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花弄笙朦朧醒來時,看到壁上的燈正對著她發出柔和的光。這天花板看來好眼熟,房間幽幽飄散著一股極清淡熟悉的百合花香,甚至連不遠處的火盆都感覺如此熟絡,這樣的空氣……有人靠過來了,輕撫著她的臉龐……
她緩緩抬眼望去,眼楮猛然一睜,蒙卡慕答!她的瞳眸登時迸出激恨的光,忿然自床上彈跳而起,伸出腳要下床。
腳尚未落地,蒙卡慕答已及時攫住她的雙臂。花弄笙用力掙扎,卻掙不月兌他那雙巨手。
在又氣又急的情況下,她掄起拳頭,沒頭沒腦地往他結實的胸膛砸去。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蒙卡慕答的胸口上。
雖然經過三四天的休養,她的力氣還是變小了。蒙卡慕答心疼地暗暗嘆息,一任她的拳頭狠狠往自己胸上捶打,這場折磨著實讓原本身體就單薄的花弄笙更加柔弱了。
他後悔自己當初的意氣用事,讓她吃了這麼多苦頭,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憐愛地將她緊緊擁在懷里,他的花弄笙啊!
花弄笙在他懷中掙扎了幾下,不由得啜泣起來。她氣極了他的霸道武斷,恨極了他的魯莽無情。然而此時被他擁在懷中,卻又恨自己眷戀他的溫柔,怨自己軟弱的無法恨他。
蒙卡慕答緊緊環住她,臉頰依戀地廝磨著她柔軟濃密的秀發,今生今世,他再也不要輕易讓她溜走了。
良久,他才微微地松開手臂,輕輕抬起那被淚水潤濕的臉龐,滿眼的歉意投進那迷蒙的眸中,手指柔柔地畫著她臉頰上的淚痕,不知該如何彌補自己讓她所受的苦難。
「我討厭你!」她目光哀怨,猶自抽泣地開口。
「我知道。」他俯下頭,低聲回答。
「我鄙視你!」她嗚咽地繼續。
「這……我也知道。」他的頭俯得更低,聲音更沙啞。
「我痛恨……」
她的話尚未說完,蒙卡慕答的唇已輕輕蓋住她的,環在她身上的力量再度緊了起來。
花弄笙不自覺地合上眼瞼,全心迎承著自他舌尖上的溫存,本能地回應著他每一分輕觸,沉沉墜入被他佔有的霸道里。這種許久未有的安全感令她不能自已地迷醉著。
這仿彿是幾世紀前的熟悉,蒙卡慕答這才明白自己是如此懷念著她的馨香、如此渴望著撫觸她細女敕肌膚的感覺、如此眷戀著她對自己激情的回應……
他帶著迫不及待的痴狂,熟練地卸下彼此的衣衫。甚至到了此時,每根神經都在低喚花弄笙之際,蒙卡慕答仍舊沒有發覺,自己早已深深愛上這朵為他綻放芬芳的百合,從里到外,永摯不渝。
******
蒙卡慕答半帶清醒地睜開眼楮,又緩緩合起,這樣擁著花弄笙的感覺真好!好得他不願睜開眼證實是真是夢。
他忍不住伸手在那平滑柔女敕的肌膚上徘徊不去。他不自覺地將臉埋入她濃密的長發中,嗅著她隱約傳來的馨香,忍不住輕輕咬嚙起那背對著他的細致頸項。
她是粉雕細琢的瓷女圭女圭,只為他綻放令人心醉的溫柔。
忽然,她悶哼了一聲,驚躲著他在她身上的咬嚙。蒙卡慕答不由得睜開眼,將她翻過身,面對自己,花弄笙清亮的大眼說明她並未入睡。
「我嚇著你了?」他不自覺地將她壓在身下。
她溫婉地搖搖頭,伸出手,順勢環住他的脖頸。
他俯輕吻著她的鬢腮,感覺著她小巧的手指撫著他後頸的溫柔,剎那間,一股要她的沖動又澎湃洶涌地襲遍他的全身。
「告訴我,」他呼吸濁亂地吻著她的臉龐。「要怎樣才能停止對你的眷戀?」
花弄笙默然地笑笑,不知所措似地搖搖頭,眼角卻閃著一絲淚光。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的神色有異。「不舒服嗎?」
