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只要雪兒出現的地方,幾乎都會看見郭震的蹤影。
雪兒只是覺得郭震的殷勤熱切讓她難以招架。郭震對她的噓寒問暖比起女乃媽
和梁夫人還要過頭,有時候她會錯覺自己又多了一個女乃媽。因為她寫字的速度比
不上郭震的問題,到後來,她干脆當作沒有听見他的問題,或者只要一見到他的
身影,便先閃得遠遠的。
就像她今天一早正在花園里喂著鳥兒,忽然瞥見郭震向這邊走來,她在心中
叫了聲「糟」後,便馬上轉身而去。不過,郭震已經看見她,而且叫了她的名字。
她原想當作沒听見的繼續往前走,但是郭震卻不死心的愈跟愈近、愈叫愈大聲。
為了不讓所有的人听見,她只好停下來。
面對著滿臉笑容的他,她勉強的一笑。
「雪兒,這麼早就喂過鳥兒了?」每次都是以這句話開頭,這句話似乎已經
變成郭震的口頭撢了。
雪兒笑一笑沒有回答。她不明白郭震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興致和她在這里閑聊,
他不是來梁府作客的嗎?應該還有很多其它的事可以做的不是嗎?
看著雪兒淡淡的笑容,郭震已心神飄蕩。在京里,每個姑娘听到他的名字,
多半是主動獻媚示好、或爭先恐後的討他歡喜,所以他向來對女孩子無需花費太
多工夫。但是,雪兒是絕對的不同;她的美麗和冷淡,深深吸引著他,教他變得
像是什麼都不懂的少男一般。
「雪兒,以前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所以如有冒犯之處,還請你多多見諒。」
想了幾天始終不懂為什麼雪兒對他如此冷陌,昨天晚上終于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
她時說了一些不是很好听的話,便以為雪兒對此耿耿于懷;因此今天起了個大早,
就是準備來向她賠不是。
雪兒不知其所雲,一臉茫然。
郭震又繼續說著︰「那時候以為你是少宇的童養媳。」
一听到「童養媳」,記憶又回到雪兒的腦中。她想起來了,那時候,他說自
己是梁少宇的童養媳,還誤以為自己是個啞巴。
這是很久的事了,她都已經忘記了。不過,他一提起「童養媳」,便讓雪兒
想起女乃媽說梁夫人打算湊合她和梁少宇的事,一朵紅雲慢慢染上她的雙頰。
她寫著︰「那件事情雪兒早已忘了,郭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郭震湊前看著她的字,又笑著說,「這樣我就放心了。」停了一會兒,他吸
了吸鼻子,又說︰「你身上好香!那是什麼味道?」
在郭震來說,這種言語在他和女伴之間算是稀松平常的,但雪兒卻是極端不
適應他的輕挑,她尷尬的往後退了一步、急急寫著︰「雪兒還有別的事,先下去
了。」然後匆匆收起紙筆、轉身往來時路走去。
郭震來不及阻止,一只手伸在半空中,一臉愕然。
雪兒走了兩步,迎面踫上郭昀。
「咦?雪兒,喂好鳥啦?」郭昀見她行色匆匆,又看到哥哥一臉失落的站著,
于是想多留她一會兒。
雪兒只是倉皇對她點一點頭,腳也不停地就從她身邊走過,看得郭昀也是一
陣錯愕,等到雪兒走遠後,才問郭震說︰「哥,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麼?瞧她逃
命似的。」
郭震也意識不到自己說錯了什麼,頹然道︰「我也不知道。」
望著哥哥失望的神色,郭昀試探的問︰「看來,你對這個小泵娘是來真的。」
郭震白了妹妹一眼,顯然不是很喜歡她的用詞,可是也沒有否認。
「唉——我真不懂,為什麼一個啞巴會這麼討人喜歡?」郭昀嘆著氣、似自
言自語。
「雪兒不是啞巴!」郭震突然大聲的搶白,他的語氣嚇了郭昀一跳。
郭昀拍拍胸口瞪著他。「你干嘛?這麼大聲!」
「雪兒不是啞巴,她只是暫時失去說話能力而已。」他想起梁少字以前告訴
他的話,于是照著搬出來說。其實,現在的雪兒對他來說,會不會說話已經不是
很重要的事了,她的笑容,更精采過一般女子的庸俗語言。
郭昀只是吃雪兒的醋。她本以為梁少宇口中的雪兒是個毫不起眼、沒有競爭
力的小女孩,誰知道她竟有能力讓向來花心的哥哥一見鐘情,既然哥哥這麼喜歡
她,難保梁少宇對她沒有這個心意。想到這里,她心里又酸又急。
站在花園里,郭家兩兄妹各是有心事、各有所思。
☆☆☆
好不容易「逃」出花園,雪兒才松了一口氣。她漸漸地感覺到郭震想對她親
近的意圖,這種想法讓她驚慌。畢竟和他只見過兩次面,更何況他是梁少宇的朋
友。
想到梁少宇,她想起自己留在書房里的一些東西還沒整理,該是時候去收拾
一下,免得影響了他。一念及此,于是朝書房走去。
