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此刻的最佳寫照。整個房間靜悄悄的,就在官敏敏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衛泛舟「嗯」了一聲。
那就是說,他應該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那你還踹我!」她抗議道。昨天可是小舟硬要她陪他躺在床上的。
可嘆的是,她本來明明只打算講一個故事的,結果因為他一直不肯睡,導致她講了N個故事,講到最後,自己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還好剛才依依打電話來,說有幫她圓謊,不然讓老爸老媽知道她一整晚和一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只怕會敲斷她的豬蹄……不,人腿。
衛泛舟懶懶地瞥著圓圓的臉龐,「我說了,我沒興趣和別人躺在一張床上。」或許該說,他天生就不喜歡與人過度親密地接觸。
「你……」她鼻子一皺,「小舟都不會這樣對我。」唉,面對著冷冷的衛泛舟,她才可以感覺出小舟的美好。看來他果然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比較可愛一些。
「他是他,我是我!」松開手,他雙手環胸地盯著她。
「他還不就是你嗎!」她嘴里咕噥著,「你的那位經紀人先生說過了,說小舟是你八歲時候的性格。」真是不明白,小時候明明是一個甜得幾乎溺死人的孩子,怎麼長大了,就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般?
「只有他才會那麼喜歡撒嬌。」衛泛舟撇撇嘴,「而至于你——」若有所思的目光,又盯著她。
「我……我怎麼了?」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舟盯著她的時候,她只是覺得可愛,而他盯著她的時候,卻會讓她有種心都冰凍住的感覺。
一股寒氣油然而生,他注視得越久,她的緊張感就會越甚。身子僵直著,然後她感覺到了一雙手,慢慢地撫上了她的面頰。
冰冷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慢慢地游移著。沒有,沒有眷戀,有的僅僅只是觸模,一種單純至極的觸模,像是在審視著一件玩具是否為合格產品。
「如果‘他’真的覺得你像迪迪熊的話,那麼你以後就只要好好地成為迪迪熊就可以了。」吐氣如蘭,耳語呢喃,他如是對她說著……
而她,則迷惘地睜著眸子,迪迪熊——那究竟是什麼啊?!
一室的幽靜,兩個男人一站一坐。
「你昨天真的是太不小心了。」良久,白日高終于開口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那麼輕易地被一個女人撞倒,還因此變成了小舟。」
「你這算是嘲弄嗎?」懶懶地瞥了對方一眼,衛泛舟皺皺眉反問道。
「不,只是好奇。」白日高淡淡一笑,「其實我還挺喜歡小舟的,所以昨天見見好久不見的人,感覺還不錯。」
「你會說的只有這個嗎?」背脊貼著椅背,他的右手枕在額頭上。
「那麼你也一定記得昨天發生的每一件事了,甚至是很小的細節。」因為他知道泛舟會有小舟人格時候的全部記憶。
衛泛舟冷漠地盯著天花板,眸光中,卻閃過一絲異樣。記得,他當然記得昨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情,記得自己是如何伸手抓住對方的衣擺,喚著對方姐姐,強求對方當他的迪迪熊;記得他用力地把她抱在懷里,也記得她和他躺在床上,她為他所講的一個個的故事,從《拇指姑娘》講到《國王的新衣》……
穿插的記憶,卻又是那麼的深刻,深刻到想要忘記都忘不了。那明明只是小舟的記憶啊,為什麼卻要讓他來記得?
「而且,我也沒想到小舟會那麼喜歡那個叫官敏敏的女人。」打斷了衛泛舟的沉思,白日高笑意更濃地說道。
「你查了她?」眼眸一抬,他問道。
「嗯,查了。」白日高點點頭。在演藝圈當經紀人當了那麼久,他的辦事效率自然是極高的了。僅僅是半天的工夫,便已經查清了。
「官敏敏,二十五歲,在一家雜志社當記者,大學畢業僅僅一年,父親官德,是公司主任,母親方配雅,是主辦會計。」
「就這些?」
「當然,還有一點是,官敏敏至今沒有男朋友。」白日高促狹地眨眨眸子。
衛泛舟不悅地撥了撥額頭垂落的發絲,「我沒問你這個。」
「我知道,但是小舟喜歡官敏敏,不是嗎?」他自有他的道理,「我記得我第一次看到小舟的時候,他可是誰都不認,只是一個人蹲在角落里,一直蹲到睡著為止。」孤僻得近乎不可思議,和昨天的小舟真是判若兩人。
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白日高繼續道︰「可是昨天,我才發現,原來小舟也可以那麼黏著一個人。喜悅、失望、關心……這些表情,我都是第一次在小舟的臉上看到。」
「你究竟想說什麼?」衛泛舟不耐煩地站起身子。
「我只是想說,這個女人對小舟而言,可能是特別的存在。」
「那又怎麼樣?‘他’是他,我是我。」他的眼透過窗子,望向了窗外的無限風光,「沒必要他喜歡的人,我就一定得喜歡。」
「是嗎?」白日高聳聳肩,對泛舟的話絲毫不以為意。
他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手指靜靜地敲擊著桌面,「真是想不通,‘他’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一個女人?」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別人听。
「那是因為她就像迪迪熊一樣,可以給予‘他’一種安全的感覺吧。」白日高想了想道。
「安全?」他疑惑。
「你該知道,小舟最缺乏的,就是一種安全感。所以一旦找到了他所想要的安全感,他就一定會奮力抓住。」猶如即將溺水的人,抓住啊木一般。
安全嗎?衛泛舟低著頭,沒有出聲。八歲的他,難道最需要的是安全感嗎?