她再度笑著搖搖頭,笑容中有著無言的惶然。
「為了什麼事傷感嗎?」他微蹙起眉心看她,擔心起她的身體。
她勉力對他再展一笑,淚水卻自眼角滑落。
「你……」他有些心急地拭著她的淚水。「到底是怎麼了?」
「我不要去詩瑪苑。」她終于幽然地開口,眼中的淚也流的更急了。
「什麼?」蒙卡慕答不解地望著她。
「等你對我厭倦了以後,你打算送我到詩瑪苑,對不對?」
「……」他頓時啞口無言,這是曾有過的念頭,無法否認。
「你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對我也絕不會例外……」見他沒答話,花弄笙的心里更是一片悲愴。「等你厭倦的時候……」
「不是這樣的……」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但見她神色淒楚,他的心也跟著疼起來。「你听我說……」
「你把每一個厭倦的女子都送到詩瑪苑,唯有紫水晶例外,因為你們關系非常,所以……」她哀淒地接口。
「不是!」他急急地說。「紫水晶是……」
「你從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但紫水晶是……」
「夠了!」他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慮,大吼一聲。「你有完沒完?」
花弄笙微吐了口氣,抽噎地別開頭,淚水早已將枕頭濡濕了一片。
蒙卡慕答深吸了口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花弄笙好一會兒。「誰告訴你我要送你上去詩瑪苑的?」
「你自己就這麼親口對我講過。」她理直氣壯地說。
蒙卡慕答不禁輕笑了幾聲。「我那時是騙你的,你到現在還當真?」
花弄笙側眼盯了他好一會兒,無法決定該不該相信他。久久,才說︰「你把所厭棄的女人送往詩瑪苑是眾所周知的事,而且,我怎能相信你自始至終都沒這樣的打算。」
這話說得蒙卡慕答無言以對,怔愣了幾秒鐘,他不禁惱怒不耐地說︰「得了!你再這麼念念不忘詩瑪苑,看我會不會真把你送去。」
言外之意,便是倘若花弄笙再提這件事,他便真要采取行動。
花弄笙緊抿著嘴,垂著眼瞼,默然不語。
蒙卡慕答見她瑟縮在他身下,那淚痕猶新的無助模樣,疼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忍不住癌去,重新輕吻著她細致的鬢腮。
「干什麼想這麼多?」他在她耳畔低語。「真是個小傻瓜!」
「你要真送我上詩瑪苑的話,」她猶有未甘,下定決心地說。「我就先死在你面前。」
這念頭教他心悸,又令他感動,但他卻不形于色,惡作劇地回答︰「那我等你死了以後,再送你上詩瑪苑好了。」
花弄笙不禁破涕為笑,蒙卡慕答不禁再度心醉地吻著她頸項,流連在她雪白的胸脯上。
「我死了也不上詩瑪苑。」她突然說道。
蒙卡慕答忍不住莞爾一笑,順口道︰「那就等我死了,再送你去也不遲。」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無法忍受蒙卡慕答提到「死」的態度。「別這麼講!」
他自她胸前抬眼看她,那蒼白的神情教他不忍地湊上前去。
「這麼擔心我死嗎?」他的語氣極度促狹,眼光卻無限溫柔。
花弄笙抿緊嘴,不說話。
