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依然怎麼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會再次見到六年前的男人。
六年,不會太長,卻也絕對不算短的時間,歲月似乎在這男人身上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如果硬要說有的話,那也只是給他添加了成熟的魅力。
現在的他,不若她當初見到時候的瘋狂,而是一種讓人無法看透的邪魅深沉。
心髒怦怦地狂跳著,也許現在她該慶幸,她恰巧站在巷子里月光無法照到的地方,而他,則完全站在月光下。
然後,她看到他笑了,一種看似很親切的笑容,掛在了他的嘴角處,不同于那日的沙啞聲音,此刻,他的聲音都猶如天籟般︰「溫經理,這麼晚了,你想上哪兒去?不如我送你一程。」
彬彬有禮的問候,卻讓溫豪人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
沉默的氣息,籠罩了下了。
溫豪人面色死灰,喉結不斷地滑動著,好半晌,才苦澀地問道︰「你都……知道了?」
君思缺依舊是淺淺地笑著,「都知道了。」
「你打算怎麼辦?」
「你泄露出去的,算不上是公司太核心的機密,只是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被蒙在鼓里。既然你做了我不喜歡的事,你說,我會怎麼對你呢?」君思缺如同閑話家常一般交談著,和溫豪人的狼狽呈著鮮明的對比。
「那如果說,我願意把這里全部的錢都留下,並且我還可以提供收買我的人的資料呢?」他說著,彎下腰,把那手提箱放在了地上,同時右手慢慢地伸進了自己的西裝上衣……
「如果我是你的話,會放棄把那把槍拿出來。」君思缺微眯著眼眸,很「好意」地提醒道。
「你——」溫豪人一身冷汗,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
「因為你槍中的子彈,在我的手上。」五指攤開,白皙的手掌上赫然是六枚閃著銀光的子彈。
「怎麼……可能!」他一直隨身攜帶的手槍,槍中的子彈是什麼時候沒的?
「我既然要來和你聊天,自然要做些準備了。」手一翻,子彈一顆顆地落在了地上。君思缺單手插入褲袋中,一步一步,優雅地朝著溫豪人走去。
「你……你想怎麼樣?」
「想要瞞著我做些事,至少你該有更多的後手,明白嗎?」君思缺站定在溫豪人的跟前,笑著,像是一個在耐心教導學生的老師。可是他的手卻狠狠地抓著對方的頭,朝著一旁的牆上撞去。
咚咚咚!
血跡從溫豪人的額頭滲出,濺在了牆上。
「別……別殺我……」溫豪人斷斷續續地懇求道。
「我當然不會殺你了,不過,我不喜歡別人拿槍對著我。」他的腳,踩在了對方完好的右手上。
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尾指……隨著溫豪人的慘叫,他右手的五根手指,可以說皆被踩碎。
可是始作俑者的君思缺,卻依舊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只是掏出了一塊方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雙手,「把他帶下去,把這里打掃干淨。」
「是。」幾個手下,迅速地帶著溫豪人以及那裝著美金的手提箱離開。
而君思缺卻還是站在原地,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眸光射向了巷子深處,「既然一直在看好戲,現在戲落幕了,你是不是也該出來說下感想呢?」
而幾個手下,則態度自若,仿佛一早開始,他們便已經察覺了巷子里另有外人的存在。
一輛小綿羊緩緩地自陰暗處開了過來,方依然蒼白著臉,擺出獻媚的訕笑,「各位大哥,我可是什麼都沒看到啊。我這里還有點茶錢,若是各位想要喝茶的話,不妨拿去。」
她說著,雙手顫抖狀地拿出了皮夾,一臉不情願卻努力擠出笑臉地遞到了君思缺的跟前。
君思缺的視線只是盯著方依然的臉,淡淡地道︰「髒了。」
「啊?」
「我的鞋子髒了。」
她低頭望去,只見他那雙黑色 亮的皮鞋上,有著一些紅色的痕跡,怕是剛才溫豪人的血濺上的。
方依然忙不迭地下了電動車,蹲子,取出紙巾想要去擦那皮鞋。
