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兩片、三片——唉!」
百般無聊的數著窗外紛落而下的枯葉,風無愁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下子,她終于了解籠中的鳥兒是什麼樣的心情了……瞧她此刻,比起那籠中鳥又好到哪兒去。有手有腳,卻被限制著哪兒也去不得,只能像個病人,成天躺在床榻上動彈不得。
自從做完美夢的那一日醒來,她便被帶到這間更舒適的房間,開始了她牢籠似的日子。
天曉得,悶都快悶死她了,還提什麼養病呢?
她不否認,初時幾日,身上的病痛確實曾經讓她難過得下不了床,整個人蒼白虛弱得像是風中的細枝楊柳,禁不起風吹、受不得雨打,一副病懨懨的痛苦模樣。
但是經過接連幾日的休養,什麼疼痛、什麼疾病,也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她也早已不見初時那副憔悴虛弱的模樣,可就不知道這里的人是怎麼想的,竟然無論如何都不準她任意下床走動。
她知道這是好意,畢竟她雖是好得差不多,但身子比起以往仍是虛弱許多,但有時她躺得煩,偷偷下床溜達,一被人發現了,就會被數名大漢不由分說的架回床上,害她根本不敢隨意走動。
不過照這樣子一直休息下去,只怕是舊疾還沒養好,悶又給悶出病來了,她可不想又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這樣下去她鐵定會給悶瘋的。
只是她心里有小小的疑惑,管見家那日不近人情的命令擺明了是要任她自生自滅,為何又讓她有養傷的機會?他不是要讓她死嗎?
想起他的冷然,她的臉僵了僵,掩不住心痛。「唉……」
「嘆什麼氣,無愁丫頭?是想到誰,才在那里直發愁的?」捧著稀飯、甫踏進門的二當家就听見她自個兒在那兒長吁短嘆的自憐模樣,見著她失魂落魄的,忍不住開口逗弄她。
「二爺爺,我當然是想你啊!」一見他出現,風無愁的心情登時好了一半。
在整個虎咬寨里,除了雲姬,最讓風無愁喜愛的,就屬這個二當家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膝下無子無女,所以二當家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而風無愁自然也就特別喜愛他。
「懂得要嘴皮子,看來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嘛。」低沉的嗓音跟在二當家身後響起。
風無愁這才看見那逆著光的俊美身影也跟著走了進來,著實令她嚇了一跳。
避見寒的出現,令風無愁喉頭一緊,竄入心里的仍是他那一天的絕情與冷血,這不快的回憶令她悄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了些,一雙澄亮的大眼也暗沉了些,空氣中一片沉默。
「來、來、來,大伙兒坐著,無愁丫頭也來這里坐著。瞧,前幾日你跟爺爺說要吃稀飯,今天爺爺就特地給你熬了,快來吃,涼了就不好吃了。」發現他們之間忽然的沉默,二當家只得出面打圓場。
風無愁不好拒絕二當家的一番好意,只得隨手拉了張椅子,坐得離管見寒遠遠的,不想與他太過接近。
避見寒發現了她的舉動,知道她仍是在意著那天的事,心里多少也對她有些愧疚,所以也沒說什麼,只是向來淡漠如冰的眼里多了一絲復雜的神色,教旁人看不透。
「丫頭,你坐那麼遠怎麼吃東西?來,坐過來些嘛。」
二當家畢竟是年紀長,人生的閱歷自然也多,怎麼會感覺不出這兩個人之間的詭譎氣氛;而夾在兩人之間的他縱使無奈,也不好讓氣氛繼續凝窒下去,只有充當和事佬,緩和氣氛。
風無愁的心里雖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但看在二當家的面子上,她也只好听話的移動位子。
「二爺爺,我坐這兒就行了。」稍稍挪了個位子,風無愁偎進桌旁,開始低頭享用那碗熱騰騰的稀飯,不讓任何人有絲毫開口的機會,排拒的態度再明顯不過。
避見寒當然也看得出來,但他依舊是不動聲色。
「你這丫頭,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畢竟是自己的頭兒,所以二當家不管再怎麼疼她,也還是對她刻意表現出來的冷淡頗有微詞。想想平常這丫頭的心眼也一向不是這麼小,可怎麼這次這般記恨。
「沒關系,任她去吧,這次我自己也有不對。」始終不說話的管見寒終于開口了,卻沒有半分責怪她的意思。
這可讓二當家傻眼了,記得那時候頭兒還為了她氣得半死,差點沒殺了她,怎麼不過幾天的時間,頭兒就想通了,甚至還承認自己的錯誤,這真是天下奇觀。
風無愁自然也感到訝異。
那天之後她整整昏迷了三天,對于之後發生的事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她以為管見寒還沒原諒她,可沒想到他竟會主動道歉,這令她非常意外。
可一個不注意,滾燙的稀飯就燙著她的口,痛得她眼淚在眼眶打轉。
「你這丫頭是怎麼吃東西的?小心一點,來,快喝水,喝點水就沒事了。」二當家急忙倒了一杯水給她,一邊還不忘數落她的粗心、冒失。
「二爺爺,我知道了啦。」吐著粉舌,風無愁痛得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這稀飯還燙著,你吃得這麼急當然會燙到了。拿來,我替你吹涼,省得你又分神給燙著了。」伸手取餅她手中的碗,管見寒嘴里雖是不饒人的抱怨,但舉動卻是少見的溫柔。
又一次,二當家跟風無愁給看呆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管見寒?
