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女人,天生麗質難自棄。
通常這種女人走在路上,你一定一眼就會注意到她,她不見得要濃妝艷抹,也不一定要奇裝異服,或許只是驚鴻一瞥,或許是不由自主,但她一定有讓你產生驚艷的超凡魅力,讓你有情不自禁回頭多看一眼的沖動,而這種女人有個統一的名字,稱之為「美女」。
要成為一般人眼中的「美女」不算太難,只要五官細致姣好,有著一身窈窕玲瓏且凹凸有致、修長完美的魔鬼身材,那麼毫無疑問的,這人就是美女。若再加上得天獨厚,吹彈可破的粉女敕皮膚,舉手投足間令人著迷的優雅氣質,說起話來輕聲細語,談吐得體,那麼無庸置疑的,這人必定是個身邊圍繞著贊美和驚嘆,在男人傾慕、女人羨慕的目光下成長的超級美人。
迸庭歡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一百六十八分的高佻身材,曲線完美,玲瓏有致,小巧的鵝型臉蛋精致如上好的瓷器,不需上妝便白皙無瑕,晶瑩剔透的粉女敕皮膚,一雙靈秀剔動的明眸聰穎慧黠,直挺鼻梁下的心形紅唇溫潤誘人,再加上微笑時,頰邊若隱若現的小梨渦,極少有男人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不為之驚艷,目瞪口呆的。
她當然清楚自己的條件,早在念幼兒園時和母親上街,一堆家伙追著上門來要她去拍廣告,當童星時就知道了。在父母親認為「我們家不需要女兒出去拋頭露面賺錢」的保護和反對下,她的童年過得尚稱風平浪靜。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上了大學仍然「不見起色」,即使她從未刻意讓自己成為目光焦點,她卻仍是男同學仰慕追求的對象,就連她玩票性質的客串了一次學校的戲劇社公演,隔天立刻有電視制作人和模特兒經紀公司對她的模樣驚為天人,費盡了三寸不爛之舌要和她簽約。
一個美麗的女人和一個姿色平庸的女人差別有多大?天堂與地獄也不過如此而已。
漂亮的女人往往是中看不中用,「花瓶」的代名詞,古庭歡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大學畢業後,她選擇了一個只要是女人都會向往,但只有外在條件絕佳的女人才能中選的職業一空姐;當初會去考空姐是因為剛畢業正為自己的未來找出路,她又對進演藝圈興趣缺乏,正巧幾位同學相偕去報名考航空公司,她也被拉著去了。
糊里糊涂地進了這家規模相當大的國際航空公司幾年,她著實厭倦了在空中踩不到地的感覺,也厭煩了當高級女佣的日子。天天懸在高空中的日子絕不有趣,再者,老是看著那些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除了吃飯就是睡覺的家伙,絕對不是一種樂趣,因此兩年之後,她辭掉了這份人人稱羨的工作。
她知道人家是怎麼想的,當空姐,多好的職業,有多少年輕貌美的空姐就是因為在飛機上釣上千載難逢的金龜婿,進而麻雀變鳳凰,嫁入豪門當少女乃女乃。事實上,她確實有許多同事皆是因此在飛機上邂逅了某某世家子弟,進而得以過著一輩子吃穿不愁的生活。
如果她真要用這種方法找一張長期飯票,機會多得不勝枚舉,還怕找不到嗎?但她並不想如此。女人嘛,誰不想釣金龜婿永保一生衣食無慮?誰不想嫁人豪門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女乃女乃?只不過嘛,這坐得起頭等艙的男人都不會是泛泛之輩,誰知道自己老公下一回再搭飛機時,不會再遇上另一個更年輕貌美的女人把自己給封殺出局?
不當空姐之後,她進入一家法國晶牌的化妝品公司受訓,從認識公司所有的產品和行銷策略學起。半年後,她順利進駐知名百貨公司的化妝晶專櫃,憑著天生亮眼的外形和粉女敕的好膚質,再加上甜美的笑容與親和的態度,她在短短三個月內,成為為公司賺進千萬盈余的超級美容師。
漂亮的女人不等于花瓶,相反地,她還可能更聰明,更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這年頭,連只想找個「看得順眼、談得來、有經濟基礎」的男人都不容易,何況是要英俊瀟灑又家財萬貫的?
