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皓皓的心情很嘔。
今天地中海特地把她叫到訓導處訓了一頓,訓得她兩眼翻白、臉頰抽筋,險些沒口吐白沫給他看。
奇怪咧!那家伙是真的關心她能不能畢業嗎?瞧他口沫橫飛的樣子,八成只是不容他人挑戰自己的權威罷了。
地中海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卻齷齪不堪,她就曾經撞見過他對女學生毛手毛腳。看著他那副誨人諄諄的嘴臉,再想到他干的齷齪事,實在讓她想對他吐口水。
想到她就嘔,一嘔就肚子餓。
前方轉角有間全家便利商店,她進去買了兩枝黑輪,縮在便利商店前方的長椅上,兩三下解決掉一整杯熱湯,感覺心情稍有轉好的跡象。
她嘴里咬著黑輪,視線卻飄向天際,黃昏的天空是一片漂亮的橘紅,但在她眼中卻成了一片灰暗。
孫皓皓的眼里一片迷惘,覺得自己就像是一艘隨波漂流的小船,找不到可以停靠的灣岸。眼角不知不覺的濕潤了……她深吸口氣,負氣地大口吃起黑輪,完全不顧形象。
吃完黑輪,她將紙杯往垃圾桶一丟,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在口袋里翻找了起來。哈!找到了,孫皓皓輕揚秀眉,興味盎然地舉起那張影印的名片仔細端詳。
那天早晨,她在他桌上模走了一張名片,後來她在把它貼上包裹寄還給他前,忍不住就去影印了一張……嗯,當作紀念。
「聯合法律事務所,陳毅,律師……律師啊……呵!他那麼感情用事,沒問題嗎?」紅菱小嘴輕輕念著,不覺輕笑出聲。
「姊姊,買花嗎?」一個瘦小的小女孩突然冒了出來,手上還抱著一大把玫瑰花。
孫皓皓一怔,捏在指尖的名片不小心掉了下來,她反射性地想彎身拾起,卻剛好吹來一陣風,將她指尖前的名片給卷上天空。
「啊!」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陳毅心情很糟。
一大早,他把吐司烤焦了;搭電梯時,又莫名被困在里頭長達十分鐘;上法庭前,粗心的助理把資料帶錯了;在法庭上,明明是件穩操勝算,可以速戰速決的案子,卻因法官收賄而判決延期再審。
而就在幾分鐘前,他才和母親通完電話,整整半小時的逼婚,讓他幾乎要精神分裂。
一連串的倒霉事,讓他不禁猜想起自己今天是否犯了沖,所以當他瞥見一條人影突地竄到自己車前時,一點也不覺得意外,迅速將車頭切入右側,而沒有造成任何意外。
陳毅整個人僵硬在方向盤前,呼吸急促,心髒也劇烈地鼓動,因驚嚇而略顯呆滯的眼神透過車窗看清了跌坐在地上的人,頓時火冒三丈,怒氣如火山爆發開來。
生平第一次,陳毅忘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憤怒,下一秒,他已從車里跳了出來。「孫皓皓!妳每次出場一定都要這麼驚心動魄嗎?妳知不知道這里是大馬路上?還是妳已經活膩了,想找死?」他鐵青著一張臉,氣急敗壞地吼道,完全忘了顧及律師的形象。
孫皓皓腿軟地跌坐在地,一顆心跳到喉嚨,她抬起頭看向差點把她嚇死的罪魁禍首,卻毫無預警地對上了陳毅驚悸的眼神。
喝!不會吧?!怎麼又踫上他了?!沒時間多想,她立刻像只兔子般一躍而起。
又來了!罷吼完人,一口氣還喘不過來的陳毅,俊眸無法置信瞠大。「孫皓皓!有種妳就不要跑!」
「嘿!先生!你去哪兒?你的車子啊!」身後傳來的吆喝聲及喇叭聲猛地拉住了他下意識追去的腳步。
瞧見身後幾乎癱瘓的交通,氣急敗壞的他,縱使很想揪回罪魁禍首痛斥一頓,如今也只能無奈地放棄。
陳毅不明白孫皓皓為什麼每次見了他就跑,是為了那天早上的不告而別嗎?若真是這樣,他想告訴她,她大可以不必如此,因為他一點也不介意!
但可惱的是,她根本不給他機會,他雖然不是天王級的帥哥,可她也沒必要每次看到他就像見鬼似的轉身就跑吧?
不!她當然要跑。
要是陳毅問她,現在住在哪兒?在哪里工作?那時她該怎麼回答他呢?
