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快樂讓她覺得幸福到了極點。?
哪個女人不想要這樣的家庭呢?所愛的男人和所愛的孩子相處融洽、談笑風生,而這一大一小的男人都愛她。一個女人擁有這些就不該再貪求什麼了是不?莊夢蝶坐在沙發上看著專注在電視機前的一對父子,笑眯著眼傾听他們交談的內容,欣賞他們的表情。
夏子翔的手是在電玩遙控器上,但他的心思卻在身後注視他的女人身上,有一次沒一次地回頭,讓他從開始陪兒子玩就一直成為被砍殺到體無完膚的敗方。
「我的天啊!」夏子謙終于忍不住大叫。「老爹,為什麼連秘笈都給你看了,你老人家還是玩成這副德行,你到底有沒有練功啊!」都玩了幾天,卻玩得更爛,救命喔!
可他的哀號顯然沒有上達天听,此刻,他老爹的目光根本不在他身上,更逞論心思了。
夏子翔的心思,此刻正集中在回頭的凝視中。
不需要任何言語,不需要什麼談判技巧,存在于他們倆之間的是最純粹的語言,以目示意、以眼傳情。
他並不相信所謂的眉目傳情,但是此刻,他真的沉溺在這種相互凝視的那言,並從中發掘幸福的滋味。
「老天——」夏子謙決定關掉電視走人。什麼嘛!把他這個電燈泡都忘得一干二淨,哼!早知道就不幫忙了,害自己丟了個美麗的娘,真郁卒!
壞心地走到兩人中間擋住凝視的目光,卻發現這對活寶爸媽竟然閃過他又繼續玩瞪來瞪去的游戲,他不甘地努起嘴。「喂喂,兩位看夠了沒有?有沒有人還記得這客廳里有個被禁止觀看限制級畫面的未成年兒童啊?」
兩個大人被這樣挾帶怨氣的聲音拉回心神,看向兒子。
「什麼?」
「我說——有沒有人還記得自已有個兒子?」
「當然記得。」莊夢蝶失笑,摟兒子入懷。「怎麼啦?一臉怨夫相。」
「娘都不理我了,當然一臉怨夫相。想想,以前多好,你是我一個人的;現在可好,冒出個爹,不但不跟我分還把你全搶走了,嗚……我好可憐,我愛的女人都不愛我,嗚……」
「說這什麼話!」莊夢蝶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爆栗,哭笑不得。
「人話啊還什麼話,想想看,我的幽人嫁給不懂禮貌還插隊的臭大叔,現在我惟一的娘又要跟爹跑,不理我了,嗚……我好可憐……」
莊夢蝶聞言為之愕然,想起這些日子因為夏家人的出現,自己的確疏于注意兒子的生活,她一直認定他能自己處理生活上的瑣事用不著人擔心,于是鮮少放心思在他身上……思及此,內疚讓她抱緊懷里撒嬌的兒子。
「對不起,是我不對,就算我有太多事要做也不該忽略你,我真的對不起。」
「嗚……娘。」夏子謙小小的身體鑽進莊夢蝶懷里,嗯——好香好軟,娘抱起來真舒服!
夏子翔看著這景象,同時也自責,他不該只注意夢蝶而忘記還有個更需要他們的兒子。
正要開口坦白向兒子道歉,卻意外發現兒子正側頭看他,機伶古怪的神情讓他錯愕得忘了自己前一秒準備要做什麼。
嘿嘿嘿,娘是我的!夏子謙朝自己老爹擠眉弄眼,還故意磨蹭娘親柔軟的胸口,眯起眼深吸口氣,夸張地做出滿足的表情,之後又朝他挑眉。
夏子翔不由得失笑,老天,原來他最大的情敵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寶貝兒子。
「哈哈哈——」
「子翔?」莊夢蝶美艷的容顏有著不解。「你想到什麼,這麼好笑?」
「不,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幸福。」從地毯移坐到沙發,他拉過她,連同兒子一起抱在懷里。「我真的很幸福。」
她能體會他的感受,因為此刻她也這麼覺得。
「我不是!」
中間爆出反對的聲音讓兩人同時往下看去。
「你們快把我夾扁了啦!」救人喔!突然把他當餅干里的夾心餡夾個死緊,害他差點都不能呼吸。
「兒子。」夏子翔突然開口喚忙著喘氣的兒子。
「干嘛?」
夏子翔二話不說拉開他,空出的一手同時將莊夢蝶扯進懷里,迎面就是一吻,本想淺嘗即止,怎料輕輕一觸就不能自己地投入,直到抗議聲傳來——
「喂喂,我未滿十八歲。」