一推開了門、她便看見坐在書桌前的梁少宇。雪兒沒有想到他這時會在書房
里,一時之間不知該進或退,于是呆愣在門口。
被嚇一跳的不僅是她,正拿著書坐在桌前的梁少宇也是略感訝異。直到發現
她的猶豫不決,梁少宇才起身笑著招她進來。
「少爺,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這里。」她走到梁少宇前面快速的寫著。
梁少宇因為要看清楚她寫的字而站在她的正前方,鼻端隱隱聞到她身上的清
香,像是掛花的甜美加上一些不知名的香氣,讓他覺得全身舒暢無比。看著她娟
秀工整的字跡,他笑了起來。「雪兒,你的字比起以前真的進步很多呢!」
听見他的稱贊,雪兒開心的抿嘴一笑,臉頰上也泛起淡淡的紅暈。
「不過,」他又繼續說︰「你對我的稱呼有些不對?」
雪兒一愣,不知自己錯在哪里。
「你不是梁家的奴僕,你不必叫我少爺。」梁少宇心想母親和女乃媽不會如此
要求她,那一定是她自己要這麼叫的。
雪兒在紙上飛快的寫著︰「您是雪兒的救命恩人,又讓雪兒在梁府過著好日
子,對雪兒來說,您就是雪兒的再造恩人。」
看完她寫的字,梁少字順手接過她的筆,把紙上的「您」畫掉,在旁邊重新
寫了一個「你」字,又說︰「你從哪里學來這般八股?救你是意外,一切命數都
是天注定的,這些事不要掛在心上。如果你真的感謝我,以後就不用對我這麼客
套。」
雪兒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只能點點頭表示同意。
梁少宇再拿起桌上一疊手寫稿問︰「這些是你寫的字?」
一看自己要來收拾的東西正在他手上,雪兒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微微一點。
怕梁少宇笑她,雪兒伸出白藕般的手,想要回她寫了字的紙。
在把手稿遞給她的同時,梁少宇問了一句︰「這里面寫的是些什麼意思你懂
嗎?」
雪兒停了一會兒。那些都是自己閑來無聊時用來練字所抄的詩詞;當時撿的
是一些自己認為字句優美的來抄,有些寫的是什麼意思都還不知道呢!于是老實
的搖搖頭。
梁少宇又笑著問︰「那,你想不想知道這里面的意思?」
望著高不及他下巴的雪兒,他仿佛又見到五年前坐在他書桌前、第一次拿筆
寫字的那個小女孩;趁著雪兒害羞低頭的同時,他好奇的尋找著她的改變。雖然
听不見她的聲音,但是她靈活的手勢和表情豐富的眼神更讓人能專心的「聆听」
她想要表達的東西。
看著五年來她在各方面的成長,梁少宇心中覺得萬分的欣慰與喜悅;相對于
她的勤學,他就更想多教她一些東西,好讓她在學問中找到更多的信心。
听見他還願意繼續教自己念書,雪兒高興得笑了。
自從梁少宇進京城去後,就沒有人能教她讀書寫字。剛開始時,她會把看不
懂的書拿去問梁夫人,梁夫人沒有把握能教雪兒,所以也不敢亂教。因此,很多
東西雪兒是有看沒有懂,常在腦子里留下一堆疑問。
高興之余,雪兒又想到了什麼似的。遲疑的寫著︰「可是你有時間嗎?我會
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梁少宇笑說︰「我這次回家要待上一個月,這樣好了,每天下午給你兩個時
辰,你說好不好?」
雪兒整張臉因為興奮而紅了起來。
看著她嬌美的笑容,整個人像極了一朵怒放的花朵,再加上聞到淡淡、隱隱
的香味,一時之間,差點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梁少宇像傻了一般只是呆呆地站著,
再也無法言語。直到雪兒端來了一把椅子,他才大夢初醒。
雪兒只顧沉醉在喜悅中,並沒有注意到梁少宇的失態,更沒有發現他眼神中
的欣賞。待梁少宇也坐下後,她便像個好學的學生一樣坐在桌前,等著梁少宇跟
她解說自己抄寫的詩句的意思。
見到她認真的模樣,梁少宇一方面為她的好學感到欣慰,一方面也為自己的
失態感到慚愧,于是馬上收斂心神,坐下來專心的為她講解。
拿起她的第一張詩句,抄的是馬致遠的元曲《落梅風》。
「人初靜,月正明,紗窗外玉梅斜映。梅花笑人偏弄影,月沉時一般孤零。」
梁少宇念了一次,然後問她知不知道意思。
雪兒在紙上寫著︰「前三句我懂,後面兩句不太懂。」
「曲子的前三句形容的是靜態的景物,講的是梅月爭輝,呈現一片冰清玉潔
的意境;後兩句是描寫一個女子的心緒起伏,因為了無睡意、寂寞無聊所以胡思
亂相心。」
看著雪兒正細細體會他的意思,他又繼續說︰「這曲子的菁華也在後面兩句,
其中蘊含女子微妙心情轉變及嬌嗔;意思說的是——雖然你現在含笑弄影,但是
別得意,待月沉時,你便會和我一般孤寂。這種思緒的背後,其實深藏著一絲感