輕啜了一口咖啡,古庭歡將目光調向前方。星期三的午後,偌大的百貨公司沒了假日的人潮和喧囂,顯得有些冷清。她候閑地用手撐著下巴,用一種有趣而新奇的眼光打量著來往的人群,而人群中絕大多數的是女人。
有人說百貨公司是專為女人而開的,這句話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真實性,即使不是假日,也不是百貨公司周年慶,照樣會有女人將逛百貨公司視為生活最大樂趣,不大包小包瘋狂采購一番,簡直枉為女人!而這些女人若不是本身事業有成,便是背後有個不怕她花錢的男人。
基本上,古庭歡並不是不婚主義者,她和絕大部分女人一樣愛漂亮愛購物,喜歡一切正常女人喜歡的事物,她從不認為自己比其他女人特別或與眾不同。
沒錯,她是要釣個金龜婿,但光有錢是不夠的,還得要讓她看了不倒胃口才行,她古庭歡可沒興趣成為某個男人養在外頭的小老婆。她在等,等待那個符合她所有條件的男人出現。
椅子的震動將古庭歡的視線拉了回來,空虛位于百貨公司地下二樓的咖啡館並不大,但在客人並不多的情況下,她不太費力便看清了聲音來處就在她斜對面,那是一個女人,一個相當美艷,渾身上下充滿嬌氣的女人。
一個男人正拉開她面前的椅子坐下來,將手中一疊厚重的文件往桌上一擱,看也沒看對面的女人一眼,揚手招來侍者,「給我一杯曼特寧。」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听得出來不是很熱情。礙于他背對著她,古庭歡只能瞧見他相當寬闊的背影。她不著痕跡地轉了個方向,可能由于處在角落不受人注意的緣故,以至于他們的對話她听得一清二楚,而男人對面的女人顯然被他的冷淡激怒了。
「你遲到了十分鐘。」女人的聲音有些不滿,「請你搞清楚,這個約是你提出的,別把你的不耐煩掛在臉上,若你沒有誠意解決問題,那我立刻就走。」
「如果沒有誠意解決問題,我不會浪費我的時間坐在這里。」男人的音調子穩,依舊冷淡低沉,「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這件事早在三個月以前就該結束,當時你不也很爽快嗎?為何現在又緊咬著不放?你明知道這對你不會有任何好處。」
「有沒有好處我自己心里清楚,還用得著你來告訴我嗎?」女人從鼻子哼出一口氣,「你們男人就是賤骨頭,將女人弄上床之前百般溫柔體貼,用過就像破鞋一樣扔了,之後再來告訴女人,你們膩了,沒興趣了。你以為天下的女人都這麼好騙嗎?想打發我?我洪韻儀可不是被嚇大的!」
迸庭歡微揚起秀眉,看著女人那對精心描繪的怒火熊熊的眼楮,看樣子,又是一則女人遇人不淑的平凡故事,有這種際遇的女人全天下不知凡幾,奇怪的是,種下禍因的男人往往認為夠資格風流,是男人的典範,且為此驕傲自大得很。
「你要我怎麼做?」
「把孩子拿掉。」男人冷冷地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惹火了我是最不智的作法。」
迸庭歡的眉毛揚得更高了,看著洪韻儀握緊拳頭,聲音因憤怒而失去了控制。
「你這是……威脅?」
「隨你怎麼說,我無所謂!」男人顯然對這句指控一點也不介意,只是將高大的身子往後一靠,雙手一攤,「一個女人要帶大一個小孩談何容易,相信你也不願意將來生出來的小表沒有父親可叫吧?與其如此,不如拿掉它,你也可以再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洪韻儀沒有開口,只是死命地瞪著他,目光森冷得活像要在他身上鑽出兩個大洞。
「你打算用多少錢來打發我和這個孩子?」她壓低了聲音,像在極力控制怒意,「一百萬?三百萬?」
「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價錢當然不是問題。」男人看來相當爽快,馬上從上衣口袋掏出支票和筆,「五百萬如何?」五百萬?古庭歡挑了挑眉,一個男人用來打發掉一個懷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價碼是五百萬?這……恐怕沒有一個行業的「行情」這麼好吧?而這個家伙處心積慮想謀殺自己的孩子,居然還能這麼輕松自在,憂閑得活像在討論天氣似的,真是無恥的下流王八蛋一個。她再將目光轉向洪韻儀,只見洪韻儀握緊了拳頭,眼神怒得要發出火來。
