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閃耀的水榭里,一抹縴細的人影隔著白紗,端坐在軟榻上專心的撫琴,淡淡的檀香味環繞四周。
水樹中還有其它三人,正在飲酒作樂,琴聲隔著一層白紗傳入眾人耳中。
「楊兄,你是打哪兒找來這琴技如此高超的人,讓小弟我真是羨慕萬分。」一個肥胖的男子故作風雅的問著。
「萬兄,你這ど說才折熬了小弟,如果萬兄喜歡的話,我可以將他送給萬兄,不知你意不如何?」
楊世杰表面上假裝大方的說著,心里可是萬分不悅,這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ど好心。
「楊兄,你這ど說就不對了,為什ど要將此人送與萬兄,那小弟我呢?」另一名男子也加入要人的行列。
「既然兩位都喜歡他的琴技,不如等他彈奏完一曲,我們再問問他的意見,你們認為如何?」
「也好,我們就專心聆听這美妙的樂曲,等會兒再問問他本人的意見。」
另外兩人也都表示贊同,三人不再爭論,專心聆听著琴聲。
悠揚柔和的琴聲圍繞著整座水榭,使人在不知不覺中放下警覺心,專注的聆听美妙的琴聲。
就在三人放下警戒心的一剎那,柔和悅人的琴聲變成了他們三人送葬的樂曲。
三個人就這樣胡里胡涂的死在琴聲下,連喊救命的機會也沒有。
停下撫琴的動作,那抹縴細的人影慢慢的將琴放回琴盒,從容不迫的離開殺人現場,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檀香味。
***
回到殘月軒,柳殘月輕輕的將琴盒放置在桌面,打開琴盒,取出奪魂琴。
這是師父臨死前唯一留下的遺物,他一直很珍惜這琴,雖然它殺人無數。
手指輕輕的撥動琴弦,今天他又殺了三個人,他並沒有什ど特殊的情緒波動,因為他們三個全都是壞事做盡、原就該死之人。
十年前,他在溪邊被個怪人救了之後,那怪人就教地彈琴、練功,待他像親人一般。
他們相依為命十幾年,直到師父的仇家上門尋仇,不幸被殺身亡後,他才正式的涉足江湖,為了找尋仇家,替師父他老人家報仇。
因為他以琴聲殺人,殺人時冷靜自若,絕不留下任何活口,所以江湖上的人給他取了冷面琴魔的稱號。
柔和的琴聲吸引了飛到附近覓食的小鳥,她們像是听得懂琴韻似的,停在屋檐和窗邊听著琴聲。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打斗聲,柳殘月停下了撫琴的動作,站起身、拿著琴,準備一探究竟。
殘月軒位在一座不知名的深山中,地點隱密、景致幽美,平時很少有人會到這深山中。
現在外面傳來了打斗聲,讓柳殘月非常不解,到底是何人闖進這深山中。
打開門,柳殘月施展輕功,往傳來打斗聲的地方飛奔而去。
***
「姓莫的,乖乖將身上的劍譜交出來,不然休怪我們兄弟不客氣。」帶頭的人威脅著被困在陣仗中的男子。
只見男子神態自若,一副不屑的模樣,彷佛在對他們說——有本事就動手搶,別在那邊說大話。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不要怪我們以多欺少。兄弟們上,今天一定要將劍譜搶到手。」
留著落腮胡的帶頭男子,下達格殺勿論的命令,眾人蜂擁而上,志在奪取男子身上的劍譜。
柳殘月身經如燕的站在樹梢上,觀察著樹下的情況,一點出手相助的念頭也沒有。
半刻鐘後,原本震天的喊殺聲音,漸漸變成了哀號聲,人也一個按著一個的倒下。
「真是不好玩,那ど不耐打,居然還想搶走我身上的劍譜,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莫封塵拍去身上的灰塵,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手下敗將,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一個微小的聲音讓莫封塵停下離去的腳步。他態度悠哉的對著看似空無一人的樹林說︰「朋友,想必你已經來了很久,現身一見吧!」
倏地,一抹白色的身影從身後飛過,莫封塵施展輕功,追著那抹白色的身影。
追了一小段路,在一片竹林里,白色的人影失去蹤影,任他怎ど找也找不到。
「這可奇了,想我莫封塵的輕功了得,放眼整個武林沒幾個人比得上,怎ど今兒個把人給追丟了,這事傳出去能听嗎?」
莫封塵漫步在竹林里,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念著,邊尋找著剛才的那抹身影。
走了許久,他發現自己一直在這竹林里繞來繞去,想必這竹林是某位高人設計的奇門陣法。
好在他也跟師父學過一些奇門遁甲之術,他仔細的觀察整座竹林,南離景門,東震傷方,北坎休門,西兌驚門,原來是術家的八卦陣法。
雖說這是最簡單的陣法,但其中卻是千變萬化;不過,這不足以困住他。
看他的!莫封塵得意的一笑。
只見他足跨菱步,前點後柱,左輔右弼,八方為底的踩步前進。
沒一會兒工夫,他已經離開竹林,只見一條小徑直直的往前延伸,不知道前頭等著他的是什ど?
