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點了嗎?」
「有你這個神醫在,我還能好不了嗎?」黑懶洋洋地微笑,經過幾天的休養之後,再次復發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能跑、能跳,不用整天病懨懨的癱在床上動彈不得,被人當成病人似的天天吃些營養過剩的食物。
不過基于安全起見,遠從台灣被召來的醫生——文湛歡,仍是明令禁止他不能太過疲累。
文湛歡心想這家伙雖然是身強體壯,幾個小小的子彈暫時還要不了他的命,但人終究還是血肉之軀,多多休養總是對的。
「能夸贊我的醫術高明,看來你確實是好得差不多了。」
文湛歡也沒多大的興趣理他,慵懶地踱步到不遠處的小茶幾,替自己斟了杯咖啡。
「這一次的事,應該沒有驚動皇帝吧。」黑知道這幾天文湛歡都有跟皇帝聯絡。
「你說呢?」文湛歡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那他有沒有說些什麼?」黑狀似無意地閑聊著,實際上卻在注意著文湛歡的反應。
「那你又希望他說什麼。」文湛歡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旋即沉默下來。懶洋洋地捧起手中的茶杯,靜靜品嘗那濃醇的香氣,平光眼鏡下低垂的眸子稍稍遮掩隱藏其中的銳利。
黑愣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他到底想要從皇帝的口中听見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會問那個問題,表示他在意皇帝的反應,並且希望從皇帝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听到的消息。那什麼才是他想要听到的消息?
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皇帝的一句話便可以選擇將他帶入天堂,或是墜入地獄。
而他,或許正在害怕著。
就這樣,兩人沉默好一會兒。
許久後,文湛歡才放下手中的咖啡,向來溫和斯文的俊顏難得有了嚴肅的神情,他拉了一張椅子坐在黑身前,姿態優閑地與他對望,但彌漫其間的緊張氣氛卻不容忽視。
「他只讓我問你一句,對她有什麼感覺?」
這次,換黑沉默了。他當然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誰。
只是,這要怎麼回答?他甚至連自己的心都看不穿。
「現在的情況,是你不願意說,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看了文湛歡一眼,黑向來邪魅的黑眸中忽而閃現一絲情緒,但旋即便消失了,快得令人幾乎難以捉模那其中的異常。
旁人或許無法察覺,可文湛歡並不是旁人,他怎麼會錯失這一幕。
「你若是不想說,我不勉強。這是皇帝特地交代我帶來給你的資料,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拿給你,他認為這會對你有所幫助。」嘆了一口氣,文湛歡轉身從抽屜中取出一疊資料遞到黑的眼前。
接過了資料,黑隨手翻了幾下。
幽黑的深眸飛快的閃過幾絲莫名的冷沉,在那一疊厚厚的資料里詳細記載著屬于同一個人的事跡、過去,而那個人代稱為邪眼女神,也就是蔚吉音。
「這是干嘛?」黑合上資料,轉頭問他。
「只有溫柔是無法愛人的。」沒有正面回答,文湛歡只是懶洋洋地說著不相干的話題。
「什麼意思?」黑掃了他一眼,幽黑的眼眸里有著少見的迷惑。
「意思就是,棋子就是棋子,別為了想要保住一顆棋子,而放棄整盤棋局的勝利;為了勝利,該犧牲的就會犧牲,不必要的情感只會讓你陷入更難解的困境之中,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文湛歡拍了拍他,意有所指地說著。見他臉色越來越沉,他知道自己的警告已經起了效果,滿意地揚起一個淺淡的微笑,旋即走了出去,僅剩下仍舊無語的黑待在原地。
望著那離去的背影,黑不禁出神起來。
棋子就是棋子,該犧牲的就會犧牲……
問題是,他真的舍得嗎?
