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
昏暗的月光、搖曳不定的樹影,風刮過樹林間的淒厲呼嘯聲,夾雜著間斷的鳥叫獸鳴,不過是晚上七點多,走在山路上卻像是三更半夜一樣,陰森又恐怖,讓人膽戰心驚。
「叮鈴鈴……」
山路上,穿戴著黃袍高帽的道士在前頭念咒搖鈴,後頭一個灰袍小苞班遍撒冥紙。
鱉譎的氣氛中,兩名警察押著一名嫌犯往前走,再隔了十步左右的距離,浩然和兩名便衣刑警也緩步跟著。
「老大,現場模擬這種小事我們處理就行了,您大可回去休息,不必跟來嘛!」
說話的是跟在浩然身邊已經有六年的大隊長王百強。少年白的他雖然年紀比浩然還小,但一頭白發加上老成的臉孔,看來好像已經四、五十了。
「無所謂啦,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浩然捧著一袋鹵味,邊走邊吃,打算就這麼打發今天的晚餐了。
「局長,您工作太賣力了,我看您這樣根本沒時間約會,您女朋友不會抱怨,哎喲──」
才剛升職調來的菜鳥便衣小林,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被百強狠狠巴了一掌。
「大隊長……」
小林皺眉揉著痛到發麻的後腦勺,一臉無辜。
「白目林,你怎麼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真是會被你給氣死!」百強瞪著他。
「啊?」小林一臉冤枉。「我剛剛有說錯什麼嗎?」
「廢話!老大他根本沒馬子啦!全警局誰不知道他已經好幾年沒女人了。約會?跟鬼喔!」.
道士的鈴聲停了。
所有人全回頭望著他們三個,臉上盡是忍俊不禁的表情。
中氣十足的百強一大聲就像獅吼一樣,方圓數里內不論是人是鬼,大概都听見了。
「王──百──強──」
浩然臉上不曉得已經冒出幾條斜線。他干笑睇向多年戰友,從齒縫中冷冷喊出對方名字。
「什麼?」
百強本來看著浩然那張綠臉還很茫然,直到眼角余光瞥見小林一手捂嘴一手捧月復,在一旁痛苦忍笑的表情,這才明白自己一張大嘴當眾說了什麼。
「呃……嘿、嘿──」他笑出一身冷汗。
「還『嘿』?」浩然白他一眼,模模脖子又訕訕地看向眾人。「全都站著不動是怎樣?今晚要是沒個結果,大家就全在案發現場陪死者的冤魂過夜,看誰有福氣讓鬼托夢算了!」
最怕鬼的小林白了臉。「老大,你開玩笑吧?」
「不是。」百強以自己過來人的經驗代答︰「我曾經被老大逼著跟他一起去墳場找了一夜的線索,那時還是七月半呢!」
小林聞言倒抽了口涼氣,二話不說就沖向前叫道士和其他人快點趕路,打死他也不想在凶案現場餅夜!
一行人到了當初發現被害者尸體的廢棄工寮,立刻要堅持是自衛殺人的凶嫌模擬案發當時的情景。被百強指派扮演被害者的小林不情不願地上場,還不忘先纏著道士幫他淨身、驅鬼,就怕真中邪。
「老大,你認為真的只是單純的自衛殺人而已嗎?」
百強在一旁看他們模擬,跟浩然悄聲商量。
浩然撇唇冷哼一聲。「哼,真的才有鬼!」
「但是這個案子不管是目擊證人、現場的物證和相關的證詞,全都對那家伙有利,他堅持是自衛殺人,根本就是認定了死無對證,現場再模擬一百遍也是一樣,沒有法官認可的鐵證還是判不了的,所以才會拖到你休假回來還沒解決這個燙手山芋。」
百強說得滿月復無奈,浩然也明白好友這陣子承受的壓力。畢竟凶嫌是立委的兒子,連剛回國的他也是一進警局就接到來自八方的關切電話,這案子不早點了結,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嗯,我已經看過鑒識課提出的報告了,還真是『完美無瑕』呢!」
浩然意有所指的一句讓百強會心一笑。「是啊,看來等這件案子結束之後,你得去鑒識課抓『蟲』了。」
「我想也是。」
浩然叉了一塊豬血糕吃,皺眉看著還在那「演」的凶嫌。
「我看這件案子想靠科學辦案是不成了,死馬當活馬醫,用老方法吧!」浩然把手中的鹵味袋交給百強,眸光中有著詭譎笑意。「要就逼真點,你耳朵湊過來,待會兒就照我說的去做……」
他們倆在一旁商量,而先前幾次因為消息走漏而被媒體與被害者家屬包圍,不得不取消的現場犯案模擬,也終于在這次封鎖消息、模黑上山時,全程攝影完畢了。
「喂,你們覺不覺得好像突然變冷了?」.
