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上官御君的車子停在花園旁,準備去公司上班。司機從後鏡瞥了一眼,等待上官御君的命令開車。雖然他每天早上都能夠看到他和幾個助理討論的場景,不過今天的氣氛似乎有點緊張。
上官御君皺眉凝視公司的報告,身邊坐著他的私人助理。
「上官先生,這是五年前的財務報告,我請人重新做了一遍,雖然表面上每筆賬都來去有處,但是……」助理指出劃出來的幾筆,「四年前建立創星商業廣場的時候,用的是復合混凝土,這筆標價似乎比當年的市價高出不少。還有兩年前建翡翠度假村所用的木料價格也有出入。這幾筆只是初步的統計,還沒有做仔細的調查,所以還不能肯定被挪用的公款具體都有哪幾項,總共多少。總裁,還要繼續查嗎?月前放出查賬的風聲似乎驚動了不少高位職員。」
上官御君合起文件夾,冷酷地扯起笑容,「繼續查,派人盡快查清這些項目的負責人。先把無關緊要的幾個人暴露出來,抓到大魚要守口如瓶,讓我來處理。」
「可是總裁,這樣查賬,幾個公司元老似乎有不滿……會不會對您不利?」
「不要管他們的反應,倘若他們找你的人麻煩就讓他們來找我。還有,你的身份要隱蔽,不要讓他們發現你。」
「您是擔心……背後主使會殺人滅口嗎?」助理有些忐忑不安。
「你怕了?」上官御君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不是!可是總裁讓我隱蔽身份,卻把自己暴露出來……不怕他們的目標指向總裁您嗎?」
上官御君出人意料地對他笑道︰「如果不用我自己做誘餌,永遠釣不到這條魚。」
「可是……」
助理還想說什麼,卻在這時噤聲,因為車門突然被打開。
上官玲瓏站在車門旁,面對上官御君,一手扶在車門上,不斷地喘息,「今天……我可以……和你同路嗎?」她看到他的車子就要離開,可是跑著下樓追來的。
司機在前面听見談話,他伸出頭來對玲瓏說︰
「小姐,你的學校和先生的公司不順路,我怕不能及時趕到學校。」
玲瓏沒有理會司機的話,只是看著上官御君,「我有話對你說。」
在她凝視他的同時,他也沉默地注視她,兩人靜默半刻。上官御君對旁邊的助理指示︰「你到前面去坐。」
玲瓏輕輕舒了口氣,剛才的冒昧幸好沒有被他拒絕。因為除了他,她別無選擇。
坐進他的轎車,上官御君才開口︰「開車,先去學校。」
听到他的話,不光是玲瓏,連司機也意外地偷瞟了他一眼。車子上路了,良好的隔音設備將外界的喧嚷都擋在外面。
好一會兒,上官御君沒有等到她要與他同乘一車的理由,不耐煩地先她出聲︰「你不是有事情對我說嗎?」
「是的。」玲瓏鼓起勇氣,知道自己要跟一個精明的商人談生意,無異于與虎謀皮,「你幾天前問我……為什麼要幫你。」
听了這句話,他終于將精力放在她身上,「我以為是你的好心腸讓你幫我。」
雖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用上嘲諷的腔調,但是卻讓玲瓏微微紅了臉,她知道現在再使用這個「恩情」似乎已經晚了。
然而,她並沒有退卻,「我需要你的幫忙。」
上官御君挑起眉,沒有想到她的直白,「只要不是幫你離開上官家,其他的事情我會考慮。」
玲瓏愣住,他的精明謹慎實在讓人無空可鑽,「你明明知道我要你幫忙的就是這一件事情。」
「玲瓏,你和金家的事情是父親的意思,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因為你而違背父親?」他質問,無情的音調讓玲瓏的希望一點點破滅。
「沒錯,我的確沒有理由讓你違背父親……所以我才來求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玲瓏握緊自己的手,垂著頭。她還是頭一次求人,聰明的她知道只有在他面前低頭才有惟一的機會。倒不是他的心腸軟,只是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接受強硬要求或者威脅。
上官御君觀察她好一會兒,把她自尊受傷的窘迫盡收眼底,才緩緩地微笑,「你很聰明,沒有用上次的事情威脅我。就算我肯幫你……」他盯著她,「金家的合作案又怎麼辦?」
有一線希望!玲瓏猛地抬頭,眼眸閃過光彩,這驀然的光彩將她平凡的面孔映上一層美麗的顏色,讓上官御君心中一動。
「你是上官御君,如果和金氏的合作案也搞不定的話,爸爸就不會把公司交給你。」雖然內心激動,可是她仍然用平靜的口吻中肯地評論。
車子停在學校門前,上官御君還沒有回答,一臉復雜。他是根本不應該答應的,然而上官御君發覺自己不想拒絕她。理智和不知從何而來的沖動讓他看她的眼神不同尋常地深奧,神秘的目光讓玲瓏感到莫名的熾熱。
