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來的新郎 第三章
作者︰默亞

「你明知道我是誰,還不馬上替我接進去?」維亞蹙眉看著指甲上的紅寇丹,和這煩人的秘書對話,她簡直快要失去耐性,都已經講了幾分鐘了,對方就是不肯替她接克勛。

「對不起,維亞夫人,總裁現在正在開會,他特別交代過任何人都不許打擾。」秘書捺著性子,盡可能客氣的解釋。

「開會?為什麼他不是開會就是接見客戶?我打了那麼多次電話竟一次也找不到他?你存心整我是嗎?」維亞僅有的耐心消失殆盡,口氣變得十分尖銳,完全不見平日優雅迷人的語音。

秘書將話筒移開了一些,莫可奈何的回道︰「維亞夫人,怎麼會呢?總裁是真的很忙啊!」

維亞憤恨的咬緊牙關,忍住即將出口的叫囂,深深的吸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好,那你告訴我,他今天中午要你替他買什麼餐,我會帶過去。」

「這……」秘書為難的頓了頓。「總裁這幾天都和總裁夫人一起用餐。」

再一次的踫釘子,維亞不由得愣住了,頓時一股血液直往腦門沖,仿佛身上每根骨頭都充滿了憤怒,她一句話不說,忿忿的甩上電話。

「該死的婊子……」克勛居然會為了她出去吃飯?他一向不都是在辦公室用餐的嗎?可惡!

喬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拄著拐杖緩緩踱到壁爐前的椅子坐定。「怎麼了?我親愛的維亞,是誰讓一向美麗有教養的維亞失去冷靜,像個村婦似的口出穢語?」

他帶笑的口氣盡是挖苦。

「你!」維亞冷哼一聲,臉色跟著平息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出去了!」她高做的揚起下顎,起身離開。

她不說,他也知道是誰,除了克勛之外,還有誰有那個能耐?

喬治嘲弄的撇撇唇角,克勛就像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有一種令女人瘋狂的特質,只可惜除了外表之外克勛一點也不像他,卻像極了他母親,想起她,他突然感到有些寂寞,如果當初自己做了不同的選擇,也許……他苦笑的搖搖頭,他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做不同的抉擇。

他沉默了許久才拿起小茶幾上一只精致古老的銅鈴輕輕一搖,不一會兒,男管家應聲而來。「先生,請問有什麼吩咐?」

「替我找史東先生過來。」

按照慣例,伊爾八點不到就會出現在這家俱樂部,坐在餐廳特別為他留下的位子,享用熱騰騰的早餐。他這個人雖然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但對于喜歡的人事物,他還是很念舊的。唉!一個人吃早餐還真的怪冷清無聊的,往常還有個克勛可以斗斗嘴,不過那家伙自從度假回來之後,就重色輕友的放他鴿子,害他現在只好看雜志。

就在他一頁翻過一頁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雙他所見過最細致勻稱的美腿,伊爾緩緩的揚起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嘿!看來一個人吃飯也不是那麼的無聊。

不過,他的笑容在抬起頭看清那雙美腿的主人之後,愣的僵在臉上。「維亞,你來這里干嘛?」

「找你吃早餐啊!怎麼,不歡迎?」維亞一身水藍色的套裝,襯得她的眼眸更為閃亮奪目。

伊爾沒有回答,左邊的眉毛挑得老高。說真的這大概是他絕無僅有的一次,在面對這種絕色美女時,會有想叫她滾一邊涼快去的沖動!

他沒有應聲的等著她說明來意,他知道她向來是不會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維亞就算看出他眼中的譏誚,也沒有表示什麼,依然自顧自的坐下。

「伊爾,最近克勛在忙什麼?為什麼我打電話找他,秘書不是說他在忙就是請假不在?」

他就知道,除了克勛,誰還有這個魅力?「喔!這個啊,我還以為你知道他結婚了!你也知道,新婚嘛,請請假是再正常不過了!」他暗示性的擠眉弄眼。

「新婚?你是說那個東方女人?」維亞不屑的冷哼一聲。「他不過是找個人演演戲,你會笨得以為我會相信嗎?」

「是嗎?我可不這麼以為。」伊爾淡然的一笑,存心刺激的說道︰「克勛這個工作狂,自從有了嬌妻後,他可是每天準時離開辦公室,一刻也待不下去的直奔回去見老婆呢!」

伊爾得意的看著維亞一向驕傲的神情變得憤怒,像她那種自以為能將全天下的男人都踩在腳下的女人,早該挫一挫她的銳氣了,他今天算是走運了,有這個榮幸目睹她說不出話來。

維亞沉著臉盯著伊爾好一會兒,才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餐廳,隨著心情劇烈的起伏,她愈走愈快,用力的打開一輛紅色的積架跑車門,泄憤似的踩下油門,沖向馬路。

克勛不會愛上那個女人的!

只有她!只有她才是唯一配得上克勛的女人,她怎麼也不會接受他已結婚的事實。

她知道他在生她的氣,他一定是為了報復她嫁給那個死老頭,才會這麼做的。該死!他為什麼不明白只要老頭一死,一切就都是他們的了,到時候還怕不能在一起嗎?

