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柳家大宅特別熱鬧。
闊別三十年的好友終于見面,場面自然是很感人了,兩對夫婦彼此擁抱、聊著家常,氣氛溫馨而融洽。
「千茹,你可把握給想死了!來來來,坐我這兒,咱們得好好聊他三天三夜!」崔移虹興匆匆的拉著董千茹。
「尚軒,好久不見了!這些年過得可好?唉!你就不知道那法國有多無聊,一點家鄉味也沒有,美是很美,就是少了親切感。」方仲天臉上盡是歡悅。
年輕一輩自然就聚在另一角去了。
「說實在的,我和你雖然是『貌合』,但骨子里卻是『神離』!」方文駒接過一杯果汁,開始批評柳文驥。
兩兄弟也沒有所謂生不生疏,三十歲的人如果還扭扭捏捏的就很怪異了,而且也不符合文駒的個性。
柳文驥撇撇嘴不予置評,順手倒了一杯溫牛女乃給若憐。
「什麼貌合神離?少在那亂用成語!」若憐瞪了未來小叔兼好朋友一眼。
「本來就是!他一定不常笑,瞧他的面皮硬得像僵尸一樣!」
「哪像你,成天嘻皮笑臉像小丑!」若憐馬上替愛人辯護。
「小若,你見色忘友!」文駒好妒忌的瞪著恩愛難分的兩人。
從頭到尾,柳文驥根本沒說到半句話,只能在一旁搖頭看好戲。
等兩對人馬彼此寒喧夠了,才聚在一起討論問題。
「文驥,許風揚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柳尚軒率先問出眾人的疑惑。
「讓他坐牢!」他簡單交代一句。
事實上,許風揚是一輩子都得在監獄里了,而且他還被起訴偽造文書、虧空公款等數項罪名。
他不只坐牢,還得賠上一筆為數不少的款項。
這些內幕,文驥並沒有公布,反正說出來也沒好處。他的報復自己知道就行了,沒必要只會大伙。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轉向刻意坐在角落的方文駒。
「文駒,三十年不見了,你長得好帥哦!我就知道我的兒子肯定會出色非凡。我們沒有一天不思念你,但我們都知道在仲天和千茹的照顧下,你一定過得很好。」崔移虹的笑容充滿了身為母親的欣慰。
方文駒的表情開始不自在了,面對生他卻未曾謀面的父母,說不尷尬是騙人的!
在知道自己這樣特殊的「身世」後,對于柳氏夫婦,他沒有一點埋怨,只是有些適應不良。
「你願意∼∼叫我們一聲爸、媽嗎?」崔移虹和柳尚軒期待的盯著沒有反應的兒子。
「文駒,叫吧!」方仲天不安的催促。
文駒猶豫了一下。
「那你們呢?我叫了他們,那你們又算什麼?」他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其實也沒差嘛!要你叫我們爸媽,只是想安慰一下父母心,再怎麼說,你畢竟是我們生的。當然,我們也了解養父母對你的意義。」崔移虹微笑道。
「你的意思是∼∼」方文駒眯起眼盯著他的親生父母。
「意思是,你依然是仲天夫婦的兒子,將來你的孩子會姓方。」崔移虹很快的將問題「解決」了。
方文駒愣了一會兒。「為什麼?」生母的想法令他好生納悶。
「沒有為什麼,我的兒子和千茹的兒子都是一樣的,計較什麼呢?只要你們平安健康,那我們又何必去在意你姓不姓柳?再說,就算你想拋棄方姓,我們還不答應咧!養你的人是仲天和千茹,也就是你叫了三十年的爸媽,你是應該好好孝順他們的!」她有條有理的解釋。
「移虹說得很對!我們只是希望能听到你叫我們一聲爸、媽而已。」柳尚軒點頭附議。
對于這麼一對善解人意的夫妻,他又怎能拒絕?
況且多了一對父母也沒什麼不好!
「那萬一我叫了爸、媽,你們怎麼知道我在叫哪一對?」方文駒打趣的問。
「那以後就叫我們爹地、媽咪,這樣就不會搞混了嘛!」崔移虹興奮的跳上前一把抱住他,簡直迫不及待了。
突如其來的摟抱害文駒差點滑下椅子,他這個「媽咪」一點也不像五十好幾的貴婦人!