他……他是吃錯了什麼藥,對她這麼好?無愁簡直是瞠目結舌。
難不成,這是夢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殺頭前溫柔的對待啊?
即使心里所想的全是一些不好的下場,可是心里甜絲絲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意。
「怎麼了,這樣盯著我是怕我跟你一樣狡猾,在飯里下藥嗎?」不喜歡他們盯著自己看的視線,管見寒沒好氣的冷哼,說歸說,但手里盛起稀飯的湯匙可毫不猶豫地送到她的嘴邊。
「我哪里狡猾了,我——」風無愁話還沒說完,湯匙忽然入口,稀飯登時塞滿她的小嘴,只能勉強支吾幾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可惡,這樣子整她,她要是噎死了怎麼辦?
「吃飯別說話,當心噎著,小乞丐。」管見寒懶洋洋的提醒。
「你又叫我小乞丐!苞你說過多少次,我叫……」一如之前,她的話才說到一半,一口稀飯便又堵住她的嘴。
「我知道,你叫風無愁,沒有憂愁,這你說過很多遍,換個說法來听听,行不行?老是同一套,听久了會煩的。」管見寒接口,漂亮冷俊的嘴角漾起一抹淺笑。
一旁的二當家見著他們之間的藩籬逐漸消失,也就識相的悄悄退出房間。
無愁、無仇……他們頭兒心中,似乎真的因為這個丫頭,而漸漸變得無愁也無仇了。
???
「你以為你這樣子說,我就會忘了剛才你是怎麼叫我的嗎?」
風無愁瞪著他,沒發現二當家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
盛怒中的風無愁沒發現,不代表管見寒也沒發現,他輕輕一笑,絲毫不理會她逐漸旺盛的火氣。
「笑什麼?你說,你到底為什麼把我關在這里?你這陰險的家伙,我知道你嘴上說得干脆,其實……哼哼,說什麼原諒我、你也有錯的,根本都是騙人的,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報仇,你這個小人!」風無愁一對上他,肝火就不自覺旺盛,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面對她的齜牙咧嘴,管見寒僅是淡淡一笑,一點也不動氣。
「來,再吃一口。」他舉起手中的湯匙,哄小孩似的笑。
「不要,我才不吃你的任何東西,一口也不要……」話還沒說完,湯匙又塞進她張開的小嘴。她又上當了,他激怒她是為了哄她開口,好讓他將稀飯喂進她的嘴里。哼!下次她絕對不會這麼笨的,死也不張口,看他怎麼辦!
風無愁打定了主意,轉過頭去,不听、不看,完全拒絕跟他有所交流。
「剩一口了,快來。」
她太過直接的反應令管見寒啞然失笑,有時候她像個成熟的姑娘家,心思細膩又脆弱得令人疼惜,可有的時候她就像個孩子,單純童稚得……令人牽掛在心啊!
當發現的時候,早已放不開,可就不知這放不開的人,是否只有他了?
打定主意不理會他,風無愁撇過了臉不看他。
「對了,你的傷口還痛嗎?」既然她不肯吃,管見寒也不強迫,放下手中的碗,輕聲詢問她。
風無愁搖搖頭,算是回答。
「不肯跟我說話,是還在生氣?」
這次風無愁沒有反應,只是僵直身軀,始終不肯開口說一句話,心湖悄悄泛起一陣漣漪。
他也會關心她嗎?她在心里問著,發現他對自己突然莫名的關心,她卻一點也不敢奢望這是真的。他在意的是雲姬,不是嗎?