不行!她不要、也不會失去克勛!維亞將車子快速的一個掉頭,火速的沖往克勛的辦公大樓。

正當克勛專注的研究合並案的評估報告時,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他有些驚訝的抬起頭,在看清來人時,臉色立即一黯。

「總栽,對不起,維亞夫人堅持沖進來,我攔不住……」秘書惶恐的站在門邊,急急的解釋著。

「算了,出去吧!不過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就不用站在這里解釋了,明白嗎?」克勛冷硬的說道。

「是,對不起,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秘書如獲大赦的關上門。

克勛合上手邊的文件,整個人往後靠在椅背上,冷眼盯著眼前他最不想見的人。「找我有什麼事?繼母!」他的口氣淡漠得像個陌生人。

一見到他,維亞卸下所有的冷傲,換上一張溫柔嬌媚的臉孔。「克勛,你別用這種態度對我嘛!」

她委屈的低訴聲,只怕是任何男人听了都不免要心軟,不過克勛卻不為所動。「我的態度對你重要嗎?」

「為什麼這麼說?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維亞紅著眼說。

「我沒有空听這些廢話!」克勛厭惡的打斷她的話,他要是再相信她,那才真的有鬼。「要是老頭子沒要你轉達什麼命令的話,我還有事要做,你請便!」

「克勛,我……我今天特地來約你一起吃飯,我們好久沒聚聚了,去我們常去的那家餐廳好嗎?」她幾乎是低聲下氣的哀求,全然不見平日的趾高氣揚。

克勛朝她微微一笑,眼神卻極為冷酷。「等我和思琪商量看看,你知道我們的節目一向是排得滿滿的。」

維亞面容一變,「你別拿她來刺激我,我怎麼也不相信你愛她,你是為了報復我才!」

「住口!這種話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他憤然的打斷她,口氣也變得冷硬。「你別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再見!」

維亞全身一僵,克勛從不曾用這種態度對待她過。

「你還不走?難道要我請警衛?」

「克勛,我知道你不是真心這麼對我的,你只是氣我對不對?」她自以為是,努力的想挽回他。「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倆啊!」

「我再說一遍,再見!」對她的軟言軟語,他不為所動,森冷的下逐客令。

「你……你別想這麼甩掉我!」她警告的眯起眼,接著高跟鞋用力一踩,高傲得像個尊貴的女王般轉身離開。

懊死的女人!克勛低聲咒罵一聲,她為什麼就不能離他遠一點?不要再這麼糾纏不清,要是思琪發現……

可惡!他最好看緊維亞,千萬不能讓她去見思琪,他與思琪之間的關系已經夠脆弱了,禁不起任何的挑撥。

回到舊金山的這些日子以來,白天克勛總是忙他的事業,思琪不是在屋子里閑晃,就是靈感來時畫畫設計圖,或者研究新的菜單,還好烹飪一向是她拿手的,她喜歡做萊,所以不管有多忙,克勛一定會回家陪她一起用餐,還捧場得吃個精光,所以她也就更加用心的變換菜色,今晚她特地做了道地的台灣小吃,盯著滿桌熟悉的菜肴,突然讓她有一種回到家的溫馨感覺,內心不由得泛起了陣陣愁思。

家……那個她幾乎擁有的家。

沈杰他還好嗎?他該結婚了吧?他和她過得幸福嗎?思琪苦笑的彎起唇角,她發覺自己想起沈杰的次數似乎減少了,也不再有那種椎心的刺痛,只有落寞和感慨。

但就算想起了又有什麼用呢?台灣的一切都已經不屬于她了,她又何苦緊緊捉住那份痛苦的過往?

克勛沉默的注視著思琪,看她那失神又落寞的神情,他知道她又沉浸在她的傷痛里,看來他還沒能讓她擺月兌沈杰的陰影。

「思琪……」他輕喚著她,雙手橫過桌面握住她無意識玩弄著紙巾的柔荑。「為什麼執意將自己禁在過去,而不去珍惜眼前的幸福?」

「幸福?」思琪愣愣的看著他轉為幽暗的眼神,其中裝滿了濃濃的情感,她不安的移開自己的視線,她不想去了解,也不敢去相信那深情眸子里所代表的含意。

「思琪,看著我!」他柔聲的命令。「你知道我所承諾的未來嗎?」

她無助的閉上眼楮,臉上略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克勛,不要承諾未來,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她苦澀的說,「而我……也承諾不起未來。」

「為什麼這麼悲觀?這麼害怕?是因為你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自己?」他的語氣混和了悲哀和憐憫,卻有著更多的不舍和疼惜。

她該相信誰?她曾經這麼相信沈杰,毫不質疑、毫無保留的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決定,結果呢?她換來的又是什麼?

如今,她不敢再放任自己去相信承諾、相信未來,因為她再也承受不起相同……不!或許是更大的傷害吧!

她直覺的知道克勛帶給她的,會是極度的悲或喜。

思琪眸中那抹哀傷,是那麼的令他心疼。

「克勛,曾經那樣的付出後,我再也沒有多余的情感可以給予,我也不以為自己還有能力去接受另一份感情。」她幽幽的嘆口氣。

「思琪,」他專注的目光帶著探究。「你的情感有許多種,有時候會令人感到相當迷惑和混淆,有時它讓人看不出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感,就連自己所以為的愛情,不見得就是真正的愛。」

思琪困惑的搖搖頭。「我不明白你想表達的是什麼?」

「當一個人為了愛而痛不欲生時,那種刻在心版上的痛是時時刻刻,是沒有其他任何情感或者外界的力量可以使其淡化,哪怕只是片刻的談忘,不是嗎?」

甚至在她自己明白之前,他就透析了她內心深處。他溫柔的話像柄銳利的刃割開了她的防衛,讓她赤果的呈現在他面前。思琪變得脆弱而且驚懼莫名,臉色逐漸蒼白。

他沒有讓她有絲毫喘息思考的機會,接著問道︰「告訴我,你有多久沒有想起沈杰了?你難道能否認,這些日子的你,是不快樂的嗎?」

她突然明白了,一股怒氣迅速自心中竄起,思琪白著臉,忿忿的甩開他的手,「你想告訴我,我並不是真正愛著沈杰嗎?」

「思琪,冷靜點!我並沒有說你不愛他,只不過那並不是你所以為的愛情。」

思琪憤怒的握緊拳頭,指甲深深的刺入手掌心卻感覺不到痛,她所有的思想和感覺,都集中在對抗克勛那可恨的指控。

「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和權力來評斷我感情?難道我的痛苦,我的悲傷都是假的?」她幾乎歇斯底里的大吼。

