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和子風在超市外沒等多久,就看到一位女士邊呼喚著武子偉的小名,邊跑了過來。
武子風一見到她出現,立刻放開了偉偉的小手,向後退了幾步。心兒從他的反應中大概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只見跑過來的女人大概有三十歲的樣子,一身名牌服飾、珠光寶氣,看起來不像是逛超市買東西,倒像是參加大型的晚宴。她長得極為漂亮,再加上眉目精心勾勒過,雖然發型略顯凌亂,卻無法折損她的美色。
「媽媽!」偉偉放開心兒的手,投入母親的懷抱。
「偉偉……你跑到哪兒去了,媽媽急死了。」女人仔細檢查著武子偉,發現他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後,這才直起身子,「多謝你了。」
「下次帶他出來時要小心點兒,畢竟不是每次都會被我踫到。」冷冷地瞥了一眼母子倆,子風拉起心兒的手,提著東西徑自走開。
「子風……」女人喚道。
「什麼事?」武子風本不想理她,心兒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勉強張口應道。
「過年時你能不能回家?你爸爸他很想你。」女人怯怯地問道,站在她身旁的武子偉也期盼地看著子風。
「想我?是想和我吵架吧?」
「子風……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你爸爸的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說著說著,女人竟掉下淚來,惹來一群無聊的人圍觀。
子風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哭泣的女人。當初她就是這個樣子,帶著剛剛四歲的子偉出現在病重的母親面前,害得母親病情加重,沒多久便離開了人世。
「我們走。」武子風拉住張口想說些什麼的心兒,擠出擁擠的人群,離開了混亂的現場。
但他們並不知道,有一個人從超市里到超市外,都一直跟著他們,一直到他們上了車,仍然站在原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車影,一動也不動。
哼,武子風平日里看起來一副不近的樣子,原來卻跟好哥們的女朋友搞上了。那個高心潔,在學校里一副天真純潔的樣子,沒想到竟腳踩兩條船。
等春節一過,馬上就會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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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三的下半學期,對于沁陽乃至所有的高三學生來講,都是黑色的。學生們每天睜開眼楮的第一件事,就是復習;閉上眼楮之前,雙眼也肯定是盯著課本不放。
書桌上的習題集越堆越高,眼鏡的鏡片越來越厚,隨著學習壓力的增加,笑聲成了高三年級中最少見的東西。
捧著厚厚的復習材料的老師們來來去去,臉色也是同樣的凝重。雖然大學的門檻並不像過去那樣難以跨越,但是,其中的競爭卻越來越激烈。現在,不僅要考上大學,還要考上好的大學、考上好的科系,才不會在起跑線上輸給別人。
擺在沁陽高中每個學生面前的,好像就只有一條路。學習學習再學習,如果考試不成功,那麼,十二年的所有努力都會化為烏有。
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下,F班的教室里也變得極為安靜,不過大多數學生們面對的並不是教材,而是能真正讓他們安靜的小說、漫畫和CD。
學校對他們的要求只是不發出吵人的聲音即可,所以任課老師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講完要講的課後,便去干自己的事情。
前面的老師心不在焉地講著物理課,而武子風則正對著語文復習資料皺起了眉頭。文科一向是他的弱項,但是語文卻是不得不考的科目。
嘆了一口氣,他再次感謝文理分科,能夠讓他不必學其他讓他更加頭疼的科目。他眯起了眼楮,努力鑽研著幾百上千年前先賢們所書寫的宛如天書般的古文。
坐在他身後的人捅了捅他遞給他一張紙條,然後暖昧地向左後方擠了擠眼楮。子風扭頭看了一眼,張美麗?她寫紙條給他干什麼?