這句話提醒兩個大人,連忙分開。
「你怎麼突然就吻我。」莊夢蝶話里的羞怯多過指責,不明白他為何愈來愈懂得情調,卻心喜他肯為自己做這些改變。
夏子翔先是對她一笑,而後面向兒子。「也許你能抱她,但卻不能對她這麼做,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
夏子謙鼓起雙頰,氣呼呼的模樣實在可愛。
老天!這對父子在做什麼,莊夢蝶一手貼額,不敢相信地猛搖頭笑道︰「你們在做什麼啊?」
「這是男人的事,女人別管。」夏子謙站在沙發上,雙手按腰。「喂,老爹,我要求跟你決斗。」
夏子翔挑高眉,搖頭。
「男人要為心愛的女人拿起劍戰斗,就算明知不會贏也一樣要堅持。」夏子謙握拳嚴陣以待。「來吧!我一定要搶回我娘。」
「我不想傷害我心愛的兒子。」一句話,讓夏子謙握緊的拳頭倏地垂在身側,直直跪坐在沙發上,戰斗力全失。
「什麼嘛——」和莊夢蝶一樣,在臉紅的時候會低垂著頭的夏子謙,此刻頭垂得比誰都低。「這麼惡心的話竟然也講得出來。」
「誰教你是吃軟不吃硬呵。」夏子翔拎起兒子,果然看見一張紅透的隻果臉。「教你一課,兒子。能動口的時候就別動手,抓住對方的弱點不一定要出拳猛打,有時話比拳頭更有殺傷力。」
「是的,老爹。」
唉,又敗陣了。
話比拳頭更有殺傷力——他知道了。
幸福的滋味是這麼令人陶醉,可沉溺的同時卻又令她心虛。?
在她和夏子翔品嘗幸福的味道時,他們都將夏林玉瑛的事擺在一旁,她甚至有好幾天沒去夏園看她。
是責任心的驅使,也是發自內心的擔憂,她沒有事先打聲招呼便來到夏園。
走在林蔭大道上,她的心被幸福佔據得滿滿的,一個人笑得仿佛從四周尋到什麼樂趣似的。
冷不防的,一道人影從旁邊的樹後竄出,她還來不及看清是誰便被抱在懷里。
「救——」
「是我。」夏子翔含笑的話語蓋住她尖呼的求救聲。
「想不到你膽子這麼小。」
「我最禁不起嚇你又不是不知道。」莊夢蝶微惱地拉開他的手,徑自走向屋子。
夏子翔跟著後頭,瞧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又爆出笑聲,大步追上前摟她並肩行走。「生氣了?」
「你不是會惡作劇的人。」
「我只想輕松一點。」過去有太多的壓力在肩上,四周親戚等著看好戲的目光、母親對他從商的期望等等,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感到輕松。
她從不要求他做什麼,只是靜靜陪在他身邊,很難想象,但她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女人,出乎意料的容易滿足。
但為什麼過去的他想不通她之于自己的重要性?萬般無奈想不到,千金難買早知道,有些事真的得用歲月與懊惱才能計算出它的價值,他只能慶幸在用這些換來領悟之後,她還願意回到他身邊。
「怎麼不待在屋里?」
「我喜歡在樹下看書。」夏子翔晃晃手上書本。「你知道為什麼的。」
莊夢蝶點頭淡笑,是她讓他養成這習慣的。「誰教你那時候只知道待在圖書館,哪有人一天到晚在圖書館約會。」
回憶起過去,夏子翔也笑得開懷,握了握掌中縴細的肩。「謝謝你。」
「什麼?」
「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等進了棺材後還是兩個字——」
「看書。」
異口同心的默契讓兩人發噱笑開。
約莫二十公尺的林蔭走來變得短了許多,轉眼間屋子已在眼前。
「嫁給我。」在走進屋里之前,他在她耳畔低聲要求,震住她跨出的腳步。
嫁給他?美目愕然,一張表情讓人讀不出是喜是憂。沖動出口的請求加上她遲疑不語的回應,綜合出忐忑不安的懊惱。
他是不是說太早了?夏子翔想著。「就當我沒說過。」
「子翔!」知道自己的遲疑讓他受窘,她急忙出手拉住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而是——我在考慮。」
「考慮?」這與不答應只有一寸之隔,有什麼兩樣。
