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死的,他倒是忘了,她根本就不怕死!邯澤浩惱怒地深吸一口氣,「你就這麼想要救方翱?」
「我……」
「抬起頭,看著我!」他命令道。
她順從地把頭支起,仰望著他。她好想去撫平他皺起的雙眉,想要去安撫他的怒氣,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這樣跪著。
「你就這麼想救方翱?」邯澤浩咬牙切齒地問道。
織樂瘦小的身子顫了顫,卻還是堅定地答道︰「是。」
「你就不擔心萬一你輸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嗎?」
「你……會嗎?」生不如死該是怎麼樣的酷刑呢?那應該是比餓死更為難受的事情吧。
他瞪著她,狠厲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靈魂,「織樂,我愛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有恃無恐,你所仰仗的,不過是我對你的愛而已!」一個方翱,可以簡單地讓柔順膽怯的她直面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一思及此,邯澤浩更是差點咬碎了自己的牙。
「我知道。」她的眸光黯了黯,如果沒了他對她的愛,那麼她依舊不過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丫鬟。
「好!既然你那麼想救方翱,我就給你機會救。如果你敗了,你就必須把他忘了,從今以後,再也別在我面前提起他!」他震怒地說道,甩開袖子,頎長的身子越過她揚長而去。
而她卻依舊維持著下跪的姿勢,良久沒有移動。
他答應了,那麼她應該高興啊!但是為什麼她卻覺得好難受,眼淚止不住地在流著,成串地往下落著,濕了她的臉,她的手……
以後,她還可以站在他的身邊,繼續地愛他嗎?
可是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卻沒有人可以給她。
一場軍演推算,在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情況下準備著開始。
與以前不同,這一次,沒有太多的人在場,除了邯澤浩、織樂以及一些需要根據命令插旗幟,進行移動的士兵外,就只有宏元開和申亟臣作為旁觀者,見證著這代表著結束的軍演推算。
「沒想到,我們還有幸看到這場比賽的結束。」申亟臣晃動著手中的紙扇,一臉的似笑非笑。
「這樣的比試,已經沒什麼可看的了。」宏元開道,比起雙方這場毫無懸念的比試,他更想知道的是事後,少主會怎麼對織樂。
看得出,少主已經深陷其中了,一旦織樂輸了,少主真的有可能會折磨她嗎?
「你難道不覺得任何事情都可能會有轉機?」申亟臣反駁道。
「你的意思是少主會輸?」
「不,我沒這麼說。只是……」申亟臣的眸光望向了織樂,「我很想知道她會如何做,有時候,垂死掙扎也會很有趣。」
還真是不好的嗜好,宏元開白了對方一眼。
「你說,少主有可能會放了方翱嗎?」看著那象征著開始的紅色小旗落下,申亟臣淡淡地問道。
「你在開什麼玩笑。」
「也對,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剛才問的話,的確是像在開玩笑。」
紅色的小旗落下,比試正式開始。
織樂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形圖,所有的注意力霎時全部集中了起來。眉宇間的那份專注讓人情不自禁地受到吸引,就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不知不覺。
邯澤浩遙遙望著那與他站在對立面的織樂,手中那份羊皮的地形圖幾乎被他捏個粉碎。
「你想要救方翱嗎?那麼就讓我們來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能力把方翱救出。」手一揮,他讓士兵按照他的吩咐,把代表兵力的旗幟排列好陣型,向著敵方沖去。
織樂派出了三萬兵力去迎戰,但是任誰都知道,這三萬兵力是成為炮灰的。果然,不過半個時辰,那三萬兵力便消亡殆盡,而邯澤浩僅僅不過損失數千兵力而已。
邯澤浩不斷地進攻,包圍,殲滅,而織樂能做到的只是防守而已。雙方兵力相差太大,即使她的天分再高,也只不過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織樂的兵力在不斷地損失,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唯獨她自己,依舊還是專注于行軍布陣上,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她要輸了。」宏元開面無表情地下了評論,對他來說,這結果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少主的攻勢太快,她的兵力太少,連補救都來不及。」申亟臣更喜歡去分析其中的各種原因。
「你不是一直想要除掉織姑娘麼,也許這是個好機會。」
「我可不想死得太早。」被少主一腳踩在胸口的滋味並不好受,更何況,他並不以為少主贏了之後,會對織樂不利,頂多,這只能算是一個被嫉妒蒙蔽了的男人的發泄罷了,「比起少主去迎娶華朝的公主,我倒更情願少主娶的是這個小丫頭。」
「哦?原因?」
「打仗,貴在士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旦真的和親,迎娶公主的話,勢必會暫時和平,給華朝喘息的機會,華朝地大人多,讓它緩過勁來再反撲的話,結果可想而知。」對這一點,申亟臣看得通透。邯澤浩的兵力已經兵臨城下,包圍住了織樂所守的城池。織樂的兵力少得可憐,被破城只是時間問題。
「織樂!」邯澤浩首次在比試的半途開口,「這城池,你是守不住的,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
他的眼遙遙地盯著她。她抬頭,距離太遙遠,她看到的只是一個人影輪廓,可是即使這樣,她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灼灼地投在她的身上。
手心不由得冒出了絲絲汗滴,浸在那卷羊皮地圖上。不用他說,她也知道,這城池她沒有辦法守得太久。兵力的懸殊,加上他沒有錯誤的指揮,這場比試,他可以輕易地贏。
但是……她卻不想那麼輕易地輸。
「如果你現在放棄的話,我可以算是打和。」邯澤浩道,這是他給她的最後機會,只要她放棄這場比試,只要她不提方翱,他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搖搖頭。
他猛然地瞪著雙眸,然後慢慢地眯起,「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冷冽的聲音,讓周圍的人身上都泛起了戰栗。
「你對我……很好。大少爺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可是你卻是對我最好的人。」盡避他有時會很凶,但是她卻知道,他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如果今天我和方翱的身份交換,你也會為了我做這些事?」
「我……」救大少爺,是因為如果她不去這麼做的話,大少爺就會死。但是如果換了是他的話,那麼她會……心中隱隱有著答案,但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把那答案用言語表達出來。
她的遲疑,她的沉默,卻讓他誤解了,「你以為你救了方翱,他會感激你嗎?方翱對你,不過是利用而已!」她的軍事天分,若說誰最明白,那無疑是方翱和他了。
「利用,我又有什麼好利用的?」織樂疑惑不解。
「你——」他只覺得自己要氣炸了,可是偏偏他卻又舍不得她死。
邯澤浩沉下臉,一言不發地開始指揮著手中的兵力攻城。兵力一波接一波地攻擊著脆弱的城池,可是讓人詫異的是,織樂並沒有死守著城,而是……棄城出逃!
