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心殘王 第七章
作者︰洛晨

台灣

這是一幢住在寧靜小巷中的二層樓住宅,洛雪兒就住在這里。

和她同居的不是帶她離開伊斯王國的藍諭,而是藍諭的妹妹——藍落雁。

雖然藍諭接下藍靖的賞賜,但他明白自己不能帶著洛雪兒同行。他要前去的地方是落後的非洲,那里困苦的生活環境絕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包何況,他得長時間待在那里,沒有三、五年的時間,他是不會離開的。

他很清楚的將自己的情況告知洛雪兒,但沒想到她比他更有主張。

洛雪兒說她懇求他帶她離開!並不是想和他在一起,而是為了要遠離藍靖,很抱歉她利用了他。

而洛雪兒也婉拒藍諭要在伊斯王國購屋安置她的提議,她堅決要離開伊斯王國,藍諭雖不情願,但仍然答應了她的要求。

他們在伊斯王國的機場便分開獨行。

藍諭依照他的行程和計劃,前往非洲行醫救人。

洛雪兒則茫然的選擇一個陌生的國家,只想在最快的時間里遠離這個孕育她長大、卻又傷她最深的地方。

台灣,一個她連听也沒听過的地方。

但她卻幸運的在甫出機場大門時,遇到了熟人——藍落雁。

那時的藍落雁,手提著簡單的行李,準備搭機,卻在遇見洛雪兒時,得知她的茫然、無助與舉目無親,又毅然決然的留了下來,也不管她身後成群的追兵。

就這樣,她們兩人選擇離市區有一段距離的鄉鎮中同居了起來。

藍落雁依舊從事她擅長的室內設計,而洛雪兒則在住家附近的幼稚園找到助理教師的職務,一起為往後的生活打拼。

這一日,洛雪兒還沒到幼稚園的放學時間就已經回到家。

她一進門,也不先查看藍落雁是否在家,便急急忙忙的進入浴室里。

她手中握著驗孕試劑,是她在回來的路上順便到藥房買的。

今天一整天,她一直覺得頭重腳輕,腳步虛浮得厲害,整個人昏昏沉沉,身子極度的不舒服。

再加上連日來每天清晨不明原因的輕嘔及反胃,洛雪兒幾番聯想之下,她猜測到一種可能性。

她的月事已經二個多月沒來,過度的悲傷和急著適應新生活,讓她忽略了女人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她顧不得工作,連忙向園長請了假,迫不及待的奔向最近的藥房買驗孕劑,一回來就急忙進浴室去檢驗,她急于知道結果。

分不清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震驚、欣喜,還是害怕?洛雪兒茫然的盯著手上的小紙片,不停地喃喃自語。

這時藍落雁手端馬克杯由廚房晃出來,她看見洛雪兒從浴室里走出來,雙眼直盯著手上的小紙片,不知道在看些什麼,連她出現了也沒有反應。

藍落雁懷著惡作劇的心態,隨手抽走洛雪兒手中的紙片,亮在自己眼前——

「這怎麼可能?」藍落雁驚喊出聲,不敢相信眼前東西所呈現出的事實。

她不禁懷疑是自已設計圖畫太久、眼花了。她用力的揉了揉雙眼,再定楮一瞧,紙片上的顯示依然沒變。

洛雪兒懷孕了!這怎麼可能?

依照她和她同住的這一個多月來,她清楚的知道洛雪兒會去的地方除了幼稚園外就是家里,她的身邊找不到一個男人能讓她受孕,除非……「你在伊斯王國時就已經懷孕了。」藍落雁十分肯定的說道。

「落雁,我該怎麼辦?」洛雪兒的眼角溢出了淚水。

和藍靖分手時,她堅強的不掉一滴眼淚,但為了月復中的孩子,她哭了。

憑她現在的情況,她根本養不起這個意外中的孩子,但也許是自己即將身為人母的自覺和本能吧,她又不希望失去自己的孩子。

這是藍靖唯一不小心遺留給她的寶貝,她該如何處理?

