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兒小姐……」
「河佳,你別說了,反正以後我跟你們冷月宮一刀兩斷,從此各不相干。」
「是嗎?你真的這麼想?」河佳仍是微笑著。
「要不然你以為呢?」
林芙兒停下腳步,用一雙看不出心緒的眼眸盯著她。
「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會輕言放棄。」她聳聳肩,淡淡地說。
「是嗎?」
林芙兒突然笑了。
「我不曉得你竟然如此了解我。」然後她繼續向前走。
經過這座冰雪山林,出了草原,便月兌離了冷月宮範圍,今後……又是她獨自一個人了。
「不過,我還是不懂,為何你要離開冷月宮,在宮里做什麼事都方便,而且,若你沒有開口說要走,宮主也絕對不會強迫你離開的。」到了草原,河佳仍忍不住詢問。
她希望林芙兒能夠改變決定不要走。
「強迫我離開?」
林芙兒輕哼,「他那模樣明白的就是要我走,我還留在這里做什麼?我可沒那麼厚臉皮。」事實上,她的臉皮多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那妹子行事太任性了。」
「我可沒有半點怪她的意思,要我走,那是冷寒月的意思。反正我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反而自由自在。」
她的語氣雖輕松,河佳反而覺得十分難過,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要回林家莊園嗎?」
「不。」林芙兒苦笑。「目前我還不能回去。」
「為什麼?依你現在的情況還是回南方較好。」
林芙兒神色一黯,撇了撇嘴,沒回她半句。
「那麼你打算去哪里?」她又問。
「不曉得,走到哪里就到哪里。河佳,我發覺你滿羅唆的。」她斷然地表示不想繼續說下去。
河佳欲再說什麼,卻仍是輕嘆一聲,如她所願的閉口不言。
這天晚上,河佳堅持陪林芙兒在草原過夜,她們尋了處牧人的帳子,便借宿下來。
第二天一早,林芙兒催促河佳起程,兩人終于在午時前越過森林,離開冷月宮的範圍。
「你該回去覆命了。」
「再走一程。」
「用不著了,再這麼一程一程的走下去,我看你干脆從此跟在我身邊好了。」她開玩笑的說。
「也好。」
河佳回答得很干脆,但是林芙兒聞言卻嚇了一跳。
「不會吧?冷寒月會殺了我的。」罪名是——誘拐他的手下大將。
「宮主不會反對的。」
她相信這也是宮主要她護送林芙兒出冷月宮的用意。
「可是我反對呀!」
「你別逞強,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多少功力,倘若出了什麼事——」
「我還是會沒事。」她望向遠方,接下去說︰「反正離開冷月宮之後,我便不想再和冷月宮的人有所牽扯;況且,我的腦袋可不是白生的,我自會想辦法照顧好自己。」
「你在賭氣。」
「不,我現在頭腦清楚得很。更何況,我從來不做對自己無利的事。」除了愛上冷寒月這一件。
「但是……」
「沒有但是!」林芙兒忽然揚眉怒吼,覺得十分不耐煩。
「河佳,我用不著任何人保護。那麼多年來,我還不是這麼走過來的。」林芙兒緊咬著下唇,深吸口氣。「沒有人可以擊敗我。」
河佳駭住,林芙兒眼中燃燒的堅定倔強令她不禁心顫;在全身戰栗的同時,她突然明白,一直以來,她竟低估了眼前美麗少女的能耐。
「若他真的擔心我,他自己會來。倘若他依舊那麼固執——」林芙兒抿了抿嘴,「那也是上天注定的,而我也會真正死心,這樣,對他、對我都較好……河佳,你明白嗎?」
她冷然地說完,抬起腳步,沒等河佳回答便往前方走去,半晌,便遠遠的丟下仍愣在原地的河佳。
河佳看著她倔強的背影,不禁低頭抿嘴而笑。
她沒有追上她,反而踏著輕松的步伐往冷月宮的方向走去。
爆主若是在乎她,自然會追上她;若宮主並沒有那麼在意,那麼她似乎也沒必要跟在林芙兒身邊。
她確信,宮主若見她回去,必然會十分生氣。但是當時,他也沒有言明要她跟著林芙兒呀,所以,河佳自是十分安心地回去覆命,同時也少不得要將林芙兒怒吼的最後一句話忠實地轉述給宮主听。
至于宮主會采取什麼行動,這就不是她這個做下屬的人干涉得了的。
她走了幾步,再回頭望向林芙兒的背影,林芙兒的身影就只剩下一個黑點,遠遠地點綴在天地之間。不知怎麼地,望見這樣的情景,忽然有一抹感傷浮上她的心間。
這樣奇特的一名小女子,常年來就這樣一人獨自過著飄泊的生活嗎?難道,她不覺得孤獨嗎?又是什麼原因,讓她一提起林家莊園便顯出淡淡的傷悲?她不想家嗎?而在那異常堅強的表面下,她又獨自嘗著什麼樣的孤獨滋味呢?
心中有著無數的疑問,混著無數的不舍……
河佳不自覺地露出苦笑。或許,外表開朗的人,只是將悲傷藏得更深罷了!
終于又剩她一個人了!