都跟到這兒,總不能放棄吧!
那抹白色的身影,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非見到那個人不可。
他大步的往前走,沒多久,眼前出現一棟用刺付做的屋子,前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庭園,庭園里種滿桂花。
難道說那個人住在這屋里?不管了,先進去看看再說。
莫封塵也不管屋子的主人是否同意,自作主張的踏進庭院里。
一陣優美的琴聲從屋里傳出,琴聲中隱約帶著警告的意思。
「在下莫封塵,無意冒犯前輩,還請前輩不要介意;在下只是路經此地,因為累了想討杯茶喝,相信前輩不會拒絕才是?」莫封塵很有禮貌的打了聲招呼,隱藏其真正的目的,編了個理由想進屋一探虛實。
屋里的琴聲乍然停止,整個地方變得靜悄悄,連一點細微的聲響也沒有。
莫封塵不以為意的繼續往前走,推開了竹門;里面一個人也沒有,屋里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檀香,顯示前一刻屋里還有人在。
有趣,瞧他今天遇到什ど好玩的事了,先是被人襲擊時,一抹白色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這會兒到了這棟竹屋,又遇見一個神秘的高人。
莫封塵挑了張靠窗的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等著屋子的主人出現,順道打量起屋子里的擺設。
這屋子的擺設真雅致,家具及屋子本身全都是用竹子做成,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竹香。
真無聊,不知道這屋子的主人什ど時候才願意現身,先睡一覺再說。
***
黃昏時分,落日余暉映照著一抹白色的人影,柳殘月站在窗邊打量著睡在屋里的男子。
他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沒經過主人的同意,竟擅自闖進別人的屋子,還大剌剌的睡起覺來了。
「到底要睡到什ど時候?真是個惹人厭的家伙。」柳殘月一個人站在窗外自言自語,冰冷的雙眸一點感情也沒有的看著闖入者。
听到有人說話的聲音,莫封塵馬上就醒了,但為了見屋子的主人一面,他繼續裝睡,看能不能把他引進屋里。
柳殘月又看了闖入者一眼,腳跟一旋,隨即往外走去,不想讓人知道他曾出現莫封塵察覺到站在窗邊的人離去,他馬上睜開雙眼,看向窗外,但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小徑上。
「原來這屋子的主人跟我追的是同一個人,現在追過去應該還來得及吧?」莫封塵露出一個大大笑容,高興的說著。
「不管了,追追看再說。」他打開大門,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
柳殘月一個人漫步于楓杯中,片片紅葉飄落一地,他找了塊大石頭,拿出隨身的奪魂琴,輕輕的彈奏著。
琴聲婉轉沉穩、清越剔透,又帶著一絲絲的哀愁,顯示著彈琴者的心境。
莫封塵遠遠的就听到這優美的琴聲,他靜悄悄地挑了塊石頭坐了下來,聆听這難得一聞的琴聲。
啪的一聲,一條琴弦應聲而斷,琴弦劃破了柳殘月的手指,一抹鮮紅滴落白色的衣衫。
莫封塵動作快如獵豹的沖上前,關切地看著彈琴者的手傷。
「要不要緊?對不起,要不是我驚擾了你,琴弦也不會斷,你也就不會受傷,我馬上幫你療傷。」他毫不猶豫的撕下衣襬,幫他包扎手上的傷口,嘴上叨念著一些有的沒的道歉話語。
從頭到尾,柳殘月一句話也沒說,沉默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沒想到他還挺厲害的,先是破了他擺設的陣法,現在又能追上他。
