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于不熟悉的東西適應力之強,幾乎可以很快地在幾天內就漸漸習慣。所謂習慣成自然,而身體上的自然反應則是最佳的說明。
沃迪難堪的發現自己正慢慢習慣歡愛後所帶來的那股酸痛感,身子也能在睡了一覺後恢復八成的體力,只是他不想那麼快睜開眼面對現實,仍兀自掙扎著躺在床上,何況,馬斯還留在房里不走,一思及面對他想必又是一番舌戰時,太陽穴不禁隱隱作痛,教他怎麼醒得過來!
緊閉著眼假寐,沃迪決定靜待馬斯離開,自己再像上次那樣偷溜回去。只是他怎麼還不走呢?他的身子都已經有些僵硬了,卻生怕一個轉身會引起他的注意,只得忍下欲翻身的沖動。
然而,肚子這時卻有些不爭氣的發出咕嚕聲,沃迪連忙假裝囈語以期能遮掩過去。
但,偏偏天不從人願,一道細微的腳步聲緩緩地接近床沿,忽地,身旁的床鋪突然凹陷下去,緊接著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流瀉出來︰「醒了?這些是剩下的晚餐,趕快吃一吃。」難以察覺的焦躁隱藏在毫無表情的面具下。
驚訝地發現馬斯捧來一盤還熱騰騰的食物,沃迪一時反應不過來,沒听見馬斯聲音里的一絲不自然,整個人完全陷入不可置信的狀態中。
他以為馬斯會用冷冷的眼神、諷刺的話語來面對他,卻怎麼也料不到會是這樣的情形。無法理解他這樣的行為代表何種涵義,只感覺到手上那熱到心坎的觸感,以及香味四溢的味道。
偷看了一眼他拿給他的食物後,沃迪的視線落在又坐回桌子前,像在處理文件的馬斯身上。
結實精壯的臂膀似乎讓人感到無比的安心,忍不住想就這麼靠在他肩上;聚精會神的側臉看來沉著穩重,似乎可以放心地將任何事都交給他。不知怎地,沃迪腦子里浮起這些念頭。
甩了甩頭,沃迪在心中輕斥自己的無聊,他又不是女人,怎可有這種女人才有的想法,只是心底的某個角落好似慢慢地陷落,而沒有意識到自己有所變化的沃迪只是靜靜地用餐,並沒有與馬斯針鋒相對,對這樣的情況,他徑自下了一個結論——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兩人難得平和地度過沃迪遲來的晚餐時間,屬于情人間的親昵氣氛若有似無地徘徊在兩人間,令人感到舒緩的空氣緩緩的吹進兩人翻攪的思緒,悄然的打開了兩人原本緊閉的心,不知不覺地流入一股情悻。
良久,沃迪終于將最後一口晚餐送入嘴巴,正抬起頭,卻見馬斯不知何時已站在他面前。
沃迪一時全身戒備著,怕他會有嚇人的舉動,結果,馬斯僅是接過他手中的盤子而已,回過身,似乎要拿去廚房,卻又停下腳步。
不明所以的沃迪仍未松懈戒心,一臉戒備的望著馬斯的背影。
「待在這里!」飽含命令的語氣听來似乎有些怪異,仿佛摻雜了害怕……
立即的,沃迪推翻了自己的感覺,要是馬斯真有感到害怕的事,那天下豈不是沒有值得相信的事了!
丟下這句話後,馬斯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留下沃迪一人。
機不可失,要不趁著現在趕快溜走,等會兒就走不了了。沃迪在心中如此催促著自己,但為何自己卻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腦海里淨是馬斯剛才的那句話,就像是咒語般,令人無法抵抗。
「怎麼了?不是該離開的嗎?那還在猶豫什麼?」遲遲未有動作的沃迪不禁著急得自言自語起來,明明理智告訴他該這麼做,身體卻無法配合的做出反應。自己到底在遲疑些什麼?只要邁開腳步走出去就行了,沃迪這麼告訴自己。
可是……他又為剛才馬斯話中隱隱約約的情感感到踟躕,就在這思緒翻轉之際,馬斯手中不知又拿著什麼走了進來,神情似有些僵硬的走向沃迪,然後便將拿著東西的手伸出去。
「把它喝了,喝完了就睡覺。」不變的霸氣口吻命令著沃迪,馬斯仍然是原來的馬斯,沒有什麼不同。
「這是什麼?」就著馬斯的手,沃迪聞了聞杯子里那濃稠的液體,嗯,還滿香的。
「不用多問,只要照我的話做就行了!」獨斷地堵回沃迪的問題,強勢將杯子塞進沃迪手中,馬斯繼續桌上的公事,看似專心地處理文件。
小心地輕啜一口,頓時香甜的滋味在唇齒間擴散,好熟悉的味道呀!