傷。」
雪兒似懂非懂的看著。梁少宇心想——她年紀還小,未試過這種孤單寂寞的
滋味,當然也就體會不出這個中的味道。所以他耐心的等著她的思考,同時也偷
偷看著她沉思的樣子。
只見雪兒想了想後便在紙上寫著,「其實她一定不希望月兒沉落;因為月無
光、花無影,她也就沒有了傾訴對象,三者都同樣孤獨。對不對?」
看見雪兒寫的字,梁少宇對她投以贊賞的眼光。他真的想不到她這麼快就可
以抓到其中的真義,對她的聰明慧黠更是感到高興。「沒錯,這曲子正是這個意
思。」
看到他眼里的稱贊,雪兒不好意思的笑了。一會兒她又在紙上寫著︰「少爺,
梅花長得什麼樣子?你見過嗎?」
看見她寫「少爺」,梁少宇的臉倏地沉了下來。
他實在不喜歡她用這兩個字來稱呼自己。他和她不是主僕關系,這兩個字讓
他覺得自己離她好遠,他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
雪兒小心翼翼望著他突然的沉默和嚴肅,想起可能是自己又叫他少爺的緣故。
可是除了少爺,她不知道自己該叫他什麼。
兩人正各自沉默著,門外傳來了郭震和郭昀說話的聲音。
原來,雪兒離開花園後他和郭昀兩人相對兩無趣,于是想到要找梁少宇,兩
人便又晃到書房來。
開門後發現雪兒正坐在屋里,郭震當場張大了嘴,十足的驚喜表情。好一會
兒才喜出望外的走進書房,後面跟著同樣百般無聊的郭昀。
「雪兒!想不到你也在這里,真是太巧了。」郭震笑嘻嘻的走到雪兒面前,
完全無視于坐在她對面的梁少宇,也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梁少宇望著郭震臉上再明顯也不過的愛慕、討好之意,眉頭皺得更深了。
雪兒抬頭,也是意外又在這里看見郭家兄妹。回頭看到梁少宇的眉頭仍然皺
著,心里的興致也已經淡了,于是向他寫道︰「您有客人,我先出去了。」這回
倒是省了稱謂。她寫完後便收拾起一疊寫過的紙,像郭震、郭昀兩人點了個頭後
匆匆走了出去。
她一走,郭震的臉又垮了下來。「怎麼一見到我們,她又走了?」
敏銳的郭昀只是注視著梁少宇的表情,然後好奇的笑問︰「梁大哥怎麼了?
皺著眉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是那小泵娘惹你生氣啦?」
經郭昀一提,梁少宇才暫時放下心事。「不是。你們倆怎麼了?不是說要到
處走一走?」
「還走什麼?」郭昀一坐在雪兒剛坐的位置上,悶著一張臉道︰「我哥
去逛花園是有目地的,既然找不到要看的東西,只好來找你嘍!」
「哦?是什麼東西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梁少宇明知故問。他分明看出了郭
震對雪兒的好感,只是不想承認。
雖然兩人是好朋友,但是郭震的風流多情也是他向來看不慣的。平常郭震要
追求哪個女子,他都沒有意見,但是,如果郭震把雪兒當作平日一起玩鬧的女子,
他可不能視而不見。雪兒是一個單純、天真的好姑娘,是禁不起任何玩弄的感情。
听見梁少字的話,郭震只是笑說︰「少宇,你別听我妹胡說八道。」然後話
題一轉又問︰「對了,雪兒怎麼會在你這里?」
「她是來找她的手稿。」梁少宇看著郭震,似乎想看清楚他認真的成分有多
少。
想來雪兒也有十六、七歲了,照說是到了婚嫁的年齡。這麼一想,他心中有
一種隱隱的牽扯,一時之間說不上來是什麼。回來了幾天,他總覺得雪兒和他之
間一直有著一種奇怪的距離;雪兒不再像五年前,喜歡黏在他的身邊問東問西,
不但如此,她還似乎有意無意的在躲著他。這是一種因為男女授受不親的應有距
離嗎?他不懂。
☆☆☆
這一天秋風送爽、秋陽高照,天氣不冷不熱、十分宜人。梁少宇見向來好動
的郭家兩兄妹整天待在家里真要悶懷了,于是提議要騎馬到郊外走一走,也邀了
雪兒一起去。
雪兒原是不肯跟去,說是擔心自己影響他人的游興。其實她是真的害怕。活
了那麼大歲數,從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郭昀受了哥哥的暗示,于是強力邀請她同行,只見她像個小女娃兒似的挨在
雪兒身旁磨蹭、撒嬌,希望雪兒答應。最後,在郭昀保證一定陪著的情況下,雪
兒才點了頭。于是一行四人騎了三匹馬,奔馳出梁府。
郭昀從小便跟著郭震一起學了馬術,不過,在京里因為礙于父親的顏面及規
矩,並沒有太多的機會騎馬;今日能夠放心馳騁,不禁感到心花怒放。只是她載
著從未騎過馬的雪兒,也不敢縱意就是。
雪兒坐在郭昀身後,初時因為緊張害怕,一雙俏目緊閉、雙手緊揪著郭昀的
衣裳。只聞風聲從臉上、耳旁呼嘯。直到慢慢適應了馬兒的躍動與速度,她才敢
