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希,老板娘來了。」一位同事敲敲和她相連的分隔板。
成可希將最後一口蛋餅吞進肚子里,瞧見彭大海和簡曉甜一前一後地進了辦公室,她連忙收集好桌上的文件,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走向總編辦公室,輕叩了兩下門。
「進來。」是彭大海的聲音。
成可希推門而入。坐在辦公桌後的彭大海抬起頭來看她,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是你,感冒好點了沒有?」
「好多了,謝謝。」她將目光瞄向一旁的簡曉甜。
簡曉甜芳齡四十五,卻保養的像三十五。她正姿態優雅地斜倚在窗邊,身上穿的是最新款的紅色凡賽斯套裝,脖子上圍著粉橘色的愛馬仕絲巾,耳朵上是香奈兒標志的耳環,腳上則是LV最新款的紅色高跟鞋,一個最新一季的古奇皮包擱在桌子上,完全是上流社會的打扮。
「曉甜姊。」她將手上的檔案夾遞上去。「我已經把黃映倩案的資料整理好了,請你過目。」
簡曉甜從窗前走了回來,用蓮花指拈起檔案夾瀏覽了一下。
「好極了,我喜歡有效率的人。」她滿意地點頭,用那雙刷著藍色睫毛膏的丹鳳眼瞄她。「怎麼樣,你覺得映倩有可能殺人嗎?」
「這我不能下定論,得再看警方的報告才能知道詳細情況。」她小心翼翼地回答。「不過根據她本人的說法,我認為她涉案的可能性不大。」
「我也這樣認為。」簡曉甜對她的推論感到滿意。「你找案件的承辦檢察官談過沒有?我听映倩的律師說這位檢察官十分年輕,處理案件卻非常仔細周全,在法官面前十分有說服力。」
成可希不作正面答覆。「我會找時間去拜訪當時和黃映倩在一起的朋友,幫她找出排除涉案的證明。」
「那就好。」簡曉甜戲劇化地嘆了一口氣。「唉,映倩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傻了,不懂得跟她家那口子鬧個名分,現在還落個被人栽贓的下場,我實在是不忍心。」
成可希禮貌地保持微笑。她知道簡曉甜和黃映倩,以及其他幾位企業家的小老婆都十分熟絡,不但時常聚在一起道長論短,還是時常相偕逛街血拚的姊妹淘,她會力挺這位好姊妹並不令人意外。
「依我看哪,這件事根本是廖國延那個老婆搞的鬼。」簡曉甜繼續說道,「我跟映倩說,不如趁這個事件和廖國延攤牌,逼他和他老婆離婚好討個名分,站在朋友的立場,我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幫她。」
「你怎能肯定黃映倩是被栽贓的?」彭大海插了一句,「這個案件還在審理當中,她有沒有殺人還不知道哩。」
「那你的意思是,人真的是映倩殺的嘍?」簡曉甜板起臉。「你敢懷疑我的朋友?」
「我只是假設嘛。」彭大海連忙陪笑,自討沒趣地模模鼻子不再吭聲。
「那個男的是個混混,和映倩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她怎麼可能殺他?」簡曉甜憤慨地道,臉一偏轉向成可希。「我要你強調映倩的無辜,讓社會大眾同情她的處境,嗯?」
「我盡力而為。」她勉強擠出微笑。「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
「別急著走,我還有話想和你聊聊。」簡曉甜將蓮花指比向對面的沙發。
「坐。」
成可希遲疑了一下,才在她對面坐下,納悶著她的用意。「曉甜姊還有什麼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不過我听大海說你前陣子剛和男朋友分手,對方還是位整形外科的名醫哩。有沒有這回事?」
成可希將目光調向彭大海,他立刻拿起報紙擋住臉。
「那件事已經過了很久,我早就不在意了。」她仍然保持微笑,卻在心里直申吟。這件事難道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嗎?