因為她一時興起地跟他開了個小玩笑,又不想再編另一個謊來圓謊,所以她才會下意識地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就怕被他逮個正著。
而且就她所知,像他這種「好人」一旦知道自己被玩弄,鐵定會非常非常生氣。她不想惹他生氣,但是這個世界實在太小了!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孫皓皓逃之夭夭的紅色身影,像是在風中飛奔的精靈,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不過她不在乎,原本緊張的神色跑著跑著也逐漸變了樣。
她想起了陳毅氣急敗壞的鐵青俊臉,忍不住呵呵輕笑起來。
她舉高名片,青蔥玉指彈了彈上面的名字,自言自語地笑謔著,「喂!陳毅,你這個人真的好怪!吧嘛一直對一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窮追不舍啊?你頭殼壞了喔!呵呵……」她揚起銀鈴般的悅耳笑聲,一掃之前的烏煙瘴氣。
皓皓是快樂的,每次見到陳毅,她的心情就特別愉悅,上次她還不知道自己干嘛見了他就臉紅心跳,現在她好像有點懂了。
嘻!不知道他介不介意有個有點叛逆的小女友喔!
幾天過去,冷颼颼的天氣終于稍有回暖的跡象。今天的太陽很可愛,但是孫皓皓的臉卻臭臭的。
她知道自己在學校的名聲一向很糟,可今天明明是那幾個仗著自己成績好的八婆們先向她挑釁的啊!為什麼只有她挨罵受罪?媽的,真是老天無眼,地中海那個老禿驢瞎了驢眼!呿!
孫皓皓娟美的柳眉折出深紋,她不明白為什麼連一台機器都要和自己作對?瞪著始終不合作的販賣機半晌,她秀眉一擰,笑容瞬間變得殺氣騰騰。
然後,她做了件她從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放「腳」一搏!
一路蹙著眉的陳毅,在中庭就遠遠地發現了那尊杵在走廊轉角處的嬌小背影。
而他之所以會注意到她,是因為那穿著制服的女孩垂首抱胸,盯著販賣機,一動也不動的畫面,看來真的很……嗯,該怎麼說呢……是怪異吧!
陳毅揉著額角,一陣頭暈目眩令他差點站不住腳,高大的身形微晃了一下。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忙著那件棘手的采購工程訴訟案,一時沒去注意天氣變化,所以這兩天來,老是感覺昏昏沉沉的,尤其是今天,不但頭痛欲裂、聲音沙啞,四肢也十分酸痛。
原以為吃了成藥就會好些,沒想到卻越來越嚴重,實在挺不住了,他只好請假回家休息。
餅了一會兒,等到暈眩感消退,陳毅重拾腳步。
因為自己就住在A棟大樓樓上,也因為好奇心使然,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一直放在那嬌小的背影上。
不過這一瞧,可嚇壞了他。陳毅沒想到,那嬌小的女孩竟然這麼暴力,彷佛飲料販賣機是她的殺父仇人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陳毅突然莫名地想起某個人,他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快步走上前去。
「王八蛋!不給我飲料,就把錢給我吐出來!你這沒血沒淚的家伙,連你也想跟我作對?!簡直太沒天理了,快把錢還來!還來、還來、還來……」販賣機前的孫皓皓,越踹火氣就越大,壓根兒沒注意到她背後來了個人,更沒發現來者一听見她那熟悉的咒罵聲時,俊臉瞬間畫過的驚愕,以及隨之而來的森冷。
「需要幫忙嗎?」陳毅僵硬地杵在她背後,冷冷地問道。
「走開!」正踹得火大的孫皓皓,無暇理會閑雜人等,只是一個勁兒狂踢猛踹著騙錢不還的販賣機。
「妳的腳傷好了?」他再度冷冷地開口。
「要你管!」她頭也不回地吼回去。
「我是律師,可以告妳毀損公物。」冷冷的聲音第三度響起。
「什麼律師?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本姑娘也照……」呃,他剛剛說什麼來著?律、律師?
