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你的壞 第五章
作者︰杜凌

折騰了一天,終于,饑腸轆轆的兩人得以飽餐一頓。

他們坐在一間外表雖然不起眼,可是內部裝潢非常典雅舒適的小餐館里,現在的景況對照今天白天的驚險經歷,讓人有恍如隔世之感。

只不過……

雖然孫拓所推薦的好菜酥炸鱸魚就擺在眼前,但範逸紅有些難以下咽。

她瞄了瞄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便衣刑警,他們正露出一臉垂涎卻又故作正經的模樣,真是讓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們真的不請那些警察們吃點東西嗎?」她握著刀叉,問坐在對面正準備大快朵頤的孫拓。

「你不覺得應該是他們要請你嗎?」他看向她。

她一臉不解。

「你可是他們寶貴的誘餌,以你這麼偉大的貢獻,應該也要請你吃頓飯吧。」

是嗎?她很懷疑。

「再說你也請他們每個人喝一杯酒了。」話說到一半,他叉了一塊魚肉塞到嘴巴里,嚼了嚼吞下去後才又道︰「所以我們就別理他們了。」

看範逸紅終于開動,孫拓邊為自己又叉起一塊魚肉,邊跟她解釋這道菜的特色,「這道酥炸鱸魚是用加了啤酒的面糊去炸的,外酥里女敕,乍吃之下,很像是上海名菜面拖黃魚喔。」

接著,他端起眼前的葡萄酒,道︰「雖然人家說,吃紅肉配紅酒,吃白肉配白酒,不過對我而言配什麼酒都一樣。」他手上的高腳杯內是琥珀色的酒液,「這叫做Tokaji,中文翻譯為‘托卡依’,是世界三大甜酒之一。」

「甜酒?甜酒通常不是用來當飯後甜點酒嗎?」

「是啊。」他點點頭,「不過托卡依葡萄酒有好幾種口味,有甜的,有不甜的,也有半甜的。我比較喜歡邊吃這道菜邊飲這種酒。」說著,他一飲而盡,「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我從沒听過托卡依葡萄酒。」範逸紅喝了一小口,有點甜甜的,是很適合女士們喝的酒。

「那是因為它的產量有限,很少外銷,所以台灣人喝過的並不多。」孫拓又繼續道︰「匈牙利是以農立國的國家,農產品多樣而新鮮,釀酒業也發達。

「托卡依本是地名,在匈牙利的東北部,是世界上最早的貴腐葡萄酒發源地。Asuzu在匈牙利語的意思是‘蜂蜜’,指的是‘味甜如蜜’,所以TokajiAsuzu是一種貴腐葡萄酒,也就是我們現在喝的這一種。」

「什麼是貴腐葡萄酒?」

「一種高糖分的酒。」孫拓又繼續道︰「另外有一種叫做TokajiEssencia的葡萄酒,是由百分之百的高糖分貴腐葡萄所釀成的,不過因為它的價格昂貴,因此在市面上相當罕見。相傳這種酒在中古世紀的歐洲因被認為具有長生不老的療效,常引起貴族相互爭奪。」

「喔。」看著講得眉飛色舞的孫拓,範逸紅問道︰「你懂得真多,是因為常旅行的關系嗎?」說實在的,她有點佩服他。要知道這種事,不僅要常旅行,更要有敏銳的觀察力和良好的記憶力,才能將所見所聞記下來。

「當然!」孫拓點點頭,「我研究所畢業後,大概工作個兩、三年,便開始在國外游歷了。」

「你念到研究所?」她有點驚訝,問道︰「你是念哪一方面?」

「不足掛齒。」他擺擺手,臉上的表情擺明了不想談這個話題。

「哪所學校?」

「台灣某間英文縮寫為N大的學校。」

「台灣的大學里校名以N開頭的不少耶。」這樣可真是難情了。

「那就別猜。」

「那你就說啊,免得我亂猜。」範逸紅追問。

「這沒什麼好說的啊,而且你知道了也沒什麼用處。」

「當然有用處了!」範逸紅連忙說道︰「我可以更深入的了解你。」

听到這句話,孫拓的眼神變得有點促狹,「想深入了解我做什麼啊?」

他的眼神和語氣讓她沒好氣的道︰「我們兩個同行了一天,總會聊一些自己的事情來增進彼此的認識吧。」

「可是我對你一點也不了解。」他的聲音好無辜。

「是你自己不問的!」

「喔……」孫拓又吃了一口魚肉,表情很滿足,「我只對我未來老婆的事情有興趣,除非你要當我未來的老婆。」

「啥?」範逸紅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相對的,」他很理所當然的繼續道︰「我也只告訴我未來的老婆,關于我的過往和經歷。」說到此,他將臉湊向她,「所以,你要當我未來的老婆嗎?」

