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面色凝重的坐在大廳之中,而更為煩躁不安的錢千尋則不住來回跨步,還不時朝大廳外探望。
當她們遍尋不著駱芷盈而回到駱府大廳時,沒多久便見到小七慌慌張張的奔了進來,他結結巴巴的將事情始末一一的道來,听得她們膽戰心驚、冷汗直流。
「也不知他們兩個人能不能安然月兌身?」錢千尋擔憂的坐了下來,伸手想去端桌上那杯已冷的茶水啜飲,也許是心慌意亂,一時錯手將茶杯突地打翻。
「砰」地一聲,茶杯摔落在冷硬的地上散裂得支離破碎,錢千尋懊惱得低聲咒罵。
這聲碎裂聲,在此非常時期讓人不由得興起不祥聯想,蘇蘇駭然的倒抽了口氣,惴惴不安。
「不行,老是待在這里擔心受怕也不是辦法,我出去瞧瞧。」蘇蘇似是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
「我也去。」錢千尋也放心不下。
兩人才剛踏出大廳,一臉憂喜參半的邵天送迎面而來。
「快去請趙大夫過來一趟。」他一邊喘著大氣一邊朝她們吩咐著。
「請趙大夫?」她們倆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覷,直到瞧見跟在他身後、赤果著上身的邵沖後,才一掃愁眉露出驚喜之色。
「阿沖……」蘇蘇搶上前去,定神一瞧發現他緊摟在懷中的駱芷盈正昏迷著。
「我去請趙大夫。」錢千尋刻不容緩的奪門而出。
偷溜進來探听消息的小三此時暗暗叫糟,趕緊又躡手躡腳的趕快回去向錢萬兩通風報信。
※※※※
邵沖回房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後,就匆忙的回到駱芷盈休憩的房外候著。
替仍昏迷不醒的駱芷盈換上干淨的衣衫,蘇蘇立即拉上錦被為她保暖,隨即坐在床沿極盡溫柔的拿棉布替她抹去臉上的髒污。
想不到他們兩人竟然能由那片密林中月兌險而出,不過也總算老天有眼,讓這對正值花樣年華的孩子留住小命。
不一會,駱芷盈微顫著長密的睫毛,氣若游絲的囈語著。
「沖……沖……真的是你嗎?」她緊閉的眼角旁緩緩的流下一串滾燙的清淚。
蘇蘇有所領悟的會心一笑,放下手中的棉布起身朝門口走去。
「娘,芷盈還好吧?」一听見開門聲,邵沖立即搶步上前,疲累的臉上仍舊掛著擔憂。
蘇蘇輕點著頭淡笑著,「只是有些發燒,等趙大夫過來開幾帖湯藥喝喝應該沒事了。」
「太好了。」他總算放下懸吊在心口上的大石。
「進去瞧瞧她吧!她在昏迷中還嚷著你的名字呢!」她的話才剛落下,邵沖立即二話不說的沖進房內,緊張的模樣溢于言表。
蘇蘇輕倚著房門笑著直搖頭。這孩子平時總是什麼事都不在乎、沒放在心上的模樣,怎麼今天看起來特別的不一樣?看來自從芷盈出現後,他一顆浪蕩浮動的心就被其牽絆住了。
邵沖坐在床沿旁,忘情的握著駱芷盈素白的柔荑,眼底全是道不盡的關心和憂慮。
他修長的指節輕輕撥開她頰旁微亂的細發,為什麼這麼一個不算什麼的舉動會紊亂他自以為滿不在乎的心?
從未對任何人有這麼多的愁緒,為什麼偏偏在她出現時,不但整個世界不同了,還擾動了他一向冷靜自持的心湖?