慢慢地張開眼楮。
一張眼,只見這路兩旁黃蘆、芒草遍地;因為秋末,葦桿皆轉為黃色,風一
起,白色芒絮便漫天飛舞,形成一幅吸引人的畫面。雪兒沒有見過這種景象,心
中滿是悸動和震撼。
為了怕雪兒疲累,大家在一垂滿綠柳的河堤邊停下來休息。
郭昀的馬剛站穩腳,郭震已經下馬、趕緊過來扶著雪兒下馬,他明顯的殷勤
舉動引來郭昀對他曖昧的一笑。
梁少宇正奇怪著郭震為何急促下馬,這才看到原來他是急著去扶雪兒,他苦
笑著幫他把馬系好。再回頭,看見郭震寸步不離的跟在雪兒身邊呵護備至,心中
不禁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意。
「梁大哥,你說我哥是不是喜歡上雪兒了?」郭昀的聲音冷不防從背後冒出,
打斷了梁少宇的心事。
「喔——」面對郭昀的問題,梁少宇出現難得的分神和心不在焉。
「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樣子。」郭昀笑著看梁少宇。「你是怕我哥會把雪兒
吃了?」
「沒這回事,你別胡思亂想。」梁少宇面對著滿臉好奇、使壞表情的郭昀,
不知道她笑容里的意思。
郭昀笑著繼續說︰「你以前從沒有說過雪兒原來是個如此美麗的姑娘。」她
的語氣里像是抱怨又有一些醋意。
「是嗎?」梁少宇再看向樹下。在他的記憶里,雪兒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
可愛小女孩,所以每次和郭昀提到雪兒,只把她形容成一個小泵娘。
郭昀暗戀梁少宇已有一段時間,只是在京城里,梁少宇整天忙著接受嚴格的
訓練,所以她很少有機會見到他;再者,梁少宇對郭昀所示的好感似乎一點感覺
都沒有。她為了讓梁少宇和她說更多的話,因此都會找一些梁少宇較有興趣的話
題,例如雪兒就是他們常提到的。
在梁少宇口中,雪兒是個身世不明、失憶又無法說話,但卻是個聰明可愛、
惹人喜歡的小女孩。每次看他提起雪兒的憐惜表情已經夠讓郭昀吃醋了,幸好她
只是一個沒有威脅的小泵娘。不過,郭昀極想親自一睹雪兒是如何討人喜歡的樣
子,所以听到郭震要跟著到梁府住一個月,她才死纏爛打的要跟隨,最後在母親
的協助游說下才得到父親的同意。
一見到雪兒,才發現她是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姑娘,心中油然生起了極大的
敵意;因為清靈秀氣的雪兒可能會是自己和梁少宇之間的一大障礙,只是沒想到
半路卻殺出一個郭震。她知道自己哥哥向來不放過看上的女子,雪兒雖然長得很
美,可是她沒想到郭震會對無法言語的雪兒產生這麼大的興趣。
而今看著哥哥緊盯著雪兒,她也因為可能少了一個大敵而稍感輕松並樂見其
成。于是她親熱的拉著梁少宇不停的東問西問。
梁少字雖然和郭昀說著話,眼光卻不時的注意著和郭震在一起的雪兒……
雪兒剛下馬時有些不適應的頭暈,只好乖乖地任由郭震牽到樹下坐著。片刻
之後才逐漸好轉,她抬眼望著四周的景色。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走出梁府,
所有的事物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花叢間翩翩起舞的蝴蝶、天空里自由自在飛翔
的鳥兒、隨風沙沙作響的柳樹和輕輕撩撥著水面的柳絲……在她的眼里皆是活生
生的圖畫。
在此同時,郭震卻不停的在她旁邊說著一些事情。對于郭震一直陪在身邊,
她感到很不習慣、也不好意思。于是寫著︰「對不起,我想一個人在這里坐一下,
你不用陪著我了。」
看到她的字、再看到她眼里的盼望,郭震也只好順她的意。「那——好吧,
我到那邊去走走。」他指向梁少宇和郭昀的方向,雪兒這才注意到郭昀正親膩的
挽著梁少宇的手。
「如果有事,你再叫我一聲。」郭震歷然已把自己當做是雪兒的護花使者。
雪兒點了點頭、笑笑表示感謝。
郭震走開後,她才覺得自己是全然自由自在的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不由自主
的,她又看向梁少宇和郭昀;只見郭昀正開心的向梁少宇說什麼,臉上笑靨如燦
蓮,整個人散發著令人眩目的光采。梁少宇似乎也很開心,他的神情和那天在書
房里眉頭緊皺著是如此不同,看來,他也很喜歡郭昀。
再次見到梁少字,雪兒心中也是一種極大的震撼。五年來對他的記憶僅是他
離開梁府前的那一段,而他的樣子卻改變了不少。他身子有著勤練武功的結實和
強壯,眼神里卻蘊藏著無限智慧的光芒和氣度。再見到他的那一剎那,便有一種