彷佛瞬間沒電的金頂小兔,孫皓皓突然一動也不動地僵在那兒。
好半晌,她才像具忘了上油的機器人,唧乖唧乖地緩緩回頭。
「喝!」她倒抽了一口氣。「你干嘛裝神弄鬼的?」
她小臉一白,背貼著販賣機,搶先出聲指責。「你干嘛變聲嚇人?」害她沒能在第一時間就听出他的聲音,因而錯失了逃跑的良機。
臉色極為難看的陳毅,懶得對她多作解釋,徑自從頭到腳將她仔細打量了一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時間,『學生』應該都還在上課,不是嗎?」還是那種冷冷的語氣。
她被他瞧得頭皮發毛,無處可躲的她,只能硬著頭皮哈哈陪笑,兩只飛毛腿早處于備戰狀態。
「呃,是啊!我正要去……正要去──」正想逃之夭夭的孫皓皓,身子才剛一動,就被一只強健的大手給攔了下來。
「妳還想跑?」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陳毅還不曉得她心里打什麼主意嗎?這次,他可是牢牢捉住了那只細瘦的手臂。
「妳、妳這該打一千次的小騙子!」
也許是因為氣急攻心,再加上硬撐的身體早已四肢酸軟、冷汗直冒,陳毅才剛吼完,便覺得一陣頭昏,視線也變得模糊,高大的身軀突然往後倒去。
「喂──哎喲!」孫皓皓下意識地想拉住他,沒想到自己瘦小的身軀根本支撐不住他的重量,反而被壓在地上無法動彈。
她驚駭得小臉發白,雖然想過他可能會非常生氣,卻沒想過他會被自己氣得當場暈厥,害她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她像條泥鰍般蹭啊蹭的,好不容易終于蹭了出來。
真奇怪,這個男人明明已經暈了過去,卻還能緊抓著她的手不放,這也太神了吧!
孫皓皓沒能想太多,因為她突然發覺陳毅的手好燙,不由得伸手探探他的額頭。
這一探可不得了,她立刻神色大變,緊張得忙想找人救命。
她掙扎著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成效不彰。
「哇!警衛伯伯!快來救人喔∼∼喂──」心急如焚的她,只能朝著管理室大吼大叫。
警衛伯伯和孫皓皓合力將陳毅扶上樓。
前來看診的醫生給陳毅打了退燒針、服了藥,臨走前吩咐她每四個小時喂一次藥,若沒有嘔吐或發燒的癥狀,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陳毅服了藥之後,一直呈昏睡狀態,五點時,她又喂他吃了一次藥。
醫生說出了汗,燒就會退得比較快,她心頭一陣釋然,坐在床頭邊仔細地為他拭去額頭的細汗。
窗外的景致,由白晝轉為黑夜,孫皓皓低頭看了一下表,時間已經逼近六點,她打工的時間快到了。
她猶疑地望著仍在昏睡的陳毅,最後,終究是放心不下地打了個電話請假。
她不時替他更換額上的濕毛巾,到了晚上九點,她肚子開始餓了,見電飯鍋里還有剩飯,便隨便替自己弄了個蛋炒飯,並順便為他煮了鍋比較清淡的海鮮粥。
不過虛弱的他卻一直在昏睡著,就算是喂他吃藥時,他也一直昏昏沉沉的,眼楮始終緊閉著。
怕自己不小心錯過該喂藥的時間,她抱著鬧鐘,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便不由得打起瞌睡。
清晨時分,孫皓皓在料峭的寒意中,哆嗦著醒來。
她摩挲著冷得打顫的雙臂從被窩里爬起,這才發現昨晚從客房模來的棉被全教她給踢到地板上去了,難怪她會覺得冷。
她看了一下鬧鐘所顯示的時間︰六點十分,連忙下床梳洗一番,接著便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陳毅的臥房。
他還在睡,不過睡得很安穩,氣色也好看多了。
孫皓皓模了模他的額頭,發覺已經退燒了,便喜孜孜地替他將棉被拉好,將他蓋得密密實實的。
臨走前,擔心他醒來肚子會餓,她又忙著將海粥弄熱,並且挖出一個保溫鍋,將粥盛在里頭,放在餐桌上。
「你照顧了我一回,這次換我照顧你一回,咱們算是扯平了……陳毅,這下你可別太計較小表的玩笑喔!」輕輕帶上大門,再按下門鎖,她將額頭抵著門扉,低聲輕喃,澄亮的眸里透著些許不安。
七點二十分,陳毅緩緩地醒來。
躺在床上的他,神志仍然有些恍惚,有那麼一會兒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他瞪著天花板,懷疑自己是不是又作了場夢。
在夢中,似乎有個焦慮的聲音,每隔一段時間就對著他輕喊︰陳毅,起來吃藥!
「是誰……」渾渾噩噩間,陳毅不自覺地舉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端詳著。他記得在他昏過去前,這里似乎抓著什麼……
那個小騙子!
下一秒,陳毅便為自己不假思索的舉止嘗到了苦頭。
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感,令身子還十分虛弱的他,不由得閉眸申吟起來。
雖然身體仍有些不適,但與昨日相較起來,似乎好多了。
陳毅黝亮的黑發梳得一絲不苟,高瘦結實的身子裹著一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手提真皮公文包,英姿颯爽的俊挺外型,令人幾乎忽略了他臉上略顯憔悴的病容。
陳毅走到信箱取出信件,繼而轉往警衛室。
孫皓皓應該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這里──照她前兩次的「表現」來看,她躲自己都來不及了,不是嗎?