發現他在看她,張美麗眨了眨帶著假睫毛的大眼楮。子風輕扯嘴角,看也沒看地將紙條揉成一團,精準地扔進門後的紙簍里,氣得張美麗臉色鐵青。
五分鐘後,另一張紙條又交到了子風的手里,不過下場並不比上一張好多少,張美麗鍥而不舍地送上第三張、第四張……
終于,在第十張紙條與它的兄弟們在廢紙簍里會面後,張美麗放棄了扔紙條,改扔鉛筆。
被鉛筆狠狠擊中的武子風不勝其煩地回頭瞪了她一眼,而張美麗只是無聲地說了三個字,讓武子風的面色立刻變得鐵青。
武子風看了看表,離這節課下課還有十分鐘,可是他不能再等了,他要馬上知道張美麗說的那三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報告。」武予風站起身來。
「什麼事?」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
「我有事要和張美麗同學去辦。」武子風看了一眼露出得意笑容的張美麗。
「不能等一下嗎?」F班的學生就是花樣多。
「不能。」武子風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你們去吧。」物理老師的話音剛落,武子風立刻走到張美麗的面前,用幾乎要捏碎骨頭的力道,將她扯出教室,一直拉到無人的音樂教室里。
「你剛剛說的話什麼意思?」武子風將她甩到了鋼琴旁。
「什麼話?我說了什麼話?我怎麼不記得了?」扶住爸琴站好,還攏了攏頭發,張美麗裝傻。
「你少跟我耍花樣,如果不是因為你說了那三個字,再等一百年我也不會理你。」狠狠地關上音樂教室的門,武子風並不想讓任何人听到他們的談話。
「哪三個字?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張美麗扭腰擺臀地走到他面前,伸出留著長長的指甲的手指,輕拂他的衣襟。
「你給我滾遠點兒。」武子風厭惡地推開了她。
「我滾遠點兒?高心潔就可以是嗎?她到底使了什麼法術,讓你和駱揚帆分享一個女朋友?」深覺受辱的張美麗妒恨交加地說道。
「你听著,我只說一次,高心潔和駱揚帆沒有任何關系。」武子風頭一次對駱揚帆和心兒之間容易讓人誤解的關系產生反感。
「和你就有了是嗎?」她的話讓武子風愣了愣,「先別急著搖頭,你們那天在超市時發生的一切我都看見了,瞎子都看得出你和高心潔關系並不尋常。」
「是又怎麼樣?」雙手插入褲子口袋里,武子風忽然變得很閑適。
「你是不會怎麼樣,可高心潔呢?不管你承不承認,她腳踩兩條船是事實。學校可以對她和駱揚帆寬大,但卻不可能對你們三個人的三角關系寬大,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那你想要怎麼樣?」武子風不想和她耗下去。
「我想要你和我約會……既然她可以腳踩兩條船,你也可以……」張美麗說出她暗中打了許久的如意算盤。
「最後告訴你一次,她和駱揚帆沒有任何友誼之外的關系。我不希望你再將他們兩個人扯在一起。」武子風語調緩慢地說道,只有極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此刻正在控制他的情緒。
「你可以說服我,但不可能說服全校的師生。如果你和她的關系成為全校的熱點話題,你想她還有臉
在這里待下去嗎?」張美麗的臉色變了變,她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人拒絕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她急切地說出拒絕她可能產生的後果。
「住口!」武子風的左拳以驚人的速度與力量擊向黑板,在一陣灰塵揚起後,黑板上留下了一個明顯的凹痕。
張美麗張大了嘴,完全忘了反應。她曾經听一些在外面混的朋友說,武子風的左拳曾經打斷過一個人肋骨,她一直不相信。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惹到了怎樣的一個人。
「剛才你說的話,如果再有一句傳到我的耳朵里,你就永遠別想再開口。」冷冷地撂下這句話後,武子風拉開了門,穿過過來查看情況的人群,留下呆愣的張美麗,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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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陽的晚自習下課越來越晚,所幸天黑的時間已經延遲,天氣也漸漸開始轉暖。
放學鈴聲響起後,學生們有車的坐車,騎自行車來的也三五成群地離去,公交族們也擠上了公交車,校門口很快靜了下來。
心兒低頭用比蝸牛還慢的迅速向前走著,白天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早就傳進了她的耳朵,只看到結果的同學們傳得很難听。有人說武子風和張美麗談判分手,談不攏才會鬧成那個樣子。有人說張美麗向武子風討要十萬元的分手費,才會惹得武子風發火,甚至還有人說張美麗要的是遮羞費。
她並不相信同學們說的無稽之談,也一直在等武于風向她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一直等到現在,也沒見到他的人影。
「心兒。」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心兒並沒有回頭,而是加快了腳步。
「心兒!」武子風快跑兩步,拉住了心兒的胳膊,「心兒你听我說……」
「你幾個小時前就該說,現在我沒空听你說了。」心兒甩開了他的手。
「心兒……」武子風走到她的前面,攔住了她的去路,「她知道了我們的事,而且威脅說要讓全校的人都知道。」
「你就那麼怕全校的人知道嗎?竟然氣得要將那麼厚的黑板打出一個洞來?」雖然驚訝于張美麗竟然知道了她和武子風的關系,但是,更讓她生氣的是子風的沖動。
「是,我是怕全校的人都知道。我是無所謂,反正學校里的人對我的評語如何並不重要,可是你呢?」
「是,我是不想讓學校知道,那是因為我不想在僅剩的幾個月里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煩,可是你這麼做會給自己惹來多大的麻煩你知道嗎?」別的不用說,單單是今天的事,就足以讓子風退學。
武子風連續兩次在學校公然使用暴力,早已經激怒了學校的領導層和精神空前緊張的家長。她听到風聲,已經有十幾位頗有分量的學生家長向學校施壓,要武子風退學。
「過去學校容忍你,除了你父親的力量之外,是由于你不管在外面怎樣,在學校里還算老實。你今天這樣干,只會讓那群惟恐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的家長,使用一切手段逼學校將你趕走。」
「你以為我在乎嗎?」退不退學對他來講,並沒任何的影響。事實上如果不在學校,他可能會更有效地利用剩下的時間,努力考到想要考的學校。