感覺深深地植入她的心里,只是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接著,她覺得自己變了。她常希望見到梁少宇。也常有意無意的想著他;初
時,她還沒有察覺,直到女乃媽又向她問起之前提過的事。
女乃媽說︰「之前你說很久沒見到少爺所以沒有感覺,現在呢?是不是決定了?」
雪兒像做壞事被抓一樣羞紅了臉。她裝糊涂的問︰「決定什麼?」
雖然雪兒沒有正面的答覆,不過女乃媽從她臉上變換的神情看出了些端倪;她
是個聰明人,既然知道了雪兒的想法,也就不好問得太明白,免得臉皮薄的雪兒
拗起來硬是拒絕了這件事。
這幾天,雪兒時常想起女乃媽對她說的話︰「梁夫人打算把你許配給少爺……」
那時候她的態度是抗拒的,因為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如此的遙遠;再者,他有
著大好的前途,一個不會說話又來歷不明的妻子只會牽累他。
然而,再次的見面卻讓雪兒的心情起了變化,她開始嘗到牽腸掛肚的滋味。
每個睡不著的夜里,她便會想起梁少宇教她念的那首《落梅風》——人初靜,月
正明……梅花笑人偏弄影……她不得在心中承認自己對他的好感和喜歡。
看著郭昀對梁少宇的親膩,以及郭震對自己的殷勤。她才知道男女之間除了
親情之外,還可以有不同的感情存在。郭昀無論于在外形或身世上都和梁少宇十
分配襯,梁少宇似乎也很喜歡她,梁夫人一定更樂于見到他們兩人的結合吧!她
應該為兩人的匹配感到高興……
然而,實際上她卻暗自嫉妒著郭昀並感到不舒服。發現自己的強烈吃味,讓
她感到慚愧和罪惡。為了斷絕自己的胡思亂想,她干脆閉上眼楮,以為這樣就可
以不必去理清在自己心中隱隱的扯動。
眼不見為淨!看不見令人煩惱的畫面,便忘卻了煩人的心事。心靜了,便感
覺到涼爽的秋風輕輕吹拂在臉上,空氣中流動著綠草野花的香味,加上潺潺的流
水聲,雪兒竟不知不覺沉沉睡著了。
梁少宇見郭震離開雪兒之後向自己和郭昀走來,便望向落單的雪兒,仿佛看
見她也正看著自己,只是很快又轉頭別視。
雖然相隔幾十步之遠,他似乎感到雪兒的眼里有著什麼煩惱,或者她有話要
和自己說?
他的心思只離開一會兒,便被郭昀叫了回來。
看著活潑開朗的郭昀,梁少宇忍不住想——要是雪兒也能像她如此,人一定
會更開朗、健康。自己離開後的這五年,不知道她頭疼的毛病是否好了一些?這
幾天竟忘了要問她這件事,得找個時間問問她……
想當然爾,心不在焉的不只是梁少宇一人;郭震雖然也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著,眼光可也沒有離開雪兒太久。
郭昀發現眼前的兩個男人都專注在雪兒身上,不禁嘟著嘴埋怨道︰「你們的
心飛到哪兒去神游了?」
听見她的抱怨,梁少宇和郭震才回過頭,看到她微噘著唇顯示抗議,兩人都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對不起,我不放心雪兒一個人。」梁少宇老實的說。
郭昀真是一肚子酸醋,但是自己和他之間又還沒有什麼明確的關系,也不好
說什麼,只是酸酸地說︰「梁大哥,你好像對雪兒很好。」
梁少宇再看了一眼樹下的人說︰「雪兒從小來到我家,想不起所有以往的事、
身體又不是很好,實在是讓人憐惜。我們每個人都非常的疼愛她。」
郭昀忍不住自己心理的疑問和好奇。「你真的只是同情她嗎?」
梁少宇正色道︰「雪兒現在和普通人沒有兩樣,沒什麼需要別人的同情。」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正經八百,郭震忙笑著插嘴︰「妹妹,你不用擔太多心。
少宇在我們這一群人當中是出了名的柳下惠,除了練武之外,一向對女人是不感
興趣的。」
郭昀繃著臉道︰「大哥,你別胡說了,梁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咦,少宇喜不喜歡女人關你什麼事?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郭震取笑妹妹。
望著互相嘻鬧、斗嘴的兩人,梁少宇笑著搖頭︰「時候不早了,我們準備回
去吧!你們去牽馬,我去叫雪兒。」不等兩人回應,他已走向雪兒。
走到柳樹下,他才看到閉著眼、嘴角帶著淺淺一絲笑意的雪兒;她並沒有察
覺他的到來,看來她真的是睡著了。他輕輕蹲下,在出聲叫醒她前,不禁被她清
麗、純潔的臉龐所吸引。
她真的長大了。他在心里再告訴自己一次。
眼前這張臉已經找不到五年前那個稚幼、充滿孩子氣的影子。她已經轉變為
一個美麗的年輕姑娘,所有的男人看到她,都會像自己一樣心動吧!
