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他們一起用早餐。他一吃完便告辭道。「我要出去,到今晚才回來——你自己快活一下沒問題吧?」
她點點頭,他便大步走了,留下她對付自己的煩惱。盡避他沒有說什麼,他可能已經原諒了他自己昨晚的行為,只因他接受了許多的鼓勵。回憶起來,她強烈地感到羞恥。然而,她的行動背後的目的,卻是與以往的一樣坦然,他今天的缺席的確是大好運氣,這是她沒有料到的。她迅速穿好衣服,然後到服務台查詢一番之後,便匆匆趕去他們推薦的旅游局。起碼說,有一方面她的計劃已經成功了。華安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口袋里的錢。
最大的問題仍然未解決,就是如何把溫迪從莊園弄出來,但塞林娜決定,她必須一次只走一步,她最迫切的目標就是看看那些錢是否確實夠付她們兩人回英國的飛機費用。
她眼露喜悅的光芒從旅游局走出來。剛才從那位服務員的口中,她驚喜地發現,除去機票之外,她還剩有相當可觀的錢,差不多還有一千五百英鎊。
她沿著寬闊的街道走著,腦子里充滿了各種想法。然而,不論她怎麼苦苦思量,如何把溫迪從莊園轉出來這一個令人煩惱的問題似乎注定永遠無法解決。她考慮設法找個借口,發電報給唐•阿貝多,讓他把溫迪送往維尼爾一德馬爾,在那里她們逃走會相對容易些,巴迪比阿有兩架私人飛機,一架是華安的,他們就是坐它來的,另一架是唐•阿貝多的,通常由波德羅駕駛。
「究竟怎樣,」她焦急萬分地喃喃道,「我才能說服唐•阿貝多按我的做而不會引起他或者華安的疑心?」
到了午餐時分,她已經讓這個問題弄到精疲力盡了,便繞道返回旅館。就在她經過服務台走向電梯時,一位服務員喊住了她;「等一下,夫人!有一封電報是給你和你先生的——你現在就拿去可好?」
她毫無興趣地伸手接過電報,然後便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它,但一個想法隨即使她警覺起來︰電報只可能是莊園的人發來,因為只有他們才知道她和華安呆在哪里。剛才的職員說電報是給他們兩人的,所以電報顯然不會是關于公務的事。
她撕開電報時感到一陣緊張。電報的內容正是對她祈禱的報應︰
溫迪異常煩躁,不受慰撫。送來你處。
飛機14:00點抵瓦爾帕來索機場。
14︰00點︰兩點鐘︰她急忙掃一眼手表。快十二點了。她猛烈地按一下電梯壁上的按鈕停下電梯,接著按另一個按鈕往下降。電梯一停下她便直接沖出旅館,拼命揮手去引起過往的士司機的住意。但輛輛車都似乎載了客。在隨後的幾分鐘內,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瓦爾帕來索,只有十五分鐘的路程。而溫迪的飛機兩小時之後才抵達。她還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去收拾幾件行李,這樣一接著溫這便無須返回旅館,而是直接坐的士開往繁忙、巨大的聖地阿哥機場,只要一登上開往英國的飛機,她們愛消失多久便可消失多久了!