「那就好。你這麼清秀漂亮,身邊應該不乏追求者,我只是擔心你因此頹廢喪志。」簡曉甜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和藹可親」來形容了。「我還听說你最近在找房子,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幾個不錯的地點,不勞您費心。」見簡曉甜還想說話,她趕緊起身。「我還有別的工作要忙,先出去了。」
不待簡曉甜回答,她迅速起身出了辦公室,背靠著門板吐出一大口氣。天哪,她只不過和某個自命風流的劈腿男劃清界線罷了,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她會因此而頹廢喪志,不斷地重復提醒她這件事?
雖說她覺得簡曉甜很多事,不過倒也提醒了她一個事實。她一面想著,一面快步走回她的座位,離她租約到期的日期已經剩下幾天了,如果她再不加快腳步,到時可能真的得露宿街頭了。
☆☆☆
找房子真是件累死人的事,成可希下了結論。
連續幾個下午頂著大太陽來回奔波,她找到的住處不是居住環境太差、就是離公司太遠,而基于荷包的考量,又不容許她選擇出入有警衛管制、租金昂貴的小套房。
一個下午毫無所獲,成可希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住處,才剛停好車,便瞧見她的大門開了,一個女人正踩著風情萬種的腳步從屋里走出來。
成可希微愣了一下,本能地打量起那個女人。
她穿著一件鮮紫色的蕾絲上衣、紫色皮窄裙,頂著一頭挑染成紫色的時髦短發,沒有眉毛,只用眉筆在「應該是」眉毛的地方畫了兩條細細的黑線,濃烈的香水味令她鼻子一陣發癢。
她再低頭望向自己,扎在腦後的馬尾、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過時的程度大概相當于塵封兩千年的兵馬俑,若再和人家完美無瑕的彩妝一比,脂粉末施的她大概就像被埋了三千年的木乃伊了。
女人顯然也發現了她,在她面前三步停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活像她是一只被放大的老鼠標本。她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終于,女人像是打量夠了,姿態高傲地開口,「你是住在這兒的另一個房客?」
「我是。」她勉強抑制住打噴嚏的沖動,友善地問道︰「你是孫先生的朋友?」
女人沒有馬上回答,逕自從手上的迪奧皮包中掏出一條花手帕按著額頭上的細小汗珠。「我叫梁如蒂,是孫胤的女朋友,你可以叫我梁小姐。」
成可希正要說話,梁如蒂卻已經將目光轉開,開始絮絮地叨念起來。
「孫胤真是的,放著好好的高級公寓不住,偏偏要住到這種狗不拉屎的鄉下地方來。這房東也真是糟糕,既然這里已經有人住了,怎麼可以再把房子租出去呢?這不是沒有隱私了嗎?」
成可希才張開嘴巴,梁如蒂又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我听說你只住到月底是不是?那就好。孫胤工作一向很忙,也不太會照顧自己,我三不五時會過來看看,你可別打擾到他,能提早搬走是最好……」
成可希瞪視著她,再也沒有好風度了。「小姐,請你搞清楚,是孫先生未經我的同意便先搬進來,憑什麼我得遷就他?」
「噢,我的天!」梁如蒂用手搗住嘴唇,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你這個女人怎麼這樣說話?真是沒教養。我一定要叫孫胤馬上搬離這兒……」
「你說誰沒教養?我還沒說你是只招搖餅市的愛現孔雀呢。去啊,你最好叫他立刻搬走,省得我拿掃把趕人。」她逕自拿出鑰匙向前開門。「如果你不想我告你私闖民宅,那就快滾!」
梁如蒂氣得柳眉倒豎,臉上的粉似乎有龜裂的趨勢。三秒鐘之後她撇了撇唇。
「算了,我不和你計較。」
說完她戴上墨鏡,逕自鑽進那輛拉風的紅色跑車走了。
我才不想和你一般見識哩!成可希扮了個鬼臉。真沒想到孫胤的眼光這麼差,
居然會看上這種濃妝艷抹的八爪女。他是不是有色盲啊?
踩著重重的腳步進了客廳,趴在客廳地毯上的大狗抬起頭來,立刻討好地對著她搖尾巴。經過幾天來的相處,太極顯然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她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麼怕它了。
她蹲來拍拍它的頭,下意識地環視一下四周,沒看見孫胤。
難道他還沒回來?她納悶著。如果他不在,那剛才那位梁小姐是怎麼進來的?
難不成他給了別人這里的鑰匙?