听到背後郭震喊著︰「我們準備好了。」他才從沉思中清醒。于是溫柔喚著
雪兒。
雪兒在清靜的夢鄉中听見溫柔的呼喚,看見梁少宇正對著她微笑;他眼眸深
切的柔情和未明的含意,讓她的一顆心如小鹿亂跳、雙頰上染上兩朵紅彩。然後
听見梁少宇充滿感情的聲音念著︰「人初靜,月正明,紗窗外玉梅斜映。」
她忍不住接口念出了下兩句︰「梅花笑人偏弄影,月沉時一般孤零。」
剛念完,她才驚覺自己竟然能說話了!她歡喜若狂,梁少宇也開心地笑著看
她。
「雪兒!」
感覺到梁少宇抓著她的手,她的臉更紅了,對著他漸漸湊近的臉,她閉上了
眼楮。
「雪兒。」梁少宇再喚了她一次。
她猛地張開眼楮,看著蹲在眼前的梁少宇。
「你睡著啦?小心著涼。」梁少宇溫柔的看著她臉上的紅暈和笑容,只覺得
不想移開目光,寧願就這麼蹲下去。
听見他的話,再看到自己正坐在柳樹下,雪兒方真正清醒過來。這才知道自
己會說話原來是一場夢。接著想到自己剛才作的夢,加上近在眼前的梁少宇,她
羞得恨不得把臉埋在土里面。
郭震和郭昀牽了馬走過來,看到她像火燒過的臉,郭昀笑問︰「怎麼了?臉
這麼紅。」她問完又看梁少宇一眼,他的眼楮還沒從雪兒的臉上移走。
「是不是讓太陽曬的?」郭震自作聰明的替雪兒找著答案,卻換來郭昀的一
個白眼,瞪得他不知其所以然。
「我們要回去了。」梁少宇伸手要拉雪兒起身。
望著他伸出的手,雪兒一時心虛,竟不敢去踫他的手。
郭昀道︰「我來吧!」
郭昀拉起雪兒又協助她上馬後,他們一伙人往梁家的方向走回去。
一直到回了家,想著雪兒對他的逃避,梁少宇還擺月兌不了自己心里一種惆悵
的感覺和失落。
☆☆☆
梁夫人早讓人煮了桂花酸梅湯,好讓在外面走了一天的四人解渴。見四人回
來,馬上差人給每人盛了一碗。
不知是累了或是真的陶醉在香甜的酸梅湯巾,每個人是如此的安靜,空氣里
彌漫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注意到四人各有所思的表情,梁夫人于是對著雪兒說︰「雪兒,我正繡著一
塊枕中,有幾針怎麼都做不好,你待會兒幫我看一下。」
雪兒現在的女紅已經做得比梁夫人還要好,她的巧手和細心,使她的刺繡比
起市面上賣的毫不遜色,現在反而是梁夫人和女乃媽常要她幫著解決一些做不好的
針線活。
听見梁夫人的話,雪兒馬上放下手里端著的碗就要起身。
梁夫人忙道︰「不急,不急,你先喝完再幫我看就行了。」
雪兒笑著搖頭表示不喝了,又走到梁夫人身邊。
看著她,梁夫人高興的說︰「你們看,雪兒多麼疼我。」然後對其他三人說︰
「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吃晚飯時再叫你們,我和雪兒先回房了。」
雪兒覺得很慚愧。她急著離開,是因為她受不了那個纏繞著她的夢境和心情;
尤其在梁少宇的身邊,更讓她覺得心慌意亂。
走出房間,梁夫人才感覺到她的匆忙,于是奇怪的笑說︰「雪兒,你怎麼了?