忽地,沃迪的記憶被帶回許久許久前在孤兒院的日子,那時他還不懂,不懂院長這麼做是別有居心的。
他記得有一次,院長曾經背著其他孩童,讓他喝了一杯純正的「布蘭卡」。
布蘭卡是一種依地名而命名的飲品,是用類似咖啡豆的黑色麥芽內的種子磨成粉狀,再加水沖泡而成的飲品,喝起來像是加了白蘭地的牛女乃,卻又沒有酒精成分,也沒有牛女乃的腥味,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
但是布蘭卡只有有錢人家喝得起,他也就喝過那麼一次,自此就被它那獨特的香味深深吸引住,可他記得他只跟小杰說過院長請他喝布蘭卡這件事,還說那是他喝過最好喝的東西,馬斯怎麼會知曉他喜歡喝這個呢?
算了,他知不知道都不要緊,他的心思全被眼前這杯布蘭卡的香味迷住,細細地輕啜一小口,沃迪打算要慢慢品嘗,倏地,眼楮不知怎地瞄向馬斯背對著他的身影,不經意地月兌口而出︰「謝謝你,馬斯。」
那背影只是細微的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過來。
良久,房間內靜得只听見窗外吹得葉子飄動的風聲,馬斯悄然站起身,緩步走向床沿,深沉的綠眸緊瞅著床上已然沉睡的人兒,雙手還握著早已喝完的空杯,濃密卷曲的睫毛輕覆,略顯豐滿的唇瓣正有節奏地開合著。
馬斯的眸子不自覺地混雜著一抹溫柔的光芒,輕輕將杯子從沃迪手中抽離,放到身旁的床頭上後,整個人便躺到沃迪的身邊,定定地鎖住他熟睡時的容顏。
「我該拿你如何?沃迪。」似呢喃又似輕嘆的耳語從馬斯的口中逸出,沒了平日的霸氣、強硬,馬斯邪美的臉龐有些復雜又有些痛苦,放柔的大手輕撫著手中有著絲緞般觸感的金發,隨後松開了手,將臉埋進沃迪披散的發間。
「別離開我!」閉上眼,馬斯想著萊恩之前說的那番話……
他無法去想象沃迪有可能離開他的情形,更無法忍受沃迪會有想離開他的念頭,他無法抵抗心底不願承認的恐懼感慢慢擴大,揮之不去的焦躁盤踞心中,就要吞噬他的理智,讓他步步接進瘋狂的邊緣。
他一直隱忍著自己,幾乎用盡力氣地控制自己不要多說話,因為他知道他吐出來的話到最後一定會傷害到沃迪。
將沃迪攬進自己的胸膛,馬斯執起他的手,用臉頰輕輕地磨蹭著。「我不會讓你有離開我的念頭,我們必須在一起,到永遠,到生命的盡頭!」堅毅的語氣伴隨著炙熱的雙唇印上沃迪的手掌心,馬斯將他擁得更緊了。
僅存微弱意識的沃迪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東西環抱著自己的身軀,下意識的偎近,不知為何好像在孤兒院時……好像以前馬斯用他那寬闊的胸膛將他擁進懷中,那麼的舒適,那麼的溫暖……
這是沃迪在沉睡前一刻模糊不清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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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知道在沒做成飾品前的黃金是生得這樣子,根本看不出它可以值那麼多的價錢。
沃迪好奇地把玩著手心中一塊凹凸不平的黃金礦,渾然忘我的端倪著奇奇怪怪的礦石,直到察覺一道異常灼熱的視線一直鎖著自己不放。
沃迪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他有些害怕面對那道視線的主人,只得裝作不在意地走來晃去,掩飾自己胸中不住的悸動,擺月兌那纏人的視線,無奈那視線卻執著地緊追著他。
自從幾天前在馬斯床上醒來之後,兩人間的情形似乎有些轉變。馬斯開始將他帶在身邊,讓自己跟著他四處辦事,一刻也不準自己離開他的視線之外;如果自己有反抗的行為,他也不再像從前一般總是用強硬蠻橫的手段逼迫自己服從,只是用著復雜的眼神凝望著他,害得他不知該如何應對,卻也使得他無從拒絕,也狠不下心拒絕。
