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叔叔、昭叔母……」錢千尋拉著駱芷盈來到大廳。
駱芷盈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周圍,這大廳雖然也很大,不過還比不上駱府的一般,廳內擺設除了一張大圓桌和幾張披上獸皮的太師椅之外,便是牆上那張佔了大半視線,讓人頗生敬畏、色彩斑斕的巨大豹皮。
「千尋,又是什麼事讓你這樣大叫大嚷的?幾里路外都能听到你的叫喚聲了。」蘇蘇搖頭淡淡地笑著,放下手邊剛飲的熱茶,將目光朝著她帶來的人直瞧,隨即眼尖的發現她手腕上的那一串黑珍珠。
而由書里抬頭的大寨主邵天送只是但笑不語,靜候下文。
「昭叔叔,昭叔母,給你們介紹個人認識。」錢千尋神秘地笑著拉過駱芷盈。
「她叫芷盈,是邵沖帶回來的。」她刻意若有似無的拉高她戴黑珍珠的右手,讓他們瞧個分明。
「是嗎?阿沖真的帶了個姑娘回來?」蘇蘇和善的笑著,打量駱芷盈的眼神中充滿善意。
邵天送無法置信的挑高眉頭,依阿沖的個性,實在很難相信他會帶一個女人上山寨,而且還將黑珍珠套在她的手上,那不等于是……
「芷盈,我可是帶你來見公婆的,他們是邵沖的養父母。」錢千尋一向直來直往,有話直說,連這種話也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千尋,你在胡說什麼……?駱芷盈低垂著頭面紅耳赤地輕斥著,但心頭卻漾著莫名的甜甜喜悅。
「我哪胡說了,瞧瞧這串珍珠都掛在手上了還不承認,而且我和幾位兄弟們還親眼瞧見邵沖和你兩人親密地共乘一馬……」她極其曖昧的暗示著他們的關系匪淺。
「你……」被她這麼一說,她更是羞得連腳指頭都紅了。
「行啦!千尋,你一個大姑娘家說這些話也不害躁。」蘇蘇忍不住出口替駱芷盈解圍。
「阿沖人呢?」不發一語的邵天送總算開口說了句話,明眼人都知曉他是刻意轉移話題。
「他啊!被他的狐群狗黨們拉去喝酒嘍!」錢千尋回道。
「這孩子也真是的。」蘇蘇叨念著,「千尋,你帶芷盈去客房休息一會,晚上還有慶功大會呢!」
「婆婆都說話了,你這準媳婦還不快快領旨休息去。」錢千尋嘻嘻地直笑著,拉著駱芷盈就往里頭跑,一點都沒女孩子的柔順模樣。
「千尋這丫頭愈來愈頑皮。」蘇蘇望著她們兩人的背影直笑著,「可能是在寨里混慣了,像個男孩子。」
邵天送嘆了一口氣,臉色卻益發沉重起來。
「送哥,你在想什麼?」蘇蘇見丈夫緊鎖眉頭,疑惑地問。
「瞧這姑娘氣質超月兌凡俗,好似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他有些擔心的瞧著妻子。
「你不喜歡她?」蘇蘇神態自若的飲了口熱茶,表情十分不以為然。
「我是擔心她的來歷不簡單,而且,阿沖他早就和千尋有婚約。」
她聞言心頭猛然一震,顯些被口中的熱茶嗆著。是啊!她怎麼忘了這一點?
