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薛氏集團,張曄是志得意滿的,不用說,他這次參加的主管面試非常成功,他有信心自己一定會拿到襄理特助這個職位。當然,一個小小的襄理特助是滿足不了他的。仰望氣派宏偉的薛氏大樓,張嘩露出充滿野心的笑容。再下來,他可得走一趟沁園了。
是的,無論他再怎麼有自信都還抵不上薛意沁的一句話。只要她肯向薛氏里的高級干部施壓,相信這個差事一定會落在他身上。畢竟在薛意沁身上投資了將近四年的時間,也該到了回收的時候了吧?!
來到沁園,他瀟灑的按了門鈴,不一會兒門開了——
「郭媽,你好。」張曄熱情、有禮的點頭道。
「張少爺,剛剛我們小姐還在說不知道你服完兵役沒?沒想到這會兒你就來了。」郭媽高興的打開門讓張嘩進來。
「趕快進來,趕快進來。」
張曄打趣的笑道︰「郭媽,都什麼時代了,別再喊什麼少爺不少爺的,亂別扭的。直接喊我名字,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苞著郭媽走過修剪整齊的偌大院子,張曄暗地又是一陣蔓慕。這個庭院草皮要比他家還要大上一倍呢。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一家十幾口擠在一間十坪不到的小房子,也有這種上百坪的房子卻只住三個人。
「好,我就直接喊你名字。」郭媽領著張曄,穿過客廳,來到居室外的露台。
「小姐,是張曄來看你了。」
露台上一張桌子、兩把休閑椅,薛意沁正愜意的邊啜飲著果汁邊閱讀一本厚厚的企業管理原文書。見到郭媽身後的張曄立刻微笑道︰「才想到你呢,你就出現了。」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畢業已經過了一年半。
「想我?哇!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了。」張曄坐到薛意沁身邊的一張休閑椅。這時郭媽幫張曄倒了杯果汁後便退了出去。
「什麼時候退伍的?」她問道。
「還差三個月就數完饅頭了。」一邊回答,瞧了眼薛意沁手上的書,張曄說道︰「怎麼?都戴上方帽子了,還這麼用功?」
「沒辦法,我得認命。」合上書本,她輕嘆口氣。
「認命?沁,我不懂。」
「是帆大哥,他要我準備進公司了。」
一听,他立刻點頭。
「那很好,可見費一帆的確沒有私心。」對于商場,他也是很注意的,甚至可以說他早借由與吳心瑜的交往打入商場的社交邊緣地帶,自然他亦耳聞過一些傳言。
「沁沁,薛氏集團有這種心胸磊落的員工絕對是你的福氣。」張曄自覺真誠的贊首。聞盲,她眉一緊,微微變臉。
「帆大哥他不是員工,他是薛氏的領導人。」薛意沁嚴正的說道。在她心里,費一帆已經是親人,是所有有形物質不能取代的親人。
見薛意沁嚴峻的神色,張曄心底已有幾分明白費一帆的重要性了。可見自己也還沒擄獲這位富家女的芳心。
「對、對,我都忘了,這些年來薜氏都是費一帆在經營打理的。」他連忙改口。
因著心底的不舒坦,薛意沁不想回腔。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到薛氏上班?」
「下星期吧,我還得從基層的秘書助理實習起呢。」
「哦,這不合理吧?好歹你也是薛氏的繼承人,怎麼可以讓你從實習員做起?」
「是帆大哥的意思,因為我是個商業菜鳥,一切一定要從頭做起。」然後想到該關心同學一下,于是就問︰「你呢?退伍後有什麼打算碼?」
「還能有什麼打算?不過今天我是利用放假上來台北應征一份工作的。」
「應征工作?為什麼這麼急著找工作?」她不解的問。
「唉,你知道我父親早逝,全靠我老媽在郵局當個辦事員拉拔我們幾個孩子長大。我又是長子,現在也都完成學業了。我希望能快快擔下我媽的重任,早一點讓她享清福,當然急了。」
「那你去哪一家公司應征?」欣賞張曄的孝順,薛意沁又關懷的問。
「薛氏集團。」
「什麼?」她意外的張大嘴。
「對,半個月前在報上看到工程部有個襄理特助的空缺,我就寄履歷表,然後今天去面試。」
「怎麼樣?順利嗎?」
「我有信心。」他笑容可掬的點頭。
「那就好。」薛意沁也放心了,然後心想,像張曄這麼孝順,在學校的成績品行也都很好,對她也很照顧,或者她可以幫同學的忙跟帆大哥推薦一下?!于是她說了︰「你放心,好同學,我會幫你的。」
「幫我什麼?」他裝蒜的揚眉。
「人家說內舉不避親,像你這麼優秀,我當然會跟帆大哥提點一下羅。」
「不、不可以,沁,是同學的話就不要這麼做。」