種種的疑惑紛至沓來,讓他已經夠煩亂的心更加茫然無頭緒,一切只為眼前昏沉不醒的人兒。
雖然她人近在眼前,但他總覺得有道無形的牆阻隔著他們,或許她本就不屬于這里,總有一天還是得回歸她的世界。
「趙大夫來了。」錢千尋氣喘吁吁地一手拖著年近七十的趙大夫,一手提了他的藥箱奔進房內,邵天送也跟著進來關心。
「趙大夫,勞煩你了。」蘇蘇上前禮貌的輕喚了聲。
趙大夫上氣接不接下氣的喘息不已,他這身老骨頭被錢千尋這莽撞的小丫頭拖著沿路急奔,險些斷了氣。
「唉!我這把老骨頭真是差點折在這丫頭的手里。」趙大夫沒好氣睨了錢千尋一眼,略微順過氣這才落坐在床畔。
錢千尋無辜地吐了吐舌頭,惹得邵天送夫婦相視一笑,邵沖也笑著伸指點了點她的頭。
趙大夫搭著駱芷盈的腕脈閉眼不語,過了一會這才露出一抹寬慰的笑意。
「沒什麼大礙,只是感染到風寒罷了,我等會開幾帖藥喝了就沒事。」說著便接過錢千尋遞上來的藥箱,熟練的抓了幾味常用的藥材。「哎呀!可不好了,少了一味野山參,那這湯藥可要再待上明日才可煎成。」
他可真的老糊涂了,竟然忘了藥箱里的野山參早用完,現下天也漸漸黑了,可要等到明日才能入山里深處采集。
「那怎麼才好?還要再多耽擱一晚。」蘇蘇擔憂的撫上駱芷盈的面頰,雖然高燒漸退,可萬一入夜後病情加重怎麼辦?
「我現在去采。」邵沖眉頭攏聚地望向睡得沉穩的她,是他將她帶上山來,那他就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危,這也是他對駱芷盈那股莫名的情愫所下的解釋。
「天都黑了,就只怕你有命去沒命回來。」趙大夫沒好氣的睨了邵沖一眼。這年輕人也未免太意氣用事了,嫌命長也不是這樣糟蹋。
邵沖泄氣得緊皺眉頭,表情是既氣又悶。
「那趙大夫還有其他的藥材可替代嗎?」邵天送問。
「這個嘛……」他面有難色的略微沉吟。
「咦……野山人參,我家里好像還有一些。」錢千尋突然想到地說。
「千尋,是真的嗎?」蘇蘇驚喜滿面。
「嗯!我這就去取來。」匆匆撂下一句話,她飛也似的沖出房間。
「這丫頭老是莽莽撞撞。」趙大夫搖頭直笑著。
邵沖重重的吁了口氣,藥材齊備,他也安下一顆心了。
「唉!千尋這丫頭真是古道熱腸得緊,和她那異母的大哥錢萬兩簡直無法比擬。」邵天送感嘆萬千的直搖著頭。
「是啊!阿虎不知是上輩子欠了他什麼,今生被這個敗子累得如此。」蘇蘇也替錢虎感到不值。
「只可惜讓錢萬兩這個婬賊給逃月兌了,他若敢再回山寨里,我定打得他面目全非。」邵沖惱怒得咬牙切齒、氣憤難忍。
他原本還以為將這串自小不離身的黑珍珠給了駱芷盈,那就是給了她一個安全無虞的護身符,怎知還是受到這惡徒的覬覦,差點香消玉殞。
「都鬧成這樣,他應該也沒膽回來了,芷盈可以安心待下來了。」蘇蘇推想道。
「只盼經過這事,萬兩能收斂些。」邵天送宅心仁厚,期盼他能浪子回頭。
蘇蘇安心的朝丈夫瞧著,沒了錢萬兩那個敗類在山寨里,這樣他們就可以放心的下山去辦事,順道游玩,她好久沒進城看看了。
「芷盈,你能留在這時多久呢?」邵沖自言自語的朝沉睡的她問,一股不安及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讓他的一顆心起伏不定。
※※※※
「錢少爺,我看咱們還是別回來了,要是被人給發現……」小三心驚膽戰的跟在錢萬兩身後,壓低了聲音勸阻著。
「少嗦,你要是怕了就和小七他們那伙人先到另一個山頭去等我。」錢萬兩不耐煩的回頭瞪了他一眼,拐過一條小道來到一處偏僻的矮牆外。
「喔!那我先去那里和他們候著。」他才不想讓人給逮著了。
「要滾快滾。」他忍著勃發的怒氣,瞧也不瞧他一眼冷冷的道。
「嘿……錢少爺,不見不散嘍!」小三一說完急步的回頭就溜。
「哼!沒用的東西。」錢萬兩低低地咒罵了一聲,一個翻身利落的攀越矮牆而入。
他躡手躡腳的左張右望,見沒人這才閃進了園內的回廊,模進錢虎的睡房里。
悄悄地將耳朵貼上門板,听了一會確定里頭沒有任何聲息後,這才放心的推門而入。