留或不留?實在教她好為難。

藍落雁看著淌淚的洛雪兒,她的內心也不好受。

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卻得獨自承擔這種情況,她心里一定很痛苦。

將原本端在手中的茶水遞給洛雪兒,藍落雁扶著洛雪兒來到客廳,讓她安坐在沙發上,而她則坐在她的身邊,不時拍撫著她的背部、給她安慰。

「現在我問你答,知道嗎?」藍落雁低語著。

洛雪兒點點頭。此刻除了落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依靠誰。

「你想不想留下這個孩子?」這是最必要的問題。不留很簡單;留了,得要有計劃。

「想。」洛雪兒肯定的點頭。她想,只要是身為母親,都不忍心遺棄自己的小孩吧!

「落雁,以我現在的情況,我無力養育……」洛雪兒掙扎著,內心痛苦難當。

「有我在,你怕什麼?大不了我養你們。」藍落雁拍胸口保證。

她收入優渥,又有一大筆父王留給她的嫁妝,多養兩個人並不是問題。

「落雁,我不能再增加你的負擔,對你造成困擾。」洛雪兒還是有所顧忌。

「別說傻話,從我們同住在一塊兒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責任,而他——」藍落雁指著洛雪兒的小骯。「則是我最甜蜜的負擔。」

「落雁,謝謝你。」洛雪兒感激的說道。「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藍落雁報以微笑,可是她內心里卻是百味雜陳。

她想問洛雪兒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足五哥的,卻不知如何啟齒……

「雪兒,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藍落雁小心翼翼的說,生怕又勾起治雪兒不好的回憶。

「你說。」洛雪兒點頭應允。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五哥的?」藍落雁仔細地盯著洛雪兒的臉看。

「不是。」洛雪兒否認得很快、很武斷。「不是藍靖的。」

藍落雁知道洛雪兒在說謊,不過她沒有拆穿她蹩腳的謊言。

她怕只要她一戳破洛雪兒所撒的謊,她就會逃得無影無蹤。

知道洛雪兒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她五哥的小孩後,她目前所能做的是好好的照顧他們。

看來這一切得靠命運來安排了,藍落雁嘆息著。

???

洛雪兒所撤下的謊言,已不攻自破。

藍落雁雙手撐在玻璃上,隔著一片透明的玻璃,她看見了仿似五哥的藍眼眸。

昨天凌晨,洛雪兒經過長達十一個小時的陣痛後—生下了一名女嬰。

起初嬰兒還未睜開眼,所以藍落雁無法證實她心中所想的是否為事實。

但就在剛剛,她第三度來看小孩,小孩那一雙燦亮的藍眸,證實了她心中的臆測。

眼前這個白女敕女敕、粉雕玉琢般的女娃的確是她五哥的骨肉。

那一雙相似的藍眼瞳,任誰也不會錯認。

洛雪兒就站在藍落雁的身邊,她也看到女兒臉上的那一對藍眸。

她們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一直到藍落雁的聲音響起——

「她很漂亮。」藍落雁輕吐語。

「我知道。」洛雪兒直盯著育嬰室的女兒瞧。

藍落雁看著洛雪兒充滿母愛的臉龐,那臉上滿是身為一個母親的驕傲和溫馨,她以她剛出生的女兒為榮。

「她長得很像五哥。」藍落雁如閑話家常地道。

洛雪兒半轉過頭看著藍落雁,一時之間也答不上話來。

藍落雁看著洛雪兒的瞼,繼續又道︰「她有一雙藍眼眸,就像五哥一樣。」

洛雪兒又深深地看了藍落雁一眼,這才又看向靜靜躺著的女兒。

「她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她。」洛雪兒以十分堅決的語氣說道。

「我知道五哥一定做了很對不起你的事,但這是他的女兒,他有權利知道他當爸爸了。」藍落雁站在十分公正的立場勸說。

「落雁,你別怪我狠心不讓他們父女相認、團聚。」洛雪兒眼眶泛紅,淚如泉涌。「從藍靖狠心、殘忍地遺棄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喪失了為人父親的權利。」