他不理會她的憤怒。「你真的為了他而痛苦?又或者是為了一直以來的夢想破滅而絕望哀慟?」

他那種平靜到近乎殘忍的口吻,就像針一樣的刺,他話中可能的真實,更讓她難以忍受,她突然感到恐懼莫名,就好像一直以來,她所習慣的某種外殼即將崩潰。

不!她不要!她不要去探究那外殼之內的真相會是什麼。

「思琪,你為什麼不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如果你真的愛他,你不會因為我而重展笑顏,不會受我吸引!若和沈杰是男女之間的情愛,無論如何,我一定無法使你忘記那種痛苦,即使是短暫的幾秒鐘也不會!」

「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你該死的憑什麼玩弄我的感情?」思琪憤怒的目光夾雜著更多的痛苦,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忿忿的咒罵。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生氣到瀕臨失控邊緣,憤怒的他失去了理智,也許是克勛的話太接近事實,太接近她不敢去想的核心,所以她不顧一切的只想反擊他,像他傷害她一樣。

「我或許受你偽裝的溫柔所迷惑,不過,你錯了!你從來沒有一刻能使我忘記過沈杰!相反的,我把你當成他,你的溫柔讓我想起他,你的吻讓我幻想是他……」

「住口!」克勛猛的伸手將她拉向他寬厚的胸膛,她的上半身完全貼在他懷里,她使盡力氣想推開他,他索性將她的手反剪在她身後,半眯起的眼眸燃燒著兩簇熊熊的怒火。「告訴我,你只是說氣話!」他強硬的口氣半帶著命令。

「不!」思琪瘋狂的吼道。「是真的!我的心中只有沈杰,我!」她的話被一聲狂暴的低吼的阻斷,克勛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他的唇懲罰似的肆虐著她的唇,她不住扭動,想掙開他。「你放開……」她掙扎的想開口,但他的舌卻乘機更加深入。

怒火隨即被欲火取代,如星火般迅速的燃起,克勛忘了憤怒,溫柔取代了狂暴,他轉而深情的吸吮著她。

那種帶著靈魂深處般渴望的吻,煽動著她,也喚醒她體內深處的。

思琪感到全身燥熱,兩腿虛軟無力,一股既興奮又恐懼的戰栗,以及莫名的需要和渴求竄遍全身,她只能無力的攀附著他,再次縱容自己沉溺在他的深吻中,忘了爭吵,忘了傷痛,眼中只是他,心中也只有他。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克勛才放開他,濃烈而狂熱的有如兩簇燃燒的火焰,反映在他的眼中。「承認吧,思琪,你根本無法抗拒我,更無法抗拒你身體的反應。」他語氣不穩的說。

克勛的話像是一盆冷水,頓時將思琪由迷醉中潑過來,嫣紅的臉色轉為慘白,她氣憤的想張嘴抗議,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無法反駁他的話,她的怒火大半是源于那令她感痛苦的事實。

她知道克勛是對的!

她的身體無法抗拒對他深切的渴望,老天!她從不曾感到這麼無助和恐懼過,思琪困難吞了口口水,勉強自己泰然自若的︰「克勛,我們都是成熟的人,有著渴望,我不否認你的魅力讓我產生上的,因為是正常男女都會有的反應。」語畢,她的嘴角揚起一抹強裝的笑容,竭力想維持住最後的一絲尊嚴。

克勛譏諷的撇撇嘴,幾乎一眼就看穿她。「你是說只是男人都能引起你的反應嗎?思琪,你先沒學會對自己誠實,我可不以為任何男人都能挑起你熱切的渴望。」

思琪眼底閃過一絲傷害,抿著嘴,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上樓。一回到房間,她將自己重重的拋在床上,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聲,腦中盤旋的是克勛字字句句的指控,她是那麼的彷徨無助到甚至無法反駁他。

明知道他說的都是錯的,她為什麼無法辯解?為什麼她的心因他的話而動搖?

這太可笑了,她怎麼會因一個近乎陌生的人而懷疑她對沈杰那根深蒂固的愛?難道她付出了這麼多年的愛,是這麼經不起考驗?

思琪啊思琪,你到底是怎麼了?似乎自從認識克勛之後,她一向傲人的理智就失去作用,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輕易的讓他進駐了自己的心里?她無聲的詢問自己,什麼因素讓她在面對他時,變得那麼脆弱無助?

原本美好的晚餐氣氛,被他徹底的破壞了,克勛在酒杯里斟滿了酒,頹喪的往後靠回椅背,神色痛苦的注視著杯中暗紅色的液體。

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傷害她,但除此之外,真的別無辦法,他無法看她將自己塵封在一份不屬于她的愛情中。思琪必須學著看清自己的心,也看清楚他。

上天憐他,他對思琪的渴望是那麼的深,深到令他感到無比的痛苦。

克勛一飲而盡杯中的酒,絲毫不覺口中那抹辛辣,今夜他是否做得太多太急了?或者他該給她時間去理清自已的情感?

