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認識以來,除非有公事要處理,否則尉遲靜從不曾主動打電話給司馬昭,這一回自然也不會例外。
反正,他離開半個月沒消息是常態,這回離開十多日也不過是湊巧而已。
「自欺欺人的大笨蛋。」
尉遲靜坐在辦公桌前,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滑鼠點下「最愛傳奇」網站,按下「日本演唱會」那一欄,幾位飛到日本追星的歌迷在留言板里寫著——
傳奇真的好帥!演唱會不但爆滿,還上了晚間新聞,櫻花妹安可叫到沒聲!全場安可三次!白亞文的聲音好特別、杜宇吉他棒到讓人發抖、望月耀太彈貝斯時美得讓我起雞皮疙瘩、司馬昭MEN到讓人想以身相許。
尉遲靜一邊喝著黑咖啡,一邊看著歌迷們興奮地參與討論的留言,完全體認到司馬昭和她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
幾天前,她發現了這個叫「最愛傳奇」的網站,網站里依照四人的名字,分為四大城堡。
她原本以為像司馬昭這種老愛擺臭臉的家伙,粉絲一定最不買帳,偏偏網站里盛傳著他的支持者最死忠,有八成都是屬于那種眼楮里容不下一顆沙子的喜愛法。
拌迷留言問道——
他們何時回台灣?
有朋友的朋友在航空公司上班,說應該是這幾天吧。
這幾天就回來了嗎?尉遲靜移動滑鼠,關掉視窗,水眸目光改瞪著手邊那張二乘三寸的護貝照片。
這是她從網站里列印下來的照片,照片里的司馬昭像是他,又不像他。
照片里的司馬昭仰頭笑著,皮膚正是陽光親吻過的蜜糖般顏色,每一寸陽剛輪廓都在發光,牙齒整齊又潔白,微眯雙眸的姿態有著難得的性感。
司馬昭歌迷票選說最愛他這張,說是他百年難得一見的陽光笑容。
可尉遲靜真不懂,他在她面前,不都是這麼笑的嗎?哪里百年一見?
所以,他對她究竟是特別還是不特別?
尉遲靜皺起眉,把照片放在桌上,開口便教訓道︰「干麼讓我覺得自己很特別,然後吻了人之後,又推得一干二淨。就算想繼續當好兄弟,也該鞠個躬、道個歉、自罰三大杯吧。」
「給我記住!」尉遲靜忿忿地把他的照片翻到背面,用力地狠捶三大下。
嗶!
一聲手機簡訊驚動她的思緒,拿起手機一看——
晚上願意賞臉一起吃頓飯嗎?辛明隆。
尉遲靜看著簡訊,起身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走來定去。
辛明隆是她身邊所有人都會贊成她選擇的男友絕佳人選。
辛明隆年紀和司馬昭相當,是個深受客戶信任的藝廊經理。雖然因為工作緣故,也需要旅行,但這人心性安定,她和他談話時,總是很開心也很平靜。
沒錯,開心又平靜就是她要的戀愛感覺!
八點,「曾經」見。
尉遲靜馬上回傳簡訊給辛明隆,然後手指頭又不听使喚地把司馬昭的照片豎起來看。
「笑什麼笑!」她用手指彈了下他的額頭,自己卻蹙起眉頭。
他如果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會有什麼想法?
她從網站上知道「曾經」是他愛去的咖啡廳之一,也許可以在那里來個不期而遇吧。
「笨蛋!他還能有什麼想法,你只是他的哥兒們,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尉遲靜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突然很想取消剛才的約會。
她四肢無力地癱倒床鋪,討厭這種無所事事、閑到腦子只能胡思亂想,胃腸也因為太多咖啡因而隱隱作痛的星期天。
「不管了,再去喝一杯咖啡提神醒腦,以毒攻毒,精神一好,胃就不痛了啦!」她決定振作,喃喃自語地跳下床,準備她本日的第三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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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昭抵達台灣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沖回家找尉遲靜。
畢竟,他這段時間都在想尉遲靜。
想她的好、想她不留情卻總是讓他心情太好的銳利話語。想他早習慣身分特殊,但尉遲靜卻待他一如常人。想他在她身邊有多自在,想她想到好幾回都想打電話給她,跟她表白!
馬的,光是這個念頭就足夠把他嚇到夜不成眠了。他又怎敢貿然地跑去找她,萬一情況一發不可收拾,那還得了?