「五百萬除了拿掉這個孩子,還可以讓你三年五載之內衣食無憂,我想也該夠了吧?」男人的聲音兀自說著,「當然,你可以考慮,想通了之後隨時到公司找我,反正你……」
他話還沒說完,洪韻儀已經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朝他臉上潑了過去。
「你無恥!」她氣呼呼地丟下一句,還不甘心地用高跟鞋去踩他的腳,之後才憤憤地踩著三寸高跟鞋離開了咖啡館。
一時之間,整個咖啡館內鴉雀無聲。
嗯,罵得好!一抹笑意閃上古庭歡的眼楮,她看著幾位服務生跑過來,拿著紙巾就往那個渾身是水的男人身上擦。
「你不要緊吧,霍先生?要不要把衣服月兌下來烘干一下?」
「沒關系。」男人接過紙巾擦拭,「你們去忙吧,這點水待會兒就干了,不要緊。」幸好那個瘋女人潑的是冷開水,否則傷到了什麼重要部位可不是鬧著玩的,他皺著眉毛想。
「你的西裝外套濕了,我替你把它烘干吧!」一個服務生不由分說地拿走他的外套。
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只是大手一攤。
看樣子,這家伙大概是這家咖啡館的常客嘍?古庭歡的眼珠轉了轉,瞧這些服務生這麼殷勤熱絡的樣子。想到那個家伙渾身水珠的狼狽樣,她輕咳了一聲,借以掩飾即將出口的笑意。
他顯然听見了她的聲音,因為他幾乎是立刻回過頭來,目光遇上她的。
而她被迫看得非常清楚,因為他已經站起來,那對銳利如鷹般的黑眸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微微眯起。
他看著她的目光絕對不是贊賞和驚艷,那是她一向習慣在男人眼光中看見的憧憬和仰慕之情。唔,也許他是因為發現了剛才的對話,全被她這個「局外人」給听得一清二楚而有些惱羞成怒吧?古庭歡的目光轉了回來,慢條斯理地喝光杯中的咖啡。
「霍先生,你的外套。」那位服務生拿著烘干的外套回來。
他回過頭去,「謝謝你。」他伸手接過,幸好水沒灑到他擱在桌上的文件,他將外套往身上套,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著剛才談成的那筆重要合約,為了這筆洽談了好久的大生意,他差點無法趕來赴這個約會。最後趕是趕上了,誰知道問題不但沒解決,還被潑了一身水,這簡直是……
此時桌上的行動電話嗶嘩地響起,他接了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喂?」正收拾桌上的文件,一陣香氣飄進他的鼻端,他本能的停下手上的動作,並直覺地關上行動電話,一個縴細窈窕的白色身影經過他身邊,然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他,是剛才那個女人!他的眉毛微微蹙起,有些納悶。
「你的冷酷無情令我相當佩服,先生。」她微笑地開口,聲音輕柔而略帶嘲弄,「或許我是多管閑事,不過給你一個忠告︰若沒膽量承擔後果就別玩火,否則夜路走多了總會踫到鬼。嗯?」
他揚起濃眉,看著她眼里那抹如精靈般狡黠的光芒。
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她優雅地經過他身邊,姿態飄逸從容得如同尊貴的女王。
他先是下顎緊繃,而後放松,然後幾乎笑了出來,老天,原來剛才那一番對話全進了這位「觀眾」的眼楮和耳朵里,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人家把他當成什麼始亂終棄的惡棍了,他簡直啼笑皆非。
「你也認識古小姐啊,霍先生?」剛才那位服務生一面清理凌亂的桌面,一面好奇地問他。
「古小姐?」
「就是剛才那位很漂亮的小姐啊,你不認識?」
「唔……」認識一個多管閑事的女人可不是件有趣的事,他不置可否,「她是這里的常客?」
「不算是,不過古小姐在咱們一樓上班,大家都是認識的。」
一樓?他挑了挑眉毛,一樓的賣場全是化妝品專櫃,除了女人之外,大概很少有男人會喜歡逛。他一向很少注意那些化了一臉濃妝的專櫃小姐,妝再完美,也只是經過人工修飾的花瓶罷了,美則美矣,但除了供人欣賞之外一無是處。
行動電話再度嗶嗶響了起來,他伸手接起,「喂,好,我十分鐘後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