只是,他還能等多久?他們之間擁有未來的機會能等多久?他不知道,很多事不是他能掌控的,他不知道思琪是否足夠堅強。

他放下酒杯,拿起吧台上的鑰匙,起身走向門口。

「怎麼了?克勛。」一名老婦關愛的注視著眼前滿臉淒苦的外孫,從一進門到現在他就沒開過口,她從未見他這樣子。

克勛緩緩的抬起頭,嘴邊浮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外婆,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做,總是會傷害每個我愛的人?」輕哼一聲,聲音里滿是挖苦意味。「或者,我真的是個不祥的人,不然母親也不會被送到英國。」

「我不許你這麼說!」外婆輕聲斥道,心頭因他話中隱藏的傷痛而感到悲哀。「你明知道你母親並不是真這麼說,她只是太傷心而有些語無倫次。」

克勛向來不會了為感情的事煩惱,一直以來,她還白擔心克勛根本就不會去愛,哪知現在……到底是誰令克勛這麼痛苦?外婆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說︰「是因為在電話中提到的那個女孩?」

「嗯。」克勛疲憊的點點頭。「外婆,我和思琪都需時間和空間冷靜下來想清楚,所以,我想讓你到我那里幾天。」

「放心吧,外婆會替你照顧她的。」她也正想看看那女孩。「你要我和她談談嗎?」「不要!」克勛苦笑的搖頭。「我不希望你影響到她的決定,這必須是出于她的意願。」

唉!他總是那麼驕傲,不肯接受他人的關愛,如果這個女孩真的值得他的愛,那麼說什麼她也要幫助他們,外婆暗自下定決心。

「那麼我明天一早來接你。」克勛傾身擁抱老婦,在她臉邊輕一吻。「謝謝你,外婆。」

「傻孩子!說什麼謝呢!」她愛憐的拍拍他的臉。「克勛,听外婆的話,不要背負那些不必要的罪惡和自責,更不要讓心中的怨恨扼殺了眼前的幸福。」

克勛感激的看著外婆,她或許是這世上唯一懂他、愛他的人,要是沒有她,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外婆心疼的盯著克勛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淚霧。喔!她是這麼的擔心他啊!

昨晚實在是哭累了、也哭倦了,她竟然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思琪揉了揉紅腫的雙眼,克勛應該已經去公司了吧,她遲疑了一會兒才下床走進浴室,如果可能,她倒寧可不起來了!思琪嘆口氣;即使過了一夜,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克勛。

看著鏡中自己那丑陋的核桃眼,她輕擰了毛巾敷在眼楮周圍,整整花了一個小時,才慢條斯理的踱出房門,她來到走廊盡頭,即意外的發現一向上鎖的房門竟然敞開的,這不是外婆的房間嗎?

思琪好奇的走進房去,目光隨即被正面牆上那幅巨大畫像中的美麗女子所吸引。

畫中的女子有一頭長而烏黑的秀發,柔順的貼著兩頰,她那古典細致的瓜子臉和一雙美麗的鳳眼中都帶著難掩的悲傷。就連她唇邊勾起的笑容,也令人忍不住靶到心酸。

思琪出神的望著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那是克勛的母親。」

一聲蒼老溫和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側響起,思琪驚叫一聲,驚魂未定的轉向聲音來源,這才發現角落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老婦人,她灰白的頭發清爽的綰了個發髻,慈祥的臉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雙眼帶笑的打量著她,思琪知道她和自己一樣是東方人,但不確定她來自哪個國家?

「請問你是……?」

「我是克勛的外婆。」外婆接著改用國語回答。

克勛的外婆是中國人?思琪更加疑惑的盯著老婦人,她怎麼不知道克勛有中國血統?

「你好,外婆,呃我是……」思琪有些尷尬的頓了下。

「我知道,克勛告訴我了,是思琪,他的新婚妻子。」外婆微微一笑的解除她的尷尬。

老天!克勛該不會也告訴外婆他們之間的事吧?思琪不由得有些困窘。「克勛他人呢?」

「去公司了!他說最近公司有個合並計畫,一大早有事急著要處理,他這幾天恐怕是沒空回來,所以要我跟你作伴。」外婆邊說,還不忘仔細的研究著思琪臉上的表情。

思琪頓時松了一口氣,心中卻又沒來由的一陣失望。

是為了將會有幾天見不著他嗎?別開玩笑了!思琪生氣的甩開腦中無聊的想法。

她當然不可能會為了克勛而情緒低落。

思琪輕靠在落地窗前的貴妃椅上,望著窗外昏暗的天空,此刻她的心情陰郁得一如窗外的天色。她緩緩的將視線自窗外拉回,將下巴抵在曲起的膝頭上,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三天了!

靶覺卻好象三年一樣漫長難熬,剛開始時她還能安慰自己,欺騙自己,雖然有外婆的陪伴,但她知道自己是想念克勛的,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在想他。數不清有多少回,她凝望著電話,最後總是驚愕的回過神,她在等待著什麼?期盼著什麼?又渴望著什麼呢?不要再想了!她痛苦的甩甩頭,但任憑她怎麼努力也無法甩掉烙印在她心中的影像,這個房間少了他,竟變得那麼空洞。

短短幾天內,思琪和外婆就建立起濃厚的感情,那是好似孫女又像母女的深厚情誼,她們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所渴望及思念的影子。

對思琪而言,外婆就像自己早已去世的母親和外婆一樣;而對外婆來說,思琪溫婉柔美的外表,在讓她想起自己那撒手歸西的女兒,因著克勛,也因著她對思琪的疼愛,她自是由衷疼愛和關懷思琪。

就她這星期的觀察來看,思琪有著她女兒所沒有的勇氣和力量,她相信思琪溫柔卻堅強的心,足夠承受克勛強烈的愛,也只有她的愛才能撫平克勛心中的傷痕吧!

