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著他慷慨出借的T恤,走進浴室。
吧淨的瓷磚、明亮的空間,讓她的心情頓時穩定下來。
蓮蓬頭像朵倒立的芙渠,灑落在她身上的淨水是否也能清洗她疲累骯髒的身軀,再如蓮花般潔淨?她深吐口氣,雙手覆住臉回想起不堪的記憶,車內掙扎的畫面此刻在腦海中呈現灰色一片,象征她的絕望。
「別想了!別再想!」她甩甩頭,強自壓抑下恐懼。
沖淨身子,大毛巾往身子一抹,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她說服著自己,真希望有自我催眠的能力。她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崩潰,尤其是康明浩,他擁有一雙最清澈的眼眸,還有洞悉人性的心……噢!她不能在他面前毫無遮掩。
正當她要拿起那件超大的黑色T恤時,看到一只如手掌大的蜘蛛停歇在衣服上。
「啊。」在最脆弱的時刻,看見生平最害怕的生物,她嚇得奪門而出,伴隨著尖叫聲。
康明浩剛在自己房中的浴室沖完澡,尚未打開電視,就听到她的呼聲,當他趕到時,看到的就是她赤果奔出的模樣。
她細致的肌膚點綴水珠,香氣四溢,柔軟的身軀玲瓏有致,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猛地將她緊緊抓進自己的懷里,免得繼續看見那誘人景象。
她馥軟的胴體嵌入他的懷抱,兩具沾著水露的身軀相貼合,挑起某些他想排拒的悸動。
「什麼事?」他緊緊閉眼,又睜開,稍為達到清醒的目的。
「好大……的蛛……」她嚇得語焉不詳。
「豬?」他的浴室會有一只豬?
「對,好大。」她幾近呆滯地接話。
他狐疑地低頭,突然想通浴室里有的可能是什麼東西。
可憐的女孩,今天一整天夠她受的了……
「我去處理它……」他試著輕抬起她的下顎,強迫自己不能產生遐想。「我房間的門後有一件干淨的浴袍,你去套上它,別著涼了。」
「好。」她張大嘴回答,乖乖听話,實則腦中一片混亂。
他不敢看她,松手讓她離開他的胸膛,大步走進浴室。處理完那只頑劣的「蛛」後,他拿起她換下的衣服準備丟進洗衣機清洗。
他的手觸踫到柔軟的紫色蕾絲,忍不住心跳加速。這件沒有襯墊,繡滿蕾絲的剪裁幾近透明,他無法不去看到下那件同一款式的底褲,這件底褲要命的居然是細邊綁帶型,他可以想像當那個欲對她施暴的混蛋看到這些會是多麼的興奮。
她一向都穿這麼性感的內衣嗎?他想起初次見面時,不經意窺見的風光,那件粉紅色也是性感得讓男人無法忽視。
懊死!他感覺體內有一股熱流往下沖,那股沖動代表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他是成年男人,雖然已經兩年沒有女人,但還算能夠控制自如,對一個這樣的女人有遐想是正常的,不必驚慌不已。
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的左青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道自己該去撞牆還是乖乖信教,祈求神的幫助。
天底下豈有如此邪門之事?她怎麼會出糗到這麼離譜?她居然在一個男人家里果奔!天呀!地呀!隨便什麼呀!她是不是被下詛咒了?她還有沒有臉見人?
她就這樣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直到他從浴室走到後陽台,再走進客廳,手里端著兩杯熱茶。
「平常都是你泡給我喝,我家里只有茶包,將就一點。」
「明浩,謝謝你……」她端過茶杯,雙手捧著這份溫暖,感動得淚水盈眶。「這杯茶真的很好喝。」
「真的嗎?你又還沒喝。」他輕輕一笑,想要化解她的愁苦。
「用不著喝。」是的,不用喝,就知道是最好的。
她的笑容有苦澀,有溫柔,還有一絲化不開的情愫在其中。
他們無言相視,沒有人移動身軀,或試圖說話,這一刻什麼形于外的事物都顯得多余。
「可以談談今天的事嗎?」
「今天?」壓抑下的恐懼再度浮現,她不懂,明浩向來是一個體貼的人,為何會一反常態要她在此刻談它?
「我不應該在你驚魂未定的時候要你去回想它,但我不希望你選擇用壓抑恐懼來處理你的情緒,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說出來。」
她苦笑,多年的偽裝被人看穿,感覺竟然還不算壞。「你就這麼了解我?」遇到痛苦只會壓抑,的確是她會做的事。
「我是過來人。」
真的嗎?她不相信他曾有過像她這樣糟糕地處理自己生活的經驗。
「你怎麼會在他的車上?他……是你男友?」
這一刻,她意會到她與明浩是多麼難得的異性朋友,他們享受對方的陪伴,卻從不刺探彼此的私生活,他甚至從來沒有問過她是否有男朋友。
「唉!不是。」
在今天之前,不,該說是在他沒有出現之前,她還一直對這個問題感到疑惑。她讓王輔華吻她,直到更進一步才回過神來排拒,她說服自己是在給雙方一個機會,然而,感覺不對就是不對,她不要他的觸踫,就算她搞不懂自己該如何為他定位。
但心里另一種想法浮出。就算她跟王輔華上床,便是情侶了嗎?雖然有一陣子,她甚至是快要默許王輔華的地位了,那時她都還存有這樣的疑惑。為何幾乎在同一時期,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康明浩,而不能相信王輔華呢?
康明浩之于她,究竟是什麼呢?她可以深究王輔華的定位,但是從來不敢去探究康明浩在她心中的地位……她小心翼翼呵護這份情誼,但其實她好貪心,明知康明浩不可能愛上她,她還是想要把他留在身邊,不管是以什麼形式。
「也許,我曾經以為是。」她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是曾經?」
康明浩的溫和帶給她勇氣,讓她想把心頭的煩悶渲泄而出。
「這陣子我很沮喪,生活好亂。」對,然後她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更亂,就像一團打結的毛線球,根本理不出頭緒。「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我努力工作,雖然不是大富大貴,要養活我跟青璃也不成問題,況且我從來就享受平淡的生活,也許我知道不是物質生活的困乏,是心靈。我的生活一成不變,連青璃都擔心起我……我很害怕繼續這樣過下去,連最喜愛的寫作都會陷入瓶頸。」
「所以,你試著突破,接受一些以往不會接受的嘗試,例如約會?」
他的眼神沒有尖銳,只有了然。這個男人懂得人性的弱點。
「你真敏銳,我幾乎都要嫉妒你了,以你對人性的靈敏,寫起小說來大概會把我踩死。」她咕噥抱怨著。
他只是笑了一笑,任她把情緒轉移到他身上。他既不過分關心也不冷漠的態度,對她來說恰到好處。
「你……你知道……我寫的小說。我認為男女之間的是很美的事情……但是我……我總是越寫越煩……也許是因為……」她尷尬地舌忝舌忝唇,想起那次訪問,其實也沒什麼不可告人。「我缺乏經驗。」
她該承認,她想突破的不只是生活現狀,還有屬于女人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