「爹地、媽咪∼∼」他在被抱得斷氣前趕緊沖口叫出。
這一叫引來了空前絕後的歡呼。
「太好了,太好了∼∼」崔移虹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方文駒只好苦著臉安慰生母。
還是柳尚軒比較有同情心,眼見文駒求救的表情,立刻上前將哭得淅瀝嘩啦的老婆帶走。
眾人一共花了三十分鐘才將崔移虹安撫住。
「這是小若吧?」方仲天把注意力引到本來閑在一旁看戲的若憐身上,害她差點被牛女乃嗆死。
文驥抵笑的替她拭去嘴邊的牛女乃。
「對,是我未來的老婆!」他大方的介紹。
「呃∼∼你們好!」她堆起禮貌的笑容。
「好漂亮呀!」董千茹真心的贊美道。
「謝謝。」若憐也客氣的回應。
「你們的婚禮訂在什麼時候?」方仲天問道。
「這個星期天!」文驥平靜的宣布。
「什麼?星期天?太快了吧,今天已經星期四了也!」崔移虹驚呼不已,這麼重要的事情,兒子怎麼都沒說?
「是啊,星期天太快了點,能不能緩一緩?」柳尚軒也忍不住要發表一下。他是知道文驥一直在向若憐逼婚,但他沒想到兒子竟然已經決定婚期。
柳文驥堅決的搖頭。
「不行,小若星期天一定要嫁,不能拖!」
「為什麼?」柳尚軒不解的問。
「小若的肚子不能等。」
「啊?」眾人有短暫的茫然。
「就是懷孕了啦!」方文駒耐不住性子的明說了。
「什麼?」四位長輩非常有默契的同時發出驚呼。
「懷∼∼懷孕?」崔移虹睜大眼楮瞪著準媳婦的肚皮。
她要做女乃女乃了?沒想到一向正經八百的兒子竟然這麼「前衛」,真是黑瓶子裝醬油——看不出來哦!
若憐立刻成了注目焦點,然後就被兩個媽媽抓到廚房去進補了!
她哀怨的眼神瞟向文驥,希望他能「英雄救美」,誰知道那個沒良心的臭男人非但不幫她「月兌困」,反而火上加油的吩咐兩個熱心過頭的女人盡量補!
唉!從君不慎哪!
走了三個女人,客廳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柳尚軒拉著方仲天到起居室去聊屬于他們的話題,留下兩兄弟單獨相處。
柳文驥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要來一杯嗎?」他舉起酒杯詢問。
「不,我不喝酒。」文駒端起果汁啜了一口。
只有在他絕望痛苦時,他才會灌醉自己,現在他不喝了!
柳文驥聳聳肩,將紅色的汁液倒入晶瑩剔透的酒杯中。
「你明天有空嗎?」文驥舒適的坐在靠窗的沙發椅上。
「做什麼?」文駒把玩著手中的馬克杯,有些心不在焉。
「有一些文件要交給你。」文驥也答得漫不經心。
「文件?」文駒被這兩個字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爸在你名下存了一億,現在你當然要拿去!」
「一億?」他錯愕地愣在原地。
「我也替你保管得夠久了,你早點接手,我早點逍遙。」
「我不要!」一回神,文駒立刻斷然拒絕。
文驥挑起劍眉。「那是爸給你的,與我無關。不然你就自己去跟爸說!」他老神在在的啜了一口酒。
文駒皺著眉頭,有些不悅。「那算補償嗎?」
「算!不過那只是原因之一,最大的理由是想你對柳家多少有那麼一點歸屬感。你拿了錢並不代表一定要用。」
「我還是不怎麼想要那筆錢!」他嘀嘀咕咕的抱怨。
文驥沒費事應他,反正他橫豎都得接手那筆巨款,抗拒也沒有用!
「你明天飛維也納,目的是什麼?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偷偷去的。」文驥眯起眼,似乎快睡著了,然而他的話卻將正在喝果汁的文駒驚得差點摔下椅子。
他趕忙將不小心沖到氣管的果汁咳出來,開始懷疑大哥有蓄意謀殺的意圖。
「你怎麼知道?」太詭異了!這件事他甚至連方仲天夫婦也沒講,他那個大哥是怎麼得知的?