「況且,阿沖又不是咱們的親兒,我們尚未找到他的親生父母,這事咱們又怎麼做得了主?」他將困難處一一道明。
「那你替阿沖和千尋允婚又做得了主?」她十分不服的反駁。
「我……」他頓時語塞。
「再說若是咱們永遠找不到阿沖的親生父母,那他是不是就永遠都不娶?」她百般不同意的反問。
他緊皺眉頭,妻子雖說得有理,但婚姻畢竟是大事,不得不慎重一點。
「送哥,不管咱們怎麼決定終究還是需要他們年輕人的同意。我看這事咱們就樂觀其成吧!」她柔聲勸說著。
邵天送沉默不語,由懷中取出一塊紅絲線串著的雞血玉石,這玉石是他們當初在河邊撿到阿沖時,他身上的惟一的信物。
「你也不是不明白阿沖這孩子的個性,他想要什麼可是有自已的想法,毋需咱們為他煩心。」
「是啊!阿沖這孩子聰明伶俐,絕不會永遠身處這草莽之中,老鷹終究要展翅飛翔。」他略微放下心來,這孩子這麼優秀,會自有主張的。
「送哥,這玉石……我們還要再查下去嗎?」多年來他們明查暗訪,就是無法借由這塊玉石查得阿沖的身世之謎,而她也很怕謎底解開的那一天到來,這代表了邵沖離去的日子。
「我想下個月下山一趟。」他輕輕將大手覆上她那微微顫動的手上,他心中的不舍不會比她少。
※※※※
夜幕低垂,如鉤的銀月歪斜斜地掛在天際;草原上堆起一個火堆,照亮了黑漆的夜晚,人聲鼎沸。
邵沖和幾名兄弟喝酒談笑,不經意一瞥,發現在不遠處的駱芷盈眨著大眼,好奇的坐在大石上張望,顯得有些無聊和孤寂。
他向兄弟示意他離開一下,無聲無息的走到她身旁,挨著她也坐在石上。他調皮地道︰「小泵娘,一個人啊?」
「啊!」她被身邊突然響起的聲音給駭了一大跳,側頭一看,眼簾里映入的是邵沖那張放大的俊朗笑臉,兩人的臉相距僅余寸遠,雙方皆感受到彼此吐露出來的氣息。
她一驚,又急忙別過臉去,雙頰倏地染紅。
「我……」他們之間彌漫著異樣的氣氛,讓一向無話不說的邵沖竟結巴的不知該說什麼。奇怪,今晚的他是怎麼了?
她微微偏著頭偷瞧著他,只見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還微斂眉頭,他在想什麼?
邵沖突然發覺到自已的情緒總是莫名的被她牽引,眼神也不自覺的梭巡著她的蹤影,自已到底是怎麼了?
視線飄落至她手腕上的那串黑珍珠,嘴角不禁浮上一抹淡笑。或許是對她的一種責任吧!他在心中暗忖著。
「對了,你這串黑珍珠給我戴上了,那豈不是……」瞧他望著自已手上的黑珍珠,她靦腆的臉一紅。
「帶你去一個地方。」牛頭不對馬嘴地說著,他伸拉起她。
「去哪?」她莫名其妙的被他帶著跑,在茫茫的黑夜中雖看不清楚方向,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握著她的大手是那麼有力和溫暖。
兩人來到一處寂靜的山崖後,他放開她,就著柔軟的草地而坐。「你抬頭看看。」
她依言抬眼一瞧,不禁睜大了雙眼驚喜得連嘴巴也闔不攏,整片閃爍明亮的星星像是伸手可及似的,這番景致是她在平地看不到的。
「哇!」她忘形的途聲驚嚷著,眼前的美景美得讓人不可置信。她恍惚的退了幾布,閃爍的星光燦亮得幾乎讓她睜不開眼,如夢如幻的迷炫了她的心魂。
他懶懶的瞧著她因興奮而開心不已的笑臉,忍不住也跟著她笑;這片美麗的夜空他已不下千次前來造訪,但總覺得今晚星星特別漂亮也特別不同。
「好美啊!」她伸出縴縴玉手想將滿天星斗攬入懷中,但明明近在眼前的星星卻偏偏遙不可及。
微涼的夜風輕輕拂著她身上單薄的衣衫,在月光的映照和薄霧的掩飾之下,讓縴弱細瘦的她猶如傲立于雲霧中的仙子般,神秘而遙遠。