輕輕地掩上門,他模黑來到衣櫃前,打開櫃門在衣堆里頭東翻西找,卻只發現一些不太值錢的鍍金暗器。
他滿頭大汗的暗罵一聲,勉為其難的將其收入衣袋內,反正他此刻逃亡出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他要回到山寨里要回他所失去的一切。
將滿地阻去去路的無用衣物踢到一旁,他又模到床旁的一只矮櫃。錢萬兩原本惱怒的神情頓時消去,他又喜又急的打開櫃門,模索了半晌模到一只方形的鐵盒。
盒上上了個鎖頭,微一使內勁鎖頭應聲而裂,他喜出望外的將盒內的東西一把抓起,果真是些值錢的玉石珠寶。
他得意的低笑了幾聲,將玉石珠寶收入衣內,正欲出房時,房門卻讓人一把推開。
「何來小賊,偷模進我房里做什麼?」錢虎怒喝一聲,抽出腰上的長劍,氣勢凌人讓人望之生懼。
錢萬兩悶不吭聲的退了幾步,偷偷地抄起鐵盒使力朝錢虎門面丟去,待他揮劍擋開之際,他一彎身就要閃身而出。
錢萬兩萬萬想不到會有此變,嚇得面色慘白,背脊緊抵著門板大聲驚呼,「爹!是我。」
錢虎听他突然出聲也嚇了一跳,可長劍收勢不及,勉強奮力一偏總算避去了要害,刺入他的肩頭。
「啊……」錢萬兩吃痛的叫了聲,他萬萬想起不到父親意會對自己下如此重手。
錢虎急忙抽出長劍棄置于地,將房內的燭火點亮。
待他定神一瞧,瞧見了對自己怒目而視的錢萬兩身上血跡斑斑,右肩包里的白布上還滲透出點點血絲,而左肩上正血流如注。
「萬兩,怎麼是你?快過來讓爹看看。」錢虎黝黑的臉上滿是自責焦急,他走上前去伸手想拉他。
「哼!別假好心,我讓你抓著了豈不正是自投羅網,好讓你帶我去邵天送那里領功。」他不領情的避開,滿臉的不屑和戒備。
「我不是帶你去領功,你做錯了事總得前去認罪,現在寨里上上下下全在抓拿你,自首總比……」他苦口婆心的勸導著,只盼兒子不要一錯再錯。
「我呸!」錢萬兩極為不屑的冷哼,「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這麼害我,我去認罪還有命活嗎?」
「萬兩,你邵叔叔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再怎麼說你也罪不該死啊!」錢虎放軟語調只希望他能覺悟回頭。
「放屁!邵叔叔、邵叔叔……你喊得倒親熱,他搶了你的山寨你還無動于衷的任人欺負,你這麼沒骨氣算哪門子男人?」他怒不可遏口沒遮攔的大罵。
「放肆,你這目無尊長的死小子。」錢萬兩一語捅到錢虎的痛處,他怒喝一聲,一反手就甩了他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登時錢萬兩只感到腦中嗡嗡作響,一股極為不服氣的怒氣油然而生,幾乎瞪凸了雙眼,要不是身上有傷,他還真想撿起地上的劍在他身上急刺幾劍。
「我目無尊長?你才為老不尊,要不是你為逞獸欲而誅殺我娘的丈夫、奸婬我娘,我娘怎麼會忍辱生下我,待我稍長後便投河自盡。」他將多年來隱忍在心中的不平怒氣宣泄出來。
自他懂事以來就極怨恨自己見不得人的出身,雖然邵天送夫婦嘴上不說,但他心底卻認為他們的目光永遠夾雜著嘲笑、看不起他,當他是低賤的廢物,殊不知其實一切皆只是他自卑心態作祟。
「你……」聞言,錢虎不禁惱羞成怒的漲紅了臉,想不到他不但揭發了他當年的丑事,還懷恨在心。
「嘿,無話可說了吧,告訴你,你的惡行可比我多出一千倍都不止,搞不好我的惡劣習性還是你遺傳給我的呢!炳……」他無恥的朗聲大笑起來。
罷經過房外听到里頭吵嚷聲而佇足的錢千尋,將剛才的對話都听在耳里,她不可置信的張大口,連手中的野山參差點都拿不住地落在地上。
「你這個渾小子……」錢虎氣得全身發顫,揚手又要朝他揮去。
「你沒資格打我吧!禽獸。」錢萬兩早已失去理智的狂吼。
「你……我怎麼會教出你這個不長進的廢物呢?」錢虎絕望至極地頹然放下手掌,懊悔地坐到椅子上,流下兩行悲痛的淚水。
「哈!我是廢物,這還不是拜你這無恥的禽獸所賜。」他怒紅了雙眼,輕視地睨著眼前這個他應當給予尊重的父親。
