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南城,是商賈聚集之所,寬寬的馬路上從早到晚一直是車水馬龍,在路上跑著一輛乍眼的馬車。
馬車周圍具包裹著金鉑,從車轅到車輪全部都是亮晃晃的金色,全京城會有這種氣派的馬車,只有首富南宮家了。
在馬車內坐著一男一女,男子手中拿著賬冊,不停地拔弄著手中的金算盤,女子雙手被縛,口中塞著棉布,雙目含恨地瞪著男人。
馬車一直駛到一座高大的樓閣前才停下,樓閣上只有亮晃晃的三個鑄金字——銷金窟,
「爺,到了。」
「直接繞到後院。」南宮無極吩咐道。
「是。」馬車轉了個方向,繞了一個大大的圈子才來到銷金窟的後院,從前門到後門,至少隔了有半里地,能在鬧市中有如此大規模的建築群,足以顯示出他的實力。
馬車從後門駛入,穿過幾間屋宇在一所院落停下,「嗯,把她帶進來,小心點,她可是今晚的重頭戲。」南宮無極下了馬車,對迎上來的幾名中年女子說道。
「是,老身們明白。」中年女子躍上了馬車,將掙扎個不停的喬明珠拖了下來。
「姓南宮的,你把我帶到這里干什麼?」被放置在一間房中的大床上的喬明珠在嘴巴得到自由後,大聲地問道。
「賣!」無極冷冷地說道,「我要你們準備的衣服呢?」
「姓南宮的,你說清楚,你要對我怎麼樣?」
「嗯,還不錯。」仔細檢查著婦人遞上來的白色衣裙,南宮無極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等一下就給她換上,順便替她梳洗一下。」
「你說清楚,你不要走,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意識到事情不妙,喬明珠的聲音更加大了。
「我說過了,我要賣了你!」她出賣過他一次,那他也反賣她一次,事情就算扯平了……這是想了三天的結果。
「你!」
「你還是個處女吧?我已經查過了,你五年前嫁到吳家沖喜,沒入洞房男人就死了,你平白得了個寡婦的名分,這樣也好,你也能替我多賺幾兩銀子。」
「呸,南宮無極,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喬明珠死命地掙扎著,只是手腳被縛得死緊,狠了狠心她張口欲咬自己的舌頭。
南宮無極一揚手,一陣金光閃過,喬明珠的身體立刻僵住,「想死,沒那麼容易。」當年他也想死,可是沒有人給他機會,他要讓喬明珠活著,活著遭報應。
「解開她身上的繩子,替她換衣服。」南宮無極走到喬明珠旁邊,在她充滿恨意的眼神中,收回剛才他熙來封住她穴道的金豆子。
「呵呵,爺真是好本事,早知道爺有這樣的手段,何必花錢買這東西。」婦人們一邊賠著笑臉,一邊解開喬明珠身上的繩索。
「繩子是好東西,買繩子的錢花得也很值,因為老爺我要讓她嘗嘗,被人當豬狗一樣捆綁的滋味。」無極用同樣充滿恨的眼光,與喬明珠對視。
銷金窟的後院,同樣的有一間二層的樓閣,但于前院開放由任何人隨意進出不同,這里僅限于少數受邀者才能進入。
在大廳中有一個突出地面的兩尺的高台,台的周圍是排列整齊的圓桌,現在桌上已經坐滿了人,這些人衣著華麗滿口的生意經,看得出,都是生意場上的人物,在台的正中的位置,坐著兩名男子。
一個男子身著黑衣,臉上戴著皮制的面具,手中拿著素面的折扇,不時側頭與身旁的男子聊天。
他身旁的男子,身上穿著淺粉色繡有牡丹圖案的長袍,腰束玉帶,面貌俊美,談話間臉上總是帶著笑容,一雙桃花眼不停地向四周的女子們放電。
「無極今天是怎麼回事?弄出這麼大的場面?」東方無情向柳無心探問。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無心神秘地笑道。
「師兄,我感覺你知道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東方無情搖了搖頭,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呀……」柳無心正待說他兩句,旁邊便走過來兩位身材窈窕的美麗佳人。
「東方侯爺,您怎麼這麼久也不來看我們姐妹,想死我們了。」兩位美女嬌聲說道。
「唉,我不是忙嘛,來,小寶貝,讓我看看想侯爺想瘦了沒有……」東方無情與她們調笑道,他的注意力現在完全被轉移了。
「真是的……」無心揮退了旁邊湊過來的另兩位美女,搖頭而笑。
一位身著金色衣冠的男子從側門走了進來,走到柳無心身邊坐下,他臉色凝重,全無輕松之色。
「你這個主人怎麼也過來坐下了?」