她還沒搬離這兒呢,他就自作主張帶女人回來了,等見到他,她非得向他抗議不可!她皺著鼻子超身,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餓的咕咕叫。
將皮包往沙發上一丟,她趿著拖鞋走到廚房里去找吃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冰箱里還有一包吃剩的冷凍水餃……一面想著,她心不在焉地打開冰箱,兩顆隻果「咚咚」地滾了出來。
她瞪大眼楮,只見不止有隻果,還有香蕉、各式蔬菜和一拖拉庫的微波食品,將整個冰箱塞得滿滿的,活像這兒住了個打算閉關半個月不出門的人。
她試探性地從那層層物品中抽出一根紅蘿卜,卻引發連鎖反應,所有的東西全都嘩啦啦地掉了出來,她連忙手忙腳亂地想將那些菜塞回原位,突地一個聲響傳進她的耳里。
她停下動作,豎起耳朵,這才听出聲音是由浴室里傳來的,除了水聲之外,隱約還有一個男人哼著歌的聲音。
原來他根本在家!她匆地起身,怒氣沖沖的抓著那根紅蘿卜前去質問。浴室的門是半掩的,她下假思索地將門推開,一眼便瞧見孫胤正背對著她站在蓮蓬頭前淋浴——
而且全身一絲不掛。
成可希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往後退了幾步,還用手遮住了眼楮。孫胤听到聲響回過頭來,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
「小姐,拜托一下。」他抓過一條毛巾圍在腰際,開始用另一條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我被看到的人都沒叫了,你叫什麼?」
成可希閉上嘴巴,從手掌的細縫往外瞧他。雖然剛剛只有瞥見一眼,但還是足以讓她看清他的身材,從他堅實的背部肌肉到健壯的大腿都一覽無遺。
哇塞,真壯觀!她從未想過男人的身體會是這麼結實有力,絲毫沒有一絲贅肉,雖說之前的白昆哲身材也不錯,但那是一個禮拜至少上三天健身房得來的成果,要和眼前這副黝黑結實的男性身軀一比,簡直像只營養不良、弱不禁風的白斬雞了。
「你這個暴露狂,趕快把衣服穿上。」她將眼楮定在他的臉上,克制不讓視線往下溜。不過一副完美的男性體格就在她眼前,她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臉頰微微漲紅。
「你真不懂得欣賞。」孫胤抱怨道,伸長手臂越過她身後,拿起掛在門上的浴袍套上。
「少自大了,別以為女人都喜歡看男人果奔。」她將紅蘿卜擋在胸前,仿佛它是保命的唯一武器。她可沒忘了他浴袍底下仍是一絲不掛。「我來問你,冰箱里那些菜是怎麼回事?」
「喔,那些。」孫胤經過她身邊走出浴室,她連忙讓開身子,零接觸。「那是一個朋友剛剛送來的,我跟她說不用麻煩了,但她顯然沒听我的話。怎麼,你回來時沒遇見她?」
成可希微蹙起眉,想起剛剛在門口看見的那個女人。原來如此!這就是他在傍晚六點洗澡的原因嗎?天知道他們在他洗澡之前干了什麼好事。
「你女朋友真貼心,這麼怕你餓肚子。」她擠出一個虛假的微笑。「如果不是你食量奇大,就是她打算把你養成祭祀用的神豬了。」
他斜睨了她一眼,將毛巾往肩上一掛。
「你吃飯了嗎?」他赤著腳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探頭探腦。
「拜托你穿個拖鞋好不好?你會把地板弄濕的。」她不客氣地糾正他。
「是,小姐。」他做了個投降的表情,乖乖地走回去穿上拖鞋,一面還咕噥著什麼「女人真麻煩」之類的話。
「少羅唆,不高興的話就搬走啊,又沒人強迫你搬進來。」她走到他旁邊,對著被擠爆的冷凍庫直翻白眼,想著該如何把她那包水餃找出來。
偏偏孫胤早已俐落地翻出一盒炒飯,正一臉悠哉地在她身後走動,還一面自得其樂地哼著歌,仿佛這兒只有他一個人般自在。
成可希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傾听著他低沉的嗓音。他唱的應該是首英文老歌,也就是「第六戚生死戀」的主題曲「奔放的旋律」,因為她听出他唱的是開頭那兩句︰「oh……mylove……mydarling……」
「難听死了。」她發出評語。
「有這麼糟嗎?」他一副深受打擊的表情。「我還以為我的歌聲有職業級的水準呢。」
「笑死人了。你唱那樣叫職業級,那我唱的就是天籟了。」她突然發現她的水餃被擠扁在冷凍庫的角落,瞬時大喜過望,千辛萬苦地將它挖了出來,感覺手都被凍僵了。
「真的?」他看來很感興趣。「唱兩句來听听如何?」
「才不要!」咦,她把鍋子放到哪里去了?她在流理台前遍尋不著,又踮起腳尖翻著上層櫥櫃。真該死,是誰把櫥櫃做那麼高的?