她想說話,卻被這奇異的沉默堵住。承接他的目光,她鼓起勇氣,堅定地問︰「你會幫我嗎?」
司機下車,為上官玲瓏打開車門,「小姐,學校到了。」
玲瓏看看學校,又凝視上官御君,等待他的答案。司機和助理都沉默著,她和他也沉默著。就在她快要沉不住氣邁出車門的時候,身旁傳來上官御君格外低沉的聲音︰「我會考慮。」
車門在她面前合上,車內的上官御君英俊冰冷得如同一座雕像,讓人看不出他的思緒。然而、玲瓏知道她贏了。
身後,林建宇大聲跟她打招呼,她微笑著回頭回應。車子在她面前開走的一瞬間,她抱住建宇大笑,「我可以離開上官家了!」建宇對玲瓏的反常一愣,听到她的話才緊緊地回擁她。
「你可以離開上官家了?怎麼會!太好了!」他抱起她旋轉,在她耳邊歡呼道。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幕被上官御君盡收眼底。
車內,上官御君身旁的助理謹慎地說︰「總裁,金老生性多疑易怒,最討厭商人出爾反爾,倘若突然取消和小姐的聯姻,恐怕……」
上官御君一揚手,「不用說了,替我約他,重新談合作計劃。」
金老的性格,他怎麼會不知道,然而,他破例了,為了上官玲瓏這個平凡的女子。這個名字對他而言變得危險,讓他為她破了一次又一次的例。
把她送走吧,他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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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沒有料錯,上官御君在短短的兩個星期就敲定了和金氏的合作案,簽下了合同。而她在那之後在上官晉面前坦言自己和林建宇的交往,再次提出搬出去的要求。
「搬出去?你對御君下了不少工夫吧?怪不得兩個星期來,他天天待在公司。」上官晉詭譎一笑,還未等玲瓏說什麼就轉移話題,「林家的大兒子的確是不錯的人選。既然你喜歡他,那就由你。倘若搬出去覺得苦,就回來。平日有困難也要跟家里講,這畢竟是你的家。听到了嗎?」
若不是他銳利的目光,玲瓏幾乎要相信他慈祥的面孔和貼心的話是出自真心。不過,她似乎沒有道理去在乎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把她當成「一家人」。
走出上官晉的書房,玲瓏不由得驚訝事情的順利。上官晉竟然這麼爽快就同意了!雖然他說的前幾句話讓她生疑,但是玲瓏到底沒有多想,只知道只要他這關過得去,母親那邊就不用擔心。
呵!她邊走邊笑起來,一切順利。
玲瓏要走的那一天,曲妍沒有出現,上官晉只通過電話關照了兩句,也沒有出現。盡避這樣的清冷,玲瓏和建宇等人還是忙得不亦樂乎。
二樓上,上官御君冷眼看著樓下忙碌的情景,手中習慣地點上一支煙,卻沒有吸,只是讓繚繞的煙氣盤旋四周。
那個男孩,就是玲瓏選擇的男人林建宇?長得濃眉大眼,看起來並不屬于精明強干的類型,但是開朗明亮。後面的一對男女,他曾經在那家麥當勞見過。
他們四個人,竟然像是一家人般親密。
在他面前的,是明媚的天氣和熱鬧的人群,在他身後的則是屬于他的陰暗和冰冷。
忽見林建宇扔一個包裹在玲瓏的懷里,幾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大笑起來。玲瓏仰起頭的角度剛好讓他能夠將她明麗的表情盡收眼底。不是甜蜜的笑容,也不是溫順的笑容,這樣的她快樂、自由,像是藍天上的一只鳥兒。
也許她自己沒有發覺,在她自由的時候,她的笑容如此輕松,將她平凡的五官烘托得溫暖明亮,讓人不能將目光移開。
猛然間,上官御君的心一陣抽痛,想要將她送走的決定在瞬間動搖。他的內心突然滲出陰暗的一面,面對她的快樂自己竟然頭一次感到了痛苦。他手中的煙蒂掉落地面,熄滅的煙灰輕輕地散落在地毯上,如同主人無端阻郁的心情。
「羨慕他們之間的感情嗎?」
身後,走來了上官晉,他蒼老的眼中已有了然。
上官御君轉身,吃驚于自己竟然沒有發覺父親在他身後站了好久。他沒有看父親那洞悉一切的眼眸,而是狼狽地轉身,「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也年輕過。御君,帝王之路也必是孤獨之路。因為你的地位,敵人隨時都在你身邊窺探你的弱點,親情、友情、愛情是所有人的弱點,將來你會發現它們都將會成為你的阻礙。只有將這些看淡,對準目標絲毫不松懈的人才能夠成立高于所有人之上的霸業。你的冷酷,將是你最鋒利的兵器。」
冷酷,是最鋒利的兵器?
