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我認為這件事不宜再拖延下去。」鯊擎天背著雙手,黑濃的劍眉憂心緊蹙,虎步不安的在內堂踱前踱後。
連日來,鯊家堡的氣氛實在是太詭異的寂靜了,寂靜到每人人的腳步都輕不可聞,就連雞鴨牛羊的叫聲都像景蚋在叫一樣。
其實安靜也不是件怪事,只是……有他那寶貝女兒在的地方,還能這麼臭寂無聲的話,那可就不只是怪事了,簡直就叫作「怖事」——恐怖之事了。
「小的和堡主的想法也是一樣的。」劉基被主子來回踱步的身影弄得眼花撩亂,眨了眨眼的模著山羊胡才道︰「只是自從上回比武招親,大小姐被‘雪花宮’的人挾持,好不容易才平安的返回堡內之後,大小姐似乎就變了個人……」
「豈止是變了個人!?」鯊擎天暴躁的打斷他,「她現在賭坊也不去了,堡里的上上下下,包括雞犬牛羊,也沒有一只是不完好如初的。」嘆了口氣,他一掌擊在門柱上,「她哪只是變了個人而已,為人父的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我親生的女兒了。」
「小的明白,這狀況的確極不尋常。」劉基十分同情的瞅關主子,「只是……」再辦一次比武招親,恐怕還得問問大小姐的意思吧?」
「問她的意思?」鯊擎天皺了皺眉,「這丫頭近來足不出戶,老是一聲不吭的……問她的意思?」他搖了搖頭,似乎覺得不太樂觀。
劉基拱了拱手,「依小的看,大小姐上回並沒有拒絕,這一回也未必會違逆堡主的意思。
思索半晌,鯊擎天終于頷了頷首,「那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去探探她的意願。」
于是乎,兩人步出長廊,繞過小橋,來到閑人莫進的東側廂房。
乍開房門,兩人即為眼前的景象嚇得呆怔,欲跨門檻的一只大腳還懸在空中不敢放下。
「啊……嘎……」鯊擎天瞪大那雙虎目,用力的咽下梗在喉中的唾沫,卻怎麼也無法發出完整的字句。
「刺……刺……刺秀?咳……咳……」劉基則好不容易喊出聲,卻立即被來不及咽下的口水弄得一陣嗆咳。
是的,刺繡!一向最痛恨做男人認為女人家應該做的事的鯊殺殺,竟然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刺繡桌前,專心一意的繡著紅金雙線的鴛鴦被套!」
鯊擎天眨了眨眼楮,又眨了眨眼楮,確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象後,不禁猛地扯開喉嚨,「小香!」
不多時,門外探進不香那張氣喘吁吁的娟秀小臉,恭恭敬敬的朝他揖了揖,「小香來了!堡主您有什麼吩咐啊?」
「這……這……」指關房里依舊不為所動,專心刺繡的鯊殺殺,鯊擎天打顫著嘴角,怎麼也說不出「刺繡」這兩個字。
一旁的劉基則瞪著小香手中的布匹,愕然道;「這是什麼?」
「絲綢的布料啊!」小香泛著笑意,提高手上的布匹,「小姐說冬盡春將至,要我到布行找些合適的衣料,準備縫制春天的新裝啊!」
「做衣服?」兩個大男人同時張大了嘴巴。
「是啊!還有鞋樣呢!」小香笑嘻嘻的掏出布料下的芏樣,「小姐還打算自己制作新鞋呢!」
目光怔愣的瞪視那疋布料和鞋樣,采來又回回,鯊擎天闔起下巴,瞪大的虎目突地泛出熱淚,仰首望天的哽咽道︰「孩子的娘,你听見了沒有?看見了沒有啊?咱們的女兒……終于像個姑娘家啦!嗚……她會刺繡……會縫衣裳……還會做鞋子……鳴……她無所不能啊!不像你只會賭博……你看見了沒有啊……」