「拿不到就說一聲,別死要面子。」孫胤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一伸手便幫她拿下塞在櫥櫃角落的鍋子。「喏。」
「謝謝。」人長的高還是有好處的,只要伸手一撈就可以拿到最上層的東西。
她瞄了袋中剩下的水餃一眼,只有七顆,根本不夠她飽餐一頓,不過寥勝于無嘛,她苦哈哈地想。
她將鍋子盛了一半的水,放到電磁爐上煮開,開始煮她的晚餐。
「你的感冒似乎好多了。」他走回微波爐前拿出微波好的炒飯,順便把太極的狗食倒到它的盤子里去。
「你什麼時候變成醫生了?」她將水餃丟到煮開的水里去。
孫胤站在她身邊看著,一面開始大口地吃著他的炒飯,活像那是什麼人間美味。
她懷疑他根本是故意吃給她看的,可惡!
「因為你的聲音不那麼性感了。」他惋惜地道,打量著她身上的牛仔褲和束在腦後的馬尾。「我還真有點懷念咱們在電梯里遇見的那天,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那麼幸運,能在電梯里遇見一位性感的長腿美女。」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撩人的誘惑,她不確定他話中有多少真實的成分,搞不好這是他勾引女人的一貫伎倆罷了,她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那真是太可惜了,本小姐當時應該跟你收錢才對。」她關上電磁爐,撈起那煮的爛爛的七顆水餃盛到盤子上去,臭著臉走回餐桌前。
「你知道嗎,你太嚴肅了。」他用長腿勾過一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你應該常笑才對。」
「如果本姑娘發現什麼好笑的事,你一定會第一個知道。」
「我前兩天看了一個命理節目。」他繼續說,「節目上說,根據面相學,人的嘴巴最好要比鼻子大,因為鼻子是人的財庫,如果你的嘴巴不夠大,那就要常常笑,讓嘴巴比鼻子寬,才能把整個財庫包起來……」
「都什麼時代了,你還相信那些老掉牙的玩意兒?」她對他的論調嗤之以鼻。
「既然你這麼閑,我倒想和你談談關于黃映倩……」
她沒有說完,孫胤已經伸出一只手指對她搖了搖。「對不起,本人不在下班時間談論公事,再說現在是吃飯時間,我可不想消化不良。」
成可希原本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雖然他的表情依然輕松,但他的眼楮告訴她他是說真的。
她皺皺鼻子,決定暫且退讓,反正今後多的是機會。
「隨便你。」她故作不在意地聳肩,隨即又加強語氣地道︰「我過兩天打算去拜訪死者的鄰居,以便多獲得一些資訊,到時一定能推翻你們檢方所謂的‘證據’。」
「好極了,我拭目以待。」他朝她咧嘴一笑,繼續津津有味地吃著他的炒飯。
「喔,對了,冰箱里的食材你可以隨便取用,全部煮光也沒關系,我不會跟你收錢的。」
她了解他是想改變話題,也就順水推舟。「不太好吧?那可是人家特地為你準備的呢。」
「我沒什麼機會在家里開伙,你總不認為我吃得了那一整個冰箱的東西吧?」
她想也是。成可希睨了他一眼,開始吃起她的水餃。水餃的味道有點怪,大概是放太久的關系,吃起來全是冷凍庫的味道。她瞄了瞄他的炒飯,看來還挺美味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另外一盒……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那天怎麼會到我們辦公大樓去?」她轉開話題。
「檢察官的辦公室不都在地檢署里?」
「我去拜訪一位朋友,就是今天來把冰箱塞爆的這一位,就在你們公司樓上。」