「我關心,自然就會知道。」文驥的嘴角揚起一個賊賊的弧度。
文駒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柳文驥開始有了某種程度的敬佩。
即使有些不甘願,他還是招供了。
「去找我的女朋友。」他悶悶的說。
「哦?」文驥興味盎然的透過酒杯凝睇一臉無奈的弟弟。
「我想她是因為受到太多的打擊才決定遠走國外,她曾經懷過孩子∼∼」痛苦的神色溢滿俊朗的面容。
「曾經?」
「孩子被她姐姐弄掉了!接著,她姐姐又因為精神病發作殺了人,被送到精神療養院。我想是這兩件事讓她萌生去意的。」文駒疲憊的揉著眉心。
「你去維也納就是要去找她?」
「對。」
「你確定她會跟你回來?」
「她一天不回來,我一天跟著她。她走,我追!」堅定的語氣述說著不動搖的決心。
「那你不是很累?何苦為一個女人如此?」文驥玩味的問。
「如果今天走的人是小若,你會如何?」文駒不答反問。
「我不會讓她有機會走的!」他答得十分狂妄。
文駒搖頭淺笑。「我想也是!」
「那麼你是來真的了?」
「毋需置疑!」
「早去早回。」文驥舉高酒杯。
「我會的。」一道陽光透過窗戶映照在兩人高舉的杯子上,似乎在為兄弟兩人的默契作見證。
※※※※
八個月後
再過一個星期就要生寶寶的若憐,肚子大得實在不像話,害得文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穩,就怕老婆有任何不適。
不僅文驥不好過,若憐自己也煩得要命,身材漲得像河馬不說,行動更是遲緩得要死!
唉!孕婦難當呀!
文驥小心翼翼的扶著老婆坐到沙發上,自己才在她身旁坐下。
「文駒不是有寫信來?他信上怎麼說?」若憐接過文驥遞上的葡萄。
「他已經押人去公證了。」文驥難掩笑意。
「嗄?結婚了!」若憐訝異得忘了咀嚼口中的葡萄。
方文駒那小子挺機靈的嘛!
「而且會在下個星期回來。」他微笑的替她拭去唇邊的汁液。
「真的?」若憐的瞳眸霎時亮了起來。那不是太好了嗎?
她一時興起,捧著肚子笨拙的自沙發站起身。
老天!今天她的腰特別酸疼。
「你小心點!」文驥蹙起眉心輕扶她的腰。
每次看到她大得嚇人的肚子他就心煩,深怕她會重心不穩,弄得他整天神經兮兮的。
「陪我去散步吧!」她拉了拉衣服,踏出一小步。
「你還是休息比較好。」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心髒開玩笑。
「不要,我天天都在休息,休得我都快窒息了!我不要休息,我要散步!」她倔強的站著。
「小若∼∼」文驥的嘆氣聲最近常常出現,他相信再多嘆幾次,自己一定會短命!
「好嘛!求求你啦,醫生也說散步對生產是很有幫助的,而且有你陪著我,不會有事的啦!」她很聰明的以軟吃硬。
當然,柳文驥輸了!
他一再安慰自己,孕婦最大、孕婦最大!
為了家里的孕婦,他甚至連公司也不常去了,就怕他的寶貝老婆發生什麼意外。
夫妻倆手牽手漫步在陽明山的小路上,十一月的陽明山有些冷,卻掩不住滿山的秀麗景致。
他們走得有些累了,便在一棵松樹旁稍作休息。文驥讓若憐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自己則站在她身前替她擋住冷風。
若憐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一陣細微的抽痛猛然攫住她,她輕呼出聲。
「怎麼了,孩子又踢你了,是不是?」他蹲在她面前,擔憂之情映在臉上。
她勉強笑了笑,點頭。
「等你休息夠了,咱們就回去。」這次他可要堅持到底了!
若憐並沒有反駁,因為她已經呆住了。
一道溫熱得液體緩緩流下她的腿間——老天,她要生了!
她尚稱鎮定的壓下恐慌,瞄了眼正在幫她撥掉頭頂落葉的文驥,心想,他可能會比自己更恐慌,所以她必須要冷靜。
她在下一波陣痛未來襲時,拉了拉他的衣角。
「嗯?」文驥低下頭來。
「你是不是一向都很冷靜自持?」她深吸口氣問道。
「當然!」他很相信自己這方面的「能力」!
「真的?」
「真的!小若,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真的要冷靜哦!」
「什麼事?」他快沒耐性了!
「我要生了!」她捧住肚子,陣痛來得剛剛好。
「啊?要生了?你確定?小若,那∼∼」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在听到這個恐怖的消息後,全部跑光光!