「為什麼?」
「我不想落人話柄,說我張曄是靠裙帶關系拿到這份工
作,我要靠自己的實力進薛氏集團。否則就算我進去了也會被
質疑,甚至否定我的能力。」他正色的說道。
這下子,薛意沁更是佩服張曄的為人了。
「好,那我就成全你噦。」嘴巴是這麼答道,薛意沁心底卻還是打定主意要推好同學一把。畢竟人品好的人才不多,她應該為帆大哥分憂解勞,替薛氏集團多尋找一些杰出的人才才對。或者這一來,他也能多一些私人時間;??????陪她?她還是暗暗奢望著。只是這份不為人知的奢望可有實現的二天?她彷徨
的想著。
又一個無岷的夜晚,費一帆坐在床上抽著煙發呆。打從上次沁園回來後,他的心就沒平息過。想到薛意沁因自己沒出席她的畢業典禮而傷心,他就又一陣懊悔。他不該缺席的。一個翻動,身邊的人睡眼惺忪的撐起身子……
「怎麼不睡覺?明天你還要代表薛氏參加一場亞太區域經濟的總裁會議。」「你睡吧,我想點事。」
「好吧,別想太晚。」
突然費—帆又喚道︰「台莉。」
正準備睡覺的冷台莉停下拉被子的動作,「什麼事?」
「明天在你辦公室加張辦公桌椅,添部電腦,所有秘書該有的用具都準備一份。」
「你要做什麼?」
「我準備讓沁沁從秘書做起,再慢慢訓練她……」
「訓練她繼承薛氏集團嗎?」冷台莉打斷費一帆的話接唇道。「是的。」按掉煙幕;費一帆點頭。
「費一帆,我真不明白你的頭腦里裝的是不是‘孔固力’?」只要離開了薛氏集團,冷台莉一定直呼他的名字,因為一離開辦公室,他就是她冷台莉的同居男友。
聞言,費一帆轉頭,臉色倏地嚴厲了起來。「明明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接收薛氏,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呢?」冷台莉氣憤不解的問道。
「薛氏本采就不是我的。」「但這些年來都是你在經營,都是你在替薛氏賣命賺錢的。」「飲水思源,薛氏夫妻有恩于我,我理該報答。」
「你放屁,人不自私,天誅地滅。這道理你不懂嗎?」隨著激動的情緒,冷台莉猛的掀開被子下床。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道理你不懂嗎?」他冷冷的反唇道。
「那你就準備一輩子窮死、出不了頭。你別忘了你是孤兒出身的,好不容易天老爺眷顧你,給你一個成功的機會,你為什麼還要笨得把財富往外推呢?」
這句「孤兒出身」再次刺傷費一帆內心深處的痛和強自掩埋的自卑。他像只刺媚猛地跳下床瞪視著冷台莉。費了好一陣子他才慢慢的壓下差點爆發的怒氣。
望著冷台莉,費一帆只覺一陣厭惡,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對了,怎會和她來往?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寂寞嗎?剎那間,他知道和冷台莉之間就到這里了。
「你看你,你為薛氏鞠躬盡瘁,撫養薛氏夫婦的寶貝女兒,可是薛太太那邊的親戚肯放過你嗎?他們有人領你的情嗎?到現在他們還在到處暗地的中傷你、散播你覬覦薛氏集韌野心的謠言-—難道你不明白嗎?」
「所以我更要雙手將薛氏交還到沁沁手上。」他仍是平靜的,一邊走到起居室打開鞠啡壺。
「你……費一帆……你可不可以長點腦袋呀?」冷台莉簡直快瘋了。怎麼這個講名利的時代還有這種堅持良心、道義、原則的男人呢?真是可以列入保育動物類了。在她還沒確定費一帆要安排薛意沁進公司前,她還會希望費一帆干脆放掉薛氏,別管薛氏了。可一且來真的,她又替費一帆覺得不甘心、不舍得。這薛氏集團今天還能存在,且能穩定發展,都因為有費一帆在獨撐大局。如今他做牛做馬後,卻一點回報也不拿便要兩手奉還?!愈想她就愈覺不值。何況她還是費一帆的女人,一旦他把薛氏還給薛意沁後,她也拿不到任何好處。面對如此龐大的財富和地位,除非是頭殼壞掉的.人,否則只要是正常人都舍不得放手的。
「台莉,我們在一起多久了?」他邊泡咖啡邊問道。
未料費一帆有此一問,她猛的一愣。
「呃!差不多三年了。」
「三年了?」放下咖啡,他點丁謗煙。
見他一臉莫測的神色,她頓覺不安了起來。
「一帆,你在想什麼?」
「你有沒發覺,在一起三年多了,我們的觀念還是有很大的落差?」
「那又怎樣?」她緊緊盯著費一帆的動作,小心的問。
「我在想;我們之間是不是已經進入冷淡期了?」
「是嗎?我不覺得耶。」她勉強的否認。
靠坐在桌沿,費一帆一點一點的抽著煙,望著裊裊煙圈,他思索著該怎麼提出分手?