噢!她眨了眨眼。她知道她們公司樓上是一家法國化妝品公司的台北總部,出入的全是動作優雅、妝扮完美的女性典範,或許這也就得以解釋那位小姐會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的原因了。
「我剛進門時遇見她,她說自己是你的女朋友。」見他不置可否,她不經心地接著問︰「為什麼會想住到這兒來?以你的經濟條件,應該負擔得起市區的高級公寓才是。」
「我不喜歡住鮑寓。之所以想住到這兒來,是因為我喜歡稍微遠離一下城市,上班時會有一種要進城的感覺,回家時就是完全拋開工作。」他躺回椅背,朝她挑起一眉。「你呢?」
成可希遲疑了一下。該怎麼告訴他,這也是她的想法?連嘉莉都覺得她像在深山里修行的尼姑,沒想到他的看法居然和她一模一樣。
「因為這里租金便宜嘛,而且又不用煩惱停車的問題。」她含糊地道。
孫胤沒有對她的說法多作評論。「你一個人住,平常都怎麼打發三餐?」
「當然是吃外面嘍。」事實上她懶的開伙,通常不是吃便當就是啃餅干過活。
「一個人住嘛,煮東西很麻煩,不然我的廚藝可是一級棒的喔。」她夸口道。
「真的嗎?」他露出興趣濃厚的表情。「我這兩天想到一個讓你不必急于搬家,而我們雙方又都能滿意的辦法,要不要听听看?」
「什麼?」從他口中說出來,她懷疑會是什麼「好」方法。
「你瞧,我們白天都忙于工作,只有晚餐才有可能踫面,比如像今天這樣。」
他極富條理地分析道,「如果你願意偶爾展現一下廚藝,多幫我準備一份晚餐,我就不介意你多住幾天。如何?」
成可希眯起眼楮。這家伙在打什麼壞主意?
「我絕對沒有其他企圖!」他一臉無辜相。「既然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再者,考量到短期內你也不會有時間去找房子,你不覺得這是互謀其利?」
這倒是真的。成可希咬住下唇,他的提議對她絕對利多于弊,反正只是多準備一個人的晚餐嘛,更何況冰箱里又有一堆現成的食物,這稱不上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再者,她目前也的確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找房子,考量到現實的情況,或許她應該立刻答應這麼劃算的交易……
「那位梁小姐沒空嗎?」她不打算讓他贏的那麼輕松愉快。「她都能幫你買一
冰箱的食物了,難道不能偶爾幫你準備一餐?」
「唔,」孫胤皺了皺眉。「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煮菜。」
她不是你女朋友嗎?你怎麼連她會不會煮菜都不知道?成可希想問,又及時閉上嘴巴。現在很多粉領族都是百分百遠庖廚的,不會煮飯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雖說她自己的廚藝不錯,但一忙起來還不都是吃外食。
「好吧。」她終于松口。「不過我先說好,我只會煮簡單的菜,你可別指望吃到滿漢全席喔。」她補充地又道。
「當然,我不挑食,很好養的。」他的表情依舊自若,似乎她的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為什麼她有一種上當的感覺?仿佛佔便宜的是他不是她。
察覺到她的凝視,孫胤微微揚眉,漂亮的唇角浮現一抹邪氣的笑意,令她的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他一定也察覺到她的臉紅,因為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可希……」他輕喚她的名字,令她的身軀竄過一陣戰栗。
他緩緩地朝她俯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鼻端,她的手不由得握緊手上的叉子,如同被催眠似地無法移動。他要吻她了嗎?