「像個賭氣的小孩,無愁。」管見寒輕笑,隨風逸散的笑意輕撩動她的心。
「你說什麼?」他總是低沉的嗓音听來令人心醉,惹得風無愁不知不覺中就回了他的話。
「像個賭氣的小孩。」管見寒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姿態悠閑、好整以暇的盯著她的背影。
「不是這一句,是後面的那一句,你叫我什麼?」風無愁忽然轉身,一張嬌俏的小臉透著濃濃的期待,晶亮的大眼閃著驚喜的神采,剎那間原先毫無生氣的小臉,又恢復平時的活力。
「我叫你無愁,怎麼?不對嗎?還是你比較喜歡我叫你小乞丐?」
「什麼小乞丐,我叫無愁。」一听見他的戲謔,風無愁就不由自主的反駁。
她的反應讓管見寒輕揚起溫柔的淺笑,她的情緒還真是都寫在臉上,藏也藏不住,像個透明的水晶,純淨得無任何一絲的雜質。
不期然的,風無愁又看呆了。
他、他在笑耶,居然……在對自己笑!她忍不住愣愣的望著他,傻傻的笑。
「怎麼了?」輕捏著風無愁的臉頰,管見寒笑問。
「你竟然對我笑,好難得,呵呵……你還叫我的名字,果然嗓音好听的人就是不一樣,就是比一般人來得悅耳,像在唱歌。」風無愁笑嘻嘻的,什麼前仇舊恨全都一筆勾銷了。
「你這樣就滿足了嗎?」
「對啊,誰教你不時都對我好凶,把我丟進澡盆、罵我小乞丐、把我一個人關在柴房……我還以為你討厭死我了;不過,現在你對我笑,這就夠了。」風無愁揚起嬌俏的小臉,給他一個全然滿足的笑容。
一瞬間,管見寒竟然看傻了。
太陽!?乍見那抹爛然嬌美的笑顏,第一個閃入他腦海里的就是這個念頭。
平心而論,風無愁生得並不特別美麗,一雙燦如星子的眼眸太過澄亮,讓她看來機伶慧黠,少了那麼幾分柔弱;她有一張柔軟小嘴,可惜不夠紅潤。整體而言,風無愁的五官的確十分清秀且細致,雖然比起一般人來得俏麗許多,但就是找不到令人印象深刻的特色。
可是,當她一笑起來,那張清秀的小臉卻仿佛散發著光亮,不自覺吸引住別人的目光,教人感覺到她的溫暖與和煦,就像陽光般,沒有太過耀眼的熾熱,反而溫和舒服得令人心醉。
「你若是喜歡听我喚你的名字,那我以後就常喚,你喜歡我笑,我就常笑,只為了無愁,這樣好嗎?」冰涼的大掌溫柔的撫過她柔女敕的臉頰,管見寒不覺放軟了嗓音,輕聲說著。
「這樣當然好。」
風無愁笑著,腦海里忽然閃進一個模糊的記憶——
無愁要我唱歌,我就唱給無愁听,不過只有無愁。
在那個夢里,仿佛也有什麼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風無愁仔細的回想,卻只能想起夢中那低沉的歌聲,以及那溫柔的微笑,其余的,便什麼也記不得了。
「我一直以為,你其實很討厭我的。」
「我的確曾經討厭過你,不過現在不討厭了,無愁。」輕笑著拉近她,管見寒忽然輕點了下她的唇。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風無愁著實嚇了一跳,不小心就跌下椅子。
「痛!」眼里眨巴著淚,風無愁撫著自己發疼的小臀部。
「你真是不小心,連坐個椅子都能摔到地上。」看見她一臉埋怨的跌坐在地上,管見寒忍不住心底的笑意,索性蹲在地上與她相互對望。
「還不都你害的,突然、突然……」風無愁沒了聲音,因為所有的聲響全都被他所吞沒,張合的小嘴只能沉淪在他的深吻中。
他……又吻了她……
風無愁的腦子里有些混沌,眼前的景物像是在旋轉,然而他的俊臉卻又如此清楚,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頰上,暖熱濕潤的空氣不自覺地烘暖她的肌膚,她只是傻愣愣的望著他。
苞那個夢好像啊!在那個夢中,也是有人這麼吻著她……
是他,那一夜的夢里那抱著她的溫暖懷抱、那安撫她的輕柔歌聲、那動人的溫柔微笑,原來都是他。
發現她呆傻的模樣,管見寒懲罰似的輕咬她的唇瓣。
「啊!你為什麼咬——」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她的唇便再次被封住。
這次,不同于之前試探性的吻,充滿霸道的佔有,一寸一寸的纏緊她的嘴,她幾乎感覺到臉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燒紅,就連心也不自覺地淪陷了。
她的心,越陷越深啊……
許久,管見寒輕輕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淺笑的盯著她布滿紅暈的臉頰。
「啊……你怎麼可以吻我,我、我……」冰涼的空氣灌進了胸中,風無愁稍稍清醒了,她嗔問著,但語氣中的斷續卻泄露她的心情。
點了點她的俏鼻尖,管見寒忍不住淺笑。「連這樣一個小小的吻你都這樣大驚小敝,那以後你怎麼辦?」她狀似說笑的調侃。
還有以後!?不會吧……
???