無視一旁呆住的兩人,鯊擎天老淚縱橫的對著天空喃喃自語︰「你看見了沒有?看見了就隨我來啊!我要去祭拜咱們祖先的靈位,我要去謝謝他們。」
邊說邊邁開步子,身旁的劉基頓時哭笑不得的拉回他,「堡主,咱們是來探詢小姐的意願的,您可別忘了正事啊!」
意願?鯊擎天猛地回神,這才憶起自己到東廂房的目的,連忙用衣袖揩了揩臉上的淚痕,吸了吸鼻子,這才力持威嚴的走進房內。
「殺兒?」他低沉的嗓音仍帶著不自覺的哽咽。
鯊殺殺聞言轉頭,望著走進房里的三人,這才起身一揖,恭敬的喚了聲︰「爹!」
「坐下!坐下!」鯊擎天極力忍住胸中那股感動得幾欲放聲大哭的沖動,擺了擺手,自己也拉了張板凳在女兒身旁坐下,劉基和小香則側立于身後。
目光瞟著大紅色的被套,鯊擎天忍不住的低下頭,仔仔細細的審視愛女精心的杰作,口中還不斷的噴噴稱贊道︰「好!好,好個鴛鴦戲水,鶯風和鳴,這繡功可比城里的織布坊要高上一籌啊!」
身後的劉基和小香也忍不住探頭一看究竟,然後同時轉頭作了個欲嘔的表情,這是哪門子的高上一籌啊?兩只鴛鴦的頭都繡成一團了,也虧這愛女心切地堡主能夠視而不見,還睜眼說瞎話哩!
听及父親的稱贊,鯊殺殺終于浮出近日難得一見的笑容,兩手則在底下暗暗揉搓指月復為數不少的傷口。
看!做女人有什麼難的嘛?刺繡、縫衣、插花還不簡單,她還打算待會兒彈彈古箏,然後再到廚房去做幾道菜。
女人?哼!一定要像畢雪柔那樣柔柔弱弱、風吹即倒,下一刻就好像快掛掉的樣子,那模樣才叫作女人嗎?啐!
一絲惱怒又浮現鯊殺殺的眉宇之間,仔細推敲風間不願意娶她過門的原因,再憶及他對畢雪柔細聲細氣,一副酸秀才的說話態度,她歸結出一個最具可能性的結論,那就是︰風間喜歡畢雪柔那種似水一般的女人,非常女人的女人。
非常女人?鯊殺殺暗哼一聲的挺直背脊,好也可以非常非常非常……女人的!到時她要那姓風名癲的男人後悔奠及,因為沒有娶她而痛苦一生一世,沒錯,就是這樣!
想及此,鯊殺殺突然再次泛出燦爛的笑靨,望向父親道︰「爹,女兒最近還學了幾首曲子兒,您要不要驗收驗收?」
「曲子!?」鯊擎天只怕一生中,第一次經歷過這麼多有如天打雷劈的震鳴,鯊殺殺會彈曲子?!當下連連頷首,
「好!好!爹想听,爹要听,爹非常非常的想要听?」
鯊殺殺聞言,更加滿意的加深笑容,比了個手勢道︰
「小香,拿我的古箏來。」
「這……小姐!」小香頭皮開始發麻的猶豫不前,
「這……不太好吧!」呃……我的意思則你早上不是就已經彈過了,還直嚷著手酸,你忘啦?」
「我沒忘。」鯊殺殺沖著父親直笑,
「我就算手酸死了,也要彈幾個曲。」她揮了揮手,「快!快拿來!」
哪敢違逆主子之命,不一會兒,那把京城琴師自制的上好古箏就擺在眼前。
「這根手指擺這……這根擺這……這一根……」鯊殺殺埋著頭,十分用心的思索手指的擺法。
小香連連退了兩步,一旁的劉基納悶的轉頭,瞥見她左耳一團白白的玩意,不禁詫然的指道︰「這是什麼」?
「棉花。」小香壓低聲量道,順手也扔給他一團,「拿去,到時別太感激我,我只想吃一頓‘月桂樓’的‘滿漢全席’,這樣就夠了。」
「滿……」話未說完,耳邊突然傳采的「嗓音」,立刻教劉基塞上棉花。
「雲-想-衣-裳-想-容-中啊……」
繼繼續續,時而出岔的琴音,伴隨鯊殺殺臉紅脖子粗,好不容易才吼出喉嚨的破鑼嗓子,一剎那間,仿佛天地為之共泣,窗外沙沙沙的下起了大雨,外加一陣陣閃電霄劈。
縱然愛女心切已到了盲「目」的地步,但是,鯊擎天痛苦的緊皺濃眉,他還沒愛到盲「耳」的境界啊!