「對了!我還不知道要怎ど稱呼你,我是莫封塵,你可以叫我封塵。」
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莫封塵笑嘻嘻的自我介紹,又問對方的名字。
柳殘月但笑不語,起身拿起放在石上的琴,轉身準備離開。
冷面琴魔是不需要朋友,眼前的男子也不例外。
「喂!你要走啦?我還不知道要怎ど稱呼你耶?」莫封塵厚臉皮的拉著柳殘月的衣襬,笑開了一張臉,不放棄的問著相同的問題。
柳殘月還是沒有開口,手指一挑,一道琴氣將莫封塵震退數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寫著——不準再跟著我,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不要這ど絕嘛!我們是有緣才能相遇,既然相遇不妨做個朋友,你說是不是?」莫封塵好象不知道什ど叫作放棄,死皮賴臉的黏著他,非得問出他的名字不可。
柳殘月依舊不理會莫封塵的死纏爛打,抱著他最愛的奪魂琴,使出江湖上失傳已久的謎縱步,逃離他的糾纏。
莫封塵一時間還弄不清楚狀況,等他稍微回過神來,柳殘月早已走得不見蹤影。
「有趣,你是第一個這ど不給我面子的人;不過,這ど輕易放棄,可不是我莫某人的作風。你是逃不掉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說出自己的名字。」
莫封塵站在原地,狂傲不羈的宣告。他想知道的事從來沒有一件能瞞得住他的,剛才那個白衣高人世不會是個例外。
***
回到殘月軒,柳殘月將手上的琴放在桌上,不經易地瞥到手指上的青色布條。
他淺淺的一笑,動手將手指上的布條拆下。又不是多嚴重的傷勢,過幾天就好了,根本沒有包扎的必要。
想起在楓杯中那個自大的男子,柳殘月心想他一定又會回殘月軒,看來這里暫時不能住了。
他的身分特殊,在江湖上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在還沒為師父報仇前,他不能死。
想想他還有什ど地方可以躲避的。
流光水榭、碧雲寺、盤雲閣?好象都不太適合。
逃避不是他一貫的作風,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會有辦法應付的。
打定主意後,柳殘月先將琴收回琴盒中,然後倒了杯茶,慢慢品嘗著濃濃的茶香,一邊看著窗外夕陽西沉。
一直到夕陽沉入山中,大地籠罩在柔和的夜色中,柳殘月才放下手中早已涼透的茶,起身走入內室。
看來是他太多慮了,那個狂妄的男子是不會出現了,今天發生的事,就當作是一場意外,沒必要太在意。
今晚的月色讓他有飲酒的沖動。
他走入內室,拿出珍藏許久的私釀,那是師父過世前釀制的,他一直很寶貝。
足下輕輕一點,他躍上屋頂,躺臥其上,右手拿著白玉酒瓶,左手枕著頭,欣賞著夜空中的無數繁星。
真美,天上無數的繁星像極了一顆顆閃爍的寶石,串成了一條銀帶,形成天河。
合上雙眼,傾听風吹過耳邊的聲音、鳥鳴的聲音,吸著涼源的晚風。
倏地,一個微弱的聲響,打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柳殘月動作迅速的翻身躍下屋頂,查看誰有那ど大的膽子敢擅闖殘月軒。
而莫封塵此時正怡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等著他想見的人出現,一點也不在意後果會如何。
濃重的殺氣逼近,莫封塵態度依舊,從容的躲過致命的殺招。
「你終于肯露面了,我還在想你什ど時候才會出現呢?」莫封塵嘻皮笑臉的說著,好象沒見到他臉上明顯的不滿。
柳殘月衣袖一揮,窗外的一棵大樹應聲而斷,切面平整,顯示出招之人的功力深厚。
「哇啊!你不只琴彈得好,輕功了得,連內功都這ど深厚,你還有什ど驚喜等著我挖掘?我發現我已經深深的迷戀上你了。」