邵沖失神的直盯著她,見她步履輕飄地緩步朝崖邊走去,他一驚,一股涼意爬上背脊,連忙一個箭步沖上前去——
駱芷盈只顧和滿天調皮的星子玩捉迷藏,渾然未覺自己已是踏在崖邊,突然,她發覺自己的腳在下一步將踏空,嚇得失聲尖叫,在這萬分驚險的時刻,幸好邵沖快一步的抱住她,往後急退,要不她定成了崖下一縷幽魂。
兩人雙雙倒在草地上,不但邵沖早嚇得汗水淋灕,就連駱芷盈也驚得秀容慘白,渾身輕顫著。
他仰躺在草地上不住地喘息,感覺到伏在自己身上的她已嚇得全身冰冷。他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
「芷盈,沒事了,沒事了。」他極盡溫柔的撫慰著她。
見著她睜著一對美麗卻駭得失神的瞳眸,他不禁十分心疼的輕輕吻上她毫無血色的雙頰,企圖以自己唇瓣上的溫熱安撫她此刻驚慌的心靈。
一股強烈的溫暖感受撫平了她驚魂未定的心,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緊緊回摟著他,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間,乞求更安穩的依偎。
「沒事了,別怕,還有我在。」他不舍的輕輕撫去她不斷涌出的清淚。
他情不自禁的又在她漸漸回復紅潤的俏臉上印上一吻。
靶受到他狂亂的心跳,鼻間聞到的盡是他身上剛毅的男子氣息,讓她好不容易平靜的思緒又紛亂起來。
「看,有流星!「他欣喜伸手指了指在夜空上剛才劃過的一道明亮光芒。
她仰著羞澀的笑臉捕捉那一閃即逝的流星,心頭悸動的狂跳著,方才他在自己臉上一吻還隱約感到熾熱。她紅著臉由他懷中掙扎而起,不知所措地垂首玩弄自己沾染泥土的衣角。
然而邵沖卻以為她的沉默不語是在剛才的凶險,心里思索著讓她自可怕的回憶中月兌困的方法。
有了!他朝自己懷中模去,探著一物,接著他霍地站起拍拍身上的塵土。
「你去哪?「她仰著頭有些不安的問。
「你先閉上眼楮,等一會兒會出現一個更美的夜空。「他十分神秘的笑著。
他那溫柔低沉的嗓音像是魔咒似的牽引著她的心,她听話的閉上雙眸。
邵沖極滿意她的配合,嘴角浮上爽朗的笑容,將懷中的物品拿出,快步的走到崖邊。打著打火石後,點燃火藥上地引信,只聞「咻」地一聲,火藥倏地沖向天際。
邵沖笑著大嚷,「芷盈,快看。」
此時的天空綻放出五顏六色的炫麗煙火,在一瞬間主單調的黑夜添上炫目的色彩,短暫的停留後四下飛散,最後隱沒在黑暗的天空。
「哇!好漂亮。」她眼中閃爍著欣喜出望的光芒。
「可惜身上只帶了一個,下次我帶一箱煙火來放。」
「那一定很美!」她開始幻想滿天煙火的情景。
「你那一對又圓又亮的大眼可比星星漂亮得多了,你瞧瞧,天上的哪顆星賽得過你的雙眼?我還真懷疑是不是你去偷摘下來的。」他一本正經的指指明晃的群星,好像頗有那回事。
「胡說。我人在地上,星星在天上我怎麼去摘?」她笑著陣了一口,心底為他稱贊自己的雙眼漂亮似天上的星斗而竊喜著。
「面對你我可不敢胡說。」他偷偷欺近她的身畔低語輕喃。
「是啊!你不胡說就愛亂說,你再亂扯看我打不打你。」她輕笑著揚起手作勢要打。
「打痛了我不打緊,可別弄傷了你的小手,娘子。」他反手將她打來的手腕拿住,笑嘻嘻地捉弄著她。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娘子啦!」她俏臉飛紅的控訴著,被他拿住的手輕輕一掐,在征不月兌之余,索性就讓他握在手里,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曖意。
「喏!證據確鑿還想抵賴。」他抬起捉在手里的皓腕,腕上的黑珍珠輕輕一撞發出聲響。
