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漫長的梅雨季,端午到來,天氣轉熱,但這幾天卻時而晴朗,時而陣雨。
夜幕低垂,此刻外頭下著毛毛細雨,絲絲的寒意由窗外飄了進來。天氣忽冷忽熱,令人受不了,于婕打了個噴嚏,邊看書邊擤鼻涕。
她眼楮專注地盯著課本,嘀嘀咕咕地念道︰「糟糕了!鼻炎又犯了。」
于敲了門,徑自開門走進來。「怎麼吃飽飯就一個人躲在房里;你不吃水果嗎?媽今天還買了你最愛吃的葡萄。」
「別吵我,我明天要到女子高中去上健康教育課,現在不準備一下!到時都不知道要講什麼。」她頭也不抬地說︰「好心點,幫我倒杯牛女乃進來。」
于坐在床畔,好奇地問︰「什麼健康教育課啊?」
于婕瞄了她一眼,「就是男生跟女生在一起,怎樣會生小孩的課。」
「我記得國中一年級就教過了,不是嗎?」
「那只是教如何制造小孩子,卻沒提到如何避孕啊。」她猛打哈欠,精神欠佳。「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高中生相當開放。暑假快到了,不知道多少年輕男女,戀情隨著灸熱的艷陽同步發燒,只知道發生性關系,卻沒想到避孕,一到九月就是‘墮胎潮’,光听這個名詞你就知道現在的學生性生活有多隨便了。」
「那為什麼是你去上課呢?你的資格夠嗎?」于露出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不會是你……」
「喂喂!講話小心一點。」于婕抗議地叫起來。「我像是容易被愛情沖昏頭的人嗎?」
于笑了起來,「沒想到你思想開放,行為卻相當保守,不過我還是想不通,醫院為什麼會派你去呢?」
「現在我是同事眼中的最佳情婦、浪女,還有誰比我更適合去講這難以啟齒的課題呢?」
「不會吧!都過了那麼久,他們還在傳啊!」
于婕臉上浮現忿怒的神情。「都拜那個Allwin所賜,本來謠言都平息了,但上禮拜跟同事去KTV唱歌,又遇見他,我跟他起了一些沖突,當時我為了逞強,沒經大腦思考就說了些自己在外面很會玩之類的話,結果很不幸地被同事听到,回到醫院又謠言滿天飛。你說我倒不倒霉呢?這男人真的是我命里的克星。」
「Allwin就是一再破壞你相親的那個男人是不是?」
「除了他還有誰呢?」
于喃喃自語,「Allwin……全贏,好霸氣的名字。」她忍不住道︰「天下之大,你們卻一而再的踫面,實在太有緣了。」
于婕驚呼道︰「哦!千萬不要,這輩子我才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我只要踫到他,絕對沒有好事發生。」
「那你現在怎麼辦?要是流言繼續傳來傳去,恐怕對于你日後的相親大大不利哦!」
「我能怎麼辦呢?」于婕聲音中充滿了無奈。「除了讓他們講之外,我實在沒別的法子可以阻止這些流言蔓延,就當是做善事,積點陰德,反正醫院里的護士、醫生、病人也很無聊,總要有人犧牲一下,好讓他們在茶余飯後可以聊一聊啊。」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偉大了?」
于婕雙掌合十,神色莊重,「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于噗哧一聲笑出來,「真的一點都不像你。」
于婕不再和她開玩笑,正經地道︰「我要看書了,出去時順便幫我把門帶上。」
「別看太晚,早點睡。」???