再者,依她昨日的服裝來看,他相信她根本不是什麼「流浪孤兒」。瞧她,每次逃之夭夭的心虛樣,他深信她不僅對他說了謊,甚至懷疑她根本就是這里的住戶。
吧脆問問警衛好了。
「陳律師,早啊!身體好些了嗎?」警衛看見他,率先打了招呼。
警衛的話令陳毅微愣了下,昨日他一直昏昏沉沉地昏睡著,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樓的,唯一可以給他答案的孫皓皓,在他醒來時又早就溜得不見蹤影……
「好多了,昨天真謝謝你,陳伯。」陳毅從警衛的話中推測出,孫皓皓應該是找了他來幫忙。
「哪里,那個孫丫頭比我還緊張,還嚇得滿頭大汗呢!」警衛呵呵地笑了起來。
「孫丫頭?」很好,他的推測似乎得到了證實。
「是啊!就是跟你住在同一棟大樓的孫丫頭啊!」
「A棟?」他詫異地問。
警衛撓了撓頭。「欸,听你的語氣,好像你們不熟?」
「是不怎麼熟……」A棟?陳毅的臉色開始變了。
「可是瞧你昨天緊抓著人家的小手不放,我還以為你們交情很好……」警衛古怪地看了陳毅一眼,小心翼翼地道。
「陳律師,你真的和9B室的孫丫頭不熟嗎?」
9B?就在他的對面?陳毅愣了幾秒,雙眼充滿了無法置信,隨之籠上一層厚厚的烏雲。
「陳、陳律師?」警衛被瞪得頭皮發麻。
陳毅薄唇一抿。「不,我是和她很熟。再見了,陳伯。」英挺的身影往停車場邁去。
欸,為什麼一下不熟?一下又熟了?
警衛不解地抓著頭,很是納悶。
孫皓皓自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好奇怪,當她發現這世上有個叫作陳毅的人之後,她不再那麼確定了,是不是當心中有了在乎,心也就會變得軟弱?
所以,確定陳毅已經無恙後,她又突然從地球上蒸發了。
這天,她請了兩小時的假,提早回家休息。
她眼楮紅紅、鼻子紅紅,兩管鼻水像拴不緊水龍頭的自來水一樣流個不停,幾乎擤盡她身上所有的面紙。
她東模西模,好不容易終于模出那第一百零一張面紙,邊擤著鼻水邊抬頭,剛好瞧見電梯門打開,有人走了進去。
「嘿!等等!」疲憊的身子瞬間爆發出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當!孫皓皓神奇地盜壘成功。
「呼……」不想在寒風中繼續挨冷受凍的她,輕吁了口氣,舉手想按下數字鍵。
咦?也是九樓啊?!
她聳聳肩,沒有多想,徑自退了一步,準備和她要命的鼻水繼續奮戰。
她得了流行感冒,不想連累朱小倩一起遭殃,所以只好含淚告別她窩藏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溫暖小窩,改而窩回這座冷冷的冰窖……
喝!等等,那個人按的是「九」樓嗎?
病毒削弱了她的敏銳,擤著鼻水的孫皓皓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背後那兩道刺得她渾身不對勁的「萬丈光芒」是什麼了。
丙然,她一回首,就見到陳毅正陰沉地盯著自己。
「啊……哈……那……這……好……好巧喔!」她驚訝地掉了下巴,直到好半晌才將它撿了回來。
陳毅面無表情地瞧著一臉心虛的孫皓皓,她抓著頭發哈哈陪笑的樣子,是那麼地手足無措……
陳毅臉色一凜,打從他知道這小騙子就住在自己對面起,他就決定守株待兔,等她自己送上門。所以,會再度遇到她,他一點也不吃驚,只是他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
若沒記錯,自己從同事的生日派對上離開時,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
「妳讀的學校一定很特別。」
咦?抓著頭的人一愣。
「這個時候才放學?」這次他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嘲諷。
「啊!這是因為……」孫皓皓想解釋自己之所以還穿著制服,是因為她不想上班遲到被扣錢,才會制服都還來不及換地一路沖到店里去。
不過,陳毅顯然不想听她解釋,電梯門一開,就率先走了出去。
她怔了一下。「喂!陳毅!你很沒禮貌耶!你,你干嘛不听我把話說完?」她哇啦哇啦地跟上,疲憊的笑容里隱約有些不安。
陳毅沒理她,徑自打開門鎖。「我只是妳開玩笑的對象,應該沒那義務听妳說話吧!」
「砰!」門當著她的面,不客氣地甩上。
孫皓皓連忙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模著險些被K平的俏鼻,她無法置信過了一星期,他火氣竟然還是這麼大。
奇怪哩!男人不是都很大方的嗎?