「可是我在乎!我們相處的時間本來就很少,如果連上學放學和在學校里短暫的相遇都沒有的話,我們和分手又有什麼不同?」心兒吼出自己長久以來的不滿和壓力。她真的有些懷疑,他們這個樣子和一般的普通朋友有什麼兩樣?武子風一直不冷不熱,雖然一直很寵她,但和他們做朋友時並沒有多少改變。隨著年假的結束、學業壓力的增大,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見面後又很少有除了功課之外的話可聊。
「分手也好,也許我們本來就不該在這個時候開始。」每次見到心兒都會發現她的臉色比原來蒼白,黑眼圈也越來越大,讓他實在不忍心佔用她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當初他僅憑著一股沖動就和心兒走在一起,並沒有考慮太多。可是現實卻告訴他,他自以為甜蜜的初戀正在消磨心兒的意志。
他們的關系,就像是懸在心兒頭頂上的利劍,隨時可能會對她造成致命的傷害。這次他能堵住張美麗的嘴,難保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他和心兒的事。一旦這些事傳到學校,心兒就完了,光是各種各樣的議論和老師們的壓力就足以毀了敏感的她。
「你說什麼?」心兒瞪大了眼楮。
「我說我們暫時還是不要見面了。」望著她的眼,武子風艱難地開口。
這句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面對面地站在騎樓下,心兒這才發現,原來這里就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好。」眨掉眼里的淚,心兒點了點頭,揚手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武子風愣在原地,心兒的一個好字就像一把冰錐插進他的心口,好冷,好疼……這是他第一次達成了他想要的目的,卻感到無比的失敗與灰心。
天空中落下幾滴冰冷的水滴,子風抬頭看了看,伸手將水滴接入手中。下雨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春天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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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快速地行進在暗夜的公路上,司機從後視鏡中無言地觀察著這個年輕的乘客。
心兒抬起頭,眼前只有一片朦朧。下雨了,是雨水擋住了她的視線,讓眼前的一切都只剩下一片光影。
司機嘆了口氣,一盒面紙送到了她的眼前。心兒傻愣愣地接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早已布滿淚水。子風說分手是為了她著想,她很清楚,只是他憑什麼這樣自作主張?分手也好結束也罷,都是由他說了算?而自己居然毫無主見地同樣回答了一個「好」字?
她高心潔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一個任人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東西」了?用力擦干臉上的淚,「司機,麻煩你掉頭。」
出租車很快回到了騎樓旁,但在春雨中的騎樓卻空無一人,武子風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到富豪小區。」武子風可以離開這里,但他總不至于不回家吧?
她就是要讓他知道,要分要合並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就算是真的要分手,也要由她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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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並不大,但卻綿綿密密的,浸透了夜行人的衣服。身上臉上浸滿水的武子風仿若未覺地繼續向前走著,但他並沒有發現,他走的並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通往心兒家的路。
「武子風!」一聲嬌呼響起。武子風直覺地回過頭來,發現一支黑黝黝的鐵棍夾雜著風聲向自己襲來。
子風向旁邊一閃,但是鐵棍仍然結結實實地砸到了他的左肩上。「……」武子風半蹲子,捂住一陣發麻的左肩。
「是你?」他抬起頭來,發現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張美麗。跟在她身旁的幾個男人都是過去和他結過梁子的小混混,「阿虎,你什麼時候學會在人家背後下手了?」子風冷聲地問。
阿虎是統領沁陽校區一帶的混混頭目,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和武子風結下了不少的梁子。
「剛才那一棍是替我的女人報你調戲她的仇。」面貌凶惡的阿虎惡狠狠地說道,手里的鐵棍示威似的不停地敲擊著地面。
「你的女人?」武子風笑了笑,緩緩地站起身來。該死。他的左肩好像月兌臼了,完全使不上力。
「我跟美麗交往了已經有一年了,你別說你不知道。」向虎吐掉口里的口香糖,將張美麗摟入懷中。
「她?她說我調戲她?阿虎?你信嗎?」
「呸……姓武的小子,你踐什麼踐?」跟在阿虎身旁的小弟說道。
「大哥,這小子的左手好像不能動了。」另一個人觀察到武子風的左肩極不自然的無力狀態。
「一個是我的相好,一個是我的仇人,你說我是信她還是信你?」阿虎獰笑著向子風走來。
「自然是信她。」阿虎想找他的麻煩不是一天兩天了,別說是找到了這麼「完美」的借口。就算是沒有,今天的事早晚也會發生。
「那我就不客氣了,兄弟們上!」哼,這小子是個左撇子,右拳自然沒有左拳有力,戰斗力減小了一半,更何況他這里有這麼多的人。武子風,你今天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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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出租車司機好心送她的傘,心兒在武子風家的樓下等了許久。但是,大小車輛一輛又一輛地經過,卻沒有一個人從車里走下來,行人漸漸變得稀少,走到她身邊的人卻沒有她熟悉的那個人。
心兒掏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按著子風的電話號碼,但卻無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