翌日,于婕起個大早,今天要到淡水的一所女校去,不早起不行。
她特地將一頭長發盤在腦後,臉上涂了淡淡的粉底,以淺咖啡色的唇膏搭配膚色。打開衣櫥凝視了一會兒,然後拿出一件淡銀色的緊身上衣及同色系寬松的長褲。
她滿意地在鏡前打量自己一番,帶著昨天寫的筆記本出門。
外頭陽光普照,跟昨天灰蒙蒙的天氣成對比。她戴上紅色鏡框的墨鏡神采奕奕,容光煥發,一路上不少無聊男子頻頻對她回頭,她嘴角揚起笑容,心想,女人還是需要男人注目的眼光來增加自信心。
坐上捷運,在九點三十分便來到坐落在淡水的女子學校。
學校外觀宏偉、莊嚴,由大門望進去,里面深不可測,她在外頭躊躇一會才走進去。
她先來到警衛室。「你好,我是東立醫院派來的護士,是來為學生上健康教育課程的,請問保健室怎麼走呢?」
警衛打量了她一眼,指著前面那棟最高的建築物。「前面那棟‘忠孝樓’左轉到盡頭就是了。」
「哦,謝謝你。」
于婕走在兩旁種有大樹的走道上,耳邊傳來蟲嗚鳥叫聲,還有學生朗讀的聲音,把她的記憶拉回從前,記起自己白衣黑裙,頭發老是編成兩條辮子的純真歲月。
她穿過拱門,走在教室旁的走廊上,學生們都還在上課,她好奇地看了教室一眼。
講台上有位男老師,他戴著一副黑框的眼鏡,表情嚴肅,發型呆板,身穿白襯衫、黑長褲,正在專心地教著數學。
于婕放慢腳步,想起以前自己對數學最頭痛了,每回考試都在及格邊緣游走,她不由得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她盯著講台上的男人瞧,腦中卻浮現出戴佑儒的容貌。不可能,他是「憩園」的老板,怎麼會跑到這里來教書呢?她不禁自嘲,覺得自己好像得了「戴佑儒恐懼癥」,只要看到體型與他相似的男人,都以為是他。
她甩甩頭認為自己多慮了,忽然眼楮瞄到門口的課表,霎時她驚悸地瞪大雙眼,戴佑儒三個字像烙印似的印在課表上。
是他嗎?她抬起疑惑的眼神,看著講台上一副老實模樣的男人,這該死的家伙,他怎麼會是一名老師呢?不可能的,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可能只是踫巧而已,應該不是他。她安慰著自己,要自己別多心。
但……于婕銳利地審視講台上的戴佑儒。到底是不是他呢?
戴佑儒正專心地在黑板上演練一道算數題目,寫完回頭赫然看到于婕站在教室後門口,他怔住了,濃眉糾結成一團。
「各位同學請自行演練黑板上的題目,我先出去一下。」他聲音平穩,然後徑自往教室門口走去。他抿直雙唇,表情冷硬。
于婕這時已確定他和夜晚的Allwin是同一個人,她眉頭蹙得更緊了。
「你……」
戴佑儒不讓她有說下去的機會,抓住她的胳臂就往樓梯間的隱密之處走去,他語氣又急又凶,「你為什麼在這里?我還沒查出你的地址及電話,你就迫不及待想要與我重逢了。」
于婕的驚訝並不亞于他。「你……你果然是戴佑儒。」她激動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急促而尖銳地道︰「你怎麼會是老師呢?這一定是騙人的,絕對不可能,是我在幻想……像你這種吊兒郎當、個性輕浮、生活糜爛、道德觀念嚴重偏差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當上老師。」
戴佑儒眯起雙眼打量著她臉上的神情,想研究出個究竟。他已經完全被她搞糊涂了,難道這次的踫面又是個偶然嗎?這也未免太神奇了,教他怎能相信呢?他倒寧願認為她是為追他而來的。
他甩開她的手,表情冷冷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我是老師,貨真價實的數學老師。」他拍拍身上的衣服,推了推眼鏡。「我這模樣,誠實、可靠、認真、負責、正直,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男人,怎麼不能當老師呢?而且我還是學生公認最受歡迎的老師,是女老師心中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他得意地笑。「我模樣雖然是土了一點,但仍掩蓋不住我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
于婕目瞪口呆,一步步地往後退,不停地捂著頭,不假思索的道︰「這世界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未染上塵埃的清純女學生落入你的魔掌。」她義憤填膺地指著他。「我要在全校師生面前揭開你猙獰的面目。」
「好啊,你去說啊!看誰會相信你的話。」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于婕眼楮瞪得大大的,思考著他話中的真實性。的確,她根本沒什麼立場可以出來指責他,很難取信于人。