走得這麼急。」梁夫人拉著她的手問︰「今天和他們出去走一走,心情是不是不
一樣了?年輕人就該和年輕人玩在一起,你老踉我們這些老人家在一起,人不老、
心都要老了。」
雪兒微笑著,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
梁夫人又繼續笑說︰「現在的姑娘可開眼界了,想當年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
候,真的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外面的世界長什麼樣子都沒看過。」
雪兒寫著︰「您現在也可以出去走一走,下次讓少爺陪您去。」
梁夫人寵愛的看著她︰「傻孩子,我已經老了,已經走不動了。你們替我多
看一些,再回來說給我听吧!」
雪兒急著寫︰「您不老,您還年輕得很。」
梁夫人開心的笑了起來。「乖孩子。」
進了梁夫人房間,一股香味迎面而來;放眼看去,香味是來自窗台上一個小
小的香爐。雪兒房里也有香味,不過,她是自己收集了從花園采來的各種花朵曬
干後再縫進布包里、放進衣箱里燻衣服,所以她身上總有淡淡的花香。
雪兒坐走後,梁夫人也坐在她對面。「雪兒,我想問你,你覺得宇兒怎麼樣?」
雪兒沒有想到梁夫人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整個人先是一呆,然後便如坐針氈
似的渾身不自在和羞怯。
「你別害躁。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疼你像疼自己的女兒一樣。」她
停了一下又說︰「我想你應該也看得出來郭姑娘喜歡宇兒。說真的,你和她都是
人美、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兩個我都很喜愛。但是,不要說我的心是偏的,如果
真要讓我來選,我倒是比較希望你和宇兒結為夫妻。」
听見她如此明白露骨的話,雖然已是涼秋,雪兒還是覺得自己渾身燒起一陣
熱浪。
她早從女乃媽那里知道梁夫人打算把她和梁少宇湊在一起,但是她一直覺得那
是不可能的事。除了不明的身世之外,她每到冬天便要發作幾次的嚴重頭疼,讓
她懷疑自己兒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因為每一次的頭疼都讓她覺得自己已活不
長久,所以她從不敢幻想自己這輩子能結婚生子。再說,雖然她也喜歡梁少宇,
但她一直告訴自己這純粹是一種敬意。對她而言,梁少宇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一樣。
五年後的今天,再次看到更成長、更成熟的他,雖然讓雪兒平靜的心里產生
的一些波濤,她還是不敢奢想。
因為郭昀——她是一位如此美麗可人、聰明善良的女孩,雖然和她少有交談,
雪兒還是可以感覺到她對梁少宇的好感;而且,她絲毫不掩藏自己的愛意、大方
表達自己情意的舉動,也讓雪兒深深折服。
她怎麼和郭昀爭?她又作憑什麼和郭昀爭?
看雪兒靜靜不說話,梁夫人又問了一次︰「雪兒,你怎麼說?」
「郭姑娘才是和少爺相配的。」雪兒想了一想,答非所問。
梁夫人急了。「我問的是你的意思,你別管郭姑娘。」
望著她著急的臉,雪兒終于寫︰「少爺對我而言是一個好兄長。」
梁夫人有一點失望,不太相信的看著雪兒的字。「這件事關系到你的一輩子,
我也不能勉強你。」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的問︰「你是不是喜歡郭震?」
雪兒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急急搖著頭。表示自己並沒有接受郭震的追求。
梁夫人松了一口氣,仿佛很高興雪兒不是因為郭震而拒絕梁少宇。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算你不喜歡宇兒,你將來還是要嫁人的。」梁夫
人知道雪兒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媳婦後,又不能自私的一直把她留在身邊,心里非
常矛盾。
雪兒看見梁夫人眼里的不舍,于是寫道︰「如果您願意讓我一直陪著您,我
一輩子都不要嫁人。」
梁夫人心疼的笑說︰「傻孩子,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怎麼能留你一輩子、
誤了你的青春?你的親生父母若知道了,不知要怎麼怨我呢?」
梁夫人無意提到雪兒的親生父母,一說出口,她便馬上住了嘴。看著雪兒臉
上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她才放下一顆心。
雪兒的頭疼害起來是非常可怕的,看再多大夫、用再多的藥都沒有用,所以
她一向禁止所有人在雪兒面前提起她的親生父母和童年的事,想不到自己卻一時
說溜了嘴。
為了避免雪兒亂想,她拿出要請雪兒修改的刺繡。雪兒三兩下便找出了問題
所在,立刻把夫人做錯的地方改好了。
「嗯!還是你行,我真的是老了,這樣子都看不清楚。」梁夫人看著雪兒改
過的地方,有感而發。
雪兒笑了笑。「如果沒其它的事,我先回房里去了。」
梁夫人笑著說一會兒讓人端過酸梅湯到她房里去,然後送她走出房門。
雪兒心不在焉的走著。幾年來的經驗告訴她,想得太多只會使她的頭疼加重,
所以,她已經學會盡量不去想一些讓自己煩心的事。
對于自己親生父母是誰,以及為什麼會被拋棄在冰天雪地里,她不太敢想。
一來是頭痛的問題,二來是擔心真正的原因是殘酷的,那會使她更痛苦。
然而,每年冬天下起大雪時便要發作幾次的頭痛,似乎不讓她輕易逃避。想
到那種使自己痛不欲生的頭痛,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天氣轉涼後、冬天就要來了——吃過飯,梁少宇剛要往書房走,卻在回廊上