浩然突然搓著手臂說,百強立刻面色凝重地附和︰「我剛剛就這麼覺得了,只是不想小林那個膽小表又說我故意嚇他才沒提的。」
「什……什麼意思?」
小林正疑神疑鬼地環顧周遭,忽然風吹木門,「咿」地傳來令人更加毛骨悚然的恐怖聲效。
「老大,我看我們還是快走吧!」小林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我也覺得這地方越來越陰了。」
「不用怕啦,有師父在這嘛!就算真有鬼,冤有頭、債有主,要出事也輪不到我們。」
押解凶嫌的其中一名警員正氣凜然地說完,看了凶嫌一眼,後者立刻干噎了一口氣,目光驚惶地掃視周遭。
小林一臉敬謝不敏的表情。「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誰曉得那個冤鬼會不會用他嚇死人的死相跑出來找我們伸冤?還是快走吧!」
「走之前,你們先四處再找一遍有沒有遺漏的任何線索,人留下我看著就行了。」浩然淡淡吩咐下去。
小林一張苦瓜臉。「老大,我大白天來找過幾次都沒半點線索了,現在外面烏漆抹黑的怎麼可能會──」
「叫你找就找,哩叭嗦什麼!」
百強連拖帶拉地把小林揪出工寮,另外兩名員警也在工寮內搜了一陣,查無線索便往外找去。
「師父,我想麻煩您到外頭招魂看看。」浩然跟黃袍道士說︰「這件案子我實在是毫無頭緒,不過也是得盡人事才能听天命,冤了任何人都不好。」
「我都說了,我是自衛殺人,冤的是我──」
「閉嘴!」浩然白了心慌的凶嫌一眼。「我有說你有罪嗎?又不是要抓你去槍斃了,給我安靜點!」
「你敢跟我大聲?!我爸可是──」
「是什麼?立委嘛!然後呢?」
浩然說著便把手中的竹簽當飛鏢射,竹簽不偏不倚地從凶嫌右耳旁只差幾公厘的位置飛過。
「對不起,手滑了一下。」浩然當作沒看見對方被他嚇白的臉,笑里藏刀地說︰「順便告訴你一聲,我這個人生平最討厭別人拿頭餃和錢壓我,這個分局長的位置我也是可坐可不坐,不怎麼稀罕,我已經跟你老爸說了,他沒提醒你最好別惹我比較好嗎?」
血氣方剛的年輕凶嫌目露凶光地狠狠瞪了浩然一眼,不過倒是閉上嘴,大氣都不敢再吭一聲。
「分局長,那我們就先出去作法了。」
黃袍道士帶著灰袍小道士離開了工寮,浩然便將木門一關,里頭就只剩下他和凶嫌獨處了。
「你……你干麼把門關了?」
凶嫌不安地左顧右盼,室內只剩浩然手中的LED手電筒發出的蒼白光線,正好投射在地面干涸的大片血漬上。
「關了……就沒人救得了你啊!」
「你在說什──」
凶嫌話才說到一半,突然瞧見轉過身來的浩然唇角、鼻孔、眼尾,全都掛著鮮紅血痕,心髒怦地跳到了喉嚨,嚇得瞠目結舌。
「自衛殺人?我明明就是被你謀殺的!」
「你別過來!!救命啊!救命啊!」
凶嫌隨手抓了地上一張冥紙當護身符,看著被冤鬼附身的浩然,嚇得全身直打移嗦,向外求救。
「里面發生什麼事了?老大──怪了,這個門怎麼打不開啊?」
百強的聲音由外傳來,木門明明沒鎖,但外頭的人好像真的在用力拉扯,木門也一直傳出踫撞聲,但就是打不開。
「你叫救命也沒用,沒有活人進得來。」浩然朝凶嫌伸直雙手,幽幽怨怨地說︰「我死得好慘,那些沒用的警察沒半個能為我伸冤,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找你報仇了!」
「不要啊!」