她氣得臉頰漲紅,咬緊牙關,「你……算你行,裝老實也可以騙人。那些人真是一群大笨蛋,就跟你所認識的女人一樣。」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里教書呢?」戴佑儒哈哈大笑起來。「別告訴我這又是偶然,我是不會相信的。」他抬著下巴,饒富興味地打量她。「你果然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這場游戲愈來愈有意思了。」
可惡、混帳!于婕氣得幾乎罵出口,簡直無法忍受他的自大狂妄,她激動地道︰「你這白痴,我今天是來為同學上健康教育課的。」
他愣了一下,「不會吧!難道這次真的是‘偶然’嗎?」
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很抱歉,偏偏就是。」
他喃喃自語,「我們也太有緣了,那也好。」他抬眼,露出潔白的牙齒。「既然知道你是護士,往後要追你就好辦了。」
于婕倒抽了一口氣。「要我再一次告訴你嗎?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她一字字慢慢地由口中道出。
他嘴角掛上輕浮的笑,「你不是說喜歡忠厚老實型的男人嗎?現在我這模樣應該符合你的標準了吧。」
她斜眼瞄著他,嘲諷道︰「換湯不換藥,骨子是只狼,披上人皮依舊是只狼。」
他眼神霎時變得冷硬,但稍縱即逝。「你很難纏。」
于婕提高音量,「知道就好,請你……」
有人從旁經過,戴佑儒捂住她的唇,將她往懷里拉近,兩人身體緊密地貼在一塊,他的男性氣息侵襲著她的感官神經,心髒怦怦如擂鼓般地跳動,等人離開之後他才松開她。
她立刻逃得遠遠的。「混帳,下次你再任意踫我,我一定讓你好看。」
戴佑儒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故意靠近她。「看來我令你很緊張。」
于婕心生畏懼,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直到身體抵住牆壁。她忿怒地盯著他,「我才不緊張。」
他將她困在牆壁與臂彎之間,「是嗎?」他猝然低下頭來。
想起上次他在「憩園」吻她的那一幕,她的脈搏不自覺地加速跳動,背已抵在牆上無路可退了,情急之下,她飛快地搖住紅唇,睜大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想阻止他的入侵。
戴佑儒愣了一下,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從來沒有女人會這樣阻止我吻她,你是頭一個,你真的太特別、太奇怪了。」
她的臉紅到耳根子,又羞又怒,用力推開他。「不許笑、不許笑!我不是你的玩物,也不是你的搜集品,不許再尋我開心,否則……」她緊握雙拳,橫眉豎眼。「否則……否則……」
「否則怎樣呢?」
于婕根本斗不過他,現在她又深陷在他的臂彎里,動彈不得。她抿了抿雙唇,忍氣吞聲道︰「你出來很久了,不用管那群學生嗎?」
戴佑儒眉毛揚了揚,眼神透著危險的光芒。他靠近她,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吹在自己臉上,酥酥麻麻的。
「答應我,今晚跟我約會,我就回教室去。」
無賴!你回不回教室關我什麼事?于婕在心中咒罵著,眼中散發出野獸般的光芒,狠狠地瞪著他。
「怎麼樣?答不答應呢?」
這時下課鐘聲響起。
「下課了。」戴佑儒微蹙眉毛,望著她,揚著微笑,「這次先放過你,下次你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全身像虛月兌了般無力,腦中一片空白,待他身影走遠,慢慢地思緒方再回來。
于婕目光陰郁,心想,不行,跟他過招簡直是玩火,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太危險了……腦里突然記起與保健老師約定的時間,她無暇再想下去,立刻趕到保健室。???
十點三十分,保健老師帶于婕來到學校的大禮堂。全校所有的師生都集中在這里,她站在台上,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群學生,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狂跳著。怎麼會這麼多人呢?她還以為只是跟一、兩班上課而已。
她不由得香咽一下,定了定神,將視線看向台下,老師們都坐在最前排,這下她感到胃開始不舒服起來。
當她的視線與戴佑儒相遇時,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他是數學老師,也需要听這種課程嗎?