而且馬斯也不再跟他做那件事,但卻命令自己要跟他睡在一起,總是不說一句話地將他緊緊擁在懷中入眠,那時他才發覺原來人的體溫是那麼的溫暖,不知別人是否也有一樣的感覺,他好似在馬斯的懷中感到莫名的安心。
不過,偶爾馬斯會在兩人獨處的時候,以不容抗拒的掠奪之吻印上他的唇瓣。
隨著兩人的關系改變而逐漸軟化了心扉,沃迪對馬斯親昵的舉動少了些抗拒,總是眸光微斂地任他攬進那寬闊厚實的胸膛,無法拒絕地接受他的索吻與他廝磨。
別再看了!難道你不會不好意思?沃迪被看得非常不自在,很想如此對背後一直緊盯著他的馬斯大聲吼道。
「沃迪,你怎麼會來這里?你是來看我的嗎?」萊恩興奮的嗓音自黃金礦後方揚起,他並沒有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馬斯。
「呃……」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加上沒料到萊恩會突然出現,沃迪著實有些錯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過來,給你看看這個。」萊恩眼楮里只容得下沃迪,也不等沃迪回答,徑自一臉熱切地拉著他。
這個小表!到底有沒有看到老大在這里啊!賽奇不禁在心中大嘆無奈。
「老大,這個黃金礦可以利用後山那條河流運輸,將挖掘到的黃金礦石放在密封的木盒內,再用水流將它送到等在山腳下的工人那里,這樣就可以減少人力、時間和金錢了……」賽奇失了該有的禮儀,在馬斯面前滔滔不絕起來,這意圖明顯萬分,還不是為了替某個不知死活的小表分散老大的注意力。
馬斯不是不清楚賽奇這般的舉動所為何人,卻只是任由著他,而那雙銳利如蒼鷹的綠眸仍緊緊追隨著飛揚的金發的主人,在瞧見萊恩親昵地握著沃迪的手,撒嬌似的靠在沃迪的身側,討好地磨蹭著沃迪細女敕白皙的臉龐時,馬斯微蹙的眉頭愈來愈緊,俊逸的神情愈加難看,性感的薄唇益發緊抿。
「老大……」敏感地察覺到周圍氣氛丕變,以及那散逸出來的壓迫感,讓賽奇在心中大喊不妙,又睬到馬斯身形晃動,連忙出聲喚住,卻還是阻擋不了馬斯執意往前的決心。
「我到底是在為誰忙、為誰操心呀,人家一點也不領我的情,我干麼還在這兒自討沒趣!」說是這樣說,賽奇的雙腳仍不自覺地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賽奇,等等呀!」只見一名氣喘吁吁的年輕小伙子奔上前來,停在賽奇跟前大口喘著氣。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急。」賽奇用眼角瞄了馬斯的方向一眼,似在衡量輕重,最後收回欲踏出的腳步。反正他們兩人有一個共同的弱點——沃迪,就算有什麼爭吵,想必有沃迪充當和事佬,自是不用他多煩惱才對。賽奇在心中如此思忖著。
「那、那個西區的史派克-威茲正往這里來。」
皺了下眉頭,「就他一個人?」
「嗯,就他一個人而已,沒別人了。怎麼辦?要把他趕回去,還是就讓他這樣上來?」
「嘖,他還真是不死心呀!」讓他上來絕對不是個好主意,因為老大明言不準外人或無關緊要的人看到黃金礦的情形,到所有工作完成之前,整個山頂連同塞浦路斯教堂都處于半禁區狀態。
「看來我必須半路欄截了,他現在在哪里?帶我去會會他吧!」
「是的,請隨我來。」年輕人必恭必敬地對著只在馬斯之下,列屬東區第二地位的賽奇行禮,小心地領著他前往目的地。
而在另一邊,位在黃金礦的後方,萊恩正興致勃勃地對沃迪講解。
「你看,將繩子系在木盒上,順著河流運到山腳下,等下面的人取出盒內的黃金礦石,再拉著繩子把木盒弄回,這樣反復幾回,用不了多久時間就能把所有的黃金礦石全都運到山下,這麼一來,沃迪最喜歡的塞浦路斯教堂就不會遭受破壞了,這個計劃我也有份喔!沃迪,你說我厲不厲害?」萊恩期待地瞅著沃迪!討好意味濃厚。