「為什麼考慮?」
難道他忘了嗎?莊夢蝶提醒他︰「別忘了我和你家人之間仍有誤解,現在你母親的病還沒好,當然不會反對我們的事,但如果她好了呢?你知道她一直不喜歡我,還有你妹妹子琪,雖然我真的想和她像姐妹一樣相處,但是好像真的很難;更何況,我們總不能希望你母親的病永遠好不了,所以我們的事情……就暫時維持這樣也不錯,不是嗎?」
「抱歉。」夏子翔伸手反抱住她,緊緊摟著。「我沒想到這麼多,相較之下,只想到自己的我實在……」
「能讓一個男人忘了他家人,足以證明我的魅力。」
莊夢蝶打趣說,見他回復了點精神提議道︰「我們上去看看你母親吧。」
本來,坐輪椅的人應該住一樓比較方便,但因為夏家格局的設計,一樓只有一間專為夏子翔打造的透天閱覽室,所以夏林玉瑛即便行動有礙,仍然和子女住在二樓。
兩人上了二樓左轉,在要經過第一間、也就是夏子琪的書房時听見些微人聲。
「子琪回來了嗎?」還不到下班時間,她會這麼早回來?夏子翔正要推門打聲招呼,卻被莊夢蝶阻止。
「夢蝶?」
「這聲音有點熟。」莊夢蝶貼近門縫,企圖听仔細,好喚醒她腦中的記憶。
「夏老夫人,您老人家的戲也該演完了吧,那小倆口已經成定局了不是嗎?」
「還不夠,只要夢蝶還沒進我夏家門,這出戲就不算完美。」夏林玉瑛有條不紊的回應與平日混亂交雜、忽哭忽笑的胡言亂語大相徑庭。
「謊言要適可而止才不會出現反效果,適得其反這句話您沒听過嗎?」真是固執的老太婆,專家的話就要听,偏偏老愛自作主張。「您找上我就要信任我才對,我喊開始就開始,喊停就要停,一切都有我的理由,您何必要外行充內行,到時出了什麼樓子可別怪我。」
「你不會懂的。」夏林玉瑛嘆了口氣。「要不是我裝病,哪里知道我兒子、女兒原來這麼在乎我,想一想還真覺得自已貪心,以為兩個孩子長大,翅膀硬了,我也愈來愈沒用處,要不是這場病,我不會知道他們有多在乎我。」
「唷,開始炫耀起來了哩。」
「還有夢蝶,自從知道當年的事是場誤會後我就一直很後悔,之後裝病讓子翔找她回來,要她來照顧我,這才知道她真的是個好女孩,我們家子翔配她還真讓她委屈了。」
「的確如此。」哼哼,算她還有點良心。「不過,戲不能一直演下去,您總要‘痊愈’的。」
「再等一段日子。」
夏林玉瑛拒絕配合。
「理由。」要她這個導演不喊卡總要有個理由吧,「不要告訴我說你演得興起,想拿座金馬獎再光榮下台一鞠躬。」
「我不想太早結束。」夏林玉瑛回避作答。「總之這件事過一段時間再——」
「大姐!」門板被砰的一聲拍開,站著怒氣沖天卻明艷動人的莊夢蝶,還有不相信母親之前一切都是裝病的夏子翔。
「媽?」
「看吧。」不要怪她沒警告過,倚坐在桌沿的呂大姐看了輪椅上的夏林玉瑛一眼。「我說過了,是您不听的。」
被突然看見這一幕,夏林玉瑛震驚與錯愕交雜出訝然的沉默,才由得兒子破口質問。
「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媽!」姓呂的女人為什麼會在這兒?還有什麼戲?天,難道之前演戲的不單只有夢蝶和他嗎?「您的病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假各半。」夏林玉瑛暗嘆了口氣,老眼看向氣得雙頰泛紅的莊夢蝶,她剛烈的性格讓她想起過去拼命求生存養活孩子的自己。
一開始,她真的沒有好好用心看過這個兒媳婦。
「媽!您到底……」
「你先下去,我有話跟夢蝶說。」
「可是……」
「下去。」
「走啦、走啦。」呂大姐伸手拉住似乎堅持陪在莊夢蝶身邊的夏子翔往外走。「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讓她們婆媳有機會談談內心話吧。」
「但我有很多問題要……」
「你的問題不重要!」「呂青天」當下批了他一句,趁他還楞著的時候拉他出門。「兩位好好談,哦呵呵呵——」
「你比子翔更早和大姐接洽對不對?你的戲碼甚至比子翔去找大姐時更早開始是不是?」動了怒氣的莊夢蝶再也無法顧及眼前的老婦人是夏子翔的娘、是兒子的女乃女乃。?