遇見剛要離去的李大夫。想到大夫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不覺皺起了眉頭。
意外見到他,李大夫笑著打量挺拔俊朗的他,問候道︰「少宇,真是好久不
見,想不到一轉眼就過了五年,這幾年在京里還好吧?」
梁少宇也笑著和李大夫寒暄了幾句,才問︰「您今天怎麼得空過來?是不是
誰生了病?」
「喔!是雪兒姑娘。她受了點風寒人不太舒服,我剛去看過她。」
因為在樹下睡了一覺,雪兒著了涼,從下午便開始發起燒來,整個人頭暈腦
脹、並覺得全身發冷,所以也就沒有出來和大家一起用膳。
「雪兒?她沒事吧?頭痛又發作了嗎?」
「你放心,她只是單純的發燒,和她的頭疼沒什麼關系。不過,說來慚愧,
她這個頭疼的老毛病,我一直都沒決子把她根治。京城里名醫多,說不定倒能找
到醫生治好她。」
送走大夫後,梁少宇心不在焉卻不由自主的走到雪兒的門外。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她,女乃媽卻推門走出,看見站在門口的他便一臉詫
異的問︰「少爺?你怎麼站在這里?」
「我……」梁少宇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仿佛听見雪兒不適的消息,
他的腳就主動帶著他走到這里。
看著他臉上的憂慮,女乃媽笑說︰「你是擔心雪兒吧?你放心,她剛吃了藥。
她現在還沒睡,你進去看看她吧!」說完就閃過一邊,讓梁少字進房,然後便笑
嘻嘻走了。
梁少字看著半開的門,于是伸手輕輕敲了敲門,才走進去。
坐在床上的雪兒看見他,連忙下床。
他取餅掛在椅子上的一件毛披讓她披上,雪兒虛弱的對他一笑。
「我剛剛在外面遇見大夫,他說你生病了,所以來看看你。」他看著她的臉
色,比起在柳樹下的紅潤是顯得蒼白了些。
雪兒低頭在紙上寫著︰「我沒事,只是著了涼。」然後又寫︰「看來,我真
的不適合出門。」寫完,她對梁少宇又是一笑,帶點可惜的無奈。
其實她非常開心能夠出去走一走,可以看到許多她平日見不到的事物。
梁少宇溫柔的笑說︰「你就是太少出門活動,才會容易生病;你看郭昀,她
整天活蹦亂跳的,身體多健康。」
听他忽然提起郭昀,雪兒誤解了他的心思,臉上一陣黯然。
梁少宇看到她忽而改變的臉色,便敏銳的感覺到自己在這時候提到郭昀似乎
有些不太對勁,于是不再言語。
安靜了幾秒鐘,雪兒突然寫道︰「怎麼沒陪著郭姑娘?」
靜靜看著她片刻,梁少宇才說︰「郭昀和她哥哥在一起。」
望著梁少宇平靜的表情,雪兒又寫︰「郭姑娘真是個大方、美麗的好姑娘。」
看著她的字,梁少宇抬眼打量著她的臉,不太明白她這樣寫的用意是什麼。
「你也是個好姑娘。」
雪兒只是笑了笑,又寫︰「但是,郭姑娘似乎很喜歡你。」
原來如此……莫非她在吃醋?這樣想著,梁少宇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她
把我當成哥哥一樣,平日在京里瘋慣了。」
雪兒忽然嘴角帶著一絲淺笑、懷疑的看他。這個神情讓她的病容看起來既楚
楚可憐又可愛。梁少宇不甘示弱的說︰「說說你吧,郭震不也很喜歡你?」
听著他的話,雪兒收起了笑容,似乎是不喜歡這個玩笑,所以梁少宇換了個
話題。「我听李大夫說你還常頭疼?」
他是真的關心雪兒的情況,心里也有一些自責當初沒有讓大夫把她這個毛病
根治,才會糾纏她到今天。
「我沒事的,只要吃了藥就會好一些。」看著他關心的眼楮,雪兒心中感到
一陣激動;她不想他為自己擔心,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照理說,他和她無緣無故,他沒有必要為她做這麼多事。不僅讓她住在梁家
過著安定舒適的生活、還教她讀書識字,這些待遇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得到的。她
常常想自己真是幸運,才能遇到梁少宇一家人。她怎能再讓他為自己操心?
她的臉上還有著生病的虛弱,卻要裝作堅強的表情和笑容,讓梁少宇更加的
心疼。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大夫和藥來治好你的頭痛。」他認真的承諾
著。為了雪兒,不管多艱辛、多困難,他都不在乎。
雪兒滿懷感動的看著他,心中情緒澎湃。「少爺,您對雪兒做的已經太多了,
雪兒不知該如何回報您。」
梁少宇只是深深看著她道︰「如果你真的感謝我,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他開口,不要說是一件事,就算十件她也會答應。她認真的點頭。
「雪兒,我並沒有高你一等,我們的地位是平等的,你以後不要再叫我少爺
了,知道嗎?」梁少宇也認真的要求。
雪兒遲疑著沒有下筆,眉頭緊緊。如果不叫他少爺,那要叫他什麼?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們之間應該不是如此生疏吧?」面對著她猶豫,
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他本來想讓雪兒跟著郭昀叫他「郭大哥」,可是又怕雪兒不
高興,所以沒有說出口。
雪兒認真的想了想才寫︰「我叫你宇哥哥行不行?」她覺得不用稱呼姓氏就
不至感到生疏,而「哥哥」兩個字也保持了適度的距離。
「好。那你早點休息,別太累了。」解決了久藏心中的一個問題,梁少宇感
到無比的輕松,和雪兒約了明日下午教她念書後才離開。
送走了梁少宇,雪兒的一顆心還不停的猛跳。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下午作了
那個夢後,一看到他,自己的一顆心就猛跳個不停又飄飄然像捉模不到方向,總
覺得頭暈目眩。想到明天下午還要跟著他讀書,她不禁模了模自己的臉,搞不清
楚臉上的滾熱是因為發燒引起的,還是因為自己不該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