「嗯,你真的很聰明,要是我絕對想不到。」沒辜負萊恩的期望,沃迪打從心底稱贊他。
「沃迪、沃迪。」高興得說不出話來的萊恩直喊著沃迪的名字,像長不大的小孩般親昵地抱著他,一掃前幾天的陰霾。
他想通了!他要利用沃迪對他的疼愛來對抗那個執意獨佔沃迪的臭家伙——馬斯。那天雖然撂下狠話,說要帶沃迪離開什麼的,但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後,自己到底沒那個把握能夠保護得了沃迪,讓他過著舒適的生活。
這樣的話,還不如繼續留在這里,只要他隨時隨地都纏著沃迪,只要他緊追不舍地跟在沃迪身側,就不怕沒機會破壞馬斯與沃迪兩人的獨處,自然也可以乘機破壞任何一絲曖昧關系的存在。
「你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有些哭笑不得的任由萊恩緊抱著他,突地,沃迪像是發現什麼,一臉疑惑地問道︰「你是不是長高了些?記得不過幾天前,你才跟我差不多高,現在卻比我高了一點!」
「不管那個,我問你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萊恩退開身子,一本正經地看著沃迪。「你說,在你心目中,我和馬斯哪一個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在你心底,哪一個才是擺在第一位?」
沒料到萊恩話鋒倏地一轉,突來的一問令沃迪當場愣住。
「你說呀!」以為沃迪猶豫不決,萊恩心急地催促。
「這……教我怎麼回答!你就像我的弟弟一般,我疼你、憐你、愛你,這些都是屬于親人間的情感,而馬斯……馬斯……」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沃迪自己根本都沒想過,馬斯對他來說到底代表著什麼意義。
親人?不,沃迪立即搖了搖頭。情誼深遠的朋友?不,也不是這樣,沃迪再搖了搖頭。
「怎樣?馬斯怎麼樣?你說清楚呀!」萊恩緊張地追問,希冀听到他想听到的答案。
「呃……」沃迪受不住萊恩的步步逼問,腳步直退後,直到撞人一副精壯結實的胸膛。
「啊!馬斯!」只來得及呼叫,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沃迪,根本沒機會擺月兌就被馬斯充滿霸氣的雙手緊緊地環抱住,灼熱熨燙的體溫從背部的身軀全數傳入他的身子里。
「你在這里做什麼?我不是說過不準離開我的視線嗎?」傾,唇瓣貼近沃迪圓潤的耳垂,馬斯如邪魅且熾熱的氣息噴入敏感的耳內,似無意卻有心地營造曖昧氣氛。
「別靠這麼近,萊恩在一旁看呀!」只要馬斯一個動作,就能輕易地挑起他那鼓噪、悸動的心,沃迪實在無法抵抗那強烈的吸引力。
「那又如何?萊恩早就知道了,又何需隱瞞。」似是貪戀地嗅著屬于沃迪的獨特氣息,馬斯攫起一把柔順的金發,將之靠近鼻間輕聞。
「萊恩知道了?」禁不住一臉的詫異及……困窘,沃迪白皙的雙頰瞬間浮上紅暈,下意識地用力扭動身子,欲掙月兌馬斯雙手的鉗制。
「沃迪,我再帶你去別的地方看一看,你想不想進礦區內一窺究竟?」仿佛無視馬斯的存在,也不在意兩人間的耳語,萊恩蠻橫地就要一把扯過沃迪。
「好痛!」一邊是萊恩不知節制的蠻力,另一邊則是馬斯暗中施壓的勁力,兩人互拉的結果當然是夾在中間的沃迪受苦,手腕、腰際同時留下青紫,沃迪忍不住痛呼出聲,嚇得萊恩連忙松開了手,欲查看他哪里受了傷,卻教人快上一步。
馬斯並沒有放開環在沃迪腰上的大手,只是減輕了力道,以不容抗拒的姿態執起沃迪的手腕,不發一言小心翼翼地揉搓按摩著,輕輕地揉開手腕上淡淡的瘀青,力道柔得像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踫傷沃迪似的,眼底流露出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神色。