他愕然了,再次凝視在陽光中的上官玲瓏,風在她耳邊吹,托起她的長發在她縴弱的身子周圍織成一張柔亮的網,陽光給她染上了一層金紅色。忽然間,她仰頭看見了他,兩人對視中,她微笑地對他輕點下頜,溫暖的眸子加上開朗的笑容……上官御君有瞬間的猶豫。她最自然的一面,是他所不熟悉的,他是否有些想要探尋?
「御君,」上官晉語氣平淡地問,「你想要成為一代商業霸主嗎?」
霸主,這個強勢又誘人的詞瞬間拉回了他的思緒。極淡的笑容,又很快被隱去。再回頭,他的眸子中只剩下了赤果的霸氣。
「你說呢?」沉穩的聲音中,他奚落自己剛才的荒唐。毫無依戀地轉身,如同三年前,華麗的落地窗簾緩慢地在他身後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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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建宇踫踫仰首發呆的玲瓏,「二樓有什麼東西嗎?」他只看見了厚重的落地窗簾。
玲瓏回神,笑容無奈,「沒什麼,我只是走神了而已。」
珍珠大聲朝她吆喝︰「走神了?我們都忙不過來了,你還走神,快過來幫忙吧!」
「噢。」玲瓏趕緊去幫忙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奢求什麼呵!她真的不知道,在她對那個冷淡到無情的上官御君微笑的時候,到底在期待著他有什麼樣的反應?
也罷!她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再次仰視這個自己生活了數年的地方,壯觀的別墅、冶艷的花園……
都將成為過去。
「好了,我們走吧!」建宇在車子上吆喝著,「玲瓏上車吧!」
「嗯。」玲瓏輕輕地對眼前的一切說了一聲再見,就上了建宇的車子,離開了上官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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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租的公寓在大廈的第十七層,類似這樣的公寓不算多,條件雖然很好,風景也不錯,但是價格卻也不便宜。幸好是四個人一起住,每個人負擔的倒是不多。
歡樂無憂的時光過得飛快,轉眼已經是三個月過去。
晚餐的時候,出門尋找實習機會的吳新回來,對玲瓏說︰「你那個哥哥……上官御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嘴巴里含著筷子的玲瓏一愣,「為什麼問他?」
而且,哥哥這個詞也很陌生,讓她背脊一涼。
「噢,今天去找工作的時候,看了幾份報紙。你知道嗎?上官企業剛剛通知警方一起商業詐騙案,據說相關款項達數億。」
「是嗎?」珍珠驚訝地看著吳新,又搖搖頭,「看看人家,就連一起小小的詐騙案都是這麼大數額!」
「你知道是誰做的嗎?」吳新對大家說,「是上官御君的親舅舅耶!」
玲現一頓,「是他舅舅,溫旭華?」
「咦?你見過他嗎?你畢竟也在上官家住了那麼久。」建宇好奇地問。
「沒有。」玲瓏搖頭,"我從來沒有听過、或者見過這個人。其實,我甚至都不知道上官御君的母親溫茜茜的事情呢。他們一家似乎並不愛提起他母親那邊的事。」
「听說溫茜茜早在十幾年前就離家出走了吧?」
「我也不知道她離開的原因。」上官家的這些歷史被上官晉嚴嚴密密地封了起來,不但家里從沒說起過,連一張照片也沒有。
「不過……就算這樣,上官御君也該念在他母親的分上手下留情。你知道是他親自調查,把所有的資料交給警察的。這樣大數額的詐騙案,溫旭華可是要坐一輩子的牢。而且,不但如此,上官御君把溫家抄了個底朝天,听說溫家有三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因為沒有別的親戚願意撫養,全都被送到了孤兒院。」
「這麼殘忍?」珍珠瞪大了眼楮,「天哪,那是他的親舅舅呢!還有,三個孩子也不放過嗎?」
吳新搖搖頭,「是啊。」