林芙兒望著茫茫的前方,竟有說不出的失落。
現下,她當真是沒地方可去了。師父不在山上,她回去也沒用,更河況回山的路途會經過塔湖,以她現在的狀況,又不是存心找死,干嘛往那個地方跑?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二哥林雲白,而大哥更不用說了,從這里到他那里可要十幾天的路程,而且那里那麼接近南方,她可不敢冒險。
幸好距離期限的日子不遠了,再一個月,她就可以回林家莊園和親人團聚。
林芙兒想著,忽覺眼眶一陣溫熱,霎時,眼前模糊一片……她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想家,她覺得自己變軟弱了。
早就知道自己不可以對任何人、事、物心存依賴,渴求任何溫暖的,現在一切還是得重新開始。
無論情況有多壞,首先,她必須要找個地方,讓自己回復功力。
在冷月宮中,她過于自信,還以為可以平平安安地在那里等師父前來,所以冷寒月禁止她練功時,她也不在意,心想只要等師父來了,要恢復功力是輕而易舉的事;現在可好了,讓自己陷于如此困境。
唉!要找一個不受人打擾的地方練功可不容易。
林芙兒懶懶地坐在路旁的大石上低頭沉思。
良久,她伸了個懶腰,再度踏上路途。
但是,見她穩定前行的路線,竟是隨興所至。
她哼著小曲兒,一路就以散步似的閑散步伐走去,那模樣,倒是十分悠哉。
「你就是林芙兒?」
「找我?不會吧,我這麼有名嗎?」
林芙兒笑盯著突然擋住她去路的三名黑衣人,神態是一派地閑適,只不過在心中暗暗叫苦。
這三人顯然不是塔湖七幫八寨的人,瞧他們渾身隱含的殺氣,恐怕是殺手之流的人物。
真是頭痛,偏偏她此時功力不濟,又身在密林里,就算呼救恐怕也沒人听得到。
「果然生得十分美麗。」
「小泵娘,在下要得罪了。」
「殺手?」
「很聰明。」
「你這殺手很奇特,話滿多的。」
「但是依然不會心軟放人。」
「多少錢?」
「抱歉,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本閣的宗旨向來是接手生意便無法更改。不過,在你臨死之前,倒是可以另外花錢雇用我們找人陪你入葬。」
「雇用你們的人是誰?」
「又要令你失望了,保障客人的安全也是我們的宗旨。不過,你可以用猜的。」
「猜中了你會回答我?」
「開玩笑,那是不行的。」
「好吧,反正我也想不出到底是誰跟我有這麼深的仇恨。」事實上是太多了,根本猜不出是哪一個。「不過,難道不可以通融一下,讓我多活個幾天?」
「這……似乎不行,這個交易是有期限的,所以價錢也貴了些。」
「可以讓我知道期限嗎?」
「可以。」
「什麼時候?」
「今天。」
「晚上?」
「太陽下山前。」
林芙兒望天興嘆,為什麼此時的夕陽要這樣紅呢?
「得罪了。」
「不客氣。」
她才話落,黑衣人的劍尖已抵在她縴細雪白的頸項,招式凌厲,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但見林芙兒腰身一扭,劍尖就隨著她的身勢滑過,但仍在雪白的頸上劃出一道淡淡血痕。
林芙兒心中叫苦,失去功力讓她的身子也變得不夠靈活。
只見她驚險躲過那把長劍,不過一瞬間,另一個黑衣人雙手的短刃立即迎上,她將腳下輕石踢上,擊中向她心窩直刺而來的銀光,但底下的那把匕首可怎麼也避不過,只听她悶哼一聲,那銳利的匕首已完全沒入她的月復部。
她咬著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那名黑衣人推開,踉蹌地後退數步,最後終于不支跪倒在地,痛苦地彎著腰,一手著地強撐著身子,一手則緊按住骯部,瞪著那漸漸向她移近的三名黑衣人。
「小泵娘,別怪我們,這是我們的工作。」
林芙兒聞言苦笑,月復部的痛楚令她頓時汗濕了衣衫。這下子,恐怕真的得去向閻王報到了。
很意外的,在這即將面對死亡的一刻,她腦海中不僅浮現親人的身影,也清楚地看見那無情的冷寒月。
突然間,她快意地想像著,他知道她死亡後,那副自責痛苦的模樣。
驀地,冰冷的刀鋒抵著她後頸,而她早已失去抵抗能力。
不過,她在喘息之余還來得及開口︰「別砍我的頭,刺我的胸口,至少給我留個全尸。」
「沒問題。」那殺手倒是十分干脆。
「多謝了。」基于禮貌,她還是跟他道謝。
不過她好像謝得太早了些,當她緩緩閉上眼,準備從容就死之時,林間卻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氣息。
黑衣殺手的劍化為銀光即將刺入林芙兒胸口的瞬間,那銀光卻突然消失。
清脆的折劍聲響起,震麻了黑衣人的手,也震出他們的驚愕。
林芙兒微愣一下,欣喜狂涌。勉強抬頭一看,只見眼前不知何時又多了兩名黑衣人。
那兩名黑衣人來得突然,一身是和那三名殺手幾乎一模一樣的黑衣打扮;不同的是,那兩名黑衣人渾身包得密不透風,只能見到黑布中的一雙眼珠子,連雙手也著黑手套,而且那黑色衣衫竟還是寬松的及地長袍,瞧來十分奇詭。
而他們的武功則令林芙兒皺起眉。
不是不夠好,而是太詭異了!他們手上沒拿任何武器刀劍,只憑空一揮,那三名殺手的身軀便像風中飛絮,伴著驚心動魄的慘叫聲,在空中劃了一個美麗的弧形,然後砰的一聲,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