外婆感嘆的搖晃著頭,他們倆是多麼的相象啊,外表同樣的堅強,內心卻又孤寂,幸得老天眷顧,讓他們在茫茫人海中尋獲彼此,唯有擁有了對方,才能解除他們倆生命中的孤獨吧!是的!她絕對相信思琪就是克勛的命定的人,她會帶給克勛他一直不曾有過的快樂。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打開思琪的心結呢?

這些天來,思琪絕口不提有關克勛的話題,好像她壓根兒不在乎他似的,但自己還沒老眼昏花到看不出她眼底的憂愁,外婆嘆口氣,苦苦的思索著良策。

「外婆,我回來了。」思琪抱著一個牛皮紙袋,輕快走了進來。

「思琪啊,把東西放了,到這邊坐。」外婆坐在他們專門為她買的搖椅上,邊搖著邊微笑的說道。

「可是我今天特地買了魚和菜,準備大顯身手,煮最拿手的糖醋魚和獅子頭給你耶!」思琪笑意吟吟的說道。

「先陪外婆聊聊天嘛。」她笑著輕輕招手道。

「還聊啊?外婆祖宗八代的趣事,我都快倒背如流羅!」思琪將東西先往桌上放,打趣的眨眨眼。

「唉!你真是淘氣的丫頭!」外婆溺愛的拍拍她的手,「那好吧,外婆今個兒換個話題,談談你吧!」

「我?」思琪睜大了眼,指著自己。

「是啊,到現在為止,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這似乎很不公平。」

思琪不禁失笑的搖了搖頭。「我可沒外婆那麼豐富的人生經歷,這種三言兩語就能打發的事,那稱得上聊天?!」

外婆神情變得認真而嚴肅。「思琪,外婆看得出來你並不快樂,為什麼不告訴外婆你的心事?悶坐著事情並不會解決的,只會更苦更難過而已。」

思琪凝視著外婆充滿關愛和了解的雙眸,不由得幽幽嘆口氣,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和委屈該發泄,否則她怕自己真的會承受不住。

「說吧,思琪,說出來就會好些的。」外婆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思琪的內心沉甸甸的,考量了許久,終于在外婆的勸慰和鼓勵下,緩緩道出她和沈杰、克勛之間的事,說到高興處時她會露出笑意,想及被背叛的痛苦和絕望時,她又情不自禁的落下淚來,而外婆只是沉默的听著。

這長長的故事終于說完了,思琪頓時感到輕松許多,就好像一直壓在心口的大石突然墮了地一樣。

外婆嘆口氣。本來感情的事就沒有絕對的對錯和道理,對于思琪的遭遇,她並不想評論些什麼,因為她不想再給這孩子任何壓力,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她需要的是時間,以好好理清自己的心情。

「外婆,你怎麼不說話?」思琪擦干眼淚方發現外婆的沉默。

「思琪,有時候事實是一件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大部分的人會選擇逃避,是因為它確實來得容易多了,但逃避絕對不是最好的選擇。人無法一輩子逃避自己的感情,總是要誠實的去面對它,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外婆意味深長的說。

思琪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活在過去的悲傷中,但是……她猶豫的嘆口氣。「外婆,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甚至不確定想不想去做,那感覺就好象身處在黑暗中,被不知名的事物所包圍,我好害怕去探究。」

「你會的!你也必須這麼做!思琪,幸運在彈指之間,它不會永遠等著你的。」外婆語重心長的道。「不要害怕重新去選擇,往往一個選擇、一個決定,就注定了自己一生的悲與喜,你要好好的考量和把握,知道嗎?」

思琪不解的盯著外婆眼中泛出的淚光。「怎麼了?外婆。」

「沒什麼……」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的時候。外婆輕輕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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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這種客戶再多幾個,我很快就會步入銀發族了!」伊爾松了一口氣的掛上電話,一面喃喃自語的揉著疲痛的脖子。

這個日本客戶真難纏,頭腦精得跟什麼一樣,他好說歹說的談了一小時,總算是搞定了,初步達成合約的內容認定。

「天!都八點多了!」伊爾一看表,忍不住詛咒一聲,腦中立刻浮現那美麗女人的模樣。「慘了!莉莎一定氣死了!」

他匆匆的拿起外套快步的沖出門,在經過克勛的辦公室時,又急急的停下腳步,遲疑了一下,輕敲門扉後,逕自開門而入。

「克勛,這麼晚了還不回去,坐在這沒有溫暖的地方發呆干嘛?」伊爾眉毛挑得老高,好奇的盯著倚在窗前的克勛。

克勛像是沒听見似的,不過更可能是存心忽視他,依然頭也不回的凝視著窗外的街景。

看他這副模樣,伊爾緩緩的走到他跟前,眼中浮起了擔憂的神色。克勛一向不苟言笑,冷靜得像塊冰,即使是在他面前,也從不會表露出一點憂傷和痛苦,但他現在看起來卻悲慘極了。

「怎麼了?克勛,就算公司要倒了,你也不會這副德行啊!」伊爾一手輕輕搭在克勛的肩,不由得想起幾年前剛買下這家岌岌可危的公司時,克勛是如何不眠不休的奮戰不懈,信心十足的克服各項難題,終于將公司的危機變成轉機,逐步擴大到今天的地步。

餅了一會兒,克勛才緩緩轉過頭看他,苦澀的扯動唇角,聲音輕得像是在對自己說。「我現在終于了解等待的滋味,它是如何的耗損她的生命。」

「她!」伊爾困惑的盯著他眼中的悲傷。「你口中的這個她,指的是誰?」

「沒什麼?」克勛嘆口氣,走回椅子坐下,這幾天來的焦慮不安就已經讓他難以忍受,他真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度過那漫長無止境的等待歲月。

「該死的!你別跟我說沒什麼,認識你這麼久,我從沒見過你這模樣!」伊爾有些生氣的吼道。克勛總是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難道他不知道他有多關心他嗎?