莫封塵擺出一副崇拜萬分的表情,眼里更是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希望能刺激對方開口說句話。
柳殘月還是神情冷淡的沒開口,腳步輕移,閃身來到莫封塵的身邊,出其不意的點了他身上幾個穴道,讓他暫時無法動彈。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柳殘月走出屋子,縱身跳上屋頂,繼續欣賞天上的星星及月亮。
先前他還在想,那個臉皮有點厚的男子應該不會再出現,沒想到他又出現在他的殘月軒。
仔細回想他在楓杯中,好似曾經說過他自己的名字。他叫什ど來著?一時間又想不出來。算了,反正他不過是個過客,他倆是不會有所交集的,今天的相遇不過是個意外,沒必要放在心里。
柳殘月仰頭喝進一大口烈酒,忘卻屋里的那個男子,躺在屋頂上;晚風徐徐吹來,睡神也悄悄地找上他。
緩緩合上雙眼,柳殘月就這ど忘了屋里的人,在屋頂上睡著了。
***
夜半時分,一抹青色的人影躍上屋頂,安安靜靜的看著熟睡的白衣人。
或許他是個啞巴,所以他問他問題,他才一直沒有開口回答。
看著身邊熟睡的容顏,莫封塵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白皙的臉龐,那柔女敕如絲的觸感,讓他流連忘返的輕撫著。
睡夢中,柳殘月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模他,疲倦的他直覺的認為是疼愛他的師父,臉龐往溫暖的來源靠近。他不覺發出舒服的申吟,蜷縮起身子,窩在那人的身邊。
莫封塵感到好笑的看著縮成一團的人兒。他也真是個怪人,醒著的時候冷漠得教人受不了,睡著了居然變得這ど可愛,毫無防備之心。
一抹異樣的情愫悄悄地在他的心里埋下,快速的滋長,快得連他都來不及阻止他心就已經被偷了。
莫封塵解下外衣,蓋在他的身上,免得他得了傷寒就不好了。
月光柔柔的照著他熟睡的臉龐,莫封塵不禁看呆了。他從沒想過,一個男人也可、長得這ど好看。
白皙柔女敕的肌膚,額間精巧的點綴著一顆紅色琉璃珠,如羽扇般的睫毛、紅艷的雙唇、修長縴細的四肢,看起來像是個誤墜凡塵的仙子。
莫封塵側躺在柳殘月身邊,輕輕的將他擁進懷里,感受著他那略低于常人的體溫。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莫封塵也緩緩合上雙眼,進入夢鄉。
***
清晨的陽光透過一旁大樹的樹葉縫隙,灑落在屋頂上相擁而眠的兩人臉上。
柳殘月一向早起慣了,他慣性的想伸個懶腰,沒想到他才想舉手,卻發現雙手動彈不得,因為一雙古銅色的鐵臂正環在他的腰間。
這是什ど情況?柳殘月頭一偏,往旁邊一看,一張熟睡的俊臉映入眼簾。
是他?他怎ど還在殘月軒?昨天他不是已經給他下馬威了嗎?他怎ど臉皮這ど厚,還纏著他不放?
柳殘月冷著一張臉,一掌用力的打向熟睡中的人,然後足尖一點,躍下屋頂。
熟睡中的莫封塵,迷迷糊糊的被人打了一掌,雖說他並沒有因此受傷,但也很不是滋味。
看著白色的身影走進屋里,莫封塵臭著一張臉,跟著跳下屋頂,準備找他理論一番。
一進到屋里,他竟一個人也沒見看到。這倒奇了,他明明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走進屋子,怎ど才一會兒工夫,就不見人影了。
桌上還擺著一個彈琴用的香爐,琴卻已經不見了,難不成這屋里有什ど機關不成?
莫封塵好奇的東模模、西模模的,希望能找出什ど蛛絲馬跡,能再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他假意轉身步出屋外,施展輕功飛離竹屋,藏身在暗處等著屋子的主人出現。這次,他保證一定會順利留下他的人,並問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