凶嫌想逃,雙腿反而軟癱跪地,嚇得三魂七魄都快飛了,只能不斷磕頭求饒。「饒了我!我會替你超渡,會燒很多紙錢給你的!」
「你留著自己用吧!」
「不要啊……」
凶嫌嚇哭了,完全不敢抬頭看浩然一眼,猛磕頭求饒。
「是我錯,我知道錯了,我會跟警方認罪,說清楚是因為小晴跟你談分手談不攏,我們才把你騙到這里殺了,不是你把我們擄來;我身上的刀傷是我要小晴弄來偽裝自衛、不是你劃的,是我一時沖動殺了你,是我不對,你原諒我,饒我一命,求求你了!求求你別要我的命!」
「你早點實話實說不就好了?不過現在有了你這段自白,案子也總算真相大白了,等著吃牢飯吧!」
涕淚縱橫的凶嫌听浩然這麼說,立刻驚慌抬頭,只見浩然手上拿著他早準備好、具有錄影功能的數位相機,按下播放鍵,讓凶嫌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被錄下的自白畫面。
「噓──」
在浩然噘唇吹了聲口哨後,木門推開,百強領著其他隊員進來。
「搞定了?」百強問。
「當然。」
浩然揚眉一笑,抽出面紙,把從鹵味攤上拿來抹臉嚇人的番茄醬擦干淨。
「老大,我剛剛從門縫往里看,你裝神弄鬼把凶嫌嚇得屁滾尿流的演技真是超棒!」小林一臉崇拜地豎起大拇指。「老大,你那麼厲害不去當演員還是乩童,真是可惜啊!」
「又胡說了!」百強馬上往小林後腦勺又巴一掌。「老大去當乩童,換你來當老大是吧?」
「我又沒那麼說……」
「百強,不要老是欺負菜鳥。」浩然說完便看著小林。「裝神弄鬼是下下策,不過科學辦案還要加謀略,也要人、也要神,這樣才能事半功倍。只要能破案,不犯法的範圍內我向來不擇手段。」
「懂嗎?」百強看著所有隊員說︰「你們全學著點!別老要分局長事必躬親,害他沒時間交女友,到現在還獨守空閨。」
浩然臉一綠。「干麼又扯──」
另一名警員也附和。「呵……分局長明明長得一表人才,卻超沒女人緣,警局對面賣面的阿婆大概是他唯一的愛慕者嘍!」
「喂!你們幾個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
接連被屬下虧著玩的浩然又好氣又好笑。他是沒空加上眼光高,可不是沒人要!
「而且誰說我沒女人緣啦?」他想起了麗琪,有些愛面子的胡扯說︰「這次我去美國可是交了個美艷絕倫的女朋友,要回台灣的時候,她不曉得哭得有多傷心,一直說要跟我一起回來──喂,你們到底有沒有在听啊?」
難怪浩然懷疑他們根本沒在听了,一伙人押嫌犯的押嫌犯、從他手中搶過數位相機看錄影的看錄影,擺明全當他在吹牛,沒人信嘛!
「喂,我說你們──」
「老大,我跟我女朋友約了十點見……」
小林很不好意思地指指手表。他可不想象他上司,當個沒女友的工作狂呢!
浩然悻悻地揮揮手。「好啦,走吧!」
「老大。」百強把數位相機還他的時候順道說︰「逼真是好啦,不過下回你不要真的把門鎖起來,萬一嫌犯抓狂,我們想支援你也──」
百強說到一半發現浩然表情古怪地瞧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只指著木門示意他看。
他走近一瞧,才發現木門的門閂早已腐朽殆盡,根本就沒辦法上鎖。
兩人對瞧一眼,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嚇,原來真是活見鬼啦!