「啊-啊—啊……」好不容易「啊」完一曲,鯊殺殺清了清喉嚨,笑盈盈的轉向父親,「好不好听啊?爹!」
劉基和小香在後頭松了口長氣的扳下棉花,同情的瞅著連背影看起來都異常痛苦的鯊擎天。
「好听!好听!」這就是身為慈父的痛苦,他甚至感覺到體內的五髒六腑都受到了震蕩,連腳踐頭都緊縮得快抽筋一樣,可是他卻必須含淚帶笑的點頭。
「好听?」鯊殺殺的笑顏更美,「那我再彈一曲更好……」
「不用了!被了、夠了!」鯊擎天慌忙的擺手阻止。
「夠了?」她的美眸困惑的眨了眨,轉眼又笑著起身道︰「那我到廚房去做幾個小菜,請爹嘗嘗。」
「小菜?」鯊擎天驚異的睜大眼,眼角余光卻恰好瞥見小香拼命搖首的模樣,連忙拉著女兒坐下,「不用了,爹飽了,光听你彈古箏,爹就像吃了人參果一樣,飽了、飽了!」
「是嗎?」鯊殺殺被恭難得可樂了,笑得冽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是啊!爹是覺得……」
「堡主,咳!咳!咳。」身後的劉基連連咳嗽,示意主子別忘了到東廂房的用意。
鯊擎天這才恍然憶起自己的目的,不禁拍了拍光亮的額頭,苦笑道︰「我都忘了自己到這兒來,是要找你商量你的婚事。」
「婚事?」鯊殺殺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下立刻起了警戒之意。
「是啊!」鯊擎天難得霹出慈祥的笑顏,「上回‘雪花宮’的人壞了你的招親盛會,這一回,爹打算加派人手防御會場,絕不苒讓閑雜人等來鬧事。」
「你是說……」她咬了咬唇,「要再辦一次比武招親?」
「沒錯。」他點了點頭,「你也老大不小了,我鯊擎天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要是再不替你找個好婆家,你娘在九泉之下也會憂心如焚的。」說著,若有所慨的嘆了口長氣,玉面的臉孔仿佛憶及過世的妻子,隱隱的浮現幾許傷感和惘然。
「爹!我——」不想嫁三個這到了口中又咽了回去,難得父親這麼好顏色來詢問自己的意願,不再像往昔的獨裁霸道,再看看一頭黑中已摻有銀灰的發絲,鯊殺殺心中一陣不忍。
「別說你要陪在爹身邊一輩子,爹可吃不消的。」鯊擎一天難得的打趣,眼眶卻沁出了一絲濕潤。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古今不變的道理,然而一想及自己撫養了十八載的女兒就要嫁作人婦,心中不是免不了的一陣撕扯。
「爹!」鯊殺殺猶豫的噤住了口。
「怎麼?你不答應?」
「我——」不願再與父親對峙,鯊殺殺那雙美眸瞬時轉了幾圈,終于領首「我答應,不過我有條件。」
鯊擎天微微一怔,「什麼條件」
「我未來的夫婿武功必須勝我一籌。」意即無論何人打贏擂台,都必須經過她這最後一關。
「這……」鯊擎天攏起了黑眉,陷入猶豫不決的思索,然後轉向劉基,「師爺,你的看法如何?」
劉基目中閃出光爍,拱了拱手,「小的認為大小姐的要求是無可厚非。」
「是嗎?」鯊擎天稍稍沉吟,方才頷首,「就依你的意思吧!鯊家堡的女婿的確也不能夠技不如人的。」