「她在搞什麼鬼?」宏元開皺起眉頭。
「她用兵時常會不按牌理出。」這又不是第一次了,申亟臣已經見怪不怪了。
「接下來,只要少主的兵力入城後能守上一個時辰,那麼這場比試就可以結束了。」
「這一個時辰,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宏元開白了白一臉看好戲的申亟臣,再次把注意力回到了比試場中。
邯澤浩的兵力已經入城,並且開始安排好兵力的分布。
而織樂帶著二萬的殘兵,卻並沒有想方設法去奪城,而是指揮著兵力一路來到了城後的高山上。
「她怎麼去了那兒?」宏元開奇怪道。
城後的高山,有一條河流沿山而下,橫貫了比試場上的兩座城池。邯澤浩此刻的三分之一兵力在自己的城池里,而另外的三分之二兵力則放置在新攻下的城池里。
申亟臣手中一直搖晃著的紙扇此刻停了下來,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在今天比試一開始,織樂就一直派兵在往這山上運送著什麼東西。
會是什麼呢?運送的那些東西,難道能決定勝負?申亟臣的視線不由得盯住了織樂。突然,織樂像是下了什麼命令,她身邊負責實施命令的幾個士兵听了之後大吃一驚,滿臉都是掩不住的詫異。
「織……織姑娘,這樣做,會不會太……」
「這樣的方法,老天,那豈不是會全毀了!」
「織姑娘,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這個方法,所以從最初開始比試的時候,就讓我們伐木,做沙袋?」
鎊種疑問紛紛,申亟臣和宏元開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織樂那邊究竟下了什麼樣的命令。
只是從織樂那邊士兵的臉上看到一種勢在必得的勝利。
仿佛在那里,有著決定一切勝負的東西存在。
「你說……織樂究竟下了什麼樣的命令。」申亟臣突然發現,自己對于那個少女的了解,似乎還是少了。
「你該不會以為一個命令,就可以扭轉一切?」宏元開卻從來不曾懷疑這場比試的勝者最後會是誰。
申亟臣沉吟著,卻並沒有回答,一種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這是徹底感覺到一種危機時候的感覺,可笑的是現在不過是在進行一場軍演推算,就是有危機,也不過是推演的勝敗,與他無關,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感覺?
水聲!是水聲消失了!
申亟臣身子一震,突然發現了這一點。軍演推算的場景為了能夠盡量做到逼真,山石、沙地、草木,都是用現實中的東西來代替的,比如,高山的話,會用一塊大的石頭來代替,泥地的話,就會用泥土覆蓋來代替……水流,自然也是,在比試場中,挖了一條小鋇渠,里面注滿了水,再利用循環的水車,是水流達到循環流動,看起來像是河流的效果。
但是此刻,水流的聲音卻听不到了。申亟臣慢慢地睜大眼楮,看著那條貫穿兩座城池的河流里的水在慢慢地減少。
顯然,邯澤浩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濃眉皺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怎麼回事,河流怎麼快干涸了,是不是水車出了問題?」宏元開順著申亟臣的目光望向河道,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轟!轟!轟!
之前消失了的水聲,卻驟然間變得猛烈了,像是在不斷地拍打著某種阻礙物。
只見織樂的唇中輕輕挪動了一下,吐出了一個字。
霎時,她手下負責執行動作的士兵動了幾下,把一根繩子從山石上拉起。
轟!
一瞬間,咆哮般的水流從山上奔涌而下,涌入了兩座城池間。
那城池里代表兵力的旗幟全被這股水流沖走,兩座城池,在短短時刻,就宛如空城了一般。
啪嗒!
申亟臣手中的扇子第一次掉落到了地上,而他還不自覺。宏元開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這樣的計謀,這樣的策略,如果真的用在攻城上的話……恐怕足以讓敵人膽、戰、心、驚!
所有人都呆呆地愣著,看著一場本來已經是肯定結果的比試,一瞬間顛倒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