「他到底做了什麼?」這是藍落雁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迫使一個女人獨自離開她熟悉的國家、人群,來到台灣這個陌生、遙遠的地方,只為躲避一切使她傷心的人、事、物。

「落雁,你不會想知道的。」洛雪兒以搖頭來拒絕回答,她再也不願去回想那一段令她痛不欲生的日子。

「雪兒,我很抱歉又惹你傷心了。」藍落雁輕拍著洛雪兒的背。

「落雁,答應我,別將孩子的事告訴藍靖。」這是洛雪兒最在意的事情。

「我……」藍落雁發覺自己真的左右為難,一邊是手足、一邊是好友。

唉!

「答應我,落雁。」洛雪兒悲切的哀求。「他不會要我的孩子的,就像當初他不要我一樣,與其這樣,不如他永遠都不要知曉這孩子的存在。」

藍落雁內心掙扎、交戰了許久。

「我答應你。」她終于點頭應允。

為了替五哥對洛雪兒的所作所為作補償,她會更加倍用心的照顧她們母女。

也許,等洛雪兒心中的怨恨淡了、散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會有團圓的一天吧!

???

五年後

藍落雁被人擄走了!

洛雪兒雙臂緊抱著女兒,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駭人的消息。

有如電影情節里的擄人過程,方才就在她的眼前真實上演。

藍落雁在慌亂中仍鎮靜的交代著洛雪兒不要報警,不要慌張等話……但這一切,教洛雪兒怎能不慌張害怕呢?

她和藍落雁同住在一起五年多的時間里,她隱約知曉她在躲避一個男人的追襲和掠奪,為此她們也搬了好幾次的家,但她始終無法由她的口中得知這個神秘男人的真實身份,她只是一再地向她保證,她會沒事……

但現在,她們這幾年來最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了。她們前一個星期才又搬來這棟公寓,可是藍落雁還是沒能逃過一劫的被擄了。

洛雪兒胡思亂想,滿腦子亂無頭緒,是女兒小小的、可愛的童音在她懷中響起,她才努力平息自己紛亂的思緒。

「媽咪,你抱得心兒好痛。」才五歲的洛斐心在洛雪兒的懷中扭動著。

听見女兒的話,洛雪兒趕緊松開手。

原來,當她剛才在冥想時,不知不覺的收緊雙臂,摟痛了女兒猶不自知。

「心兒,媽咪很抱歉摟痛了你,你有沒有哪里痛痛?」洛雪兒小心翼翼的檢視著女兒的身子。

「媽咪,心兒沒事,你別擔心。」極度早熟且絕對自制的洛斐心反過頭來安慰媽咪。

「媽咪,為什麼姑姑會被那麼多人捉住?」洛斐心抬起那小巧的粉女敕臉蛋,睜大那一雙無邪的藍眸,問著洛雪兒也想知道的答案。

「媽咪也不知道,但心兒別擔心。」女兒是個敏感且聰慧的小東西,她不想讓女兒害怕,所以試著安撫她驚嚇過度的心靈。

雖然藍落雁說著別報警,但洛雪兒還是必須想出一個辦法來得知藍落雁是否安全。

只有確知她平安了,她才能放下她心中那一塊沉甸甸的大石,也才能放心的喘一口氣。

洛雪兒左思右想了許久,內心掙扎不已。

最後她下定決心,即使冒著女兒身世會被拆穿的危險,她也得先營救藍落雁才行。

洛雪兒決定,她要打電話給藍諭,請他無論如何得放下手邊的工作,飛來台灣幫她一次,也幫藍落雁一次。

「心兒,你放心,媽咪一定會救出姑姑的。」

???