「你、你……你去死啦!」她結結巴巴的罵道,別過頭去。早知道就別因為一時的好奇,問了這個沒一刻正經的男人關于他的事。這些事運用她範家的情報網不就可以手到擒來嗎?問他這麼多,只是害自己短命而已。

「好凶喔。」孫拓一臉受傷的無辜表情,「你怎麼可以殘忍的叫我去死……」

呃,她快沒力了,要是再跟這個男人繼續這個話題,她鐵定會吐血而亡。

範逸紅連忙換另一個嚴肅一點的話題。「你還有回台灣過嗎?」

「有,換護照、重新申請簽證的時候。」

原來如此!看樣子回台灣之後,她要盡量遠離境管局和機場,免得跟這個男人不期而遇。

「你不想家人?」

「我是個孤兒。」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

「喔……」範逸紅遲疑了一下,雖然她很希望該嚴肅點的話題,不過那並不代表要讓氣氛變得這麼嚴肅。現在她不知道該不該像電視劇演的一樣,加句「我很抱歉」之類的話。

「你不用感到抱歉。」看到她的表情,孫拓又猜到她在想什麼了,「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很可憐,所以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那這時候她該說些什麼呢?

「呃……」她遲疑地道︰「你真是個堅強的人。」想來想去,她只好隨便接個話。

孫拓一听,差點笑出來,他覺得自己實在太了解她腦袋瓜子里的思緒了!

他笑道︰「從小我就什麼都是自己來,遇到了事情總是要解決,無所謂堅強不堅強。而且我的個性不愛受拘束,隨性所至,沒有家人的牽絆,對我這種人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就選擇出國流浪?」

孫拓笑笑,「研究所畢業後,我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不過工作的那幾年,我深深體會到自己不是乖乖坐在辦公室的料子,所以我辭了工作,從一個國家旅行到另一個國家,學習該國的語言、文化,遇見了許多不同的人,踫到很多奇怪的事情,游遍千山萬水,看盡人間百態,我真心喜愛這樣的生活。」

「你旅游多久了?」

「嗯……」他想了想,「從二十六歲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四年了吧。」

「你的年紀跟我哥哥一樣。」範逸紅說道,看著孫拓。

「賺老嗎?」他笑問道。

「不會,還很年輕。」

這是她第一次仔細的端詳孫拓,眼前的他雖然穿著普通,卻自有一番爽朗之氣,面如冠王,目若朗星,身形頎長而勻稱。除了那張常常讓人氣死的嘴之外,孫拓也算是很不錯的男人。

「看我看傻了眼?」孫拓夸張的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她連忙回過神來,說道︰「實際上你長得也還算斯文。」

對于這個說法,他倒是挺滿意的,「這是當然的!所謂天生麗質難自棄,外加我這個人月復有詩書,見聞廣博……」

看孫拓眉開眼笑的又開始自我吹捧,她忍不住翻白眼。

這人有沒有正經的時候?

停止了自戀之詞,他突然正襟危坐。

他正經八百的表情讓範逸紅停下手中的刀叉,問道︰「怎麼了?」

「我剛剛把我的事情告訴了你。」

「然後呢?」

「雖然我沒有娶你為妻的意思,不過為了滿足你想嫁我為妻的心願……」

孫拓正要繼續向下說,範逸紅連忙打斷他的話。

開玩笑,再不快速換一個話題,她這頓飯就甭想再吃下去。

「我們今天晚上住哪?還沒有訂房呢。」

「我話還沒說完啊!」孫拓忙道。

「那不重要。」範逸紅連忙搶白,一手遮住他的嘴巴。

孫拓突然感到一只柔女敕細致的手捂上了自己的嘴,他微感驚訝,眼楮順著那只白皙的手看過去,對上了範逸紅的雙眼。

忽然,他放下手中的刀叉,一手執起她捂著他嘴的那只手,輕輕的吻上。

範逸紅的臉頓時變得通紅。

她連忙抽回手,另一只手按住罷剛被孫拓所親吻的地方,不知所措。

她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臉頰也越來越熱。

很滿意看到她這樣的反應,孫拓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方才握著範逸紅的手。他的手掌現在似乎還留有她的余香。

暗笑了一下,他裝得若無其事的說︰「安啦!這種偏僻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太多觀光客來搶旅館。」

「是這樣嗎?」她還無法從剛剛的肌膚相親之中恢復,有點傻愣愣的。

他點點頭,湊近她身邊,靠在她耳邊喃喃的說︰「你不信任我?」

這個親蔫的動作馬上又讓她臉紅。

她連忙跳離孫拓一公尺遠,紅著臉,雙手捂著臉頰,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他則繼續對眼前的大餐大快朵頤,「包在我身上,絕對沒問題!」

包在我身上,絕對沒問題?