「你老實說,」他開始在她耳頸細細啄吮,手也在她身上游移起來。「你會擔心我吧?」
「沒有!」這是違心之論,她忍住笑,不願實說。
「你還是招了吧!」他存心要挑起她的。「要不然……」
「沒有!」她依然忍住笑,徒勞無功地閃躲著他有意的挑逗。
「說啊!要不然當心我獸性大發!吼——」他學猛獸往下撲,作勢含咬住她的頸項,身體已沉沉壓住她了。
「啊!不要——」她終于笑著尖喊出聲,動彈不得地徒作「困獸之斗」。
蒙卡慕答用唇封住了她的喊聲,在淡淡的百合花香的空氣里,源源傳送著他早已高漲的,讓彼此都沉醉在濃濃的溫柔中。
******
雪溶了!新女敕的綠草在殘雪中奮力鑽出。干枯的樹梢上也迸出青綠的芽葉,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世人,春天來了。
「你要出門?」
花弄笙帶著幾許不安看著蒙卡慕答整裝待發的動作。
「有生意上門。」蒙卡慕答檢查手中一把短槍的彈匣,隨口答道。
「不這樣,不行嗎?」她的不安更明顯了。
「當然不行。」他沒看她,逕自將彈匣套進槍膛。「你別老為這些事操心,可不可以?」
「可是打劫怎麼說都是一種罪過。」她低下頭輕聲道。
「那是你們嬌生慣養文明人的說法。」他將短槍插在腰間。「要知道,你以前的文明世界離這里有十萬八千里遠呢!」
「你……」花弄笙訝異地抬頭看他。「你知道我是……」
糟!他說溜嘴了。蒙卡慕答不動聲色地笑笑。「你從來沒提,我會知道什麼呢?」他在她臉上輕輕一劃。「倒是任誰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
花弄笙似是相信地點點頭。
「好了!我走了。」他跨著大步,推門而出。
「千萬別傷人!」她追到他身後急急地喊。
蒙卡慕答笑著回身在她下頦微擰了一下,踩著階梯下樓,騎著「飛梭」、帶領著手下輕快地離開了山寨。
在不遠的樹林里,馬倫庫倫手持著望遠鏡,一,二,三……他在望遠鏡里數著,和蒙卡慕答一起下山的手下有十八個,表示寨子里頭所剩的手下只有小貓兩三只了。
與政府軍的一番計劃和協調之後,這次總算要付諸行動了,馬倫庫倫陰沉地笑笑。在這個開春的季節里,先放出富戶的商隊路過的風聲,引得蒙卡慕答出馬,而這支商隊其實是政府軍偽裝,要擒拿蒙卡慕答的。
山寨則由他的游擊隊進攻,政府軍同時也從空中支援,這樣雙管其下,不怕下會一網打盡。眼下他所要做的,便是等待那支偽裝商隊與蒙卡慕答一行人對上的訊號,然後他的游擊隊便可全力進攻這個猶如空城般的山寨了。
看著那緊閉的山寨,馬倫庫倫想起了花弄笙。經過幾回暗中調查,那個粉雕玉琢的女人的確被蒙卡慕答帶了回來。
想到那個嬌弱的女子不久將枕在自己的胳膊中,馬倫庫倫就開始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要展開行動。
冬季總算過去了,這可真是個漫長的等待。
花弄笙見蒙卡慕答率領著手下走出山寨,不由得匆匆下樓,往塔台奔去。
在塔台看守的人見花弄笙沖上來,不禁怔了怔。不懂土語的花弄笙對他笑笑,指了指望遠鏡,那人立即會意地將望遠鏡轉向她。
她感謝地對他點點頭,接過來,往鏡里望去,見蒙卡慕答一行人緩緩往山下走去,某種難言的不安又像輕紗般籠罩住她的心頭。她戀戀地看著那一排騎著馬的行列直到山的那頭,望不見為止,才依依不舍地將望遠鏡還給看守的人,緩緩步下塔台。
那是你們嬌生慣養的文明人說法。要知道,你以前的文明世界離這里有十萬八千里遠呢!