「是,謝謝爹。」鯊殺殺終于寬心的浮出笑容,暫且撇開風間不談,其余各派與她同輩的子弟,武功皆屬泛泛,如此一來,她還是可以安安穩穩的坐她鯊家大小姐的位子,不用擔心要冠誰家的夫姓了。
一樣的廣場、一樣的鑼鼓喧天、一樣吵死人的熱鬧、一樣的沸騰氣氛,所有的場景完全一致,除了比武爭斗的人選不同,還有鯊殺殺從原本距廣場一街之隔的閣樓,移師至鯊擎天身旁的簾幕後之外,其余的,就連小香在一旁的喳呼嚷嚷都沒什麼兩樣。
「哇!這個不錯,瞧,他的馬步站得多穩啊!乜?那個藍布衣掌的螳螂拳打得也不差!小姐,你看看嘛……」
鯊殺殺慢條斯理的啜了口香茗,極緩的放下瓷杯,然後才懶懶的抬起濃密的長睫,漫不經心的掃了底下的廣場一眼。
才不過這麼輕描淡寫的一眼,那張紅艷的朱唇就不屑至極的撇了撇,「那是什麼馬步啊?歪七扭八的,又不是腳瘸了!啐!螳螂拳,我一腳踩下去,包準他馬上成駕鶴西歸的螳螂,你信不信?」
小香聞言對空翻了個白眼,無奈的睨向主子,「大小姐!這已經是進級決賽的選手了也!你再這麼挑法,不是一輩子都別想嫁了啊?」
鯊殺殺嘴角浮出淺淺的笑意,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不嫁就不嫁,她本來就不打算依循古理的嘛!-
思及此,廣場突地傳來一陣嘩聲的喝采,鯊殺殺眯了眯眼,這才看清那名藍布衣衫的年輕男子擊敗了對手,而那個據說馬步站得極穩的男人巳被擔架抬了出去。
「哇!好棒!好棒也!」小香在一旁也樂得手足舞蹈的,也不知道是高興個什麼勁兒。
「殺兒。」鯊擎天的低沉嗓音含笑的傳到了玉珠簾後,「只剩兩個人了。一位是崆峒派的嫡門弟子,另一位則是帶刀老人的傳人,這兩位都是才貌俱全的名門子弟,你可要看個仔細了。」
才貌俱全?鯊殺殺在心中暗暗冷哼一聲,表面上卻裝得必恭必敬,「是!爹,女兒曉得了。」
緊跟著鑼聲再響,兩名乘龍快婿的候選人紛紛在擂台站定,然後有禮的彼此一揖,但鯊殺殺看在眼里卻直皺眉頭。
「一堆偽君子!」她低聲的咕噥,「我就不信被砍了一刀,你們學會來個一鞠躬。」
要是她真嫁給其中一個,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的繁文辱節、虛偽的應酬客套,穩把她這個強盜窩出身的粗野女子給活活憋死的!
戰局方才開始,鯊殺殺那雙靈動的美眸就瞟啊瞟的,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假裝隨手撥弄胸前的白玉算珠,正欲彈出幾顆算珠之際,身後卻突然搭上了一只手臂。
鯊殺殺愕然的旋身驚呼︰「劉基!?」
「恕小的冒犯。」劉基噙著根本不見歉意的微笑,「堡主要小的在這兒注意小姐的安全,一邊‘保護’未來姑爺完整無傷的贏得這場比試。」他意有所指的注視她手中的白玉算珠。
聞育,鯊殺殺氣沖沖的翻轉過頭,什麼嘛!這根本是明示,不是暗示嘛!什麼完整無傷?听起來好像她會要那兩個人的小命一樣……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過出手的念頭,不過也只是想點幾個穴道,玩玩解悶而已嘛!