「一帆,你在想什麼?」冷台莉忐忑的問。
「我想我們就到這里了。」按熄煙蒂,費一帆堅定的說道。
冷台莉心驚的挨到費一帆身邊,急迫的促說︰「你要分手?為為什麼?難道是為了我剛才的話嗎?」
點了下頭,費一帆回道︰「一半一半。」
「什麼意思?」她不解的。
「沒錯,對于薛氏這件事我們是有不同的看法,我永遠不可能把薛氏佔為已有,因為這麼做,違背我的良心、原則。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我想薛氏會是你心頭不解的結。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分手。」
聞言,她大驚失色,「不、不要,一帆,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我不會再跟你吵薛氏了,不會了。我不要分手,不要啊!」冷台莉慌得眼淚奪眶而出,她急急的撲在費一帆的身上大嚷。
「台莉,你冷靜點。」扶住她的肩膀,費一帆仍是平靜如老僧。
「我答應你,一帆,我絕對不會再跟你吵薛氏,絕不會再逼著你侵佔薛氏。真的,我發誓!你要相信我。」
「台莉,坦白說,對薛氏的看法不同不是我提分手的主要原因,而是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最真實的話也最傷人!為什麼就不能用什麼個性不合之類的分手借口呢?這種借口雖老套卻不傷人自尊。
「沒有感覺了?你的意思是你不愛我了?」她的心已在淌血了。
「我一直都喜歡你,談不上愛的。」他又誠實的回答。
啪!冷不防冷台莉甩了費一帆一記耳光。緊接著她一躍而起,飛快的打開衣櫥,拿出袋子,霹靂啪啦捉起衣服拼命的往袋子里塞??????夠了,當一個男人能夠如此坦白到不肯稍加修飾說訶,可見他的心早已遠去。一個女人要是為了愛再這麼委曲求全的話,那這種沒有尊嚴的愛不要也罷!費一帆站了起來,想開口說點什麼又覺不妥,于是繼續保持沉默。
「我還是薛氏總經理的秘書吧?」拎著袋子,冷台莉冷冷的問。
「是的。」他點頭。
「那好,明天我會張羅薛大小姐進薛氏的事。」說罷,冷台莉頭也不回的飆出費一帆位于北投山上的私人休閑公寓。
踫地一聲關門巨響後,偌大的屋子一片靜寂。
就這樣快速的結束一段感情的費一帆端著咖啡,走向客廳坐到那張面向落地窗外的長沙發上,凝望山下夜景……不期然的,他悠悠想起當年薛氏夫妻發生空難的那一段日子??????