他的眼神、表情都充滿了輕薄的意味,仿佛在告訴于婕,要得到她,對他而言就如同探囊取物般簡單,別再作垂死的掙扎了。
這惹惱了于婕,但她在眾人面前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將所有的忿怒硬壓下來。
她略調整一下呼吸,擠出個可親的笑容。「各位老師、同學大家好,我是東立醫院派來的護士,敝姓趙,趙于婕,今天由我來為大家講解有關性教育課程。」
戴佑儒震了一下,眯起雙眼,若有所思地望著于婕。她是東立醫院的護士,這下天下間所有巧合的事情全給他踫著,太不可思議了。
于婕牽強地笑一笑,開始使用學校替她預先準備的幻燈片。她按了一下按鍵,一幅子宮構造圖出現在身後。「這一張是女人的子宮構造圖。」
一名臉上化著淡妝,頭發挑染成紅色的女學生不屑地道︰「廢話,難道會是男人的嗎?」
台下一片哄堂大笑,于婕臉頰紅了一大片,心中暗罵,可惡的小孩。
她抿了抿雙唇,臉上依舊掛著笑容,自嘲道︰「對呀!我剛才是在講廢話。」她側身指著圖片道︰「看來大家都十分明白女性的身體構造,那我講起來會容易一點。」她望著那名女學生道︰「我想請問這位同學,你知道懷孕是怎麼發生的嗎?」
那女同學更加囂張。「白痴,誰不知道男人與女人就會懷孕。」
于婕笑了笑,「看來這位同學的性知識滿充足的,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陳雨芬。」
「陳同學,你能解釋一下什麼叫做‘’嗎?」她笑了笑。「可別告訴我,男生壓在女生身上就會懷孕了。」
陳雨芬一臉尷尬,臉頰變火紅,吞吞吐吐道︰「要不……不然是什麼?」
「正確的說法是,當男人,進入女人的內,經過刺激男人會射精,精子會在輸卵管和卵子結合,受精卵一邊分裂一邊被送至子宮,著床于子宮內膜,一但受孕成功,十個月之後,便會產下小寶寶。」于婕表情變得嚴肅。「以上是懷孕的過程,我請問各位同學,大家已經知道怎麼懷孕,那知不知道怎樣避孕呢?」
一個短發女同學道︰「戴。」
「吃避孕藥。」
于婕問道︰「除此之外呢?」
陳雨芬突然道︰「體外射精。」
「你看太多了。」
台下又是一片哄堂大笑及同學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陳雨芬臉紅得像熟透的隻果,眼神透露著恨意。
于婕道︰「一般男人正達到高潮時,要他立刻抽出來是不可能的,服避孕藥或是裝避孕器、事後立刻沖洗都是避孕的方法。服避孕藥有些女生會有一直想吐或食欲不佳等癥狀,而裝避孕器必須每兩年到醫院檢查、更新,要不然過期了,還是會懷孕,不過你們還小,還在發育當中,並不適合采用這種方法。」她信心十足地望著台下的學生,「最好的辦法仍是戴,要是你男朋友在跟你親熱時不願戴,建議各位是不是該換男朋友了,像這種自私的男人不要也罷!」
學生們一致熱烈地鼓掌。
「你們現在就像含苞待放的美麗花朵,未來有美好的歲月等待著你們,因此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千萬不要在年輕的歲月里留下一輩子無法抹殺的遺憾,知道嗎?」
台下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于婕好開心,今天來到這里唯一讓她覺得愉快的時刻,大概就是這時候了。她繼續誠懇地道︰「我的課上完了,大家有什麼問題請發問。」
陳雨芬舉起手,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攤開手掌,一個躺在手掌心。「我想請問一下,要怎麼戴,請護士小姐示範一次。」
于婕臉色微變,突然靈機一動。「這是個好問題,我怕由我來講解不夠清楚,這樣好了,我請在台下旁听的男老師來為我們講解。」她故意將視線由左向右掃視了一番,聲音柔柔地道︰「我們就請坐在那邊戴黑框眼鏡的男老師來為我們解說。」
戴佑儒面無表情,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好啊!想將他一軍,門都沒有。
台下一陣騷動,同學熱烈地鼓掌,個個臉龐浮現期盼的模樣。這倒出乎于婕的意料之外,沒想到戴佑儒那副土土的模樣,在學校里居然如此受歡迎。
戴佑儒落落大方接過陳雨芬手中的,站在講台上,一副靦腆的模樣。「謝謝各位同學看得起我。」
于婕斜眼看著他,心想,真會假,不知多會使用。
他穩重熟練地將取出來。「首先!我們要按住的頂端,慢慢地套進,記得要全部都套住,否則會毫無效果。要是太便宜的話,恐有漏水之虞,建議各位到時叫男友多套幾個比較保險。」語畢,台下又笑成一片,老師們面面相覷。
「謝謝這位老師的示範。」听到下課鈐鐘響起,于婕繼續說道︰「各位同學如果有任何問題不方便在這時提出,歡迎大家私底下來保健室問我。今天我的講解就到此為止,謝謝大家。」
同學、老師們各自散去,她松了一口氣,收拾了東西回到保健室,一群不明白的學生已在這里等她們,于婕對學生們的問題詳加回答。
離開學校時,已經下午三點多,她到站牌等公車準備再搭捷運回去。
戴佑儒不知何時開著銀色的保時捷出現在她面前。
于婕嚇了一跳,他身上那套老土的衣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雅痞似的裝扮,臉上戴副黑框的墨鏡,陽光灑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泛著亮光,令人眩目。
「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必了。」她疑惑地瞄了他一眼。「你下午不用上課嗎?」
「剛好下午沒課。」他放慢車子的速度。「我早上的邀約依舊有效,你現在改變主意仍來得及。」
于婕冷冷地笑起來,「謝了,本姑娘沒興趣。」
「當真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機會要自己去制造,不是人給的。」這時公車來了,她坐上車。透過窗戶,看到戴佑儒的保時捷緊緊跟隨在旁,覺得好危險,于是她探出頭道︰「別白費力氣了,你不適合我的。」
「東立醫院。」他大聲道︰「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于婕的心顫栗一下,一股莫名的不安侵襲著她,他該不會跑到醫院來吧!太可怕了。???