「呼呼呼……」風無愁鼓著雙頰,果足生氣的踢著水面。
「管見寒……惡鬼頭子、冷血、無情、沒人性、沒良心、沒道德,殺千刀的臭家伙,有種你就別出現在本姑娘的面前,哼!什麼以後,誰跟你有以後,你想得美!」
痛快的吼完,風無愁大大的喘了一口氣,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光果的腳輕快的踢著水面,發泄一頓之後頓覺心情好了很多,人也跟著愉快起來。
這些天,她在管見寒的同意下終于獲準可以下床四處走動,而不用整天躺在床上。她在甫獲自由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將心中積藏已久的怨氣,狠狠的發泄出來。
她本來就不是個藏得住事情的人,她偷溜到山寨附近的溪邊,盡情的釋放心中的怒氣。
懶洋洋的踢著水,風無愁享受著暖暖的日光,小臉上多了分慵懶倦意。她笑看著澄澈水面被激起的圈圈漣漪,忽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除了她之外,還多了一個身影。
風無愁回首,這才發覺雲姬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
「雲姬姐姐,您怎麼出來了?」她的出現,讓風無愁心里浮出小小的罪惡感。
許久不見雲姬,她似乎比起從前更憔悴了,如花的美顏隱約可見嬌弱無依的柔美。望著她,風無愁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她變得如此脆弱,有一半的原因必須歸咎于她。
「無愁,我打擾你了嗎?」雲姬發現了她的不知所措,淺笑的開口。
「怎麼會呢!雲姬姐姐,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風無愁挪身讓出了個位置,讓雲姬與她並肩而坐,一嬌俏、一艷絕的身影,在鄰鄰水光中折射出絢爛的光彩。
「我的身子好得很,倒是你,好多了嗎?」雲姬撩起她垂落的黑發微笑著。
風無愁猛點頭,就怕讓眼前這個像仙女一般的美人替自己操心。
「那就好,我還擔心為了我的事,見寒又為難你了。」
「頭兒沒有。」她搖搖頭,沒打算將他所做的那些惡劣舉動一一列舉。
「你別為他說話,我已經听說了。」雲姬憐惜的撫過她的臉頰,心疼她的堅強。
「不是這樣的,你可別听其他人胡說,我知道頭兒是因為擔心你才會責罰我,而且我也有不對,所以我心甘情願受罰。雲姬姐姐,你可別跟頭兒生氣。」風無愁著急的說著。
「我不會的,不過你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為他說起好話?」
「我?我才沒有呢!雲姬姐姐,是你多心了,我……」她紅著臉急忙辯駁。
雲姬搖搖頭,阻斷了她的話,「無愁,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留下你嗎?」
「不知道。」風無愁雖然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事,但仍是照實回答。
「你瞧,這是你的名字——‘無愁’,我第一次听的時候,以為是這個‘無仇’,你明白這有什麼不同嗎?」雲姬隨手取來一根細枝,選了空曠的泥地,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只見風無愁不甚了解的搖了搖頭。
她根本不認得那泥地上的圖畫,她長這麼大,從來也沒見過自己名字的寫法,更別字面上的意思。
「無愁,就是沒有憂愁,你對我說過,這是你娘希望你能夠沒有憂愁而為你取的名字,而我以為的‘無仇’,卻是沒有仇恨的意思。」雲姬笑看著她。
「所以你留下了我,就是希望我可以令他忘了恨。」風無愁自動接下去。
雲姬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在泥地上又寫下一個名字。
「雲姬姑娘,這是?」風無愁偏頭看著那字,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管見寒,是見寒的名字。」雲姬輕聲說著,嗓音溫柔而悅耳。