還是,就如同他自己所說的——他其實並不懂愛的,而這短暫的迷惑只不過是他追尋著那自己沒有的光明所制造出來的假象罷了,他終究是個屬于黑暗的男子,無法將那明亮包容其中。
既是如此,那心中隱然刺痛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
子夜——
在未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蔚吉音獨自一人離開了龍窟的據點。
開著車,她悄悄地回到爵士的房子。目的是為了解開心中那莫名而來的疑惑,以及那一夜從韓宥那里听到的話——
說不定回到爵士那里或許會有新的收獲。
為了這句話,她特地回到這里試圖找到一些新的線索。
為什麼?可能是……她想多少幫助黑一點吧。
躲過守衛的警戒,她躡手躡腳地溜進屋內,幸虧她曾經在這里住餅一段時間,對這屋子的構造有七八成的了解,所以行動起來自然也比一般人要來得輕松,且又可以避過守衛。
覓著原路,她又來到那扇門前。
瞪著雪白的門板,蔚吉音深吸一口氣,然後才緩緩推開了門。
門後,仍是維持著那夜之後的模樣。
籠罩在白布下的家具擺飾、包圍在黑暗中的房間,都未曾有過任何的變動,感覺起來似乎連彌漫在房內的空氣都還殘留著那一夜的味道,甚至就連沙發上那朵已經枯萎的玫瑰也仍在原處。
看來,在這之後並沒有人進來過。
她向前走了幾步,開始回想那幾天令她覺得不對勁的事。這幾日以來,因為黑受傷的事幾乎佔去她所有的心思,直到最近黑已漸趨康復,這才讓她放下心來查清楚那一直懸在心上的事。
首先,便是那一夜受到攻擊的事。
當然,這不用說也知道是黑幫做的,但是最主要的問題就在這里。黑受傷的那一夜,當他們從這間房子出來時,並沒有驚動任何人,若是照黑的說法,那黑幫的人大可在他們還待在這里時就下手,毋需等他們離開了才行動。
這是她懷疑的第一點。
另外一點,她則是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雖然她一直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她才會想或許回到這里就能夠發現些什麼。
「看來,好像沒有什麼不對勁。」四周查看一會兒之後,蔚吉音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此時,一個黑影從她身後那道敞開的門後掠過。
而她也發現了,旋即追了出去。只是黑影的速度比她想象中來得快,只能憑著那細微的腳步聲追尋著黑影的路徑,東繞西繞了一陣,那始終在她面前的腳步聲卻消失了。
「追丟了嗎?」蔚吉音看著眼前黑暗的長廊,停下腳步自問。
她雖沒說,但總覺得那黑影異常的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看過。
蔚吉音回憶著,但依舊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其實並不確定那個黑影是不是在她身邊的人,畢竟那一閃而過的短暫視覺根本讓她來不及判斷什麼,她只是依稀覺得那個身影很眼熟,她似乎曾經在哪里看過似的。
她陷入思索狀態,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異常。
忽然頸項間傳來幾乎令她窒息的拉扯力道,她的雙手在慌亂之中模上頸子,發現不知何時一條繩子勒住了她,而且身後試圖偷襲她的人,似乎也不打算留下活口,手勁絲毫沒有放松。
「咳……咳……」她在極度缺乏空氣的狀態下臉已然漲紅,背後傳來的溫度讓她知道那個黑影此時正抵在她的身後,讓她沒有任何月兌逃的余地。
「知道的太多,只會加速你的死亡。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死嗎?」
冷然的嗓音忽然傳至她的耳里,那听來有些低、有些冷,有種無情的壓迫。
「你……咳咳……你到底……是誰?」
「這你沒有必要知道。」
「咳咳……咳……你……」
「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下地獄的,黑馬上就會去陪你。」
那人又加重手勁,置她于死地的念頭未消,可是比起死亡更令她害怕的卻是那人說出的狠話,她寧願听不懂那番話里讓她害怕的暗示,她的腦海里不禁浮現出黑在她眼前中槍、受傷的畫面。
心好痛啊!她不要黑再為了她而受到任何傷害啊!
「啊……」脖子上猛然傳來的緊縮,令她更加呼吸困難,她的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絕,她知道再也撐不了多久了,但生存的意念讓她仍是拼著最後一口氣咬掉手套,將手掌觸向身後的人。
忽然,無數的片段侵入她的意識。
那斷斷續續的記憶片段在她眼前掠過,從那些片段里,她認出龍窟的景色、以及黑。她雖想看見更多,但已經逐漸離散的神智卻阻止了她,眼前的黑暗漸漸奪去她的意識。
而在那記憶片段的最後一幕,她看見的是——
倒下的自己。
???
又是這個夢!