「麻煩載我到『曾經』咖啡廳。」司馬昭和「傳奇」一塊搭上保母車,對司機小陸說道。
司馬昭瞪著車外車潮,瞪著自己反射在窗上那張余悸猶存的臉孔。
想他上回有沖動時,是結束半年的巡回演唱,再也沒法子忍受被人群包圍的擁擠戚。所以,他背包一拿,直接搭機到不丹當個廢人,鎮日坐在民宿陽台,看著青山綠水及一望無際的草原。
不用向誰交代,無須掛心誰的等待,那才是他要的自由。
所以,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有了想跟小靜定下來的念頭。
她才二十幾歲,還有花花綠綠的世界等待著她,不該被他這個她口中的歐吉桑、大叔絆住。司馬昭瞪著窗戶上自己陰沈的眼神,愈看愈覺得好滄桑。
保母車緩緩地在「曾經」咖啡廳外頭停下來,白亞文眼尖地先瞄到咖啡廳窗邊那一對男女。
「那不是小靜嗎?旁邊還坐著一個精英喔。」白亞文興奮地說道。
杜宇和望月耀太聞言,馬上也把臉湊到窗邊。
司馬昭睡眠不足的黑眸惡狠狠地看去,心情馬上蕩到谷底。
沒錯,那是小靜。她正和一個穿著休閑但有品味的男人坐在窗邊談笑風生。
小靜笑得很開心,而那個男人也在笑,笑得讓他想扁人!司馬昭握緊拳頭,壓抑起自己想下車找人算帳的沖動。
「我不下去了,回我家。」司馬昭粗聲對司機說道,臉頰線條緊繃如石,兩道利眸仍如利箭般地緊盯著那一對人影。
「小陸,等一下再開門。」望月耀太扯住司馬昭的衣袖,急忙地說道︰「你搞什麼!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小靜被搶走?」
「人家已經在談戀愛了,難道要我出場去演一場棒打鴛鴦嗎?」司馬昭沒好氣地說道,連肩頸肌肉都用力了起來。
「要是真的談戀愛,干麼要約在你經常來的『曾經』。如果不是她太喜歡這里,那就是想故作不經心地讓你看到。」望月耀太氣急敗壞地說道。
「可能她剛好也覺得『曾經』的東西很好吃。」司馬昭不悅地眯起眼,瞪著窗外——
從小靜對面那個男人頻頻傾身向她的動作,就可以看出對方有多希望爭取到她的注意。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張不是滋味的表情。提起來或放下,有那麼難嗎?」杜豐懶洋洋地扔去一句。
「我總是要想清楚我究竟可不可以帶給她幸福,才能決定要不要出手吧。」司馬昭面頰一緊,回吼了杜宇一句。
「你以為停在原地,就可以什麼都不改變嗎?這位大哥,你已經回不了頭嘍。」白亞文同情地看著他,拍拍他的肩。
「見鬼了……」司馬昭詛咒了一聲,頭昏腦脹地倒向椅背。
再怎麼說,距離他上一次跟女人告白,至少也有十幾年的時間了。
包該死的是,他壓根兒覺得自己不適合當男友!
所以,忍住、忍住!他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小靜身上移開,雙臂交握在胸前,不許自己去拉開車門。
「小陸,麻煩盡快開車送我回家。」司馬昭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雙唇往下一抿,繼續忍著。
「傳奇」其他三名成員互看了一眼之後,湊在一起開始打賭——
賭司馬昭會在幾天內跟尉遲靜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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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好累……
尉遲靜坐進電梯後,靠在牆壁的高瘦身形看來既垂頭喪氣又疲憊。
辛明隆很好,聊的話題也正好都是她感興趣的部分。他們可以從台灣聊到大陸市場藝術園區的過度商業、租金高漲、藝術家開始出走……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辛明隆握她的手時,她不會討厭,也不會心跳。她八風吹不動的冷靜模樣,甚至還讓辛明隆笑了出來,說她是天生適合談判的人才,不著痕跡地幫兩人都解套。「完了……」她喃喃自語著,手掌拍著額頭想讓自己精神些,腦海里卻自動跳出司馬昭的臉孔。