「不玩就不玩!」她老大不爽的低聲嘟嚷,「反正那種三腳貓,我還會怕了他們不成?」
眯眼注視兩人對招的招數,鯊殺殺終于釋然的浮起微笑,篤定自己就算不使些見不得光的偷襲伎倆,也能夠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經過一番折騰,那名身穿青衣的帶刀老人的傳人終于獲勝,那只藍衫的「螳螂」則口吐白沫的退出擂台,一時間,台上台下一陣歡聲雷動,好不振奮。
「該我了吧!爹。」鯊殺殺的嘴角抿了抿的問道,然後不待鯊擎天回應,就「刷」的掀開珠簾,以一個極為輕盈曼妙的凌空飛躍,像只急欲俯沖的剪尾燕一般,悄無聲息的落至比試的擂台。
霎時,眾人驚聲四起,就連那名身著青衣的惟一候選人也為之怔愣。
「唉呀!好駭人的輕功啊……」眾人紛紛的驚嘆贊美。
「鯊姑娘果真好武藝。」青衣男子回神,笑著朝她拱手,「在下……」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鯊殺殺神情倨傲的打斷他,好生平最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自詡為名門正派的傳人子弟,虛偽浮華不說,光那副假兮兮的笑臉,就教她嘔心反胃到了極點。
「鯊姑娘不愧為鯊堡主的千金!」青衣人不覺受辱的打著哈哈,「果真如傳聞中的性格豪爽、氣度威儀……」
「夠了!被了!」再說下去,他大概還會贊美她放的屁都是香的哩!不耐的瞪視那張好像抹了層脂粉的秀氣臉龐,鯊殺殺直覺的心中升起一陣厭惡感,還擦粉冽!現在的男人都像他一樣娘娘腔的嗎?
「喂!」他無禮的叱了一聲,因為距離前方的高台有一段距離,所以她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聲音會傳至鯊擎天耳里,「你可以下台了,本姑女乃女乃沒有興致和你比劃,你要是識相就自動棄權,省得我多費一番工夫。」
青衣男子明顯的一怔,卻冽開笑顏道︰「鯊姑娘真是愛說笑,在下怎麼可能會放棄娶得美嬌娘的機會呢?就算是被蹋斷肋骨,在下也是欣然領受的呀!」
「踢斷肋骨?」鯊殺殺放聲冷笑,「好!我就踢你肋骨,看你是不是欣然領受!」說著,掌風跟至,虎虎生風。
青衣男子也噙起微笑,「恕在下失禮了。」跟著與之周旋。
戰況方烈,位于高台的鯊擎天不禁皺眉,這丫頭是存心攬和,一點兒也沒有想出嫁的意思。
場上鯊殺殺的掌勁忽剛忽柔,詭異難測,胸前的白玉算珠更是珠無虛發,照這種情勢發展下去,別說是肋骨,就算是九命怪貓也不夠她玩的。
「虎父無犬子啊!堡主。」一旁的劉基笑意隱然,垂眼注視底下的戰況,「姻緣自有天注定,大小姐若是還無出閣之意,也是勉強不來的啊!」
「勉強不來?」鯊擎天搖首的嘆氣,無奈道︰「難不成真讓她待在我身邊一輩子嗎?」
話音方落,底下已傳來一陣駭然的鼓噪,那個帶刀的老人的傳人已經悶聲倒地,被人抬了出去。
「嘩!好厲害啊!女中豪杰啊……」
一聲聲贊不絕耳的喊聲,听得鯊殺殺飄飄欲仙,「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樂得冽開兩排牙齒,還對眾人拱了拱手,「承讓,承讓了!鎊位父老兄弟們,有沒有人還想上台比劃比劃的啊?」
鯊擎天氣得差點兒沒昏厥過去,一旁的劉基則滿臉苦笑。
「沒人了是不是?」環視雅雀無聲的眾人一眼,鯊殺殺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那麼這次的招親盛會到此結束,各位父老兄弟們,歡迎你們下次……」
一道自空中翻飛而來的大紅身影打斷了她的話鋒,鯊殺殺挑高黛眉,納悶的瞪視落在擂台中央,卻背對著她的大身影。
這男人的背影好生熟悉啊!咦?怪了!底下的群眾干麼那麼興奮的又喊又叫?她老爹和劉基干麼也站起身來,還一臉吃驚的蠢樣?
鯊殺殺困惑的瞄了瞄眼前背對著她的男人,搞不清楚他周身上下,到底哪一點引得眾人情緒激動,唔!大概是他身上那襲醒目的紅衣裳吧!和她身上的嫁衣挺相像的哩!奧?相像?!
鯊殺殺美眸頓時大瞪,終于明白眾人鼓噪的原因,天.啊!這男人竟然穿著新郎的大紅衣掌?!這……這……這分明是吃她豆腐到家了嘛!唉呀呀!好大的狗膽!