對于錢萬兩的無禮諷刺,在房外偷听的錢千尋早就隱忍不住,就算自己的父親做錯過事,大哥也不應該這樣出言辱罵才是。
她忿忿的破門而入,目光掃視著一臉錯愕的錢虎及不屑冷笑的錢萬兩。
「大哥,千錯萬錯他總是咱們的親生父親啊!」她心痛地望著眼前兩個至親的親人。
「咱們父親?你還當他是你親生父親?」錢萬兩笑不可遏。
她呆怔地望著他,不解他話中的含義。
「你知道嗎?當年在襁褓中的你是由一個妓女抱上山來,把你丟給這個禽獸。嘿!若你真的是姓錢的種,那你也是不干不淨、風流快活後所生下來的賤種。」
「什麼?」錢千尋睜大雙眼無法置信的迭步直退,她只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染病早死,怎知卻有這般難言的曲折和不堪。
「哈哈……姓錢的一家都見不得人、不干不淨,怪不得寨主之位輪不到你,哈……」錢萬兩淒厲的譏笑聲不絕于耳,他恨透了這個將自己帶來世上的男人。
「爹……這是真的嗎?」她淚水滿腮的顫聲問,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都是大哥他隨口胡說的。
「千尋,我……其實……」錢虎垂著頭不知該怎麼解釋,這個秘密是他的老相好方玉蘿叫自己隱瞞的。
「嗚……為什麼、為什麼……」她憤怒的狂吼著,淚水不但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她向來敬重的父親。
「我對不起你們……」錢虎痛心疾首地喃喃自語,情緒也逐漸失控。
錢千尋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她不住地灑淚搖頭直退,隱約中她開始無法諒解錢虎的所作所為,為什麼他總是一錯再錯呢?
「為什麼?」她痛不欲生地悲喊了一聲,不想再待在這困住自己的山寨,轉頭跌跌撞撞地朝外奔去隱沒在黑暗中。
「我對不起你們,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錢虎目光渙散地喃喃自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哼!這是你的報應。」錢萬兩冷冷地瞧了像瘋了般的錢虎一眼,也跟著奔出門去。
「對,這是我的報應,這是我的報應……哈……」錢虎縱聲大笑,笑里隱含著淒慘的嗚咽,在夜里听來讓人為之毛骨悚然。
他笑了一會兒又放聲大哭,淚眼里仿佛瞧見那被他刺死的男人及被他奸婬的女人,他們慘痛的哭喊聲不絕于耳。
「啊……」他猛地尖聲怪叫,飛速的拿起落在地上的長劍,使盡全身的氣力朝喉頭抹去。
一道血柱狂噴而出,此景震得人駭然,邵沖便怔愣地呆站在門口。
「錢伯伯……」他錯愕地驚喊著,一時間倒也不敢搶上前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才哭得雙眼紅腫的錢千尋將野人參給他們,說錢萬兩在她爹房里,然後有如一陣風地跑了,他跟他爹趕過來一瞧,沒想到會見到這番駭人的景象。
「阿虎!」跟在後頭的邵天送連連驚呼。
隨著錢虎倒下,如泉噴出的血水將房內處處染得血紅。
※※※※
寨里上上下下對錢虎舉劍自刎的變故仍不明所以,而錢萬兩和錢千尋兩兄妹又相繼失蹤出走,更讓整個事件變得益加離奇難解。
邵天送夫婦感傷地為錢虎砌墓立碑,簡單中又不失隆重的為他辦妥了身後事,而後他們也匆匆的下山。
表面上是尋訪無故離寨的錢千尋,實則帶著邵沖幼時懸掛在頸上的雞血玉石,調查他的身世之謎;而管理整個虎牙山寨的重責大任則暫時交托予邵沖。
駱芷盈經過幾日的休養調息已無大礙,這幾日邵沖除了陪她談天說笑外,偶爾還會帶她上崖看他練武耍劍。
一大早,兩人起床用過早膳後,便攜手上崖上散心。
這會兒,駱芷盈正在微風里,雙手扯住綿線放著兩人合力扎成的紙鳶。
邵沖靜靜坐在大石上,望著玩興正濃的她出神,想著自己不知能在她身旁守候她多久?難道要帶著柔弱的她陪自己闖蕩江湖嗎?