建宇嗤笑,「不用驚訝,珍珠。這種事情在上官家這種大家族里天天發生,為了繼承權,親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的都很正常。不過,連孩子都不放過的,我倒是沒有听過。他可真絕……」他偏頭對玲瓏說︰「幸好你早早地出來了,不然等他再過幾年恐怕把你也利用得徹徹底底,骨頭都不剩。親舅舅都如此,更何況是你。」
玲瓏低下眼睫,沒有對他的話做什麼反應。他明明不是一個冷酷絕情的人的,他應該只是冷淡才對。
難道,三個月間他就徹徹底底地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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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御君如同帝王般地站在落地窗跟前,俯視著樓林下螞蟻大小的車輛,在擁擠的街道穿行。絕對冷靜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思緒,渾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讓他身後的女人顫抖。
「御君……」
熟悉的聲音讓上官御君微微皺眉,卻又立刻恢復冷靜。他背著手,轉過身,看著這個給予他生命卻又在他幼年就離開的女人,聲調毫無波動地開口︰「目的。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御君。」她激動地走上一步,卻又低下頭,淚水盈滿了眼眶,「你真像你父親,一樣的……卓立不凡……」
抬起頭,溫茜茜擦干眼淚,輕輕地說︰「這麼多年,你還好嗎?」
「你也會關心?」他諷刺地冷笑,嘲諷她遲來的問候。倘若她真的關心自己,又怎麼會在他五歲就離開;如果不關心,又何必去問。
「我……御君,你這樣說,是不是在恨著我?」
溫茜茜淒切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她離開的時候,他仍然那麼小,喜歡膩在她的懷里撒嬌。二十年之後,她望著自己的兒子,面容是如此熟悉,氣質卻是如此不同了。
「當年我的離開,真的是迫不得已……」
上官御君沒有問她,為什麼當年沒有連他也一起帶走。不管當年因此受到了多少傷痛,今天的他已經忘記幼年的自己。今時今日的他不再需要一個母親。
「我剛才問過了。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沒有浪費口舌,上官御君質問她突然出現的意圖。其實,她的意圖他一清二楚,只是他無意當面說穿。
「我只是……」溫茜茜試圖說些什麼,卻意識到兒子對她再無感情。這認識深深傷到了她的心,讓她深深地後悔沒有親自教養他成人。而他現在的樣子,就和他那霸氣的父親一模一樣。
曾經,上官晉這個名字在她耳中無異于上帝。雖然是商業聯姻,然而在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她便一頭栽下去了,把自己的一顆心獻上。可是最後,她卻發現她所嫁的人,有著最英俊的外表,最精明的頭腦,高高在上的地位,卻只是一座冰冷的雕塑。他不動情,不懂情,也毫不信情。柔情的她軟化不了他,她最終放棄了,不去追求她永遠融化不了的丈夫,她有了自己的人生。然而,她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孩子。
這個幼年可愛懂事的孩童,二十年後成為了另外一個上官晉。他的眼中沒有感情。沒有信任、沒有熱度,只有雄心勃勃。後悔深深地蛀蝕著她的心,然而,她不知道怎麼補償。
「別在我面前裝出這副慈母的表情。」他的聲音愈發低沉。他不想發怒,他甚至應該感激她的放手,造就了現在的他,然而他卻無緣無故地煩躁不已,
「說出你的目的,不然你可以走了。」他坐在轉椅上,倚著碩大的靠背,雙手交叉,以生意人的眼光看著她,「讓我猜猜。你是為了溫旭華而來的對嗎?」
溫茜茜什麼也沒有說。
「你在耽誤我的時間。」
溫茜茜沉默著,突然在上官御君面前跪下,「求你放過旭華。」
上官御君交叉的雙手驀然一緊,他的眸子陰沉地眯著。觀察著她,他不懂自己突然的混亂,「不可能。」
溫茜茜含淚看著他,「他犯了罪,如果你不放過他,我也無話可說。可是,可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沒有罪。你總可以放過他們吧?他們三個最大的只有七歲!你把他們拆散送到不同的孤兒院去,讓他們從此失去家庭、手足,這太殘忍了!」
