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展顏起了個大早,學昨天的朱雪羔,在餐桌上變出了一桌各式各樣的早餐。
好吧!既然袁禔焉不相信她的話,那她就用行動來證明她的清白。這樣想,展顏便釋懷了許多。
展顏總是精神奕奕的,即使有挫折,也會很快忘記;這樣的個性雖然積極,卻容易變成「一頭熱」的局面。
「吃早餐了,猿人類。」她笑咪咪地向袁禔焉打招呼,但仍改不掉「猿人類」這樣的稱呼。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我做的早餐很不錯吧!」她期待地問。比起朱雪羔,她做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做這麼多吃不完,浪費。」
她挑了挑眉,「你昨天不是這樣對那個阿姨說的。」那個阿姨就是朱雪羔。
他總算抬起頭來看她,「雪羔是用自己的雙手做出來的,而你只是動動手指頭,就能把生的變成熟的,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的法術就那麼廉價。」她低聲咕噥。誰說「全不費工夫」?使用法術也會消耗她的體力耶!
「禔焉,早。」朱雪羔拖著她的木乃伊手臂,舉步艱難地下樓。「罔市,早。」
「我扶你。」袁禔焉馬上放下碗筷過去扶朱雪羔,朱雪羔順勢把手搭在他肩上,臉頰也靠得他好近,活像一只無尾熊。
「我叫展顏,不是什麼罔市。」展顏再一次糾正她。
袁禔焉扶著半黏在他身上的朱雪羔到餐桌旁。
展顏趴在她原本的座位上,「感謝阿姨昨天的諄諄教導,現在展顏茅塞頓開,明白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道理。」
朱雪羔皮笑肉不笑的到招弟的位置坐下。「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體會『鳩佔雀巢』是如何的不道德了。」
袁禔焉想起了昨天早上她們的對話,才明白兩人暗地里的唇槍舌戰。
「阿姨,你也嘗嘗我的塔可派。」展顏也拿了一塊里面塞滿了芥茉的塔可派給朱雪羔。
「這要沾芥茉嗎?」朱雪羔不知道自己已經中了圈套,還很爽快地嘲笑展顏。
「不用。因為……」展顏停下來,看朱雪羔大口地把塔可派咬下去後,才說︰「已經加了。哈……」她說著便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看著朱雪羔滿臉通紅,又嗆又咳,她就有復仇的快感。
今天換袁禔焉幫朱雪羔捏鼻子。「展顏,你真是惡性不改。」他生氣地大罵。他還以為展顏反省了一夜會想通,沒想到仍是如此令人生氣。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嗆夠了的朱雪羔也氣得罵她。
展顏皮皮地笑著,「朽木也可以種香菇。」
朱雪羔氣結,轉向袁禔焉,「禔焉,你看她!」
袁禔焉看了展顏許久,那眼神就像醫生對癌癥末期病人般的絕望與灰心,這種眼神教展顏害怕。
袁禔焉把視線轉回朱雪羔,眼神馬上變得溫柔,卻讓展顏難過。「你沒事了就好,我去上課了。」
沒有人理展顏,朱雪羔笑著送袁禔焉出門,那景象就像妻子送老公出門;展顏不想看這種會令她想哭的畫面,所以低著頭撥著食物,卻不知自己錯過了袁禔焉對她的注視,而那短暫的注視里,有太多的溫柔與心疼。
袁禔焉出門後,朱雪羔馬上回來責備她,「禔焉被你趕走了,你開心了?」
「看到猿人類對你那麼溫柔,我倒寧願受傷的是我自己。」展顏懶得抬頭看她,用接近喃喃自語的聲調說著。
朱雪羔什麼不好听,偏偏听到這句。「你也想用這招?」她拿了一個盤子摔到地上。「要我推你還是你自己摔倒?」
展顏緩緩地看了地上的破盤子一眼,「你干嘛?」
「你不是想受傷嗎?我成全你呀!」朱雪羔倒有「君子有成人之美」的道德觀念。
「我不想理你。」展顏起身離座。她不能再惹事了,不然猿人類會討厭她的。
「要不是為了禔焉,我也懶得理你。」朱雪羔冷冷地回她。
「你為什麼要在禔焉面前亂說話?我昨天根本就沒推你,是你自己跌倒的。」展顏一想起昨晚被訓得狗血淋頭就很不平。
「你還不能記取教訓嗎?禔焉是我的,你最好要有這個認知,以免自取其辱。」朱雪羔不可一世的態度任誰看了都會很想把她海扁一頓。
「真是個討厭的老阿姨。」展顏握著自己的拳頭,以防自己終于忍不住揮在朱雪羔那張艷麗的臉上。