風無愁盯著泥上的字,在心里默念,一筆一劃強記在心里,她不想忘了他的名字。
「你對頭兒真好。」風風無愁輕嘆,望著泥地上的字發呆。
「他對我有恩,我對他有情,所以我對他好也是應該的。」
抬眼望向雲姬,風無愁發覺雲姬的眼底有些許的哀傷、歉疚,卻有著更多她不了解的情意。她明白那是對管見寒的感情,是如此的透徹,是她所遠不及的。她的心里不覺泛起了酸楚。
雲姬與管見寒,那是她永遠也無法涉及的境域;三人之間,有一道她怎麼都無法縮短的鴻溝。
思及此,風無愁忽然有些難過,低下頭不再說話,任由心中那股異樣酸澀的情緒逐漸蔓延、緊緊纏繞。
她不語的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
亂了的心,一如不平靜的湖水,剛萌生的情意深藏在心里,一切只因那小小的、名喚「妒意」的種子悄悄的發了芽,散播至心中每一處。
她竟是這麼嫉妒雲姬,嫉妒她曾與管見寒擁有的過往、嫉妒他們曾經經歷的時光、嫉妒管見寒對她所付出的感情……
這是怎麼了!?她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雲姬對她如此好,而她卻……復雜難解的情緒讓她不禁迷惑。
或許,這就是愛情自私的一面。
愛情?愣了一下,她輕輕的苦笑,自己還是愛上了管見寒……
沉默籠罩在二人的四周,沒有人願意打破……
一直到小三子氣喘吁吁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這才化解了沉滯的空氣。
「風無愁、風無愁——喂,你在不在這里?」
風無愁听見了聲音,卻懶得應聲,只是愣愣的盯著水面。
「咦?你明明就在嘛,怎麼也不說話應個聲,害我以為你不在這啊,雲姬姑娘,怎麼您也在這兒?」小三子跑了過來,發現風無愁不理他,忍不住抱怨,回頭卻看見一旁的雲姬,當場將滿肚子的埋怨全吞了回去。
「沒關系的,小三子,你找無愁什麼事?」雲姬笑了笑,不甚在意。
「不是我找她有事,是頭兒找她。」小三子說明來意。
風無愁稍稍有了反應。「找我?」
「是啊,頭兒從剛才就在找你了。」
「那我……」風無愁為難的看了看雲姬,再看了看小三子橫眉豎目的模樣。
「去吧,見寒肯定是有事找你,你就別理我,先去看看,省得到時候他又對你發脾氣,這樣就不好了。」雲姬看穿了她心底的猶豫,溫潤美麗的菱形小嘴輕泛起微笑。
風無愁點點頭,隨著小三子走了。
直到他們走後,雲姬才忍不住對著水面嘆氣,「無愁,希望你真能讓見寒忘了仇恨,這樣我才能安心啊!」
???
風無愁隨著小三子走了一段路,他卻突然停下腳步,定定的瞧著她。
「喂,我說你啊。」小三子喚住她。
「怎麼了?」風無愁也跟著停下腳步,不解的望著他。
「你啊,可別不識相的妨礙頭兒跟雲姬姑娘之間的感情。」
「感情?」他突然的警告,令風無愁不覺一震,她悄悄低下頭,遮去臉上的表情。
「沒錯,我跟了頭兒這麼久,從沒見過頭兒對誰比對雲姬姑娘更好的,頭兒對雲姬姑娘可說是呵護備至,任誰也看得出來頭兒對雲姬姑娘的情意,更何況我最近還听說……」
小三子忽然神秘的眨了眨眼,將她扯到一旁。「頭兒跟雲姬姑娘其實早有了婚約,他們本該是夫妻,只是還沒成親罷了。」
風無愁呆了呆,忽然覺得心頭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你最近跟頭兒走得近,再加上之前那些事,早就流言不斷了。頭兒雖然都沒說什麼,但我還是認為有必要跟你說清楚,省得你這丫頭傻愣愣的,什麼都不知道,還真以為頭兒喜歡你。」拍了拍她,小三子眯起帶笑的眼,十分認真的說著。
只是,風無愁卻是一句話也听不進去,她只覺得心口好痛、好痛,像是被人狠狠劃了一刀,血淋淋的心被迫承載著她的痛楚;那痛楚刺入了眼,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以後……他,根本就不屬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