她忽地想起幾刻鐘前蒙卡慕答所說的話,雖然他對自己解釋過,但……花弄笙不自覺地望向蔚藍的天空,為什麼她總感到蒙卡慕答似乎對自己隱瞞了些事情?
看著空中展翅飛過的幾只烏鴉,花弄笙在阻止不了他打劫的情況之下,只好衷心希望蒙卡慕答不要傷到人才好。
******
一朵白雲在不知不覺中將當空的麗日遮掩了起來。
蒙卡慕答一行人悄悄將綠洲的兩隊圍住。早听說這支要到中國大陸經商的隊伍滿載著寶石玉器及其他的珍品,這應該是支走私的兩隊,而從這一帶到中國大陸是最近的捷徑。
他們緩緩前進,將圈子越縮越小。那些兩隊以卡車為交通工具,成員有老有少,零零落落地徜徉在黃昏的綠洲中,似乎還不知道他們將面臨的命運。
奇怪!蒙卡慕答看著眼前那些三五成群的商客,一股莫名的警覺立時下意識地浮上心頭。
以往的兩隊在駐扎下來後,總會很謹慎地看守四周,特別是裝載貨物的卡車,讓他們一看便明了哪一部車裝載的是重點貨,談天說笑的聲音也時時可聞。而眼下這支商隊,卻不見人守在某部特定的車旁,也安靜得出奇,有種沉悶的氣氛籠罩著,像是在等待什麼。而那些看來年老的兩客,行動也不像老人,難道……
「鄂多!」他對身旁的手下做了個「小心有詐」的手勢,並交代傳訊下去,讓手下的每個人都知道。
遮住夕陽的雲朵慢慢被晚風吹散了,黃昏最後的燦爛光采隱沒在地平線下了,螢火也像接應照明工作似地冉冉生起。這有著十來個人的小綠洲籠罩在沉默的空氣中,仿彿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顎多!」蒙卡慕答似乎想到什麼似地眉頭一蹙。「叫大家退回山寨。」
「什麼!?」顎多錯愕地看著首領。
「快叫大家原路退回,這恐怕是個陷阱,快回山寨。」蒙卡慕答打著手勢要顎多傳訊給其他手下。
就在此時,他們身後傳來一聲槍響,那顆往上沖的子彈卻在夜空中綻出火花,登時整個綠洲明亮如晝。在火花將盡的剎那間,蒙卡慕答一行人才看清楚,他們身後已圍了一排身著軍服挺著槍的士兵,槍口對準了他們。
******
行動開始!
馬倫庫倫早已為這一刻的來臨等得焦頭爛額了。一見遠方的照明彈亮起,他立即指揮已潛至圍牆腳下的手下開始攀爬。經過小沙事先對山寨的內部分析,眾人就算不曾來過,也略知一二
攀越圍牆的行動進行得很順利,塔台上的家伙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成了冤死鬼。過沒多久,寨門也隨之大開。
馬倫庫倫一面得意地哈哈大笑,一面指揮著在外等候的部下們勇往前沖。山寨里少了為首的蒙卡慕答,他們游擊隊一進來,簡直如入無人之地。
花弄笙在房間里听到外面隱約的嘈雜聲音,是蒙卡慕答回來了嗎?她不禁打開門走到廊邊往下一看,不禁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是馬倫庫倫?這……這怎麼可能?是自己看錯了嗎?但那得意囂張的笑聲絕對不是蒙卡慕答的。
馬倫庫倫算準了蒙卡慕答不在這里的時刻乘虛而入。她見識過這支游擊隊的實力,雖然人數眾多,但實力仍不能和蒙卡慕答相比,今天他膽敢如此沖鋒偷襲山寨,想必是有備而來……難道是有別的支援?