「羊∼∼羊水破了∼∼」她冒著冷汗偎在他懷里。「去∼∼去醫院∼∼啊——」
文驥緊張的打橫抱起她,直往家里走去。
「你抱我回去干嘛?」她咬著牙問。
「生孩子!」他已經語無倫次了。
「去醫院∼∼噢!」她快痛暈了!
「啊!對對對,醫院!我去開車!」文驥急促的加快腳步。
開玩笑,她才不要給他載,她可不想還沒生孩子就出車禍!
「不∼∼不要開車,拜托∼∼坐計程車∼∼」
「好好好!坐計程車,你別再說話了!」他自己也沒把握能不能開車。
急急忙忙攔了一輛剛好要下山的計程車,他摟著她直奔醫院而去!
※※※※
經過長達二十八小時的陣痛,若憐終于晉升母親。在大家的殷切企盼下順利地產下一對龍鳳胎。
「決定了!扮哥叫柳克磊,妹叫柳淨蓉。」崔移虹坐在病房內翻著姓名學說道。
「人家小若都還沒醒,你就決定了?」柳尚軒小聲提醒興奮過度的妻子。
「有什麼關系,小若最好了,她一定會贊成的!」她不以為然的瞪向老公。
「好了好了,小若也快醒了,咱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小倆口說些體己話。」柳尚軒很拾識趣的拉著妻子走出病房,體貼的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好點了嗎?哪兒不舒服?」文驥只顧盯著剛清醒的老婆,其他外在的事物一概沒心情注意。
「還好!」她虛弱的給他一個疲憊的微笑。
「你生了一對雙胞胎。」他替她拂去額上的發絲。
「我知道。他們好不好?健不健康?漂不漂亮?像誰?」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精神登時好了大半。
柳文驥輕笑的點頭。「他們很好、很健康∼∼可是好丑!全身又紅又皺,像兩只小猴子。」
若憐皺了皺鼻子,對丈夫的評語頗不以為然。
「你說的可是你的孩子也!」
「我知道,可是他們還是像猴子!」他堅持己見。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長大就漂亮了!」
「你想替他們取什麼名字?」
「媽剛才好像取好了嘛!」她方才模模糊糊的听見婆婆的話。
「你贊成?」文驥揚眉問道。
「有何不可?克磊和淨蓉很好听,我也不見得能想到更好的名字!」
「我想也是。」他捉狹道。
「什麼?你在暗示我沒學問?」她眨著凶巴巴的大眼準備發作。
文驥移近她的嬌顏,在她紅艷艷的唇上印下一吻。
「不,我在明示你的善良!」
一句蜜語、一個甜吻成功的讓她「熄火」。
「文驥,上次你∼∼你說的∼∼那個∼∼算不算呀?」她垂下頭,試圖掩飾自己的局促。
「什麼東西算不算?」文驥被問得一頭霧水。
「就是∼∼那個∼∼你要我生∼∼生很多孩子∼∼那件事嘛!」她結巴的解釋。
柳文驥聞言放聲大笑。
「喂!笑什麼?到底怎樣啦?」她氣惱的抬頭瞪著笑得不亦樂乎的男人。
「你願不願意?」他坐上床沿,親密的將她摟在懷里。
嗯∼∼希望她快些康復!這幾個月的禁欲可讓他辛苦死了!
「呃∼∼這個∼∼我也不是不願意,只是∼∼生太多也不好,可不可以不要『很多』?」她因他的摟抱而顯得有點緊張和期待。
「那麼多少才不算『很多』?」他的唇角帶著一抹壞壞的笑。
「三個,好不好?」
「為什麼不湊個雙數,四個?」文驥好笑的看著她。
「我不打算再生雙胞胎,太痛苦了!」一想到生產過程,若憐就毛骨悚然。
炳!她以為那是她能「決定」的嗎?
但文驥不打算嚇著她,來日方長嘛!他非常有把握「說服」她。
「我盡量『小心』。」他好賊、好賊的閃動一口白牙。
「不行∼∼你∼∼太奸詐了!」若憐駭然的望進一雙亮如子的瞳眸。
他吻住她微張的櫻唇,笑得邪門極了。
「我說了,盡量『小心』!」接下來就是一串纏綿的熱吻。
所以所,宋若憐會被吃得死死的,實在不是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