「喂!」她的吼聲蓋過眾人,群眾霎時啞然無聲,然而那個男人卻依然無動于衷,還是無禮的用對著她,
「你——你給我轉過身來。」倍覺受辱的感受令她嘴角抽筋。
「我怕你還不想見我。」紅衣男子低沉的開口。
「我為什麼會不想見你?」氣惱之上,渾然沒發覺那低沉的嗓音恁般熟悉,還有那個「還」字代表的熟絡意謂,鯊殺殺忿忿地上前扳過他的身子,一邊高吼︰「你不想讓我見你,我就偏偏要見,我……」
乍見那張深刻五官的面容,她所有的聲音皆因驚愕而梗在喉里,「風……風間……」她好不容易吐出他的全名。
「是瘋癲!」風間神情甚是溫柔的笑著,「我是瘋了,才會拒絕你的求婚。」
有半響,鯊殺殺就這麼幾近痴呆的望著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站在她的擂台上?!
然而風間的話語慢慢進入她的思維,求婚!?是的!她想起來了,他拒絕了她!
胸前的白玉算珠代替了她朝思暮想的渴念,鯊殺殺用盡氣力的砸向他的胸膛,卻被他輕易避開。
「想謀殺親夫啊?」風間笑著再躲過她劈來的一掌。
「你的武功……」鯊殺殺為之—怔,瞪著他靈活閃避的身形,又憶起他方才展翅飛翔般落在擂台的英姿。
「我回到了‘千仞崖’,挖出了‘天煞玄功’的秘笈。」風間笑著閃過她踹來了蓮足,一邊解釋道,「黃蝶這次可沒騙我,吃了那些羅生果之後,我的功力更大為精進,再加上練了秘笈的功夫,只怕當今武林已少有敵手。」
「是嗎?」鯊殺殺冷笑猛攻,「現在你面前就是一個。」
風間但笑不語,只守不攻,但是幾回合下來,鯊殺殺已經氣喘吁吁的對他咆哮,不乏些令人耳朵足以長繭的三字經。
位于高台的鯊擎天震驚的緊握拳頭,「這年輕人好俊的功夫!只是看不出是什麼招數。」
「不只功夫俊,人也挺俊。」劉基撫著山羊胡,不停的頷首,「相貌堂堂,應是名門之後,堡主,這下您也可以寬心了。」
「是啊。」一旁的小香呆呆的擦去流到下巴的口水,喃喃道,「小姐一定會嫁給他的,我保證!如果她不要,那就給我好了,就算是做小也可以,我不是很挑的,真的。」
「混蛋!」鯊殺殺的厲吼拔上高空,「你還手啊!你為什麼不還手?我又不是畢雪柔那種弱女子,用不著你讓不!」
「你為什麼老愛提及畢姑娘?」風間微傲皺眉,依然只采守勢,「你和她根本是兩種異型,不能相提並論的呀!」
「對!我和她不能相提並論!」鯊殺殺執意誤解他語中的含意,氣沖沖的一把扯下算盤朝他猛揮猛砸,「我就是不如她美,不如她像女人,那又怎麼樣?難道要我把頭剁掉,你才會滿意?」
「誰要你把頭剁掉?我又不打算娶個斷頭新娘。」風間好氣道,「我又幾時批評過你的長相,說你不像個女人?」
「你——」鯊殺殺為之一怔,隨即又跺腳的劈向他,,「你嘴里沒說,心里卻是這麼想,你騙不了我的!」
「我心里……」一粒算珠打斷他,風間好氣又好笑的扳過她的小手,「你真知道我心里是怎麼想的?」說著,將那只小手貼向他的胸膛。
此舉引起眾人嘩然,就連鯊擎天都忍不住的再次直起身子。
「你——」鯊殺殺難得面紅耳赤,抽開手反劈,「你敢調戲我?!看我不殺了你?」
「這是調情,不是調戲。」風間似正經似玩笑的嘆了口氣,「你要我怎麼說,你才明白?」
「白你個頭!」她愈加忿忿地扁他、揍他,卻模不著紅衣的一點邊。
「再這麼鬧下去,我真會被你給氣白頭了。」風間忽地再次嘆息,無計可施之下,只好發動攻勢,不過幾個反轉擒拿,就將鯊殺殺制伏在雙掌之下。
「你——小人!明明說你不還手的!」鯊殺殺氣極的拚命掙扎,無奈雙手在身後被制,一點兒也無法動彈。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風間噤口,也自覺好笑為什麼要和自說自有理的女人講道理,唉!他真被她給氣白頭了!