藍諭手持著電話,听著彼端那人的言語,臉上的表情只可用驚駭來形容。那表情驚訝的成分居多,害怕的成分少。

語重心長的說完他的決定,藍諭收了線,目光看向正以優閑的姿勢坐于沙發上的藍靖。

「什麼人的電話值得你長篇大論的說一大堆,還舍不得掛掉?女人嗎?」藍靖輕松笑問。

他掩飾得很完美,那輕松語氣中的苦澀滋味,只有他自己嘗得到。

「落雁被人擄走了。」藍諭將他剛才知曉的第一手消息,吐露給藍靖知道。

事情真的很巧合,他昨天才由非洲飛回伊斯王國,正感疲于應付藍靖改變過後的難纏脾氣時,洛雪兒的一通電話,雖然救他月兌離苦海,但同時又扔給她另一個待解的難題。

從昨天到現在,藍靖已經不只一次向他追問洛雪兒的去處和下落。

他只能老實招認,五年前他和洛雪兒便在機場分手,他依照既定的目標飛往非洲,而洛雪兒則不知去向。

殊不知他這誠實的答案說出口之後,會惹來藍靖的沖天怒氣。

他責怪他為何不好好照顧她、為何不將她帶在身邊、為何任由她一個弱女子四處流浪……一連串怨怪的話語由他口中逸出。

而藍諭也讓藍靖咄咄逼人的態度激得怒火高張,顧不得該有的禮節,他也朝藍靖大吼︰「為何在乎,又如此傷她;為何在乎她,又要遺棄她;為何事隔五年之後,他才朝他大吼大叫的要人;為何愛她,卻又不敢承認?」

藍諭原以為依照藍靖的死硬脾氣,他不是不回一句話,就是更大聲、更理直氣壯的回吼他。但藍諭猜錯了。

藍靖的反應,讓藍諭驚嚇了好一大跳,久久回不過神來。

藍靖在面對他的詢問,只是兀自沉默了許久。

當藍諭以為他不會回答他的問題時,沉默許久的藍靖,緩緩地開口了——

「因為想漠視她的存在,所以他傷她;因為想捍衛自己的心,所以他遺棄她;因為他發覺自己忘不了她,所以他要找回她;因為不能選擇用遺忘來忘記他對她的愛,所以將她重新鎖在他的身邊,他才能好好的再愛她一次。」

對于藍靖發自內心的回答,藍諭只能對他報以遺憾的苦笑,因為連他也不曉得洛雪兒的去處。

當年臨分手之際,藍諭將自己的行動電話留給洛雪兒,要她務必在落腳、安頓之後,和他聯絡。他等待盼望了許久的電話鈴聲,在五年後的今天,終于響起。

方才的那一通電話正是洛雪兒打來的。而藍諭的內心里則掙扎、猶豫著,他該不該將洛雪兒的消息告知藍靖。

五年前藍靖舍棄洛雪兒的那一幕,他仍記憶猶新,往事歷歷在目。

洛雪兒當年的痛,他感同身受。

如果今天他貿然的將洛雪兒的落腳處吐露給藍靖知道,難保他不會再傷洛雪兒一次?

但是……

如果他不說,那兩個有情人可能會因為誤解而分開一輩子?

不管他了,藍諭在心底狂吼。為了洛雪兒可能會擁有的幸福,他得放心大膽的再賭一次。

「洛雪兒和落雁在一起,在台灣。」藍諭發覺他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之後,他的內心輕松多了。

「剛剛的電話是她打來的?」沒有多余的震驚,藍靖很冷靜地問。

「對。」

「那我們還等什麼。」按下喚人鈐,藍靖喚來手下交代一些必備的事情。

「藍靖……」藍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從來沒有看過藍靖如此不顧一切的樣子。

「你負責落雁的事,我去找雪兒。」這是藍靖的決定。

除了听從藍靖的指揮,藍諭明白自己別無選擇的余地。

唉,到底他在藍靖和洛雪兒之間這一場的糾葛情事中,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

媒人、和事佬、第三者,還是炮灰?

這結果,恐怕只有老天爺才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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