。
「媽,麻煩你打電話給杜伯伯和杜媽媽他們,請他們回來台灣一趟。」耿雩宸開口道。
「請杜媽媽他們回來?你要做什麼?」耿母不解地問道。
「哥要請他們同來當然是有好事。」
「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們兄弟別一搭一唱的賣關子了。」
「我找到琬迎了!她沒有死。」
「你說什麼?你找到琬迎了?!」耿母聞言,不由得瞠大雙眼看著大兒子。
「蕙嵐就是琉迎,我們都以為她葬身大海,其實她是被陸伯偷抱走的。」
「陸伯?你是說…」
「就是杜家的司機陸伯。」
「你是說阿全?」耿母驚訝的問。
「沒有錯,就是他。我今天陪蕙嵐去醫院看他,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原來是他把琬迎偷抱走的。唉,我們誰也沒有想過會是他把琬迎抱走,幸好老天爺有眼,琬迎總算可以認祖歸宗了。」
「杜媽媽他們如果听到這件事情,一定會高興得馬上搭飛機回來,以後大哥就再也不必背負害死琬迎的罪惡感了。」
「你可千萬別再這麼說,杜媽媽他們早就不怪雩宸了,你可別再提了。」耿母瞪了耿雩澤一眼。「我這就去打電話到新加坡,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哥,你也要準備、準備了。」
「我要準備什麼?」
「準備見你的岳父、岳母啊。」
「呵,總得讓他們和蕙嵐相認之後再說吧。」
「放心好了,你們的婚期鐵定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