騙也同耶!

怒視著房間里惟一的一張雙人床,範逸紅真的很想一刀斃了方才那個拍胸脯保證的家伙。

孫拓正瑟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吃完飯後,他們在這個小城鎮找尋可以暫住的地方。一間旅館、兩間旅館、三間旅館……一直到第N間旅館,每一間旅館給他們的答案都是一樣,客滿了。

因為他們剛好遇到鎮上一年一度的宗教慶典,來自匈牙利境內各地的游客們都聚集到這里來,使得原本就不多的旅館房間變得千金難求。

他們差一點就要流落街頭,還好最後在便衣刑警協助下,終于找到一間還有空房的旅館。

泵且不論設備新舊,這間旅館竟只剩下一間房。

見鬼了,她居然要跟這個男人共享這張床?

範逸紅瞪著他。

殺千刀的……

「呃……」孫拓實在不想招惹這座正蓄勢待發的活火山,可是如果他再不讓她收回那一身的殺氣,他今天晚上大概就甭睡了。

他這輩子真的沒遇過脾氣這麼壞的女人,以後他絕不相信什麼「溫柔又有教養的千金小姐」這種鬼話。

「做什麼?」範逸紅回以兩道犀利的目光。

見狀,他吞了一口口水。「那個……」

「請你現在不要說話!」她馬上制止,不想在這種瀕臨失控的情況下,再听到他說出氣人的話,否則不是她把他掐死,就是她被氣死。「我現在需要冷靜一下!」

孫拓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你先去洗澡吧。」說這話時,她的視線還是死盯著那張雙人床。

得到聖旨,孫拓如釋重負的趕緊溜到浴室,以龜速慢慢的洗,希望出去以後,維蘇戚火山已經噴發完畢,一切回歸寧靜。

二十幾分鐘以後,他圍著大浴巾慢慢走出浴室,看見範逸紅正背對著他,將棉被摺成一長條,將雙人床隔成兩半。

「你在做什麼?」畫楚河漢界是嗎?

「我在……」她轉過身來,迎面便看到他赤果的胸膛。

她眼楮倏地睜大,下巴差點掉下來。

「怎麼了?」他疑惑的看看自己,頓時了解她異樣的原因。他臉上浮起一抹邪惡的微笑,壞心的更向她靠近一步。

好一會兒,範逸紅才回過神來,卻發現孫拓的胸膛近在眼前。

「你要干什麼?」她花容失色,不假思索就是一記飛踢——「啊——」

天,很藍。

太陽,很大。

白樺樹,葉子很綠。

小鳥兒在林子里嬉戲唱鬧,好快樂。

「哎喲……」殺風景的是身後傳來男人的哀叫聲。

範逸紅嘆了口氣,離開窗戶,轉身看著倒在病床上正在申吟的男子。

「你這個女人,一定會遭到報應的。」孫拓不住的申吟。

「誰教你要故意嚇我。」她在病床邊坐下,一臉的無辜,「對不起嘛,是不是真的很痛啊?」

看到她無辜的表情,孫拓差點吐血。他實在想不到,眼前的這個女人竟然會不顧相識一場的情誼而痛下殺手!

「哼!」他很想動手教訓她一頓,只可惜他只能躺在床上。能表達他不滿的舉動,就是別過頭不看她。

昨兒個晚上在旅館里,範逸紅的那一記飛踢正中「目標」,孫拓當場飄下英雄淚,慘絕人寰的叫聲更是不絕于耳。

驚動旅館里面的客人也就罷了,連在旅館外面守著的便衣刑警也以為發生了殺人命案,個個持槍快速沖進兩人的房間,結果只看到孫拓赤果著身子,雙手和大浴巾遮住重要部位,跪倒在範逸紅的面前,範逸紅則雙手捂臉,背對孫拓站著。

頓時,大家只覺似乎有只烏鴉從眾人頭頂上飛過。

看到這個情況,他們心知肚明,救護車來到後,眾人便忙將啞巴吃黃連的孫拓送進救護車,到附近的醫院急救。

他能不哀嘆嗎?他被人視為登徒子耶!