「能靜下心听我說嗎?」夏林玉瑛盯著媳婦看,了解她動怒的理由,要是她也會有這樣的反應。
「如果是你,你會靜得下心?」她反問,充滿挑釁。
「我會努力讓自己冷靜。」年齡的增長並非沒有用處,至少,她多了人生歷練,也多了份自持。「所以請你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不希望一切前功盡棄。」
前功盡棄?莊夢蝶挑了最靠近門邊的位置坐定,準備一旦怒氣難抑的時候奪門而出,免得自己克制不住傷了老人家。「你可以開始說了。」
「沒錯,我比子翔更早找上她,在我中風醒來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為……」未竟的話被堵在一只可以讀出滄桑人生的掌心前。
「當年的事情我已經一清二楚,是我誤會了你。」
莊夢蝶躺進椅背,阻止自己去看那寫著人生經歷卻也日漸凋零的手。「你的意思是我沉冤得雪,回復清白了嗎?」談吐間忍不住夾槍帶棍,她需要時間才能氣消。
夏林玉瑛轉動輪軸移到她面前,蒼皺的手撫上兩條已經沒有感覺、沒有用處的腿。「我老了,身體一處一處變壞也是意料中的事,再活也沒有多久;可是商人本色讓我意識到,既然身體逐漸衰壞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就要從這里得到回饋。我雖然中風半身不遂,至少,我要用這場病換回我的媳婦和孫子,為了完成這件事,我才委托她,她會答應幫忙我也很意外。」以為不可能得到她的幫助,結果卻得到一份完美的計劃,要不是她還執著某件事而不肯結束這一出戲,事情早就畫下圓滿的句點。
她在說明什麼?說明她半身不遂是事實,還是說明她真的想要她和子謙回夏園?
「你不該騙子翔。」
「你在為他抱不平。」夏林玉瑛揚起滿意的笑容。
「你不為自己抱屈卻為我兒子抱不平,你是氣我騙你還是氣我連兒子都騙,讓他擔心?」
「我……」莊夢蝶調整坐姿,移開視線不看她。
夏林玉瑛轉動輪軸向後退,移到窗邊看著窗外滿片的綠意,仿佛可以從中得到些許生氣與勇氣。
「子翔不會演戲更不會扯謊,那孩子跟他爸爸一樣正直,如果讓他知道我的打算,他一定演不來,很快就會被你識破,你可是演戲的高手啊。所以我連他也瞞。」
「那夏子琪呢?」她不相信這事夏子琪沒份。
「她像我,世故、工于心計,演起戲來至少還能看。」
丙然。「那麼之前她厭惡我的表現也是演戲了?」
「的確。」
「不得不說你們母女倆很有演戲的天分,連我都看不出來,但是為什麼?」
「我要你回夏園。」過去的事像快速放映的影片般重新在腦海一幕幕掠過,夏林玉瑛的臉上淨是自責與內疚,但是由于面對窗戶,外頭反射著亮晃晃的陽光掩飾了她臉上濃濃的懊悔。「我要你和子謙回夏園。」
「不是什麼事都能順你的意。」莊夢蝶起身,她已經無法再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脾性依然沒變的夏林玉瑛談下去。「我愛子翔跟回不回夏園是兩碼子事。
我愛他,但不代表我會因為這樣回夏園,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你剛說‘回不回’夏園,這是否表示你把這里當成家看待?」
「我……我是氣胡涂才用錯詞。夏園是你們夏家人的地方,我只是來這里工作。」
夏林玉瑛沉默了一會兒,朝窗口重重嘆息,「子謙說你並不恨我。」
「我不恨你,但我現在氣你。不恨,針對的是過去的事;生氣,是因為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記憶混亂,卻連累四周的人因為這樣而擔心你。」
「這里頭包不包括你?」她問,問頓了莊夢蝶的怒氣。
「有沒有我不是重點。」莊夢蝶回避直接給她答案,卻不自知這樣的回答其實與肯定相去不遠。「重點是,你根本沒病,這是個圈套。」
「但我的用意是好的。」夏林玉瑛低頭看著自己交握的手。「我親手粉碎我兒子、媳婦跟孫子的幸福,我得親手把它找回來交還你們才行,在我還活著的時候,至少,這是我惟一能做也必須去做的事。
我在商場待得太久,看過太多的虛偽不實,連自己的眼楮也壞了,偏偏還以為自己多有識人之明,所以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時,就因為你的外表直覺認為你不是個做妻子的料,忘了表相只是表相,要了解一個人必須經過時間。我太自信,自信到不認為自己會出錯。一直到我親眼看見失去你之後的子翔有多失意,才開始想我是不是對你有什麼誤解,否則,以子翔的性情不可能會對一個——」
「水性楊花的女人那麼執著是不是?」莊夢蝶替她接話,很清楚自己的桃花臉會得到什麼評語。
「是的。」夏林玉瑛坦承。「派人調查……不,該說是一年前她送來的資料讓我知道自己真的誤會你,真的做錯。」
「你口中的‘她’是指大姐?」除了她真的無法做第二人想。已經出賣了三個人,會出賣她也該說是意料中事,以她那愛錢的性格一定不會把她留得太久。
只是——怎想得到她竟然打算把她賣進夏家!老天,當年是她把她帶離夏園,現在又要把她推進來,這種矛盾的事她怎麼做得出來!