朱雪羔最討厭展顏總是叫她阿姨,尤其是「老阿姨」。她拉住正欲離開的展顏,就想把她摔在地上。
「早——安!」一聲絕對宏亮,絕對有精神的聲音突然介入。
作賊心虛的朱雪羔嚇得停住了動作;但下一秒,馬上讓自己跌倒,並拿另外一只手去讓盤子的缺口咬,割出了一道血痕。
來人便是唐女圭女圭。她昨天說要去燙頭發改變發型,原來也只是在兩顆春麗包包上染了顏色,還是跟展顏相仿的紫紅色。此刻的唐女圭女圭除了一頭紫紅色的頭發,仍是一身鮮紅色的行頭,臉頰上的爆擦妝涂得過度的結果,使她看起來像靈幻小子里僵尸妹。
唐女圭女圭沒說出她已經躲在樓梯口很久,反而裝作剛剛下樓的樣子,企圖蒙騙眾生。
「呀!雪羔,你坐在地上做什麼?」
朱雪羔的眼淚馬上滾了下來,「女乃女乃,她推我。」
「哎呀!」唐女圭女圭張著一張驚訝的嘴,「怎麼流血了?真是舍不得喲!」
朱雪羔一尋到靠山,哭得更勤快了,「女乃女乃,好痛哦!我就說嘛,我不能招供實話,她昨天就曾警告過我,要讓我兩只手都變成木乃伊,現在你看吧!」
展顏不想再听朱雪羔用她那張臭嘴巴毀謗她,便留下一唱一搭的一老一少跑到庭院搞破壞,在沙地上畫了一個朱雪羔的臉,再畫了一百多只箭射她,還在旁邊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展顏……」唐女圭女圭出現在她身後。
展顏馬上出聲制止,「是朋友的話就別訓我,否則我連你一起畫進去。」這威脅夠狠!
唐女圭女圭蹲在她身旁,拉了拉展顏的頭發又拉了拉自己的。
「別踫!我的頭發顏色雖然失敗,但是很寶貴,掉一根我拔你十根。」
「其實啊,女圭女圭女乃女乃很早就起床了,你們兩個說的話我全听見了。」唐女圭女圭故作不經意地講出重要線索。
「真的?」展顏那雙漂亮的眼楮霎時亮了起來,笑顏逐開。
「展顏寶貝,放心,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幫你跟禔焉解釋。」唐女圭女圭朝她眨了眨眼。
「哇!女圭女圭女乃女乃我愛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你死後我也一定早晚三柱香。」
真現實!前後態度竟然差這麼多!
站在窗口偷窺這一切的朱雪羔不禁冷笑,嘲笑那一對「姊妹」的愚蠢。她拿起電話撥號,按了九個號碼之後——
「爸,今晚來袁家一趟。」
***
言等待雪恥沉冤原來是這樣一件刺激愉快的事!
情一整天,展顏的心情一直處在亢奮狀態,在花園里種下許多玫瑰花,甚至有罕見的藍色和銀色玫瑰花。
小她一小時抬頭看時鐘看了好幾次,就是希望猿人類趕快放學回來,好還她清白。只可惜她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能違反世界秩序的調快時間;不過她倒是很想到學校去把袁禔焉揪回來。
說只要一想到當她和唐女圭女圭一同揭開朱雪羔謊言,朱雪羔那羞愧的模樣,和袁禔焉又生氣又抱歉的樣子,她就很爽。
獨她太專心種著玫瑰及沉浸于幻覺,以致沒注意到朱雪羔在十分鐘前出了門——提著兩只木乃伊手臂。
家當袁禔焉那輛藍色小跑車開進大門時,展顏原本洋溢著的笑容馬上僵住,「朱雪羔怎麼在你車上?」
袁禔焉滿臉怒氣地下車。他在巷口遇到拖著兩只木乃伊手臂的朱雪羔,她可憐兮兮地說她兩只手都受傷了,沒辦法做菜,要去買外食回來給大家當晚餐。好感人肺腑的說詞啊!
「你為什麼又欺負雪羔?讓她兩只手都不能行動?」他劈頭就問。
展顏馬上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瞟向一旁暗笑的朱雪羔,「信不信我讓你兩只腳都無法行動?」
袁禔焉馬上為朱雪羔出氣。「我沒見過像你這麼頑劣的女孩,在我面前你也敢欺負雪羔。」
「是她自找的!」展顏甩過頭去不理他。
「禔焉,算了……」朱雪羔瞥到剛走出來的唐女圭女圭,聲音怯怯的。
「不行!她實在太過分了。」袁禔焉非常震怒。「竟然聯合女乃女乃一起欺負你。」
「誰在叫我?」唐女圭女圭蹦了出來。「喲,乖孫子你回來啦!來,女乃女乃親親……」
「女乃女乃!」袁禔焉的怒氣也發到唐女圭女圭身上。「你都六十一高齡了,怎麼還不會分辨是非,還和展顏一起欺負雪羔?」
「我哪有……」
唐女圭女圭的話被袁禔焉截斷,「是雪羔自己跌倒的對不對?」
「對!」唐女圭女圭點頭,事實是這樣沒錯呀!