「這是你硬給人家套上的。」她臉上帶笑出聲辯駁。
「你也沒反對不是嗎?」
他表情曖昧的朝她一笑,「不過這也是為了你好,我帶你上山就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
「保護我?」
「是啊!戴上這個在山寨里可沒有人敢欺負你了。」自信滿滿的一笑,拉著她準備返回山寨。
「不會啊!山寨里的弟兄們待我也都不錯。」原來不是所有的土匪都是她想像的那麼可怕。
環著她的腰,邵沖放心的笑了笑,兩人的輕聲笑證在薄霧籠罩的山間蔓延開來,雖然入夜的山里空氣特別的冰冷,但他們彼此卻感到奇異的暖和舒服。
※※※※
陽光斜斜地由打開的窗口映入房中,散了清晨輕掩的微濕霧氣。
邵沖起身洗臉著衣後,快步的踏出房門,穿過一條回廓來到駱芷盈的休憩的客房門口。
「芷盈,你起來了沒?」他輕敲著房門。
等了一會兒房中無任何的回應,他又再度的抬手拍擊,但仍舊無聲無息。
難不成她早已起身?他狐疑的走到窗口,將窗欞推開一瞧。
房內空無一人,枕被折疊整齊,顯見是有人整理過,鏡台前尚有一盆清水,其旁的布巾不隱含水氣。
「她還起得真早。」他將窗戶闔上走向大廳。
大廳里蘇蘇喝著早茶正在觀看丈夫舞劍,桌上放著剛出爐的糕點。
「爹、娘,早啊!怎麼沒看見芷盈?「邵沖朝蘇蘇微微欠身,四下張望著。
蘇蘇搖了搖頭。
「會不會是四處看看去了?「邵天送還劍入鞘,接過妻子遞過的布巾擦拭薄汗。
「不太可能,她對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可以跑到哪里?「邵沖著急的起身要沖出去找人。
「阿沖,你要上哪去?「蘇蘇連忙喊住他。
「去找芷盈啊!她一個弱質女子能上哪?要是不小心遇到了惡虎猛獸,該如何是好?「他愈想心中愈是不安,莫名的他老覺得心里七上八下,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
「這倒也是。阿沖,咱們分頭去找。「邵天送也放不下心。
「我也去。」蘇蘇開口道。
三人焦急的來到客房外的庭院,蘇蘇眼尖地瞧見地上留有一只繡鞋一瞧,不禁嚇出一身冷汗,這只鞋是駱芷盈的,莫非……
「芷盈她出事了。」他匆匆的撂下這句話後,像只無關蒼蠅般就要沖出去找人,不意竟撞上迎面走來的錢千尋,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旋風似的離開。
邵天送和蘇蘇尾隨在後,迎面就遇上了走上前來的錢千尋。
「哎唷!邵沖你趕著投胎啊!撞了人也不會說聲對不起,痛死我了!」錢千尋中沒遮攔地抱怨著。
「千尋,你來了正好,一起分關找找,芷盈失蹤了,咱們還在院子里拾到這只繡鞋。」多個人多個幫手,蘇蘇連忙要她一起來找人。
驀然,錢千尋想起一件事——
「大事不好了……」今天她大哥反常的一大清早便出門去,而且還一臉神秘,難道……她將錢萬兩異常舉止道了出來。
邵天送和蘇蘇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兩人互看了一眼頓感事態嚴重。
錢萬兩的性好漁色在山寨里人盡皆知,他在山寨外的風流韻事多得不勝枚舉,只是他們皆瞧在錢虎的面子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不到今日竟是養虎為患。
邵天送當機立斷地分配找尋路線,三人立即分頭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