喔……好痛啊!

這個女人一定會有報應的!

這時病房的門被敲了兩下後打開,上次在警局里為他們做筆錄的警官出現在門口。

警官一臉同情的看著孫拓,一邊用公式化的聲音以英文說道︰「我是來……嗯……調查這起傷害事件。」

慘絕人寰的人間悲劇。同是男性的警官相當能體會他的痛苦。

聞言,孫拓翻翻白眼。

「這是個意外。」範逸紅連忙用英文對警官道︰「一個不小心的意外。」

警官如釋重負的點點頭,「我就想,應該是你們小兩口吵架,不至于跟那兩個人口販子有關。」

小兩口?

兩個人同時瞪大眼楮,不及細想便異口同聲道︰「才不是!」一個用英文,一個用匈牙利文。

兩個人對看一眼,又同時發言。

「我要跟這女人是小兩口,十條命都不夠賠!」

「我怎麼可能會跟這個男人是小兩口,你少沒眼光!」

說完,兩人同時瞪著對方。

「哼!」相看兩相厭,他們干脆各自別過頭去。

清官難斷家務事,警官夾在中間很尷尬。

「呃,我們認為……」他咳嗽了一聲,連忙轉移話題,「經過昨夜的喧騰,那兩個人口販子應該知道你們身邊有便衣刑警,所以可能已經逃跑,抓不到了。」

抓不到?

範逸紅看了看孫拓,發現他一臉鐵青。

看到他的表情,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竊喜。「你在為我擔心嗎?」她小聲的問。看到他怔了一下,她想自己果然猜中了他的想法,心里一陣甜蜜。

這個男人還是擔心她的。「抓不到就算了。等你傷好了,我們找人多的時候離開這里,諒那兩個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找我們的麻煩。」她柔聲的對他道。

「昨、夜、的、喧、騰!」孫拓一字一句的哀叫道︰「你是沒听懂嗎?因為你,我要在這個小鎮上名留青史啦!」

啊?沒料到他的反應是這樣,範逸紅有點驚訝。

孫拓繼續哀叫道︰「我不要再跟你同行!苞你在一起,我有幾條命都不夠!」

「你是說真的嗎?」範逸紅問道,心里半是發怒,半是發愁。

怒,是認為這男人從來沒有正經的時候;愁,卻是擔心這男人這次可能難得正經。

「你當我在開玩笑嗎?」孫拓冷著臉道︰「你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多待在這里一刻,對你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至于我,」講到此,他看了看棉被下的自己,一臉無奈,「目前身受重傷,保鏢一職,只得請小姐你另請高明,小生的命只有一條,不能舍身陪小姐了。」

「真的?」心底的焦慮漸漸凌駕于原本波濤洶涌的怒氣,範逸紅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以為這次她又要河東獅子吼,孫拓忙道︰「難道還有假的不成嗎?」他指著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你害我害得不夠慘?得要我把命賠給你,你才認為不蝕本?」

聞言,範逸紅只是直愣愣的看著他,不語。

看到她的樣子,孫拓閉嘴了,心中暗自高興。

炳哈哈,他終于也有在這個跋扈的女人面前揚眉吐氣的一天!

好爽!真的好爽呀!

再次得意的看向她,他不由得愣住。

只見她雙眼不知何時已經泛濫成災,豆大的淚珠一顆顆的落在病床雪白的被褥上。

孫拓頓時不知所措,原本以為終于在她面前揚眉吐氣的得意心態頓時全消,要不是身體動一下,命根子會疼得緊,他早跳下床了。

靶覺到自己落淚,範逸紅自己也很驚訝。看看孫拓,又看看旁邊的警官,只見兩人都看著她,她連忙用手背擦掉眼淚,但眼淚卻不爭氣,止也止不住。

她竟然為這個男人掉了兩次淚……

「對……對不起。」範逸紅低著頭,語帶哽咽,「我……先出去一下。」話落,人已經消失在病房外。

看著範逸紅的背影消失,心中的震驚讓孫拓完全無法言語。

他們認識不過幾天,可是他卻讓她哭了兩次,更該死的是,她的眼淚竟讓他感到心痛!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恢復,他听到警官以匈牙利語絮絮叨叨的說著,「……雖然我是听不懂你們說什麼,也不太了解你們這兩個東方人在想什麼,不過感情這東西,東西方都一樣,小兩口吵吵架就算了,可是小兄弟你這樣把女人弄哭,算什麼男人……」

警官念個不停,孫拓的腦子也一團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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