客廳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成可希倏地回神,連忙退開身子,發現自己的心跳的飛快,幾秒鐘之後,答錄機自動接起了電話——
「喂,孫胤?是媽。」一位婦人溫婉的聲音傳來。「你爸爸的生日快到了,你沒忘吧?到時別忘了回來一趟。」
電話掛斷了,四周重新恢復一片寂靜,有好一會兒,沒有人開口說話。
「我……我要回房里去了。」她的聲音小的像蚊子叫。
倏地起身,她正要逃難般地離開廚房,孫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方才有位沈先生打電話來。」
成可希猛地回過頭來。「你怎麼可以接我的電話?」她氣急敗壞地嚷。
「因為你不在啊,而我明明在家卻不接電話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怎麼,是你的男朋友?」
「不關你的事。」她凶巴巴地嚷。「下次不準再接我的電話,讓答錄機接就行了,听到了嗎?」
「你規矩真多。」他嘟噥道,目送著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他往後靠向椅背,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
「你和孫胤相處的如何?」尤嘉莉將臀部往桌沿一靠,興匆匆地問著成可希。「都超過半個月了,有什麼進展嗎?」
「有,這表示我得加快找房子的速度了。」成可希頭也沒抬,仍舊專注在手上的文件。
「意思是,你們一點火花都沒有啊?」尤嘉莉臉色一垮,看來有些泄氣。「我原本還以為你們近水樓台,有可能會……」
「我只想模清他的底細,證明黃映倩的無辜、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務而已,結束!」
「恐怕不容易喔。」尤嘉莉連連搖頭。「依我看,孫胤是個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的人,如果他說黃映倩有罪,那她就絕對月兌不了嫌疑。」
「你才見過他一面,就把他當成神了。」她才不相信他有那麼行,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孫胤嗎?」尤嘉莉想了一下。「我听偉雄提過他服完兵役後就到美國念書去了,前兩年才回來台灣。他這兩年來承辦過不少頗具爭議的案子,偉雄十分稱贊他,直夸他是個可敬的對手。」
這一點成可希倒是毫不懷疑。她想著當他西裝筆挺、用低沉且極具說服力的嗓音提出他的觀點時,一定能說服所有的法官——特別是女法官,她只希望何貞貞和黃映倩的組合能更具說服力。
「可希,外找。」一個聲音叫著。
她應了一聲,見尤嘉莉好奇地朝門口采,然後抬起一眉。「咦,那不是你的新追求者嗎?」
不用尤嘉莉告訴她,她也已經瞧見了一身亞曼尼西裝的沈士惟,他正捧著一大束花站在辦公室外頭,瘦高的身材十分顯眼。
「可希。」瞧見她,他頓時雙眼一亮。
「你怎麼來了?」她走向他。
沈士惟,某科技公司程式工程師,木訥老實且文質彬彬,算是個黃金單身漢,自從在一場酒會上認識她之後,便一直鍥而不舍的追求她,但她並沒有太大的興致。
「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我只好直接來了。」雖然她的表情沒有想像中的歡欣,沈士惟仍然保持風度地將花遞給她。「送你的。」
成可希原想推拒,但顧慮到辦公室里的同事全在一旁探頭探腦,只好暫且接下。「謝謝。」
「我前兩天打電話到你的住處,是個男人接的,他說是你的新室友。」他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可以……」
「謝謝你的關心,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她溫和地回道。「你走吧,我得回去上班了。」
「那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
「不了,我今天很忙。」她不想給他無謂的希望。
「我會等到你有空的時候,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他不死心地又說。
成可希沒有再理他,抱著那束花回到她的座位,尤嘉莉立刻湊了上來,夸張地連連嘖舌。「嘩,這柬花起碼有一百朵,這位沈先生還真是大手筆哪。」
「你要?送你吧。」她將花塞到尤嘉莉手里去。
「算了吧,人家是送你又不是送我。」尤嘉莉將花往她桌上一擱,饒富興味地問︰「怎麼,你還是不接受他的邀約?看在人家這麼苦苦追求的分上,你起碼也該有個回應嘛。」
「我不想浪費他的時間。」
「你不和人家約會,怎麼了解人家是不是適合你?不是每個女人都有機會時常踫上這麼好的對象。」尤嘉莉拍拍她的臉。「除非你有更好的人選——比如孫胤,那就另當別論啦。好好考慮,嗯?」
沒等她回答,尤嘉莉已經自顧自地走遠了,留下她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