「自己怎麼不會小心一點,就這樣任人亂抓!」雖然動作一反平常的輕柔,但語氣仍是不改霸道冷硬,仔細一听,還是可听出其中多了一分溫度。
你自己的手還不是那麼用力地環著我!沃迪在心底忍不住如此抱怨,卻不敢說出口來。
「沃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麼用力的,只是我很想要你跟去看看而已。」故作自責狀的萊恩拉著沃迪的衣角,臉上淨是後悔的神情。
「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就像自己的弟弟般疼惜,沃迪推開馬斯的雙手,舍不得地將萊恩輕擁入胸前。
哼!你有你的作法,我也有我的辦法,就看誰比較厲害!
萊恩不服輸地瞪著馬斯,眼底展現毫不遮掩的敵意,嘴角則是得意地揚起。
面對萊恩如此明顯的挑釁之色,馬斯冷冷地睥睨著萊恩,似笑非笑的唇角大有嘲諷之意,兩人四目相交,一時之間像是激起電光石火般。
但兩人互相瞪視的緊張氣氛卻硬生生地被一陣陣朝著他們而來的急促腳步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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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聲音的來源望去,馬斯深邃幽暗的眸光掠過一抹難得的警戒,對著跟在陌生來人後面的男子表露深深的不滿。
賽奇清楚地接收到馬斯眼底那抹慍色,立即滿臉歉意地微點頭。
「真是打擾你們,我沒有先打招呼就自己來了,不過就因為有重要的事要商討,才會做出這種冒犯的舉動。」斯文有禮的態度實在不像是從西區來的人。
「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馬斯了,我叫史派克-威茲,你可以叫我派克,大家都這樣叫我的。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前幾次恰巧你都不在,讓我撲了個空,還好今天沒辜負我帶著滿腔的誠心誠意前來。」史派克一眼就看出馬斯的身份,仿佛兩人是熟識的朋友般熱絡。
史派克一臉溫和敦厚的模樣,舉止間進退得體且溫文儒雅,看來脾氣或性子都是相當好的一個人,但眉宇間刻意隱藏的銳利卻又讓人覺得他就像是個披著羊皮的狼般,實際上卻是包藏禍心,大意不得。
「威茲先生今天大老遠地來這里,不知道是要跟我商量何事?」馬斯是明知故問。
「嗯……想必你也知道西區現在幾乎是一蹶不振,根本沒有什麼生機,也沒有可以合作的對象,經濟成長停滯,只好向最鄰近、又同一個地區的你們求助。听聞你們新發掘一個黃金礦,西區所有的人都衷心期盼,東區的你們能給我們一個生存的機會,西區里多的是身體強壯的人,任何搬運黃金礦石的工作都能夠勝任,甚至于鑄金的工作也行;雖然名為合作卻不敢要求太多,只希望能取得合理的報酬,不知你的想法如何?」
低姿態的說話方式,容易減低他人的戒心,更可以給人好印象,看來史派克深諳此道。
「賽奇沒跟你談過合作的條件嗎?」毫無起伏的語調讓人不禁懷疑馬斯的血液是否有溫度。
「屬下已經有跟威茲先生當面說過了!」怕老大怪罪下來,賽奇連忙出聲辯解。
「這……我知道今天是我們厚著臉皮來跟你們要求合作,但我們要求的也僅是合理的報酬,我想並不會太過分才是,但你所開出來的條件實在是有些不公平。你說派出的人力你們四我們六,而最後的成果則是相反,若是投入的人力那麼多,結果收到的報酬卻是不成比例的少,相信沒有人會願意做這麼傻的事!」