「見鬼了,我干麼不早點喜歡他呢!」一定非得耗到變成了好朋友才喜歡,弄得現在進退都不是哪……
電梯門打開,尉遲靜閉嘴掏出鑰匙,走出電梯。
開門而入,屋內大亮的燈光讓她當場防備地後退一步。
「爸媽,是你們回來了嗎?」她大聲地問道。
「約會結束了?」
司馬昭的聲音從陽台那邊傳來,嚇得她掉了鑰匙。
尉遲靜驀地抬頭,看到他走入室內,緩緩走到她面前,用腳關上她身後的門。
「你怎麼知道我有約會?」她望著他似乎更瘦削的冷硬臉龐,血液不爭氣地沸騰起來。
「剛才經過『曾經』時,正巧看到。」司馬昭又上前一步,兩人身子只差一寸就要相觸。
尉遲靜听到他喘氣的聲音,司馬昭感覺到她呼吸的紊亂,四目交接,彼此眼里都有著太多沒說出的情緒。
她先後退一步,不想自己太劇烈的心跳被發現。
他扣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拉開距離。他忍了好久,忍到忍無可忍,忍到管不住自己的腳,所以現在……
「小靜。」他低語一聲,黑眸沒法子從她臉上栘開。
「嗯?」她屏息等待著,臉龐燙到想找消防車來滅火。
「小靜……」他伸手握住她的下顎,拇指在她細滑的肌膚上滑動著。
「有話快說。」她拉開他的手臂,不願讓他太影響自己。
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有任何失控,萬一是她自作多情,那豈不糗斃。
「你和別人在交往嗎?」他困難地張口問道。
她很快垂眸而下,掩住那雷劈一般的喜悅。
「那和你有關系嗎?」她望著腳板,不敢期望,只怕一旦失望之後會很尷尬。
「見鬼的,關系可大了。」
她的頭被他的指尖抬起,他立刻吻住她的唇。
他的唇似火,燙得她身子發抖,但她不怕,她歡迎這樣的燃燒,她等待這個吻已經等待很久了。
尉遲靜低吟一聲,伸手攬住他的頸子。
他察覺到她的回應,索吻也就更加放肆了。
他品嘗著她清新的味道,這些日子的思念全都涌出,逼他索求著她每一寸的柔軟,直到她軟涼的舌尖開始懂得如何回應為止。
在他的糾纏下,她雙膝發軟,腳步不穩地頻頻後退,直到後背貼上牆面。
這樣纏綿的感覺太陌生、太強烈,卻也讓人無法放手。她側過頭,低喘出聲,而他的吻則開始放肆地沿著她的頸子滑下,高瘦身軀更加貼近她的縴細身子。
她沒法子不察覺到他灼熱的男性正貼在她腿間,而一種異樣的疼痛也開始在她腿間蔓延。
「停,我還沒準備到這一步。」她推他肩膀,低喘著氣說道。
他緊閉雙唇,劍眉蹙著,拚命壓抑著被挑起的,目光卻很不爭氣地死命望著她被吻成紅艷的雙唇。
「我們認識好幾年了,應該可以直接進展到下一步了吧。」司馬昭把臉埋入她的頸間,只哀怨了一秒,便馬上很滿足地呼吸著她的味道。
「還想打蛇隨棍上!你知道這是我們第幾個吻嗎?」尉遲靜敲他的腦袋,臉很紅,聲音很認真。
「第二個。」他抬頭,尷尬地對她一笑。
「原來你根本都記得嘛。」她一挑眉,淨眸下悅地瞅著他。
「我確實是在逃避,怕情人當不成後,也回不到朋友。」司馬昭看著她年輕但堅定的眼神,大掌撫住她的臉龐,沈聲說道。
他既然阻止不了自己想要她的心,那他就會盡全力負責到底。
「我對你早就回不到朋友那一關了。」尉遲靜老實地說道。
「你也喜歡我。」他咧嘴一笑,嘴角都快咧到天上。
「不然,干麼讓你連佔兩次便宜。」他的「也」字,換來她一個微笑。
「你讓我覺得自己很孬。」司馬昭撫著她的發絲,被她年輕眼里的專注哄到幾乎要飄上天。
「沒關系,歐吉桑本來就比較會瞻前顧後。」她頑皮地勾起唇角,不客氣地揶揄著他。
「居然叫我歐吉桑?是想提醒我現在是老牛吃女敕草嗎?」他裝出凶神惡煞模樣,摩拳霍霍地揪住她的肩膀往懷里一扯。
「你本來就是。」她昂頭看他,根本就不怕。
「我是不是歐吉桑不是問題。」他雙唇往下一抿,凜著劍眉,一本正經地說道︰「問題是,我不會是個好情人。」