「你這麼叫她?」夏林玉瑛動手讓輪椅轉了方向看她,白眉訝異的挑高。
「大姐要我們這麼叫她。」
「呵呵,的確像她的作風。」夏林玉瑛別具深意地輕喃。
「我不懂你在笑什麼,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絕不!」
「就算你的堅持會讓子翔、子謙痛苦也一樣?」
夏林玉瑛的反問,讓莊夢蝶艷麗的容顏出現困擾。
她是不是把話說得太絕?但是——她真的很氣很氣憤。
「別因為我而放棄得到幸福的權利,這不值得。」
夏林玉瑛面對年老和不久後的死亡顯得坦然。「我再活也沒多久,何苦因為一個遲暮的老人葬送自己幸福的機會,你覺得這樣的交易劃算嗎?」
「如果你認為回夏園會讓你不自在,那麼——」夏林玉瑛頓了頓,閉上了眼才能讓接下來的話順利出口︰「我會想辦法讓子翔搬出去,和你們母子倆一起生活,擁有他自己的家庭。」
「子翔不可能答應的。」
「我是個工于心計的老太婆啊!」再睜開眼,夏林玉瑛的表情似乎有某種程度上的覺悟。「正直的兒子哪會是我的對手,我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是嗎?再說,老人家不能變成年輕一輩的負擔,要不就真的成了累贅。」
「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心軟,答應回——」驚覺自己用錯詞,莊夢蝶連忙改正︰「進夏園。」
「當初的計劃最後也是這樣的安排,讓子翔離開夏園去建立他自己的家庭,夏園適合我這個老太婆退休後居住靜養。」偌大的宅院裝滿許許多多的過去,並不適合年輕一輩的居住,有回憶過往和為之吁嘆的權利的是她這行將就木的老人家。
「你的意思是——就算今天我們仍然被蒙在鼓里,你也打算讓子翔搬出去?大姐給你的戲碼結局是這個?」
「我委托她幫我導這出戲,自然要依照契約書上的規定全力配合。」
「你甘心?」
「我只要我的兒子能找回原本就屬于他的幸福。」
夏林玉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莊夢蝶搖頭失笑。「你很傻。」
「天底下哪一個做媽媽的女人是聰明的?」她反問。
「我不會讓他這麼做,我做不到。」
「那你……」
「我還是不會進夏園。」看見一張失望的臉,讓她不自覺的道出轉圈余地︰「至少不是現在。」
「你還在怨我?」
「我不知道。」莊夢蝶奪門而出前茫然地說著,「我真的不知道。」
門板開了又關,關了又開,露出一張看完好戲卻覺得不夠精采的失望臉蛋。
「她要我跟您說這出戲玩完了。」
「我知道。」夏林玉瑛嘆氣連連。•
「您那寶貝兒子也追出去了。」
「也好,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或許從今天開始,她得學會適應當獨居老人的日子,她想。
「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有疑問沒得到答案就像吃生魚片卻沒芥萊一樣,所以呂大姐還是決定再問一次。
「什麼?」
「為什麼你不願意讓整出戲早點落幕,還要等過一段時間?」
「因為——」這時候再硬要面子也沒有意義了吧。
「我還想再過段有兒子、媳婦在身邊的日子。」說出最在意的事後,夏林玉瑛再也掩不住沮喪與失望。
不管過去是多麼意氣風發的商場強人,老來最需要的還是那份家的感覺,只是現在更難了……
原來如此。呵呵,就當是售後服務吧。
必上門,她留夏林玉瑛一個人繼續在憂愁海中載浮載沉,自己則心情大好地邊跳邊走,離開夏園。
難得演員如此精湛的演出,不落個好結局怎對得起觀眾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