她怔愣了好一會兒,本能地往房里跑,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對了,乘還沒人注意時,她必須逃跑……靴子,還有御寒的外衣……
花弄笙急急穿上外衣,警覺地躲過幾個到處搜查的游擊隊員。
一陣槍聲嚇得她瑟縮在一個牆角,赫然驚見幾個沖殺進來的游擊隊員倒在留守的幾個手下面前沒多久,那幾個留守之人也一一被亂槍射殺。她下意識地掩住自己
差點尖叫出聲的嘴巴,顧不得淚流滿面,想盡辦法沖往馬廄。
不知道蒙卡慕答他們一行人現在怎麼樣了?
******
看著眼前的商隊一一挺起槍桿,蒙卡慕答強壓下心頭從未有的惶然,硬逼自己冷靜地面對眼前的一切。現在他們一行十八騎,前後受敵,除非大家同心協力,否則今夜可能是他們十八人的最後一夜。
他對鄂多暗暗伸出手指作暗號,表示準備好袖中暗藏的手榴彈,待他一聲令下,朝內外投擲。今晚非殺出個血路沖出去不可。
蒙卡慕答想起每次政府軍都會要求他們合作一起殲滅游擊隊,鑒于這個執政者的信用向來欠佳,不得不防政府軍會來個黑吃黑,因此從老蒙卡慕答那一代起就沒答應過合作一事。到他接乎統領這山寨時,更是遵循老蒙卡慕答的遺命,不和任何一方合作。
這回政府軍出動這樣的陣勢對付他,看來對他們這一行人是勢在必得,料想也不會放過幾乎唱空城計的山寨。但是政府軍的實力有四分之三在此,怎會會余力攻他的山寨?
蒙卡慕答眼楮陡然一睜,自己的大部分人手也都在此,因此,政府軍敢如此有把握傾巢而出地在此圍困他們,想必是和游擊隊合作。這麼一來,山寨此時必是凶多吉少。
蒙卡慕答驀地想起獨自在寨中的花弄笙,內心猛然一震。她是如此嬌弱,怎堪被游擊隊的人摧殘?但眼見目前局勢,實不容他再多想,他銳利的眼光往周遭飛快一掃,前後的敵人都繃緊神經地注視著他們這一行人,而他的每個手下都暗暗注意著自己的暗號。
他心中算計著時間,臉上逐漸出現頹喪的神色,他的頭一垂,將手中的槍隨便拋丟在地,此舉一出,令前後敵人都面露詫異之色。這個威震四方的馬賊頭子蒙卡慕答竟是如此輕易投降!簡直是名不副實,天大的笑話!
統領政府軍的為首之人沒料到蒙卡慕答這麼快就投降,不禁露出得意忘形的笑容。原來這個蒙卡慕答是只紙老虎,沒什麼可怕的!早知如此,便早早就來收服這群盜匪,不用等著和那些游擊隊叛逆合作,而大費周章的結果,是這麼不費吹灰之力……
對,就在這時候!見那些對準他們一行人的槍口逐漸松懈地往下移,蒙卡慕答立刻抓住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迅雷不及掩耳地一面揮鞭卷起地上的槍,一面往前投擲手榴彈,手下心同意領地在他揮鞭的剎那,分別往前後準確地將暗藏的手榴彈擲向對方。
在對方怔愣的幾秒鐘內,他們已在「飛梭」猝不及防的帶領下,奔騰于轟炸聲間。就在對方人仰馬翻的當兒,蒙卡慕答所率領的一行人已往山寨的方向馳騁而去了。
******
「嘿嘿!我就猜到你會來這里。」
馬廄中,花弄笙剛把一匹馬的韁繩抓在手里,出口的光線就被人擋住了。她驚覺地轉身,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擋在她面前的是游擊隊長,馬倫庫倫!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陰險地笑著,持槍朝她走近。
盡避花弄笙听不懂他所說的話,在馬廄幽暗的燈光里,那肥厚眼皮下充滿色欲的目光,卻不需要語言來做注解。他緩緩走向她,手中的槍卻對準她的胸口。
「這次,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嘿嘿——」
花弄笙不由得往後退縮,但身後緊靠著的就是馬匹了,她實在無處可退。看著馬倫庫倫的槍貼近她的前胸,她內心不禁苦苦呼喚著蒙卡慕答的名字。她死不足惜,但在未知蒙卡慕答是否安然無恙前,就這樣不明不白離開人世,她不甘心哪!