「你會不會是個好情人,還要你告訴我嗎?你自我中心到極點,根本就把自己當成皇帝。」尉遲靜看著他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失笑出聲。「總之,你以後想去旅行就去旅行、想干麼就去干麼,除了談戀愛之外,我們相處的模式不會有任何不同。」
她拍拍他的胸脯,大聲地給他保證。
「我對婚姻沒有興趣。」他丑話說在前頭,不想讓她有一點失望。
尉遲靜望著他凝重臉色,忽而仰頭大笑出聲,好掩飾心里一閃而過的刺痛厭。
她的爸媽婚姻幸福,說她對家庭沒有憧憬,絕對是騙人的。但,她那麼想要他,想要到就算自欺欺人也無妨了……
「老杯杯,誰告訴你,談戀愛就等同于結婚的?」她雙手擦腰,挑釁地問道。
「沒人告訴過你惹毛老男人的下場嗎?」
司馬昭的大掌撫上她的肩胛,緩緩地沿著她脊椎下滑,直到握住她的臀部,將她整個人往他身上一擁。
她倒抽一口氣,完全沒法子應付這樣經驗老道的他。
他壞壞地一笑,低頭用鼻尖輕觸著她。
「喂,干麼這樣……」她想凶惡,偏偏臉紅、雙膝又發軟,說出口的話根本毫無說服力。
「不要哪樣?」他的唇在她唇間低語著,發現當他的指尖撫過她腰臀時,她的身子就會不由自主地輕顫。「這樣嗎?」
她倒抽一口氣,在瞬間經歷了一道閃電般快感。
手忙腳亂地想推開他,偏偏他卻像早就預知她的下一個舉動似地,扣住她雙腕置于頭頂。
「這位大叔,我爸媽今晚會回來,你可不想被捉奸在床吧。」她使出殺手。
這話果然一槍斃命。
司馬昭苦著一張臉,把臉埋進她的頸邊,無奈地長嘆一聲。
這種怕爸媽回家踫上親熱的尷尬期,還真是見鬼的陌生。
誰叫他要和一個心智成熟、年齡卻小得讓他想去買個保養品的小女生談戀愛呢。
「以後改到我家約會。」他咬了下她的唇,當成薄懲。
約會。尉遲靜覺得那兩個字很甜蜜,笑意便忍不住灑滿在眉宇之間。
看她笑得這麼甜,他忍不住又覆上了唇,卻是只敢淺嘗即止,畢竟她爸媽待會兒會回家。
司馬昭一忖及此,笑聲就逸出唇邊。
她半眯雙眸隨之大睜,年輕臉龐氣呼呼地瞪他一眼。
她是如此年輕、美好。司馬昭望著她,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歐吉桑,干麼又皺眉,你該不會『又』在想要怎麼面對我們人生中的難題吧。」尉遲靜手掌貼住他的額頭,壓平他的皺紋。
司馬昭不想她多擔心,食指撫過她的下唇,滿是的眼神鎖住她徘紅的臉龐。「不,我是在想要怎麼樣才可以把你拐到我家為所欲為。」
「誰怕誰啊!」她輕哼一聲,非常不習慣讓他佔上風的感覺。
「你最好怕,當心我吃人不吐骨頭。」他雙掌貼在她臉頰兩旁,露出一口白牙威脅道。
「你最好態度再囂張一點啊!當心我利用年輕少女的權利,逼你對我負責。」她挑著眉,眼眸賠亮地盯著他。
司馬昭臉色一僵,卻又要佯裝無事人地勾起唇角干笑著。
她胸口一悶,神色未變地伸手敲他腦袋。
「厚——你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虧你戀愛經驗至少比我豐富十倍!」
他戀愛經驗是比她豐富,但是只要想到她接下來還會有其他戀愛,他就想發脾氣。他這人最講求公平,怎麼會這麼矛盾!
當那個念頭在司馬昭腦袋里轉了一圈後,他決定強迫自己什麼也不想。當務之急就是——
既出手,就要好好認真待她。
「我們出去吃消夜。」他說。
「我又不餓。」
「小朋友,當了情侶之後,你會知道如果不想情況失控,很多時候不宜待在家里。」司馬昭拉住她的手,走向門口。
她望著彼此交握的十指,心窩一暖,知道她會好好珍惜他們擁有的這一段,因為他們再也走不回過去了。
「你不怕狗仔隊跟拍嗎?」
「馬的。」司馬昭五官皺成包子狀,頹下肩很無力地拖著腳步往前走。「我去買消夜回你家吃。然後,你……叫你爸媽早點回來,免得我們才開始,情況便一發不可收拾。」
尉遲靜望著他的背影離開家門,她的心里混合了多重酸苦滋味。然後,她開始在屋子里瘋狂地轉圈圈、轉圈圈,直到她頭昏眼花,再也無力思考為止。
她又不是歐吉桑,想戀愛就戀愛,想那麼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