一雙雙好奇的眼光隨著她再次進入旅館。但她整個思想只顧著一個目的,無心顧及這許多了。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鐘的寶貴時間,她便把所有需要的東西都塞進了一個皮箱。于是她便以更為鎮定的神態,扛起皮箱走進電梯,走過服務台前的看守的服務員身邊,走出了旅館大門。這一次她走運了,一揚手便停住了第一輛經過的的士。她放心地吁了一口氣,一坐在後面,感到渾身精力都耗盡了,並對司機說道︰「到瓦爾帕來索機場——請開決一點!」一到了機場,付過了車費,她便到候機室里找了個位置坐下,那里可以把跑道看得一清二楚。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她煩躁極了,每隔一分鐘左右便看一次表,而手表的指針卻是緩慢地爬往飛機到達的時間。華安不可能知道她在哪里;即使他回旅館要比他預定的時間早,而且人家告訴了他有封電報他也不會知道電報有什麼內容。但是怕他出現的恐懼是那麼強烈,使她老是把眼楮瞟著機場的人口,唯恐華安會隨時走進來。
她終于極為放心地看見巴迪比阿的飛機在盤旋準備降落了,她一躍而起跑出室外,很不耐心地一直等到飛機輪子一著地,她拼命跑過去,當貝婭抱著溫迪踏出機門時塞林娜已經在外面迎接她了,並一個勁地感謝貝婭陪著孩子來。
「晦,那沒什麼,夫人!」貝婭對她說,「你們離開後這可憐的小東西怪孤零的,我們想方設法去慰撫她、逗她,讓她別老想著她親愛的媽媽,可是沒用。她老哭,就是伯爵本人也拿她沒辦法,他最後就決定把她帶回給你了。」
「可憐的親親!」塞林娜伸開雙臂,溫迪沒神的眼楮立即明亮起來。她消瘦了的小臉蛋足以證實貝婭的話,但看見塞林娜的第一眼,她的臉便象一縷陽光透光了雲層一樣笑開了,她幾乎是跳進塞林娜候著的手臂里的。「喲,親親,抱上了你多麼令人快活。」塞林娜把臉埋在孩子的卷發里說道。「我再也不離開你,我保證,我們現在起永遠要呆在一塊!」
她給波德羅揚揚手還了個禮,見他還坐在機艙里,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問道︰「你有什麼計劃,貝婭——是讓你留下嗎?」
「除非你需要我照顧,夫人,不然我是要回莊園去的。」
「那麼你走吧,我這不需要你。」塞林娜催促道。
貝婭疑惑地打量著機場,她顯然是奇怪華安的不在場,但她順從地帶著到了唇邊的問題爬回飛機。緊接著引擎發動了,飛機開始沿著跑道加速。塞林娜強迫自己等到飛機離開地面,然後才匆匆回到機場大樓。
她一只手抱住斑興地對著她的脖子噴鼻子的溫迪,另一只手提著皮箱走到外面的的士站,吃力地對候著的司機說:
「到聖地亞哥機場!」
她的思想開始象車輪子一樣飛快轉起上來。她若夠運的話,月兌身就只是短短數小時之內的事。到了英國,就得考慮如何解除那婚姻的束縛。這婚姻合法地把她連著華安。她相信,只需過過形式就能廢除這不完美的婚配,這樣一旦遇見她夢寐以求的男子,就沒有什麼會阻礙在他們通往幸福的道路上了。
她努力想象這樣的男子——他的相貌她還未曾完全繪出,但他須強壯有力,意志堅強,有決斷、有信心,男子氣十足。
華安的臉孔在眼前一閃,但隨即打消了。她理想的男人必須具有柔情蜜意,而這一點她發現華安是完全缺乏的。昨晚她引起了他的興趣,但這只不過由于她是他唯一可及的女人。他一心只想調清,任何眼前的女性都可供一樂,即使是二手貨的老婆——但只是一晚,以後他的悔恨會增加一千倍。高傲的巴迪比阿是不會與人分享東西的——不分享他的土地,不分享他的財富,尤其不分享他的老婆!
幾小時之後,她和溫迪來到了聖地亞哥機場候機室。票已經買好了。皮箱也托運了,她們所能做的只是等候飛機班號的廣播。
溫迪正變得暴躁了,塞林娜內疚地意識到孩子已經很久沒吃東西。她自己一點也不餓,一想到食物就令她反胃。「我多麼羨慕你,親愛的,對生活的看法是這麼單純。」她模模溫迪的卷發。「來,我的寶貝,我們要找些吃的。」
走進了機場餐廳,她找了張不引人注目的餐桌,把溫迪擱在一張高椅子上,要了兩份炒蛋。她是那麼的不安,幾乎連刀又都不會使,所以她干脆不吃她的蛋了,一心用匙子把蛋舀進溫迪的嘴里。孩子卻不趕緊了,開始與匙子玩起捉迷藏來,匙子一送過來她就閉上嘴唇,一把食物移開她就拼命擊椅子的托手。