白日高則靜靜地看著沉思中的人——泛舟,你難道沒注意到嗎?小舟也是你,所以小舟發自內心所喜歡的東西,衛泛舟也一定會喜歡的。
星期一的早晨,《非常》雜志社的一切都如平常一般。鍵盤打字的聲音,紙張抽起的聲音,偶爾走動的腳步聲……還有那啃著包子的聲音。
一個菜包,一個肉包,還有一瓶特制蜜花茶,使得整間雜志社飄散著一股「食」香。
「真是好吃啊,果然不愧是有著十年做包子經驗的包子齋出品的包子。」官敏敏一邊吃著包子一邊不忘在嘴里加些感嘆。
通常,每個禮拜天是她大吃大喝的日子,不過這個星期,因為被名為衛泛舟的男人折騰得有夠嗆,導致她的周末幾乎是昏昏沉沉地在床上睡覺度過。
一口菜包,一口肉包,她吃得不亦樂乎,「阿明,你要不要來一個?」她不忘拿出食品袋中剩下的包子,問著同事道,以響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一千古不變的道理。
「呵……」被喚著阿明的男同事嘴角干笑了一下,連忙搖了搖手,「我……很飽,吃了早飯還沒到半小時呢。」要是現在再吃一個大包子,保準消化不良。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了。」官敏敏聳聳肩,滿臉的表情都昭示著——對方錯失了一個品嘗好東西的機會。
「對了,敏敏,總編讓你采訪的事,你辦妥了嗎?」另一個女同事湊上腦袋問道。
「那事兒啊……」官敏敏搔了搔腦袋,順手拿起了蜜花茶,灌下了一口,潤潤喉嚨,「那個采訪……」
「官敏敏!」話還未說完,總編那陰森森的聲音已經在她的耳邊響起。
「有!」猛一抬頭,她望著不知何時走到她辦公桌旁邊的總編,「呵……呵……總編好。」她發揮小時候老師教的禮貌精神,見到人先問聲好。
「好個頭!」一本文件夾毫不留情地敲在了她的腦門上,吳大富沒好氣地看著嘴巴里還在嚼著包子的官敏敏,「我說過多少次了,辦公室里不許吃東西!」
「可是,這是我的早點啊,要是不吃,我早上會沒精神辦公的。」食物是她的精神動力,餓一頓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早點?!」文件夾拍腦袋拍得更響,「你早上不會早起來半個小時吃早點啊?」
「但我起不來啊!」這才是重點。
額頭的青筋暴起,吳大富死瞪著自己的屬下。除了吃,就是睡,這樣的女人,誰受得了,「你是不是想讓我炒你魷魚啊!」他的嗓子之所以這一年總是啞啞的,估計就是喊她喊出來的病謗。
「怎麼會呢,總編!」她趕緊快速地咽下喉嚨里的包子,獻媚地遞上了食品袋中的肉包,「我還特意給你買了包子呢,包子齋的包子,不吃絕對會後悔的。這包子的皮啊,滑而不膩,嚼在口中,有嚼勁卻不會粘著牙齒,而包子里面的餡……」原本的拍馬屁,說到後面,已經變成了歌頌包子。
「停、停!」吳大富頭痛地揉了揉額角,「你只問你,我讓你上個星期五去做的專訪,做得怎麼樣了?」
「還沒采訪。」她老實地承認道。
「官敏敏!」人猿泰山的吼叫,估計也不過是如此。
「當然,我有另外采訪的預約時間。」她趕緊狗腿地補上一句。
整個雜志社,靜悄悄的,沒人敢出一聲大氣。
「那好,總之,這個星期你把你的采訪稿子給我交上來,如果沒有的話,哼哼……」余下未說的話,是讓听者自行想象。
吳大富說罷,轉過身子,順便拿起了官敏敏獻上的那袋包子,朝著總編室走去。包子齋的包子,只有每天早上固定的時間才有賣,他早就想嘗嘗了。
可憐站在原地的某女,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嗚嗚嗚——威脅她,干嗎還拿她的包子啦——
這可是她今天早上排了半個小時的隊才得來的成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