突地,「啪」地一聲,綿線斷裂,駱芷盈在驚呼叫聲中連退了幾步,才穩住重心。
「哎呀!我的紙鳶。」她氣惱的急嚷著。
他起身淡然一笑,想不到一只沒有生命的紙鳶還是不耐被人操縱,終究擺月兌綿線的束縛,自由的飄揚在朗朗無際的白雲里。
她一回頭即瞧見他朝自己微笑的聳了聳肩,那欣悅的笑臉讓她瞧在眼里更是氣悶,她的紙鳶都飛了他怎麼還笑得那麼快意。
「我的紙鳶都飛了你還笑。」她嘟著如櫻桃的小嘴,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紙鳶飛了咱們再做一個更結實的就好了啊!」他寵溺的輕撫著她被風吹亂的青絲,如絹的發絲在指節間滑落,柔滑的觸感引動他心底莫名的感觸。
「嗯!「他柔順的低應著,他那迷人心魂的渾厚嗓音柔化了她的氣郁,也加深她對他的愛戀,她抬起雙眼和他相對,眼底皆是說不盡的情深。
兩人的眸光相互纏繞,濃郁得化不開的激情不住朝他們襲來,邵沖心神一蕩的就想伸臂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放肆的吻著她。但他卻只是理智地縮回略伸出的手臂,冷靜地克制沖動的欲念。
他對她還有些不確定,畢竟他是殺人越貨的土匪,而她卻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原本沒有交集的他們卻陰錯陽差的相遇,但這緣分還能持續多久呢?
他望向紙鳶消逝的遠方,若有所思的想起了不知所蹤的錢千尋。「不知千尋去哪兒了?」
「我還是不明白她為何哭著離開,況且錢伯伯又……」她說到這就住口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隱約的感覺到不安。
「不知道,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連爹娘都想不透。」一提起這個至今難解的謎團,兩人心情皆是為之一沉。他不禁氣悶的環臂抱胸,手不經意踫觸到早藏在懷里的東西。
哎呀!他怎麼那麼糊涂。懊惱地暗罵自己一聲,差點忘記這件重要的事。
「只盼此次邵伯父、伯母下山找尋到千尋,那一切的疑惑就迎刃而解了。」她沒留意他的表情,接著剛剛的話盈盈一笑。
「那當然是最好的嘍!」他神秘的轉轉眼珠子,笑容變得有些討好,「昨天收拾屋子發現一樣東西,你猜猜是什麼?」
「猜不到,誰知又是什麼玩意。」她朝他做了個鬼臉,臉上的表情十分調皮可愛。
「那把它送給你,你喜不喜歡?」他試探地問著。
「不喜歡。」她口是心非的笑嚷著,順手拿起懷里前天邵沖用長草編的蚱蜢把玩。
「唉!不喜歡啊!留著也沒用了,那干脆丟下山崖去吧!」他假惺惺地無奈嘆了一聲,提步就朝山崖邊奔去,接著由懷中一探,揚手就朝崖底作勢丟去。
「喂!」沒料到他竟然說真的,駱芷連忙跟著搶上前去阻止。
但只見他手空無一物,望著深不見底的谷底,她失望的垮下一張俏臉,神情懊悔又自責,她只不過隨口說說同他鬧著玩,怎知這次他會認真。
「只是個小玩意掉落谷里你就這樣難過,要是我跳下崖底,那你會怎麼做?」他饒富興味地瞧著直跺腳的她心念一轉隨口探問。
「好端端的跳崖做什麼?要是你真的跳崖,我就……我就……」說到這她不禁俏臉飛紅,不好意思的背過身去。
「你就怎麼?」他笑著追到她面前,雙眸直望進她那已泄漏深情的眼里。
「我……不知道。」她羞澀的別過臉去,轉移話題地問起方才被丟落崖底的東西。「你動作怎麼那麼快,我是跟你鬧著玩的。」
「你這麼緊張在意的東西,我怎麼舍得丟它下崖呢!」他笑嘻嘻地再度伸手入懷,拿出一樣亮晃晃的東西。
「啊?」她本來有些失落的情緒,在望見他滿面捉弄的笑意後頓時明了,原來他根本沒有把東西丟入崖底。
瞧見她的表情頓時開朗起來,又因發現自己被戲弄了摻雜怨懟的逗趣模樣,讓他朗聲大笑起來。
「這給你。」他將手中一口短劍,穩穩地遞到她眼前。
她驚喜萬分的接過,這口短劍劍身銀白晶亮,拿在手中極為順手,宛若為她特意訂作的一般。
「哇!好美。」她雙瞳倏地發亮。