「今天我要坐在下面看著。」無極說完之後,便不再開口,只是神情復雜地盯著高台,就在此時銷金窟的總管已經站在了高台之上。
「各位,今天是初一,是我們銷金窟每個月的好日子,每到這一天便會有新入行的女子們展示才藝,博大家的賞,但是本月不同,我們要賣的是什麼大家想必都已經清楚……請上來……」
總管一擊掌,從二樓的樓頂上用繩索放下來一個一人多高的箱子,箱子上蒙著紅布,不一會箱子便徐徐地落下。
「各位請看,這便是今晚惟一的一件拍賣品。」總管聲音高吭地說道,他走至箱子前,掀開了箱子上的紅布,箱子面對的一側是金屬制的欄桿,欄桿內站著一個木雕泥塑般的女子,女子一身白衣,臉上化著濃妝。一雙大眼里滿是激憤之色。
「咦?怎麼能把人裝在籠子里呢,還有,白衣本來該是素色,偏偏妝化得那麼濃,糟蹋了,真是糟蹋了。」東方無情嘆道,南宮無極橫了他一眼,他只得悻悻然噤聲。
「本件貨品名喚喬明珠。」總管的此言一出,台下已經有人發出了驚呼,「其父喬萬山,其母孫氏,其兄喬成龍、喬成風……」待他說完這段話,台下的驚呼聲已經響成一片。
喬萬山是十年前的天下首富,以手段陰毒,不留後路而著稱,他曾經因為想要鄰人的一米土地建花園,而害得鄰人家破人亡,也曾經為了買某條街市的地皮,而使人放火燒了十八家店鋪,他的仇人可以說遍布商場與民間,就連官府對他亦是頗有微詞。
在場這些受邀的人,彼此大多都認識,有許多曾經和喬府有仇,有的甚至可以說是仇深似海。
對于喬明珠,他們也不陌生,她是喬萬山的掌上明珠,自幼便受到喬萬山的萬般寵愛,只是隨著當年喬萬山的死和喬家的神秘敗落而消失無蹤,沒想到她今日,竟出現在這里。
「好了,現在開始競價。」
總管話音未落便有人出價,「一萬兩。」那人站起身來,目露凶光地注視著站在籠中的喬明珠。
「一萬五千兩。」
「一萬六千兩……」
競價越來越激烈,喊價聲此起彼伏整個大廳陷入了瘋狂的狀態。
「三萬兩。喬萬山氣死了我爹,吞了我家三個店鋪!我要讓喬萬山的女兒給我倒夜壺!」
「三萬一千兩,哼,喬家上下沒一個好東西,我要讓喬明珠替我伯父償命……」
「三萬五千兩,喬萬山,你的女兒也有今天,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價錢在快速地飛漲,甚至有轉變成批斗大會的趨勢。
南宮無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緊緊地握著茶杯,因為用力過度,他的手背上浮現出一根根的青筋,柳無心向旁邊的東方無情使了個眼色。
「五萬兩。」一個清亮的聲音橫空出世,一個淺粉色的身影站了起來,「我與喬家沒有任何的梁子,雖也听說過喬萬山的為人,但喬明珠畢竟無辜,人死債了,你們這樣欺負一個弱女子,倒叫我安樂侯看不下去了。」
東方無情四下掃視著那些眼都已經紅了的競價者。
那些人在他的目光下,緩緩地落坐,再也沒有人喊價,窮不與富斗,民不與官爭,這些人雖然是各地的豪富,但也終究不敢得罪身為當年太後佷兒的東方無情。
「好,這位喬明珠姑娘便是東方侯爺的了,請侯爺差人到後面交錢提人。」總管說道,從剛才開始一直眉頭緊皺的南宮無極松開了手,原本完整的茶杯像是散了架般地散開成了一堆的碎屑。
「不用差人了,我自己過去。」東方無情眉開眼笑的說道,他整了整衣襟,站起身對旁邊的人拱了拱手。「失陪了,我要回去和佳人聯絡感情了。」
還是那間屋子,從高台上下來的喬明珠已經被安置到了床上,她的臉上滿是羞惱之色。
「喲喲,怎麼能點佳人的穴道呢,時間長了氣血淤積了可要傷身子的。」東方無情進門來嘖嘖有聲地說道,他在喬明珠的瞪視下解開了她的穴道。
「死色鬼,你想干什麼?」喬明珠罵道,揚手便要給他一個耳光,但被他捉住了手,順手又一次將她的穴道封住。
「嘖,好烈的性子,怪不得無極這麼多年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無情搖了搖頭,「你的手怎麼這麼粗?這兩年日子過得不好是吧?無極還不心疼死。」他輕輕地撫模著喬明珠的手。
「放開。」門被人猛地推開,無極大聲地喝止。
「四師弟,人已經是我的了,等一下我就要帶她走,我模她的手,你急什麼?」
他們是師兄弟?怪不得都會讓人動也不能動的妖法,明珠的目光在兩個人的臉上來回地轉著,心中又急又氣又惱。
「人……我不賣了。」無極瞪視著無情握住喬明珠玉手的那只狼爪,幾乎要將他的手燒一個窟窿。