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視著距自己一步之遙的馬倫庫倫,把手伸到腰間,緊握住那把小手槍。若馬倫庫倫敢再靠近她,她寧可兩敗俱傷,也不要被他玷污。
就在馬倫庫倫垂涎地對花弄笙伸出手,而花弄笙也要抽出小手槍之際,一聲突如其來的槍響自馬倫庫倫的背後傳來。馬倫庫倫無法置信地朝上開了一槍,在馬廄里唯一的燈光被打熄前的一秒鐘,她屏息地看著馬倫庫倫猙獰地睜大雙眼,朝她撲過來。
花弄笙不自覺低呼了一聲,本能地側開躲掉馬倫庫倫倒向她的軀體,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當她看見馬廄門口站著一個反光的身影,她的眼眶不由得一酸,不假思索地站起身來,奔了過去——
蒙卡慕答,她看見他對自己展開雙臂,是蒙卡慕答及時回來救了她。此時此刻,她多想投入他那溫暖結實的懷抱中,蒙卡慕答!
然而,門口的燈光點醒了她的錯覺,花弄笙及時停住了腳步,卻來不及收回已墜落的淚珠。
「是……是你……」她無法掩飾內心的失望,只好擦去臉上的淚痕,勉強笑笑。「謝……謝謝你,小沙。」
小沙見她自馬廄里奔向自己,不由自主地展開雙臂,不料她卻戛然停住腳步,他只得訕訕放下手臂。但看她梨花帶淚更見嬌艷的模樣,又不由得看得有點出神。
「馬倫庫倫,」花弄笙平了平內心的激動。「他不是你的長官嗎?你……」
小沙對她笑笑。「馬倫庫倫表面上是我的長官……」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陣極大的騷動便自中庭傳來,隱約夾雜著急切的呼喚。
「咦?」花弄笙側耳傾听了好一會兒,不禁面露喜色,是蒙卡慕答、是蒙卡慕答在喊她的名字。她恨不得立刻趕到中庭,就在拔腿要往中庭栘步之際,小沙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小沙,」想到蒙卡慕答,她便忍不住歡喜得流淚。「小沙,你還是趕快走吧!蒙卡慕答一看到你在這里,絕不會再留情的。」
小沙卻沒回答,只怔怔看著她。
「這次我不跟你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她說著要掙月兌小沙。
小沙卻不放手。
「小沙,你快放手!」她不禁叫了起來,猛力一掙。小沙一個沒抓緊,被她甩月兌,她立刻轉身往中庭奔去。她遠遠看見蒙卡慕答騎著「飛梭」,忍不住一面高喊他的名字,一面盡全身之力跑向他。
然而,就在他們相距約五、六公尺之時,天空突然傳來一陣機關槍聲,接著便是地上飛彈而起的塵土。「飛梭」連連後退,騎跨在背上的蒙卡慕答大失驚色地望向她,花弄笙驟然被人從身後抓住雙臂,直往後退。
「蒙卡慕答——」
她不由得急急高聲呼喊蒙卡慕答的名字,要掙月兌被束縛的力量,卻徒勞無功。
穿過迷蒙的淚霧,花弄笙看見蒙卡慕答與「飛梭」被空中的直升機所掃射的子彈逼迫得幾乎無路可逃,而他的好幾個手下已被這猝不及防的攻擊打落于地。在飛揚的塵土中,除了一個個在馬背上被擊落的大漢外,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最後,她听到空中傳來一陣「轟隆!」接著是一片爆裂的火花,蒙卡慕答死了嗎?她無從得知,因為她被一塊因爆炸而飛起的石塊擊中額頭,在她自己發現是怎麼回事以前,已昏厥過去了。
火花,還繼續在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