美國
在浩然和四海回台灣前,玻碧和未婚夫宇杰敲定了婚期,就在兩個月後。
雖然還有兩個月的準備時間,不過因為玻碧答應了要在麗琪那本得獎小說改編的電影里客串一個角色,必須去瑞典將近一個月,只好趁還沒出發前,加緊籌備婚禮的一切事宜了。
罷陪玻碧試完婚紗,麗琪和她相約一起吃晚餐,不過為了躲狗仔的追逐,兩人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叫外送到玻碧家。
「最近我听說了一個妳的秘密喔!」
坐在沙發上啃著墨西哥薄餅的玻碧,嘴巴沾了一圈的莎莎醬,突然神秘兮兮地睇著好友。
「又是什麼謠言?」
坐在一旁的麗琪抽了張面紙給她,氣定神閑,一點也不以為意。
「應該不是謠言喔!」玻碧邊擦嘴邊賊笑兮兮地說︰「我助理看見了,她說就在我哥回台灣的前一天,她看見有個男人抱著妳,坐上妳的車喔!」
一時莫名心虛的麗琪差點被口中的食物噎著。
她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那天的事竟然會被玻碧的助理撞見,人果然不能做「壞事」!
瞧她面露心慌,玻碧更加篤定自己的消息正確了。
「是真的吧?妳老實告訴我。」
「嗯,她說的是真的。」
面對好友的追問,麗琪也只有認了。
「天哪?!」玻碧夸張地捧著臉大叫。「妳交男朋友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男──」這個誤會可大了。「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他只是路人甲而已。」
「啊?」玻碧不解地問︰「路人甲?怎麼可能!依妳的個性,打死我都不相信妳會讓不熟的男人抱妳。」
「我又不是心甘情願讓他抱的。」麗琪無奈垂首低語︰「他那個人我行我素、根本就是個打罵都沒用的賴皮鬼,我根本拿他沒轍……」
麗琪老實招出那天的事情始末,說完一抬頭,發現玻碧正以發現新大陸的八卦眼神瞅著她。
「又怎麼了?」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怎麼了?應該是我問妳怎麼了才對吧?」
玻碧把食物放在一邊,一雙碧眼像審問犯人似的盯著好友。
「從我認識妳以來,妳一直都是讓男人踫不得的怪脾氣,要依妳以往的行事作風呀,肯定寧願忍痛拐回家,也不可能讓初次見面的男子抱妳、開妳的車,還送妳回家,妳會對他另眼相待,只有一種可能了。」
「妳到底想說什麼?」
玻碧拍了下大腿,蓋棺論定地指著她說︰「還有什麼,當然是妳對人家有好感嘍!」
麗琪朝她翻翻白眼。「妳是還沒結婚就先頭發昏了是不是?」
「發昏?我清醒得很呢!」玻碧調皮地戳戳麗琪的臉頰。「妳的中文比我好,應該听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吧?我看妳在談論那個男人時的表情,明明就是嘴里討厭、心里喜歡,我不會看錯的!」
「不可能。」
麗琪冷冷回她一句,可是神情淡漠的她,心里卻因玻碧一再肯定的言論而起了波瀾。
「可能、很有可能!」玻碧就是不死心。「告訴我,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幾歲?做什麼?他──」
「他只是來美國游玩的外國游客,已經回他的國家,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啊?」玻碧滿臉失望。「好可惜呀!難得有男人能讓妳動心的說∼∼」
「我都說了,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沒──」
「妳發誓?」玻碧一雙大眼像是會讀心術地看住好友。「如果妳明明對他有仔感卻說謊,就會跟二十個男人困在電梯里二十個小時,就只有妳一個女的喔!」
扁想到那個畫面,麗琪的背脊就竄起一股寒意。
她看見玻碧正瞅著她竊笑,還真的遲疑了。
討厭,難道她真的對那個張浩然有好感嗎?