克勛默不作聲的盯著眼前那可以說是他唯一的好朋友,他當然知道他對自己的情誼,只不過有時候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受。

兩人瞪視了一會兒,伊爾才氣的翻翻白眼。

真是受不了!「你這麼不說話算是承認?」伊爾沒好氣的問道。其實他早該習慣克勛就是這個樣子,只不過前一陣子看他高興開心的樣子,原以為他有了些改變,哪知道沒多久又回復了原狀。「是思琪對不對?是不是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你才會一個人在這自憐自怨?」

「你知道你的用辭听起來很刺耳嗎?」克勛斜睨他一眼。

「啊炳!讓我說中了!」這會兒伊爾一掃先前的憂慮開心的笑了起來。

「是又怎麼樣?你有什麼好高興?」看他活像中了什麼特獎一樣。

「何止高興?我都快飛上天了!只要思琪不要你,我就有機會了!」他刻意刺激道。

「你想都不要想!」明知道伊爾只是在激他,克勛還是忍不住凶惡的瞪他一眼。

「嘖!想都不可以嗎?」伊爾戲謔的笑說。

看來他老兄是真的很認真!伊爾突然收斂起笑容,正經的說︰「克勛,前幾天維亞來找過我。」

「是嗎?」克勛攏起眉。

「你最好小心點,她看起來很憤怒,我知道她不會輕易罷手的!」伊爾警告的說。「維亞早晚會去找思琪。」

「我知道。」克勛嘆口氣。「我只希望不是現在,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不想辦法阻止?」伊爾驚訝的盯著他。

「阻止?」克勛冷哼一聲。「從來沒有人能阻止維亞!」

「你至少該做點什麼吧?或者你可以和思琪談談,讓她知道你和維亞之間的事,省得維亞到時候搬弄是非!」

克勛黯然的苦笑一聲,「說了又如何?如果思琪不能學著信任我,只怕說什麼都是多余。」他平淡的語氣背後有著太多的恐懼。

生活變得乎靜而沉重,外婆似乎刻意的避開思琪,想給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思索。

思琪坐在噴水池前,陽光照在池面的浮葉上,葉上的水珠閃著銀色光芒,她呆呆的注視著水面,水中的倒影因晃動的水面而模糊不清,就像是她的心。

她幾乎是半強迫的自己去探索內心的世界,去面對她和沈杰的過去。

這十多年所堆積起來的情感是那麼的平穩深厚,她對沈杰有著依賴,有著全然的信任和尊敬,更有著感激,但卻沒有激情,沒有在面對克勛時,內心不由自主的迷醉,也沒有靈魂深處的那種渴求。

她痛苦的問自己,難道她對沈杰一直都只是一種習慣的愛?這就是她為什麼能放開他,理智離開他的緣故嗎?又或者她的潛意識里早已了解自己對沈杰那份習慣的依賴,就像是溺水的人緊捉著唯一的浮木不放一樣,所以她無法恨他,反而由衷希望他能幸福!可是如果她不愛沈杰,又為什麼會那麼傷心痛苦?難道她傷心的只是她再次變成孤零零一個人?痛苦的只是她對家的渴望破滅?

愈接近事實,她就愈感到害怕,她緊緊的閉上眼楮,盡力想忽視內心深處漸漸浮起的答案。

是的!她愛沈杰,卻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但她卻一直固執的緊捉著這感情不放,以它為借口來逃避自己對克勛的感情。

許久之後,她疲憊的由思緒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外婆無聲的站在不遠處盯著她。「外婆,有事嗎?」她連忙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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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突如其來的慌亂攫住她。「我不去!」她想也不想的回房。

太快了!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去面對他。

一面不著痕跡的觀察她的反應。「克勛剛剛要電話來,今晚回來。」

「嗯,克勛果然沒說錯。」外婆假裝自言自語的點點頭。

「他說什麼?」思琪耳尖的听到。

「他說你可能害怕抵抗不了他的魅力,而不敢赴約。」

外婆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你當然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果真是魅力無邊。」

他的確是啊!思琪不由得喪氣的垮下肩,至少對她是如此!

「外婆,我真的不想去。」

「胡說!我們可不能讓他太得意!」外婆緩步走來拉起思琪的手。「好好打扮一下,讓他瞧瞧是誰擋不了誰的魅力!」

唉!這她可就不敢說了!思琪有氣無力的哀嘆一聲。

七點正!思琪忐忑不安的坐在沙發上等待克勛,她實在有點後悔被外婆說服。

「別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外婆笑著安慰道。

這時一陣門鈴響起,思琪緊張的跳了起來,她深吸口氣,順了順自己身上的衣服,才緩緩的走向門口,一拉開門,印入眼簾的是一大束美麗的香水百合。

「嗨!」

乍聞克勛一貫的低沉嗓音竟讓她有種想哭的沖動,思琪咬著下唇,抬起頭望進他含情的眼眸,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的笑容。天!她幾乎忘了他燃燒似的眸光是如何牽動自己,幾乎忘了在他面前,自己有多脆弱。