夢里,仍是那熊熊燃燒的火焰。蔚吉音看著,不言不語。
眼前那團熾熱的火焰中,那個小小的身影依舊在火焰中痛苦的哀號,被火灼燒的錐心刺骨的痛她感同身受,卻無能為力。
火里的小孩哭著、喊著,像是在詢問她為什麼不救他離開這片火海,蔚吉音痛苦地轉過身子,捂起耳朵、閉起眼楮,以為如此就可以逃避那刺入心口的疼痛,以為不看不听就能夠遺忘心中深埋的惡夢。
???
她睡著了嗎?
站在床邊,黑百般無聊地盯著床上沉睡中的蔚吉音,她看起來睡得很安穩,若不是胸口仍有淺淺的起伏,否則都要以為這美麗的陶瓷女圭女圭將永遠陷入長眠之中,等待著俊美王子的吻才能喚醒她。
呵……他怎麼會有這種夢幻的想法呢?
黑忍不住泛出一抹淺笑,那笑容里的邪魅教人不自覺沉迷于他所帶來的詭譎情境中,他深邃的眸子宛若寧靜的深海,在一片平靜之下卻有著無限的寒徹與冰冷。
她或許是沉睡的公主,但他絕對不會是俊美的王子,相反的,他只會是那潛伏在她惡夢中的野獸,隨時等著用尖銳的惡爪撕裂她的身心,將她推入殘酷的地獄深淵。
他是只野獸,不會因為公主的真愛而蛻變回王子。野獸就是野獸,一輩子都只能在黑暗中潛伏著,只會將那聖潔而良善的靈魂吞入污穢的地獄,注定永遠的孤單。
突然,像是沒有發現他的到來,沉睡中的公主不自覺申吟了幾聲,美麗的睡顏仿佛因痛苦而緊皺起來,口中喃喃自語的夢囈、斷斷續續的說著,而黑只是看著,卻沒有叫醒她。
他看著她的痛苦,卻吝嗇伸出援手。
對他這樣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鬼來說,她的存在已是最大的容忍。
只是……他真的是這樣想的嗎?黑自問自答,卻得不到答案。
心里有一個聲音反駁著,令他啞然。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了良久,直到她自惡夢中蘇醒。
「啊……」猛然睜開了眼,蔚吉音仍未能從那場惡夢中回神,那樣燃燒的烈火仿佛依舊在她的眼前焚燒著,小孩的痛哭、她的軟弱,都歷歷在目,她卻只能輕撫胸口,試圖緩和那撕心裂肺的恐懼。
「看見你清醒,感覺真好。」帶笑的嗓音從身邊傳來,站在黑身邊的文湛歡揚著輕淺的微笑說著。
看著她逐漸恢復清醒的神智,黑只是緊蹙著俊美的眉,靜靜地盯著她仍隱約可見恐懼的嬌美臉孔。
听到聲音,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
她不是應該死了嗎?
蔚吉音伸手想要探探自己的脈搏,奈何四肢的疲軟讓她幾乎動彈不得。
張著瑩綠的眼眸探看著身邊,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身處在龍窟的房間里,除了她之外還有黑、文湛歡,及夏澄等人也在房內,而最靠近床邊的黑臉色看來有些陰沉。
「我沒死嗎?」乍听見自己沙啞的嗓音,蔚吉音忍不住蹙起細致的柳眉。
「很可惜還沒有,看來閻王還不想收你這個禍害。」黑沒好氣的說,伸手撩了撩她敞開的領口,白皙的頸項上隱約可見的鮮紅勒痕,以及那塊淺淡、不明顯的燒傷痕跡。
觸及她身上的傷,黑就不禁皺起眉。
看在他眼里,那些傷說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黑感覺自己的心底有一處角落緩緩崩毀,那種逐漸剝落的心口帶來不易察覺微微尖銳痛楚,他發覺自己並不喜歡在她身上看到傷口,她身上的傷竟會讓他感到如此的刺眼。
「我哪有……」她才想狡辯,一陣莫名而來的暈眩又讓她倒回床上。
「你才剛清醒,情緒別這麼激動。」文湛歡輕聲安撫她,斯文俊美的臉孔依舊帶著溫柔的淺笑。
黑瞪了他一眼,幽黑的眸子里有著微不可見的憤怒。
相較于在場兩名男子的明爭暗斗,夏澄就顯得冷靜許多。
「既然蔚小姐醒了,那我們也該出去了。」一旁安靜的夏澄開了口,從她冷靜的美顏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那淡然的嗓音沒有絲毫的起伏。
確定了她沒什麼大礙後,他們也毋需再留在此地。
所以黑也干脆的點頭,讓他們先行離去。
???