他這一甩似乎甩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孫皓皓模著悶痛的胸口,無措地瞪著那扇明白宣告著「滾」字的門扉,紅菱小嘴開了又閉、閉了又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難得慌亂無措的孫皓皓卻始終找不到適合的話開口,兩管鼻水又不听話地直往下淌。
她惡心地甩甩手,像只斗敗的公雞,拖著疲累的雙腿,垂頭喪氣地轉過身去。
瞪著自家大門,孫皓皓嚴重地抗拒著。
那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冰冰冷冷的窒人氣息。
她不想進去,這扇門的後方是座萬年冰窖,令她冷得無法忍受。
孫皓皓的眼楮像是有自我意識似地飄往陳毅那扇門,她茫然的眼底透露著脆弱無助,以及一絲渴望和掙扎。
她渴望,渴望著那扇門後曾經帶給自己的溫暖;她掙扎,掙扎著要不要賭一賭自己今晚的運氣。
孫皓皓向來就不是那種喜歡為難自己太久的人,她柳眉一揚,將鑰匙重新收妥,並拍拍口袋確保它不會露餡之後,這才像個戰士般朝那扇緊閉的大門邁去──好吧!孫皓皓,妳就承認妳是個無賴嘛!
她深吸了一口氣。「喂!陳毅……我的鑰匙弄丟了,進不了門了!」她催魂似地按著門鈴,用既狼狽又楚楚可憐的口吻,哀怨地對著那扇門大喊。
「我好冷……陳毅啊!你可不可以好人做到底,再好心收留我一晚啊?我……我已經在反省了,就是因為自覺無顏面對你,才會每次見到你便轉身就跑啊……陳毅,沒了鑰匙,沒人替我開門,我無處可去……咳咳……喂!陳毅,我頭痛、喉嚨痛、四肢酸軟、渾身發冷、鼻水像自來水一樣……喂!你真的不理我啊?陳毅……陳好人……陳大叔,咳咳……」
呼,好累喔!皓皓喘口大氣,滑坐在門前。她曲膝環抱著自己發抖的身子,徹底發揮無賴的精神,繼續努力。
「欸,我知錯了嘛……陳毅,看在我為你煮那鍋海鮮粥而在手上燙出好幾個疤的份上,你難道真的不能先將恩怨擺一旁,而把救人擺中間?欸,听說今晚的溫度只有九度耶!我身上只有一件大衣……」
「哇!」門毫無預警的被拉開,靠著門的她驚呼一聲,順勢倒了進去。「叩!」腦袋敲在地磚上的聲音很清脆,卻也很痛。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對冷冷俯視她的黝黑俊眸,里頭似乎正在雷電交加?!
怔在地板上的孫皓皓,非常擔心一不小心就會被雷給劈到,所以立刻努力釋出善意,哈哈陪笑。「哈!好、好冷呢!」
她氣虛地擺擺手,僵硬的嘴角拉出大剌剌的笑容,兩管鼻水惡心地淌下,她很用力地把它吸了回去,再繼續咧出笑容。
「妳想吵醒整棟大樓的人嗎?」低頭冷睨著那張凍僵的小臉,陳毅為自己的心軟感到惱怒,更為她的厚顏無恥而咬牙切齒。
「不想我後悔,就快點滾進來。」冷冷地撂下話,他將她晾在門口,徑自轉身走回屋里。
孫皓皓聞言,一點時間也不敢浪費地一古腦兒跳了起來,她眉也笑,眼也笑,心里歡喜地唱著歌,身體的不適似乎一瞬間統統跑光了。
她自動自發地帶上門,還牢牢上了鎖,就擔心陳毅會一轉身就後悔了,然後又將自己給踢了出去。
「陳毅,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放心,我不會麻煩你太多的,你不用招呼我,我如果肚子餓,會自己去廚房找東西吃,累了也會自己去客房找床睡。」她孫皓皓可是很識時務的。
「客隨主便,你忙你的去,就當沒我這個人存在……哈啾!」緊跟在後頭的孫皓皓,鼻頭一陣發癢,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哈……啾!對了,你、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喔!」她揉著鼻子、紅著雙眼,好無力地道。
走在前頭的陳毅,劍眉一擰,血壓不由得一陣飆高,下意識地揉著太陽穴,感到十分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