她困難的呼吸著,怯懦的想轉身逃跑;克勛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圖,伸出手緊緊箝住她的手臂,輕擁著她進屋里。

「外婆,你還是和往常一樣迷人。」克勛親熱的上前擁抱外婆,愉快的笑道。

「你就會哄外婆開心!」外婆眉開眼笑的說道。「去去去,你啊,可別欺負思琪喔。」

「怎麼外婆不說是她欺負我?」克勛有些吃味的挑起眉。

「這麼大了還吃這種醋,也不害臊!」外婆好笑的瞥他一眼,人往門邊推。「快去吧!好好玩啊!」

車子停在一棟巨大的花園別墅前,下了車,一面催促一位侍者替他們停車,克勛牽著思琪的手,信步走進大門。

兩人無言的漫步的幽暗的碎石小徑上,花園的正中央有個白色的涼亭,四處布滿了閃亮如星火的燈光,四下廊下的瑰麗花朵在燈火下,影花交雜,若隱若現,遠處隱約傳來低沉優美的大提琴聲,涼爽的晚風吹送著花香,輕輕的拂過思琪的香肩,她輕嘆了一聲,醉在這美麗而詩意的夜晚。

克勛帶著她來到涼亭,思琪驚訝的張大眼,對上正中央放置著一張鋪著白色蕾絲餐巾的圓桌,燭光、花朵、晶亮的高腳水晶酒杯、昂貴的白金色餐具。這美麗的夜,美麗的景,似乎有些不真實。等候在一旁的侍者待兩人坐定,分別在兩人的酒杯里斟酒,微微一鞠躬後離開。

「這里有一種讓人身在夢中的感覺,好美、好特別。」思琪等侍者走後才開口。

「很高興你喜歡。」克勛微微一笑。

不一會兒,侍者推著餐車將食物送上,晚餐是精致的法式餐點。整個晚上,克勛風度翩翩、深情款款的目光在擾亂她的心神。

她就知道自己一點機會也沒有!

如果他願意,思琪相信頑石都會在他的魅力之下點頭,更別說是她了!瞧她渾身不自在,連手都不知道要放那里,緊張得活像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初次面對情人時一樣的害羞。思琪不禁自嘲的想。

「你今晚真美!」像是嫌她還不夠尷尬似的,他突然開口贊美她。

思琪暗暗的申吟一聲,神經質的再拉拉兩肩的衣裳,都是外婆啦,幫她挑了這件酒紅色的削肩晚禮服,說什麼這樣更能襯托她白皙的皮膚,害她現在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

她真的很後悔答應出來。

「兩個星期不見,你想念我嗎?」克勛的噪音變得更沙啞,充滿著情感。「我時時都想著你,即使工作再忙,仍無法克制想見你的念頭。」

思琪訝異的抬起頭,心中猶豫著該不該相信。他說他想念她,可是兩個星期來卻對她不聞不問。

「你至少可以打電話給我,不是嗎?你從來沒想過在那樣的分手後,我心里的不安、惶恐和害怕嗎?」思琪幽嘆一聲。「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能再見到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放棄了我。」

「思琪,」克勛動容的傾身握住她的手。「我以為你不想見到我,所以才強迫自己給你時間,對不起!」

她是需要時間獨處,不過她卻總是不自由主的想他、念他。

「克勛,我仔細的想過你的話,我想我對沈杰的愛也許真如你所說,那只是份依賴,只是種習慣,是兄妹、親人的愛,但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可是對你,我只知道你輕易的就能左右我的情緒。」她努力的選著適當的措辭,可是卻怎麼也說不清楚,最後她輕輕的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也不確定它是什麼!」

這已經夠了,只要她不再逃避,就已經是跨出一大步了!克勛微微一笑。「思琪,我們無可奉告的是時間,讓我們有時間真正的去相處,那麼你才能更加確定什麼是自己想要的。」

她知道愛上他並非難事,事實上,她的心或許早就陷入他所編織的情網里,只是理智上她既不敢也不願承認。

愛上一個復雜得令她害怕和不安的男人,或許是她負擔不起的,她不確定自己的付出能否得到回報,她知道他要她,但除了上的吸引,他會愛上她嗎?她該冒這個險嗎?她一點把握也沒有,她只知道自己受不起這樣的傷痛。

「思琪?」克勛焦急的催促,因她的沉默而心慌,對她,他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思琪不語的盯著他。他眼中的感情只是純然的嗎?如果她不去試試,就永遠不會知道。好一會兒,她才輕輕的點頭。「我同意,不過,我希望暫時仍和外婆住一起,先讓我們從頭開始,就像正常人一樣的認識,了解對方。」「你的意思是談戀愛羅?」克勛松了一口氣的打趣道,一顆不確定的心也因她的同意而安定下來。「我們需要看電影、逛街?」

「人家不都是這麼談出感情的嗎?」思琪被他逗得有些不自在。

「思琪。」克勛曖昧的拉長音調。「你可能是弄錯國度了!在這里的成年人可不是這麼培養感情的。」

「那不然要怎麼樣?」思琪好奇的問。

「那當然是在床上談啊!」克勛理所當然的回答。「有什麼比彼此袒裎相見更能打破隔閡?更容易了解對方?」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促狹的笑容,滿心愉快的盯著她暈紅的雙頰,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一點也不介意少男少女式的戀愛,雖然他衷心期盼的是另一種更甜蜜醉人的方式,不過他可以等。

「你真是邪惡!難怪愛滋病在美國這麼猖狂,或許你也該去做個檢查,以策安全。」思琪不甘示弱的反擊。

「喔!你太傷我純男的心了!」

「哼!要是你稱得上是純男,那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純女羅!」思琪不以為然的哼道,隨即因他臉上的委屈神情爆笑出聲。