「用你的手擦。」他的聲音,自她的頭頂響起。
她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收起了紙巾,手掌輕輕地抹過皮鞋的表面,把那血漬一點點地擦去。
方依然的腦海中,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當年的情景,那時候的他,也曾經蹲在她的腳邊,捧著她的腳踝親吻著。如今雖然做的事兒不同,但是卻奇異的有些相似。
直到那些血漬全沾滿在她的手心中,她才賠笑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說道︰「干淨了,您看這……」
君思缺眯起眸子,打量著方依然。漂亮而狹長的黑色眼眸,深不見底,沒人清楚他此刻在想什麼。
可是,方依然卻知道,那絕對不是看熟人的眼光。至少,她現在可以肯定了,這男人不記得她了。也對,那天他根本是昏昏沉沉、神志不清的狀態,不記得她也是自然的。
一想到此,她更加努力地扯動著臉皮笑著,還連連鞠躬哈腰。
君思缺的眉頭慢慢蹙起。望著方依然的眸子,終是慢慢垂下。膽小、卑微、懦弱……這個女人,似乎只能用這樣的詞來評價。
轉過身,他不再留戀地上了凱迪拉克。片刻之後,整個巷子只剩下了方依然一人。
「呼!」大大地喘了口氣,她半邊身子靠在了小綿羊的車身上,「好佳在,什麼時候,牛郎也變得這麼有氣勢了?還是說,他改行了?」
手機的音樂聲此時響了起來,方依然掏出手機,按下了接听鍵,只听到余以夏焦急的聲音 里啪啦地傳來——
「依然,不好了,小天又發作了!」
「什麼?發作了?」方依然整個人霍地僵直了,「怎麼會呢?不是應該到滿月的時候才會發作嗎?」
「我也不清楚啊,從五分鐘前,小天就開始嚷著胸口不舒服了,只是癥狀看起來沒有上幾回滿月時候厲害,小天也說並不是太疼。」
「我馬上回來!你先喂小天喝點熱湯,可能會讓他舒服點。」方依然說完,掛斷了手機,跳上電動車,把時速調到了最高檔。
電動車飛速地駛出了巷子,如同銀蛇一般地在道路上盤旋飛馳!如果此刻有個懂得改裝技術的人過來看,絕對會詫異這最簡單的電動車,經過改裝後,速度居然能夠到達一百二十碼!
而另一邊,黑色的凱迪拉克內,一只白玉色的手按在了胸口處,君思缺垂眸感受著心髒的跳動。
一下……一下……跳動的聲音,比平時任何時候,都有力!
仿佛在預示著什麼,呼喚著什麼!
當方依然回到公寓的時候,只看到余以夏焦急地迎了上來,「你總算回來了。」
「小天呢?」她問道。
「我喂了點熱湯給他喝,現在正躺在床上等你呢……」
沒等余以夏說完,方依然已經奔向了臥室。
軟軟的床上,躺著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精致無瑕的臉龐,宛若一個小天使般,只是此刻,小天使面色蒼白,額前的黑發濕漉漉地粘在了一塊兒,顯然出過一層大汗。
「媽咪!」小男孩在看見方依然後,掙扎著晃動著兩只手臂朝著她伸來。
方依然奔到床邊,把兒子抱了個滿懷,「是不是胸口痛?來,媽咪給你揉揉。」
「不痛了,已經好了。」方靜天搖搖頭,小腦袋軟綿綿地搭在母親的臂彎中,「好奇怪,每次痛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好像丟了什麼東西,要去找回來。」
「沒事兒的,不管小天丟了什麼東西,媽咪都會給你找回來。」方依然撥開了兒子被汗浸濕的劉海。
「可以我覺得,這樣東西只有我自己才能找得到。」
「哦,那小天知道自己掉的是什麼東西嗎?」
方靜天悶悶地咬了下唇,搖搖頭,「不知道。」
看著兒子這張臉,方依然想到了方才在巷子里看到的那個男人。第二次的見面,她依然不知道他叫什麼。
小天的外貌像極了那個男人,只是……氣質不像。
如果說那男人是邪魅的話,那麼小天便是純淨得近乎聖潔。
當然,這種聖潔只是表面,只有熟悉這小家伙的人,才會知道他有多讓人頭痛。
有時候,生下一個太天才的孩子,會讓家長的權威呈直線下掉的狀態。
「媽咪,我們今天還玩大富翁嗎?」小天突然仰起頭問道。
「你都這樣了,還想著玩啊!」她半好笑地彈了彈他光滑的小額頭。
「可是本來明明說好要玩的,都是媽咪回來晚了。不然的話,我今天又可以贏了,這樣我就連贏十五次,可以換把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