第二天于婕一到醫院,看到她的桌上擺著一大束黃色的向日葵。她納悶地打開夾在花束中的小卡片,蒼勁有力的字呈現在她眼前。
婕︰
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的笑容會像向日葵一樣燦爛。
Allwin
于婕倒抽了一口氣,他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
一群同事好奇地湊了過來,七嘴八舌道︰「好漂亮的花,是誰送的呢?是你男朋友?還是愛慕者?」
她露出牽強的笑容,「送錯的,不是給我的。」她趕緊將手中的卡片揉成一團。
李瓊酸不溜丟地道︰「這麼好,有人會送錯花給你,怎麼不會送錯給我呢?」她露出笑臉道︰「既然是送錯的,那就給我好了。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你喜歡就拿去吧,反正也不是給我的。」于婕心中暗自想著要怎麼叫戴佑儒不要再送花來,可是又沒有他的電話,要是明天再收到花,恐怕就不妙了。
于婕帶著一顆郁悶的心來巡房,一看到歐巴桑,她不禁怒從中來。「歐巴桑,你到底出不出院?你這樣老是佔著病床,對真正需要病床的人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
歐巴桑一臉得意揚揚,語氣高傲,「陳醫生沒告訴你嗎?他說我還可以再多住一個月。還是陳醫生有良心,不像有些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怎麼可能?我不相信陳醫生會答應讓你再多留一個月,現在有一個婦人正急需要病床,不可能,我去問他。」
「喂、喂!」歐巴桑急忙叫住她。「人家陳醫生都答應了,你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護士,憑什麼說不可以呢?」
「歐巴桑,你已經完全沒問題了,根本不用再住在醫院里。」她決定改用別種方式來勸服她。「難道你不想念你的家人嗎?」
歐巴桑表情變得僵硬,愣了一秒,語氣苦澀。「我要是有家人,何必又硬賴在醫院呢?」
她狐疑地看著歐巴桑,「不會吧,我听芬說過你兒子來看過你的。」
歐巴桑流下淚來,「別提我兒子了!你看看我住院多久,他來看過我幾次呢?我寧願沒生過這個兒子。」
于婕打量歐巴桑臉上的淚痕,「你兒子真的這麼不孝嗎?」
歐巴桑抬起老淚縱橫的臉,哽咽道︰「難道我會騙你嗎?有誰年紀一大把了,還不願回家安享天年呢?」
這倒也是。于娘不禁可憐起她來。「你兒子太可惡了,你年紀這麼大了也不照顧你。」于婕氣憤難平。「你告訴我你兒子住哪里,我去找他理論,要他帶你回去。」
「啊?」歐巴桑愣了一下。
「你兒子不會連他住的地方也不讓你知道吧!」
「喔!我知道,我知道。他家住在……」歐巴桑念了一個地址給于婕,不安地看著她。「護士小姐,你真的打算去找他嗎?」
「這種不孝子太可惡了!你放心好了,我絕對會叫他來帶你回去。」于婕拿著地址便出去了。
棒壁病床的林太太蹙著眉頭,「歐巴桑,你兒子不是昨天才來看過你嗎?他每次來都帶了許多雜志、吃的、用的,看起來挺孝順的,好像不像你說的那樣吧!」
歐巴桑又恢復精神,氣定神閑地道︰「我不這麼說,那個恰查某會讓我繼續留在醫院嗎?」她嘴角浮現一抹狡獪的笑容。「就讓恰查某去會會我那難纏的兒子吧!看看誰厲害。」
林太太一頭霧水,搞不懂歐巴桑在干麼,猛搖頭,喃喃出口語道︰「真沒見過那麼愛住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