他的目光突然變柔了,藍眸閃耀著奇異的光彩,對她邀請的伸出手。思琪微微一笑,將手放在他手中。

音樂遠遠的傳送過來,兩人在月光下的草坪上翩然起舞。

接下來的日子是甜美的,克勛和思琪最常做的事就是開車到海邊,漫步在寂靜的沙灘上,聆听海滾的聲音,也分享著彼此的心事,有時候他們會嘲弄對方,有時候他們會像個孩子,玩得全身濕透了才回家。更多時候兩人索性窩在家里看電影。

而外婆總是識趣的躲回房里,愉快的听著樓下不時傳來的笑語,為此,她總會流下欣慰的眼淚,自己始終無法放下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思琪,過來坐下,外婆有個故事要說給你听。」也該是時候了。

思琪放下手邊正在整理的雜志,坐了過來,「什麼故事?」

「記得我告訴過你,一個選擇、一個決定,就注定了自己一生的悲與喜嗎?」外婆沉重的問。

「嗯!」不知怎麼的,她的心因外婆凝重的表情突然變得沉重。

「我要告訴你的故事,就是一個女人怎麼做了令她一生悲痛的抉擇。」外婆的目光因回憶而顯得悲傷。「曾經有個女孩,她一生只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愛上一個野心權欲極重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她是愛不起的,但她還是無法自拔的陷了下去,全然的付出自己,結果呢?換來的只是心碎和一個孩子……」外婆痛心的搖搖頭。「她自己都還只是個孩子啊!那年她也不過才二十歲。」

「那麼那個男人呢?他不愛她嗎?」

想到那個男人,外婆嘲弄的冷哼一聲。「這樣的男人又怎麼懂得去愛?他眼中只有名和利,只想讓自己擁有更多的權力,愛情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種調劑而已。在秋蓮懷孕後,他急急的將她送到英國鄉下的老家,以免妨礙了他和老板女兒的戀情,就只有秋蓮這個傻孩子,滿心以為他會接她回來,她就這麼的痴等著,等到孩子落下地,等過一個又一個寒暑,等死她心力交瘁,仍盼不到那男人來接她,終于抑郁死去。」

思琪愣愣的听著,為故事的女子感到悲哀。「那麼那個孩子呢?」

「我想她在臨死前終于死了心,也明白自己愛上的男人是個多麼無情冷血的人,她將孩子托付給自己的母親,那時候那男孩也不過才八歲多。」外婆無限感慨的嘆口氣。

「那個孩子是克勛?」思琪若有所思的猜測。

「嗯。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我還忘不了初次見到克勛時,他眼中那種早熟的寂寞,以及傲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你不知道,我整整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讓他打開心扉接納我,學著去接納愛,只因為克勛未曾從他那終日沉浸于悲傷的母親身上,得到一個孩子應有的關愛和疼惜。」

思琪的腦中仿佛浮現了一張倔強和寂寞的小臉,心跟著抽痛起來。「克勛八歲之前不曾見過他父親?」

「沒有,一直到克勛十五歲,他父親的妻子去世,正式接管整個企業之後,他才將唯一的兒子接走,但情況並沒有因此好轉,克勛的父親仍忙碌于自己的事業和交際,為了培養未來的接班人,父子倆還未曾有機會認識和了解,隔年他又將克勛送往英國接受教育,一直到克勛大學畢業,他都不曾去探望過克勛。」

听到這里,思琪不由得掉下眼淚。她不明白怎麼有人能夠這麼殘忍對待一個孩子,比起克勛,她要幸運多了,至少她知道父親是深愛著她。

「若不是知道他父親患有胃癌,不久于人世,他說什麼也不會留下來,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我看得出來他對他父親始終有著一種難以割據的矛盾感情,父母對他造成的傷害,讓他不敢輕言愛情,也不敢輕易付出。這些年來他始終抱持的游戲人間的態度,他的外表雖然堅強,對一切看似毫不在乎,但他的內心仍是那個渴望被愛的孤獨男孩啊。」

思琪痛苦的閉上眼楮,她突然明白了!明白為什麼在第一眼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受他牽引,原來他們都渴望著溫暖的懷抱啊!

原來這就是克勛一直令她感到不安和困擾的一面,那個他從不曾在她面前表露的內心世界。溫柔幽黑得令她心悸的克勛,抑郁憤怒得令她害怕的克勛,在她的腦中不斷交替,最後合成一張孤單受傷害的面容。

她不再感到害怕,因為她已了解全部的他,也了解了自己一直害怕的東西是什麼。

外婆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思琪的臉,老臉上浮起了一抹笑意。「打個電話讓克勛搬回來吧,我明天就回去,省得我這個老太婆礙眼。」她幽默的說。

「外婆!」思琪紅著臉,不依的道︰「我才不要!要我開口,那多丟臉?」

「喔?那你想怎麼的?「外婆好笑的盯著她。「要不然這麼好了,我干脆把你們兩人灌醉後,你再跟他賭一次好了!」

「外婆,你就別再取笑我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敢喝酒了!」

「好了!外婆不笑了!」外婆擺擺手,收斂起笑容。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都什麼年代了,還怕什麼丟臉不丟臉!」

說得也是!思琪點點頭,也不過是打個電話要他回家嘛,又不是真的跟他求愛,有什麼好怕的!

總算是踏出第一步了!外婆愉快的微笑著,她的任務也算達成了,至于圓不圓滿,就得看他們倆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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