等到他們離去後,黑才又開口︰
「現在你應該可以告訴我,這些傷是怎麼來的吧!」黑伸手劃過她雪白的頸子上那道勒痕,沉聲詢問。
蔚吉音只是沉默著,沒有開口。
「這是你拒絕回答的意思嗎?」黑挑眉,顯然十分不滿她的倔強。
蔚吉音仍是無語。
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坐到她的床邊。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現在很生氣。」
「我看得出來你現在很生氣。」蔚吉音吶吶的回話,細微沙啞的嗓音連她自己听了,都不住頻頻皺眉。
「那你就別考驗我的耐性!」這一句話,黑幾乎是用吼的。
「我沒有。」她回得小聲,理不直、氣不壯。
「你沒有,那就是我有了?」黑單手鉗住她優美的下顎,發狂的怒吼著,卻禁不住心底的渴望,他粗魯的將薄唇覆上那緊抿的唇,嬌艷欲滴、芬芳香甜得令他沉醉其中。
「黑……」蔚吉音沒料到他竟會有這樣的反應,連推拒都來不及。
黑的大掌捧著她絕美的臉孔,逐漸加深這個吻,他的舌熾熱地探索著她的軟女敕;充滿挑逗的吻,仿佛為這充斥火氣的場面增添些許的激狂。
「你有沒有辦法想象,你這個該死的家伙半死不活的出現在門口,會嚇死多少人?誰知道你一聲不響的跑出去,是想乘機回去給黑幫通風報信,還是愚蠢的以為可以躲過龍窟的眼線?」黑用力地鉗制住她縴弱的肩膀。
而在那張俊逸無倫的臉孔上,蔚吉音似乎看見一閃而逝的著急。
他也會擔心她嗎?
他的反應、他的辯駁,暫時都讓她失去思考的空間,她只能靜靜地凝望著他近乎瘋狂的清逸臉孔,這樣失去冷靜的他是她從未見的。
「如果你死了……不,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他甚至拒絕想象。
他並不清楚自己這麼說的原因究竟為何,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一方角落隱隱作痛,原先平靜的心湖瞬間因她而泛起漣漪,那樣的波瀾竟是久久難以平息。
「听我說,黑……」蔚吉音輕喘著,試圖阻止他。
「我不知道你還打算繼續挑戰我的耐性到幾時,但是我只能夠告訴你,我現在很生氣、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黑打斷她的話,毫不憐惜地吻住她的唇,並猛啃咬,直到一股血味擴散在他的口中,早已分不清這究竟是他的血、或是她的血;而在血的催化下,也讓他更加的瘋狂。
雙手覆蓋上她姣好柔軟的曲線,靈活的大手挑開她的束縛。
白皙無瑕的肌膚在失去遮蔽的衣物下,毫無保留的映入他的眼簾,牽動他的。他的唇仿若帶著炙熱的溫度,灼燙在她的頸、喉嚨、胸口,透窗而過的光線照在柔白的肌膚,溫潤光澤下漾出濕熱紫紅的印痕。
「黑……別……」如遭電極似的觸感讓蔚吉音不自覺地弓起身子抵抗,卻只是徒勞無功,她開口難以成句,高張的讓她逐漸無法控住制自己的神智。在他的挑逗之下,她只感覺到身體漸漸燥熱起來。
黑的手掌宛若燒紅的烙鐵,在她的白皙的肌膚上燒燙出一處處的高熱,他的手沿著頸項間緩緩游移,猶如燎原的野火般焚燒著她,指尖挑逗她每一處的敏感,最後停在她縴細的腰際,往那最私密的區域而去……
被他觸模過的地方,隱隱散發著高溫,那炙熱的溫度讓她暈眩。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的、多麼的……害怕失去你。」
她不知道當他發現她不見的時候,他的怒氣幾乎快毀了所有人。
黑的怒氣來得突然,就連一向了解他的文湛歡也被嚇了一跳;而當她奄奄一息的出現在龍窟門口時,黑的怒氣更是到達頂點,只是一直隱忍著沒有發泄,可到了此時他再也忍不住。
這個該死的女人!謗本不知道他有多麼擔心,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