一個月後紐約
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擁有獨棟別墅的殷家雖然生活過得十分優渥,家里卻常常處于父母各自忙于工作而往來于世界各地,只有兄妹倆跟管家住在這百坪豪宅的孤單日子。
不過也正因如此,殷家兄妹倆的感情特別好,不管手頭上正在忙什麼事,其中一人的生日,另外一人從未缺席過。
為了幫大哥慶生,就算明知每回都會有消息靈通的記者跟著她,要堵她做專訪,麗琪還是搭機回到了紐約的老家。
「麗琪,妳是不是又瘦了不少?」
殷擎開車從機場接了妹妹回家,一放下行李便忍不住問了她一句。
「沒有吧?」麗琪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不過我從來不用磅秤的,胖了還是瘦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肯定是瘦了不少!」他不舍地拉她到沙發上坐下。「這一年來發生了那麼多事,又是同性戀的新聞,又是跳樓自殺的傳聞,反正每隔一陣子就有妳的八卦,我看了都心煩,更別說是妳了。」
她淡淡笑說︰「還好,我已經習慣了。」
他搖搖頭。「不好,我看妳還是搬回紐約跟我一起住吧!這樣有什麼事,至少還有哥替妳擋在前頭。」
「不是說好要讓我學著獨立自主嗎?」她嫣然一笑。「我在洛杉磯的生活還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除了偶爾朋友聚會和工作之外,我很少出門,住處又有警衛過濾訪客,別人想打擾我的生活沒那麼簡單,我住那很好。」
「听起來一點也不好。」殷擎皺起好看的濃眉。「也就是說,妳還是不跟男人約會嘍?」
避家送來了兩杯熱飲,麗琪乘機端起馬克杯,借著喝咖啡來回避這個問題。
看她這模樣,殷擎心里又涌出滿滿的愧疚。
想當年,麗琪還是活潑、開朗的青春少女,擁有外婆法國血統的她從小就是個人見人愛的混血美人,大大小小的選美比賽全是拿第一,追求她的男孩子多到他這個做哥哥的想逐一過濾都快累死,又怕天真、美麗又可愛的寶貝妹妹會被哪個壞男人拐跑。
可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自己誤交損友,還引狼入室。
就在麗琪快過二十歲生日的那年,有一天他約了幾個朋友在家舉行小型派對,沒想到其中一人動了歹念,想偷他家財物也就算了,竟然被麗琪撞見時還意圖對她不軌。
雖然他鬼使神差地及時發現一切,保住了妹妹的清白,可是自那之後,麗琪的個性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原本熱情又開朗的她變得冷淡又有距離,對男人更是明顯地厭惡與戒心十足。
「麗琪,有件事我早就想問妳了。妳跟我說,跟玻碧的同性戀緋聞只是為了幫她擺月兌無聊追求者,但妳會和她串通那麼做,該不會是打算就這麼讓全世界誤會妳,好獨身到底吧?」
「我──」
的確就是這麼想想。
這句話麗琪想在心里,可不敢對大哥說,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大哥心里的愧疚了。
當年她差點遭人非禮後,大哥簡直是天天把她當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端著、捧著,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守著她,什麼女友、朋友他全當人家是人間蒸發了,不連絡也不約會,一心就守護在她身邊。
所以,當時她堅持獨自去英國游學一年,又刻意在洛杉磯工作,甚至購屋定居,不然到現在,大哥可能還亦步亦趨地當她的小苞班,完全沒了自己的生活。
對于一個這麼好的哥哥,她實在不忍心告訴他︰她試過,但就是無法安心地跟任何男人交往,甚至真的認為自己根本不需要男人來禍害她平靜的生活。
「我……其實剛交了一個男朋友。」她說謊了。
「真的?」
「嗯。」看見大哥欣喜的神情,她只能繼續捏造下去了。「他叫做張浩然,是台灣人,我跟他正在談遠距離戀愛。」
殷擎憂喜參半地說︰「遠距離戀愛?那不是太辛苦了?對方幾歲了?在做什麼工作?有沒有結過婚?還有,」
「哥!」她嬌嗔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都說了我跟對方只是剛開始交往,你不要那麼緊張兮兮地問東問西,我會有壓力的。」
「好,不問、不問了,妳自己小心就好。」
殷擎寵溺地由著她,就怕她對男人好不容易跨出的第一步,真被他的多嘴給破壞。
「嗯,我會的。」
麗琪心虛地應允,這善意的謊言只為了讓大哥安心,可是……她也不懂,明明可以胡亂編個虛構人物的,她卻隨口就說出了那個張浩然。
「對了,剛剛妳在車上不是說,等玻碧婚禮過後,妳也要找個清靜地方躲避記者追逐,好靜心構思下本小說嗎?那就去台灣吧!」
「台灣?」
殷擎微笑點頭。「對呀,我前不久才看旅游節目介紹過,那里好吃又好玩,還有風景優美又富人情味的民宿,更棒的是,妳喜歡的人就在那里。」
麗琪臉一紅。「哥!」
「呵,在哥面前還害羞什麼,就這麼決定吧!妳乘機先去探探人家的底,看他到底是不是身家清白的好男人,再決定要不要進一步交往。當然,別忘了隨時跟我保持連絡,免得我擔心,知道嗎?」
「……嗯。」
麗琪笑得尷尬。看來,台灣她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