不管!當下之務是尋求眾人的認可,這丫頭雖然蠻不講理,但是卻不是不重承諾之人。
「各位!」風間清了清喉嚨,確定全場都听得見自己的聲音,「在下風間,今日有幸站在鯊家堡比武招親的擂台,還十分榮幸……呃……‘不小心’的過了鯊姑娘最後一關,據說,只要過了這最後一關,就能夠榮任鯊家堡的乘龍快婿,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不是據說,是事實咽!是啊……」眾人喊叫的回答。
風間滿意的吸取起微笑,「那麼在下現在的身分是……」
「鯊姑爺啊!」一堆人叫了起來。
「你听見了。」風間噙著笑意的湊在鯊殺殺耳邊低語,「是他們說的,可不是我自認的哦!」
「認——」鯊殺殺氣得小臉紅漲,卻無話可駁,該死的!鯊家堡的人全死光啦?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而位于高台的鯊擎天笑冽了嘴,好咽!終于找了個乘龍快婿來整治自己的蠻女,干得好!吧得好!
「你——你別痴心妄想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她依然忿忿地掙扎,「死也不嫁給你!」
「我不懂!」風間也不是沒有脾氣的,當下卯火道︰
「我千辛萬苦的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拿到秘笈,廢寢忘食的勤練武藝,為的就是希望能給你一個好的歸宿、不虞安危的未來……」
「為了我?」鯊殺殺狐疑的眯眼,「你在開什麼玩笑?拒絕我求婚的人是你也!」
「一個武功盡廢的男人……」風間深吸口氣,「我當時怎麼能夠承諾你的一生一世?」
「不是為了畢雪柔?」鯊殺殺仍然有絲懷疑。
「你為什麼老愛提這個名字?」風間沒好氣的瞪眼。
「人家以為你喜歡她嘛!那種柔柔的、水水的……」她愈說愈覺得自己委屈,「我還以為你這一個月來都窩在‘雪花宮’里和她溫存哪!」
「我和她……」他氣結的握拳,「我和她什麼也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手痛了好久。」鯊殺殺終于釋懷的對他撒嬌。
「手痛。」間驚愕的松開她的手,「在哪兒?怎麼會弄得傷痕斑斑的?」他倒抽了口氣。
「刺繡啊!」任由他按照往例的吹拂自己的手指,鯊殺殺終于泛出了可愛的笑意,「我以為你喜歡那種很女人的女人,所以我很拚命的學習她們女人家的玩意兒嘛!」
「誰告訴你我喜歡那種女人?」他心疼的拚命吹,「那雖然是她們女人家的玩意兒,你就讓她們自己去做死算了,干麼還去插一腳?」
「喂!」鯊殺殺瞪眼的戮向他的胸膛,「我也是女人也!風大俠。」
「我知道」。風間拉住她的小手,「但是你不一樣,你不必去學那些玩意兒,你只需要偶爾去賭賭骰子、麻將……不過,一定要我在場才行,不然我‘不放心’。」
「不明白‘不放心’三字的含意,」鯊殺殺吃吃笑得好不三八,「瘋癲!一個多月不見,你變得好貼心哦!」
「是啊!」風間將她按在自己的胸膛,苦笑的喃喃︰「我也覺得自己很‘貼心’……」
無視一旁快要被惡心死的群眾,風間兀自摟著鯊殺殺,在心中暗罵自己有夠愚蠢,笨死了!真的是笨死了!忘了這丫頭只要一講到賭,就什麼事都好商量,他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用這一招呢?唉!笨啊!笨!笨!笨……
冬盡春將至,柔和的春日開始融化冰凍的寒雪,暖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