喂食進行了好久了,以至塞林挪一听見廣播他們的機號便吃了一驚。
「天!」她跳起身。「該走了!」她用手扶起反抗著的溫迪跑出餐廳,在人堆中穿梭而過。溫迪反抗的尖叫聲使她不安,但她決心不理。外面的跑道上,一架飛機正等在那里,飛機在轉動著,好美妙的光景,那飛機就要把她們運回那個塞林娜欣然地拋棄了的健全的世界了。
笑面相迎的空中小姐開始把她的客人帶入機艙了。塞林娜走上前來,雙眼死盯住她的目標,是這樣的全神貫注,以至有人拉住了肘子她也幾乎不覺得。
在亂紛紛的哄鳴中她的耳朵听見華安的聲音悅耳地向空中小姐說道︰「我妻子改變主意了,她此刻不願意坐這班機走。」塞林娜沉重的雙腳在原地拋錨了。望著站成長隊的旅客漸漸消失,她沮喪已極,凍結了的嘴唇連一個反抗的字也吐不出。他讓她望到飛機起飛為止,然後說道︰「我對你的看法從來也不高,但直至今天為止我都沒想到你會是騙子!」
塞林娜轉身對著他,面上的失望之情使他不禁退避幾分。「我幾乎成功了……!」她氣得說不出聲。「你為什麼不讓我回家?」
「就算你走了也沒什麼兩樣,」他咬著牙說。「我會把英國撕開兩半來找你!」
她異常的不安,看見他閉緊的嘴唇發白,腮邦上的神經劇烈地抽動——這顯示了他憤怒的程度。
以後的事情,她便忘了,記不起是怎樣回到瓦爾帕來索的。回到旅館之後,華安要了一張小床放在塞林娜的臥房里,還睡著的孩子給輕輕放入床中。
「現在!」他把她轉過來面對他。「你得解釋解釋!」不講情面的手指捏著她的肩膀把她拖進起居室,無禮地扔落在長椅上。
「我有生以來從未感到過想要揍你們這種女性!你竟敢這樣對待我——你,我的老婆,有意蔑視我的意願!你想想當我不得不悄悄地返回莊園告訴朋友老婆離開了我時,他們會怎樣嘲笑我!」
她的麻木讓他憤怒的熱度激起了一個反應的火花。「我不是你的老婆!」她住後用力仰仰腦袋。撩開散落在通紅的面頰上的金發。「而且,我既不知道也不管你的朋友會怎麼想,先生!」
他向前靠過來,把她的肩膀抵在長椅背上。「你對我太過份了,我美麗的妻子。」他抖動著恐嚇︰「很顯然我過去大過寬宏大量了,太過于有意讓你有必要的時間去擦掉你心目中那位你認為你所愛的男人的形象。現在我看到我的周到並不得到感激,你太低踐了,就象其他你那類的女性一樣,寧願被搶劫而不願自願給出。」
他一松手她便猛然站起身,因他暗示的威嚇而顫抖。
「你想干什麼?你打什麼主意來進一步折磨我?」
「折磨?」他瞪著眼楮拖長嗓子道。「沒有什麼折磨,你放心,只有送到我們房間這里的一頓好味晚餐以及隨後共同安睡的一夜以加深相互的了解——立即!這期間,我建議你梳洗一下,穿上那件乳白色的衣服,它會使你顯得象一位清白的聖母和藍寶石,使我想起我拿的東西是付過錢了的。」
他轉身走了以後很久,塞林娜還立在原地不動,一她知道自己此時應作一番盤算,而自己沒法阻止華安執行他所認為對她的罪過的嚴懲。她垂頭喪氣地回到臥房,按他的命令行事。
「晚餐等著開了。」華安進來告知。
「我準備好了。」她細聲道,覺得自己象一個受審的女人被引向絞刑架。
被一位侍者送上來的晚餐就象白水面包一樣淡而無味,但塞林娜一本正經地吃,還得設法與他搭話。她的僵硬的姿態一直維持到用完餐。最後,在華安命令下,侍者撤下了,留下她來倒咖啡。她用顫抖的手倒完咖啡,搖搖頭拒絕了他放在她肘邊的一杯白蘭地。
「喝!」他摔然說道。「它會讓你的臉恢復血色。」
但並不能使我的心恢復希望!她想道,害怕地順從。
當她喝干了最後一滴,他便過來坐到她的長椅上,坐得那麼近。使他可以感覺到她顫抖得象一只被抓住的小鳥。「你冷嗎?」他用手燙燙她的肩膀。
「不。」她喘道,感到他的呼吸扇著她的臉頰。
「好,」他沙啞地道,把她再拉近些,「那麼我的任務就變得更容易了。」
當他的嘴暴風雨般接觸她的嘴時,她沒有動,也沒有反應一直到他憤怒的吻減少了懲罰性,並且令人吃驚地變得溫柔起來,安撫了她的情緒,把她心中的憎恨都消除了。
她逐漸開始反應了,以她花瓣般柔軟的嘴唇吻他的臉頰。
華安把她抱起,走進他的房,用腳閉上門,然後走過去把她輕輕放在床上。
數小時之後她離開他,留他甜蜜地睡,自己路起腳尖悄悄地回到床上,躺在那里眼瞪瞪地望著天花板直至黎明送來幾縷光線爬在它空白的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