「賣人的是你,不賣的也是你,這般出爾反爾可不像你的為人。」無情繼續撫模著明珠的手,他沉吟了一下後,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單手扭開蓋子,「這可是宮里的秘方,專門用來護手的……」他邊說邊將里面的膏狀物抹在喬明珠的手上。
「我把她買回來。」無極咬著牙說道。
「買回來?」無情終于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他從自己的懷里拿出賣身契,「你準備花多少錢換我手里的這張紙?」真是太有趣了,他竟然能從鐵公雞的身上賺錢,就是賺一文也值。
「十萬兩。」無極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就十萬兩。」轉手就翻了一翻,看來今晚的熱鬧他沒有白湊。
南宮無極拿出十萬兩的銀票交給了他,
「你可以走了。」
「不,我還不可以走,來之前大師兄對我說,如果你將喬明珠買回去,便要我問你一件事……你一直說你恨她,想對她復仇,為什麼別人一買走她,你便回急急地將她買回去?」
「因為買她的人是你……我不希望她到安樂侯府過千金大小姐一樣的生活。」無極想也不想地說道。
「好,果然讓大師兄猜著了,那我替我自己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今天買她的不是我,你難道就會賣了嗎?」
「……」
「有時候人要听從自己的心,而不是听從一時的情緒。」東方無情拍了拍無極的肩,推開門走了出去。
「我會賣,我一定會賣!」無極在他走後,對著他消失的方向說道。只是他心中明白,如同今天的這種拍賣會,也許銷金窟內還會上演無數次,但是……被拍賣的,絕對不可能是喬明珠。
「你還是不承認我是喬離嗎?」無極看著喬明珠,剛才在高台上,喬明珠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他很清楚地知道她被嚇到了。
「你不是喬離。」他怎麼可能會是喬離,喬離根本不是他這個樣子,他別以為他和他的什麼師兄一唱一和的,她就會相信他是喬離。
「好,很好。」無極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憤怒過,也從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過,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喬明珠怎麼辦。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銷金窟,賭場妓院,男人們的天堂。」喬明珠冷冷地說道,南宮無極做的是這種買賣,簡直是黑了心肝。
「你覺得我做這種生意太缺德?」無極捏住了她的下頜,雙眼微眯地問道。
「是,賺這種黑心錢的人應該下地獄。」
「地獄?哈哈……」無極竟笑了,「我就是吃妓女們剩下來的飯活下來的,當然還有後來你喬大小姐的施舍……」
「喬明珠,我現在也要讓你吃這行飯。」對,他留她下來,就是要讓她知道被人肆意賤踏是什麼滋味。
「不!南宮無極,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屈從于你!當你生財的工具。」喬明珠冷冷地說道,她現在雖然已經不是原來的那位千金小姐,但是說這句話時,她仍顯得無比的高貴。
「不當?好,我也不為難你,我們銷金窟從來不干逼人賣身的下流勾當,只是也不留吃白食的,從今日起你便是這里的雜役,喬大小姐……你受得了嗎?」
「哼,這麼多年來我什麼苦沒吃過,雜役就雜役。」
「還有一個條件,從今日起,你要對我恭恭敬敬,不準對我說一個不字,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面,強行找人替人梳攏。」
無極看著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一次地放過了她,他從六歲起就知道無數種或軟或硬的手段,足以讓最貞烈的女子執壺賣笑,可是……他無法將任何一種手段用在喬明珠的身上。
「好。」明珠點了點頭,恭恭敬敬就恭恭敬敬,總比被逼賣身強,在市井中與婆婆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句話她還是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