「我做事一向有理由,不會因為他們父親的罪名而遷怒三個孩子,但是我不得不謹慎。再說他們之所以進了孤兒院,也是因為沒有別的親屬肯照顧他們。」
「我可以帶走他們!我可以帶他們走得遠遠的!」
「如果他們問起他們父母的事情呢?」他嘲諷地看著她,「如果他們問起是誰親手把他們的父親送進監獄的呢?你會怎麼說?」
「我……」溫茜茜無措了。
「你收養他們,是對他們仁慈還是冷酷?背負上一代人的仇恨才是真正對他們殘忍。你難道不認為讓他們忘記自己的身世長大會比較好一些?」
仇恨……
是的,是仇恨。
溫旭華那陰狠的聲音仍然在他耳邊盤旋︰「你的父親是個冷血的衣冠禽獸,借著娶到我姐姐的機會吞並溫家龐大的財產,然後再逼走她。你是上官晉的後代,根本不配擁有溫家的財產!」
「所以,你不惜一切想要瓦解上官企業,甚至要殺了我?」當謎底從溫旭華口中吐出的時候,上官御君的確很驚訝,一直以來他看自己古怪的眼光也有了解釋。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你父母的婚姻是一個錯誤,你根本就不應該降生!」
記憶倏地被拉回,上官御君凝視著自己的母親,目光復雜深沉。
「你走吧。溫旭華的孩子,我已經送走了。你無論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御君!我求你!」跪著的溫茜茜向前挪動幾步,「就當媽媽求你!」
「出去!」他驀然轉身,面對著灰暗的天空,「我不會答應你的。」
他听見母親站起來,抽泣著拉開門,卻沒有立即離開。上官御君知道她悲傷的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沖動讓他想回頭。然而,回頭做什麼?他的感情和理智起了沖突。他不肯承認,心中仍然留有幼年的回憶,她的身影仍然在他腦海中佔據了一片地域。
他最終沒有背叛自己的理智。冰冷窒息中,她離去了,門在她身後關閉。瞬間的嘈雜之後,他的空間又只剩下寂靜。
一坐幾個小時,直到自己能夠看見天上的星星,他才猛然回神。
轉身,他看見一個女子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臉龐掩藏在陰影中。沒有驚愕,也沒有慌張,他只是淡然出聲︰「你是誰?」
她沒有回答︰「上次看見你,你只是冷淡,而這一次看見你,你的氣質完全改變了。」
上官御君沒有開口,等她繼續。
「現在的你冷酷無情,高高在上……」女子再走近一步,微弱月光下,上官御君看見她高挑的身材,及臀的長發,僅僅只是走路的動作,就透著不若平常人的輕巧。
「為什麼我在你的眼中看見的卻是寂寞?」
女子沙啞的嗓音在黑暗中飄蕩,寂寞,短短的兩個字讓上官御君倏地眯起眸子,怒氣在眼底隱隱地浮現著。
「讓我留在你身邊吧。」她說。
「你憑什麼要求我讓你留在我身邊?證明你的價值。」
「我可以當你的影子,幫你打發不應該出現在你面前的人。以我的能力也絕對可以勝任你的秘書這個職位。」她輕輕一頓,「而且,我欠你一個機會。」
「欠我一個機會?」上官御君疑惑地皺眉,「解釋。」
女人走出陰影,冷漠的眼神透著說不清楚的感情凝望著他,「對,你給了我一個機會。我願意為你重新開始。」
那個女殺手。
上官御君默然了,他是否應該相信她?
「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成為您信任的人。」
一縷月光灑在她身上,照亮了她清冽如泉的眸子。瞬間,那雙熟悉無比的眸子讓上官御君一震,腦海中倏地浮現出那張笑臉,微風吹拂下她給他的最後一個笑容。他默然盯著這個女殺手良久,終于啟口︰「你叫什麼名字?」
「夜瞳。」她輕輕地回答。
她們很像。
盡避是第二次與這個女人見面,上官御君就已經很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和玲成有著無比相似的傲骨和堅決。只是.她的眸子已染上過多的滄桑,而玲瓏的眸子卻仍然保持著純真。
「那就留下來吧。」
深夜中,上官御君的聲音黯然卻又帶著長長的尾音,仿佛是最終做了無奈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