「你是不是還想說昨天也是雪羔自己跌倒,故意陷害展顏?」
「對!」唐女圭女圭愈答愈起勁,心想孫子總算看清了真偽。
他看了朱雪羔一眼,朱雪羔哀怨地丟給他一個「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的表情。
「我先進去了。」朱雪羔低著頭進屋去了。
「女乃女乃,你老了,記憶退化了,我不怪你,但是你別插嘴!」他轉向展顏,「展顏,你不能仗著女乃女乃和媽媽疼你,就為所欲為;你今天實在太不應該了,竟然串通女乃女乃一起讓雪羔跌倒。」唐女圭女圭把盤子摔破,展顏把朱雪羔推倒。朱雪羔是這樣告訴他的。
「你相信她說的,還是相信我說的?」她質問。為什麼他們一定要一直為這件事起沖突呢?她多懷念朱雪羔還沒回來之前,她與猿人類的美好時光。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袁禔焉認為自己不是在袒護誰。
「那是不是我也要把全身摔傷,在碎玻璃里滾一圈,才能證明我的清白?」她的聲音有強忍的顫抖和淚意,但他仍捕捉到了。
他的口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展顏,別讓我為難,我不是故意要對你這麼凶;但是,你這樣欺負雪羔是不對的。」他試著跟她講理。
閉了好久嘴巴的唐女圭女圭終于忍不住了。「禔焉,女乃女乃……」
「停!」袁禔焉伸出手擋住她欲說話的動作,「要不是你的睜一只眼,暗地里放縱展顏,她也不會這麼無法無天。」
呀!矛頭怎麼瞄向她頭上來了?
「雪羔說是你慫恿展顏讓她兩只手都受傷的。」袁禔焉不小心說溜嘴供出了朱雪羔說的話。
「啊!」唐女圭女圭一雙清亮的眼楮瞪到了最大極限,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屋內的雪羔,「她這樣告訴你的?」她推了推沒有反應的展顏,「喂,你神經死了嗎?怎麼沒感覺?至少要像我這樣瞪眼、張嘴,做出詫異的表情!」
「我已經麻痹了!這種不平之冤已經累積到比我的身高還高了。」展顏的語氣要死不活的。「女圭女圭女乃女乃,對不起,把你拖下水,害你跟猿人類祖孫鬩牆。」
「沒關系,反正這個沒良心的猴死囝仔整天盡想著如何把我氣死,以得到我的遺產。」唐女圭女圭似乎看透了人性、看開了世界。
「女乃女乃!」袁禔焉還是不明白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有這種女乃女乃。
展顏揮揮手,有氣無力地拖著身子進屋,那蹣跚孱弱的背影,還真像在碎玻璃堆里滾了一圈的人,教人看了打從心里于心不忍。
「眾人皆醉我獨醒。」她安慰自己,上樓想回自己的房間垂淚自憐。經過袁禔焉的臥房時,剛好踫上自他臥房里出來的朱雪羔;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拿的那一朵水晶丹桂。
「呀!」展顏驚叫。「那是猿人類的寶貝,你怎麼可以亂踫?」看見朱雪羔拿著她送給猿人類的東西令她很不舒服。
「為什麼不可以?這是我送給他的水晶丹桂,我們的定情之物!」朱雪羔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胡說!那明明就是我……」展顏突然住口。她有什麼證據證明水晶丹桂的確是她的?她要如何解釋它的來歷?
「你什麼?你該不會是要說這也是你的吧?你以為你是誰?哪配擁有這麼高貴的東西?」
「你從哪里弄來的?」她不相信在凡間能找到跟這朵水晶丹桂一模一樣的復制品。
「要你管!」
「什麼事?」袁禔焉一上樓就看到水火不容的豬血糕和牙刷顏在那里大眼瞪大眼,真是辜負了她們漂亮的眼楮。
「這朵水晶丹桂是她的?」展顏不想再看那個虛偽的豬血糕,那會令她懷孕!
「對呀!」袁禔焉只是點頭答是,一點也沒有生氣,上次她不過拿起來看,他就氣得把她趕出去,差太多了吧!生氣也要看主人,水晶丹桂明明是花萐園堡的產物,是她送給袁禔焉的定情之物,怎麼會變成朱雪羔的?
「怎麼可能?」她不相信朱雪羔會擁有屬于仙界的東西。
「禔焉,她誣賴我,說這朵水晶丹桂是我去偷來的,物主應該是她!」朱雪羔趁機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