「這劍叫寒玉劍,劍身薄如蟬翼,削鐵如泥,是在某一富商的運貨車上搶得的寶物。我自小就常使來用,長大了嫌它過于輕巧便收藏起,昨天收拾房間無意中給找了出來,想來可以讓你做為護身之物。」他解釋著這劍的來歷。
駱芷盈滿心歡喜的演練了幾招由他那學來的簡易劍法,發現使起來果真既順手又靈活。好一會才舍得還劍入鞘,收入懷中。「這寒玉劍果然很合我用。」
「原來你才是這口寶劍的主人。」他親昵的伸指點了點她挺直的鼻子。
「這叫物歸原主嘍!」駱芷盈笑逐顏開的十分得意,早就將紙鳶遠飛的事給忘得一干二淨了。
兩人相視的笑了一會,這才手牽著手地緩步下崖。
才剛下崖,遠遠地便听見寨里傳來紛雜的叫喊聲,邵沖心中一窒,凝神屏息傾听,但因相距過遠只隱約听到叫喝聲和刀劍撞擊聲。
「沖,怎麼了?」他猛然停步及凝重的表情,讓她感到有些微不安。
「不知道,寨里可能出事了。」他緊皺雙眉道。
緊握著駱芷盈的小手,兩人快步地朝寨內急奔。
奔到崗哨外不遠處,迎面就瞧見一名寨內土匪和一名陌生的人打成一團,外來者招招凌厲狠毒,自己寨內兄弟已是滿身劍傷。
邵沖面色一沉,放掉駱芷盈的手,使個眼色要她照顧自己,接著飛快抄起被人丟在地上的長劍,挺身加入戰局。
駱芷盈見狀機靈地將懷中的寒玉劍拿在手中,護在胸前。
手起劍落,邵沖搶著先機,一劍刺穿了外來者的咽喉,奪得勝利。
「少寨主……」那全身受創的土匪吃痛的突地坐倒,傷口血流如注,喘息不止。
「出了什麼事?這些又是什麼人?」邵沖蹲身扶著幾欲昏去的他。
「寨內亂成一團……錢萬兩……錢萬兩這個惡徒……他率眾攻打上來……指名要少寨主你的項上從頭……他說要奪回寨主之位……啊……」他忍著最後的一口氣說完,身子一軟睜眼死去。
「錢萬兩……」顫著手扶著那漸冷的軀體,邵沖難以置信的倒抽了口氣。雖然他早料到錢萬兩定會不甘心的返回山寨,但卻沒想到他會來得那麼快,而且血洗山寨。
「沖,這怎麼辦?邵伯伯和邵伯母都不在……」駱芷盈有些害怕的離尸身遠了些,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故意等爹娘下山才攻上來。」他悲憤的站起身來,眼光投向遠處應該已殺得血濺橫飛的寨里。
她聞言不禁打了個寒顫,連拿在手中的寒玉劍也似要月兌手而出。
見著她眼中的驚懼,邵沖伸臂將她摟在懷中,用滿腔的柔情化去她驚魂未定的心緒。
「別怕,芷盈,你先下山去躲著,我去寨里擒拿錢萬兩這個惡賊。」
「不,我同你一起去。」她不依地搖頭反對。
「不行,刀光劍影中我無暇分身保護你。」他心疼的揉揉她如雲的發絲,努力地將她的一顰一笑皆深深烙印在心中,他要永遠記得她。
「沖……」她秀眉緊蹙,心中萬般的不舍,他們倆這一分別還會有聚首之日嗎?
「我不能放著寨里的兄弟不管,爹娘不在我便是頭兒。」他苦澀地一笑。
這就是身為寨主的重責大任,得和兄弟們同生共死。
「你一定要來找我。」她哽咽地說,向他求討承諾。
「嗯!」他點點頭,刻意裝出輕松的神情好讓她放心。
「我在山下的小溪旁等你,你一定要來。」她不放心的一再提醒他,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嗯,快走吧!」他將她推離,笑里夾雜著痛心。他根本就沒有把握能活著見她,這次獨自應戰的他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
「沖……」她低喊一聲,步履不情願的略移一步。
他回望了山寨一眼,殺戮聲愈來愈清晰,似乎即將要殺出山寨般,他又著急又是憂心,生怕再遲一些她就逃不出這片血腥的山頭。
「快走,我沒時間再耽擱了。」他斂去笑意,眼神語調中有著不容反抗的堅持。
淚水終究還是模糊了她的視線,再度望了他那碩長的挺拔身軀一眼,她終于牙一咬听話的轉身奔去。
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懷著必死的決心,邵沖低喝一聲,朝山寨里大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