猶記當惡耗傳回台北時,他立刻沉著的坐鎮薛氏集團,安撫指揮各個關系企業及部門,直到接到郭媽的求援電話……
當他匆匆趕到沁園,只見薛意沁整個人宛如木頭的坐在客廳抄發上盯著電視新聞報導空難畫面,任誰也喊不醒她、搖不動她,幾經他又喊、又搖的,她才如夢乍醒,她黴第一句話是︰「撒旦帶走爸媽了。」
「不,是天使,是天使帶走薛伯父和薛伯母的。」他立刻更正道。
「是天使嗎?」她仍是呆愣愣的。
「是天使。」他重重的點頭。
見她眼底充盈著痛楚與驚駭,臉上卻是呆滯,整個人顫巍巍宛如風中柳絮……剎那間他的心是整個揪成一團的。是的,他,自小便投有父母,一有記憶已在孤兒院了,對父母可說是完全沒有印象,當然無法領受薛意沁驟遭家變;頓失所依的哀痛;唯一相同感受的是……今後她和自己一樣都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于最引發他同病相憐的傷感,頓時他心起憐惜之情,自然也有了保護、照顧她的想法。
當下他便有了決心,願意讓她成為一輩子的牽掛。
「你確定?!」
「我確定。」他用力點頭。
只見她淚汨汨滑落……他不禁緊緊的抱住她顫栗的身子,默默的陪在她身邊,讓她盡情的在自己懷里哭泣。
「我會照顧你的,你放心。」他發自肺腑的許下承諾。
于是往後的日子,他除了坐鎮薛氏和籌組薛氏夫妻的治喪委員會外,幾乎都留在沁園陪伴薛意沁。可能就因為兩人共同度過那段唇齒相偎的哀痛日子,不知覺的薛意沁愈發的親近他、依賴他,有時甚至連到公司她也要跟。警覺到這近乎病態倚賴的嚴重性,他一待薛氏夫妻的後事處理後,便開始把她交給郭媽照顧。當然一開始是很困難的,好在一張入伍通知順利的教他離開沁園。等到他退伍後,她也就習慣了。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自己的一顆心,自此也就掉落在沁園了。人跟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特。
在小時候薛氏夫妻造訪孤兒院時,初見薛意沁,他只覺那是一個很受寵愛的瓷女圭女圭,隻果般的臉蛋雖惹人憐愛,卻也有一身令人不敢趨近的嬌貴氣。以致他和其他院童一樣,只是遠觀不曾靠近。即便是他受到薛氏夫妻的特別關愛進了薛氏集團工讀,也少有和她接觸的機會。有時他不免會想,假如沒發生那場意外的空難,他們還會有如此親密的交集嗎?一場空難改變了她的生活,也改變了他的世界。
只是世界改變了,卻改變不了他是孤兒的事實。盡避他如此奮斗,力爭上游,窮光蛋依舊是窮光蛋。也許他的努力可以為他掙得財富和社會地位,但一樣掩蓋不了他孤兒院出身的背景。雖道英雄不論出身低,但內心的怯懦、卑微感卻如絲線般的緊緊纏繞著他。
「別忘了,你,費一帆只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要不是我姐姐、姐夫,到今天你還蹲在孤兒院要飯呢。你憑什麼跟我爭沁沁的監護權?」這是薛太太的妹妹陳紹梅當年為爭奪薛意沁的監護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的話。
是的。空難後有關薛意沁的監護人爭奪大戰打得拂沸騰騰。許多惡毒的攻訐如萬箭齊發般射在他身上,那打著爭奪監護權名號下的是一張張貪婪的嘴臉,成天不停的在他面前張牙舞爪。放眼看去,又有哪個親戚是真正關心薛意沁?又有哪個是發自內心真正想要照顧薛意沁?為了報答薛氏夫妻的知遇之恩,他毅然找來在薛氏集團擔任多年的法律顧問,也是董事長薛世堅的老朋友羅律師研究爭取薛意沁監護權的對策。在羅律師的幫助下,找出薛董事長早已立好的遺囑,為了薛意沁,他不惜犯下偽造文書的罪行,要羅律師在遺囑上動手腳,除了薛意沁的監護權由他負責,薛氏集團也由他接手經營,直到薛意沁成年再交還其手中繼承權。想當然爾,當羅律師公布其遺囑時,引爆了不小波瀾。若不是得到羅律師的幫助,他還打不贏這場監護爭奪戰呢。如今,薛意沁大學畢業了,也是他交還薛氏集團的時候了,更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想到要離開,他的心不覺一抽。「那你就準備一輩子窮死、出不了頭。你別忘了你是個孤兒出身的,好不容易天老爺眷顧你,給你一個成功的機會,你為什麼還要笨得把財富往外推呢?」「你是個孤兒出身的」,冷台莉的話像把利刀再次劃開他的心髒,他不禁握緊手中的咖啡杯。
沒錯,就算他把薛氏集團據為已有,仍改變不了他是孤兒的出身背景。別說他不在乎社會輿論,不在乎商業、社交名流界的蜚短流長,他是個極需要社會接受、眾人肯定的人。透過這種社會普世的價值觀肯定,他才會覺得自己像個有用之人。那薛意沁又是如此的高雅華麗,她就像長在皇宮深苑中的牡丹花般尊貴,又如空谷幽蘭般清雅月兌俗,他始終深怕自己的卑微褻瀆了她。而這也是他不敢太親近她的原因,每次到沁園都是來去匆匆。
想到她??????費一帆心頭就一陣酸澀。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當她的黑武士,在她身後默默的守候一輩子。他真的願意,而且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