「也許你還不清楚,這個黃金礦的所有權是握在我、以及整個東區的人手上,我們有絕對的使用權及享用權,根本不關西區任何一個人的事,更何況我的條件並沒有你說得那麼嚴苛!」
強勢的態度讓人不容忽視,馬斯沉著臉緩緩說道︰「若要以這樣的方法來算,我們這邊必須將黃金礦石鑄成各項飾品,再經由推銷或運輸到需要的人手上,才能收到報酬,這其中的過程也必須算進去。
再說,現在你們只消將黃金全部經由河流運往山下,再把它們運到鑄金的場所就可以,並沒有用到太多的勞力;而一個黃金飾品在市場上可以賣得高價,四成的報酬絕對比你們所想的還來得多,以輕松的人力就能獲得高額的報酬,我實在看不出哪里不合理、哪里不公平了,請威茲先生再想清楚一些吧!」
馬斯句尾暗含的嘲弄之意,讓賽奇及沃迪听得膽戰心驚,就怕等會兒兩人會一言不合起了爭執。
相反的,听在史派克的耳里,卻有如重物拖在地上所發出的聲音般刺耳,他硬是按下心中漸升的怒意,掛著笑臉故作不懂的樣子。
「我想我們還需要多溝通一下,不介意邀請我到你們的地方坐下來好好商討,看怎樣的決定能讓我們雙方都滿意吧?」誠懇的語氣及模樣,讓人不知從何拒絕起。
「相信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決定是在你們自己而不是在我,要是你覺得不滿意,那我們就不必再多說了,那只是在浪費時間。」馬斯斷然拒絕史派克的請求。
「難道連最後一個機會也不給我?我都已經放段,不顧面子地來要求你了,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將條件放寬一下。」在沒被人看到的角落,斯文的臉孔露出難以察覺的晦暗。
「你該想的是如何將你的胃口縮小一點!」意有所指的話語,聰明人自是一點就通。
史派克清楚地知道馬斯是在暗諷自己大貪心了,瞬間怒火、受挫、被侮辱的極惡情緒交錯,不由得緊握雙拳,原本掛著笑意的嘴角不自覺地抽搐著,但幾乎是在下一秒,史派克隨即放松了手,那抹看似虛偽的笑意又重回臉上。
「也許我不該強人所難,硬是強迫人家接受請求,是我太自不量力了,今天耽誤了各位寶貴的時間,真是抱歉了!」自我解嘲地說了幾句,史派克笑笑地看著馬斯他們。「各位,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微微地欠身行禮,史派克從容不迫地回過身,緩緩地踩著腳步離開。
一等史派克走得不見人影,賽奇連忙走近馬斯身旁說道︰「老大,看這個威茲先生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這次不歡而散,表面上他還繼續維持著好風度,說不定早已惱羞成怒,難說他不會做出什麼危害東區的事來,咱們還是應該要小心一點才是。」
其實馬斯第一眼就看出史派克-威茲並沒有表面看來那麼的溫文多禮,尤其眼神偶爾閃爍飄移,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狡詐之色,讓馬斯下意識就厭惡這種虛假的人。
「嗯,以後要多注意東區內的安全,要是有什麼可疑的人物或是疑似西區的人,都要加倍防範。」
「是,我馬上去辦。」賽奇恭敬地接受命令,倏地走至萊恩身前,拎起他的衣領,以不容抗拒的威勢說道!「你這小表跟我一起來!」語畢,不管萊恩的拳打腳踢,也假裝沒听見萊恩的怒斥,一把就將他拖離馬斯和沃迪兩人身旁。
「你也要隨時跟在我身邊,懂嗎?沃迪。」專制獨裁的口吻里藏著一絲關切,馬斯明知讓沃迪跟在他身邊會有危險,說是自私蠻橫也罷,讓他時時刻刻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也好過沃迪不在他身旁的焦躁感,那會使他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