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領薪水的日子。
下班前,岳小天告訴邵小彤,說他今天要加班,要她自己先回去。
而後,岳小天變回了岳曜天。雖然他還是一身廉價衣褲,但他梳整過的頭發、肅冷的眼神、像是扯不出笑容來的酷帥臉皮,使他重現了八分原貌回來。
這會兒,他神情孤傲地來到殷峽的辦公室。
「嘿,曜天!」殷峽見他進來,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咦,我看你好像瘦了許多?」
「每天三餐都吃陽春面,換成你也會瘦。」他一股腦兒地躺進會客沙發。
「好狠的邵小彤!」殷峽詫異道。「她見你沒錢吃東西,居然無動于衷,放你成天吃陽春面?」
「好狠的是我。」岳曜天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是我挖空了她的荷包,弄得她跟我一起吃陽春面。她……瘦得比我還厲害。」
「舍不得她,就別和天玩什麼窮酸的把戲了吧。」這可是良心的建議。
「來不及了……」岳曜天瞪著眼前的文件櫃,在煩躁地低語後,冷聲向殷峽交代道︰「殷峽,改天你替我弄幾個富士隻果送到財務處去。」
「干麼用的?」
「是要你去看看小彤。她喜歡吃隻果。」
殷峽可不滿了。「呵,我也知道她喜歡吃隻果啊,可是,和天賭上的人是你,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買給她!」
岳曜天皺起眉。「你怎麼忘了,我是個非常、非常、非常窮酸的事務小弟,而且我的薪水,今天又非常、非常、非常倒楣地壟斷在岳天那個小混蛋手上。這樣,你以為我還能買什麼嗎?」說完,他留意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他失笑了。這說話重疊的語氣,是小彤的習慣,他竟被她感染了。
殷峽不禁喊道︰「再這麼玩下去,邵小彤總有一天會因為營養不良給弄出病來。而你的良心,能安嗎?」
「所以才要你送隻果去給她。」
「是啊,隻果有豐富的鐵質,她吃了至少不會患貧血癥。」殷峽沒好氣地追加。「矣,你看,要不要再弄個什麼補湯的去給她啊?像是什麼四物雞湯啦、人參雞湯啦——」
「只是要你送幾個隻果去,听你,比我媽還嗦!」岳曜天甚是惱火。
殷峽還是一本正經的。「你的意思是,不要什麼雞湯,只要隻果就好!行啦,我改天替你送去就是了。」說著,他收拾起桌面。「矣,曜天,一會兒我們上海鮮樓去大吃一頓。我瞧你瘦得也需要補一補啊!」
岳天沉默了片刻,突地起身向門外走。「不了,我要回家去了。」
要他丟下小彤,獨自去吃上等料理,他辦不到,真的辦不到。那是願意和他一起啃饅頭的小彤啊!可惡,他怎能讓小彤落到成天啃饅頭的境地。他得想個讓天無可挑剔的賺錢萬法……
岳曜天前腳離開,岳天後腳便跟了進來。
岳天高大的身軀卡在門中間,腦袋向門外走廊張望,十分狐疑地看著那個適才與他擦身而過的身影;那人十分眼熟,但他和所想的人略有差異。
「喂,那個——你是我哥岳曜天嗎?」岳天朝那個背影丟去問話。
只听見岳曜天的聲音從遠處來。「記住,天,我的女人不是你能踫的!」
岳天訝異地回頭對殷峽道︰「矣,那真的是我哥耶!」他說完話又探出頭去,只見那個消瘦的背影已經不見了。
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回頭走進辦公室。「他不理我,走了。」
殷峽也不想理他,自顧自地處理著桌上的文件。
「殷哥哥,我看哥身上的肉好像少掉好幾公斤耶!」岳天道。
「他窮酸、他沒錢吃飯,當然會瘦了!」殷峽抬起頭,沒好氣的提醒道。
「那倒是我的錯了。」岳天有些內疚了。不過,他從不將內疚感存檔保留,立即將內疚感往殷峽身上推。他以責怪的眼神瞪住了殷峽,指摘道︰「耶,殷哥哥,那你怎麼不留下他、請他去飽餐一頓?」
「呵,你良心發現,怕他餓死啦?」殷峽道。
岳天仍是那張嘻皮笑臉。「我的良心只容許你請他吃幾頓飯,想要再多?沒啦!」
「在為你那幢別墅擔心嗎?看開點,早早做好心理準備吧,依我看哪,你那棟別墅已經有一大半是屬于你哥哥的了。」
「怎麼說?」岳天問得興趣十足。
「少裝了,你早知道你哥已經住進邵小彤家里去了,對不?」殷峽道。「還有啊,你哥一分鐘前才提醒過你,要你切記,千萬不可以踫他的女人。」
「啊,是耶,他不就是在告訴我,他已經把人家小女生給吃了嘛!嘖嘖,那也難怪他會瘦了,八成是飲食不足、又夜夜春宵的緣故!」岳天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當下就對哥哥贊嘆起來。「了不起,實在了下起,好快的手腳,好駭人的窮酸魅力,好厲害的誘拐本事,真不愧是我岳天的哥哥!」
「你的別墅就快拱手讓人了,就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麼?」與岳天兄弟多年,殷峽知道他是個慣于以嘻笑掩飾真情的人。
岳天臉上多了幾分難得一見的嚴肅。「得了吧,失去一棟房子對我岳天來說,根本就是件小兒科的事。改明兒個,我心情好,想再買他個三、五棟,那也不過是一夕之間的事。而現下最重要的是,哥他想開了、想玩了、想忘掉悲傷的過去了;而就我暗中觀察,他也玩得十分愉快。至于我呢,不過少了一間沒什麼大不了的別墅,那值得了。」
「嘖嘖嘖,兄弟,沒見你這麼正經的說過話耶!」殷峽訝異道。
「別淨在這兒贊美我啦,走了,我們吃飯去了。天知道,我滔滔似海的良心,也不忍見到咱們家的殷哥哥忙得廢寢忘食啊!」岳天又是嘻皮笑臉的模樣了。
「行啦行啦,再讓你惡心巴啦的說下去,我還有胃口吃飯才怪!」殷峽搖頭一笑。不過提到吃飯,他不禁想,岳曜天是「回家」跟邵小彤一塊吃飯去了吧?
家,溫暖的地方。看來,邵小彤一定給了曜天溫暖的感覺,要不,他也不會這麼急匆匆地說要「回家」了!
看來,這個以假身分走進邵小彤生活中的曜天,果真是淪陷了!殷峽半喜半憂地想。
邵小彤下班後先去銀行辦了房屋貸款轉帳,然後她回到家,無聊地坐在客廳中央,等著岳小天回來一起去吃晚餐。
她左等右等,終于听到門外有鑰匙相擊的聲音。她連忙沖去,先岳小天一步打開門,同時向門外的岳小天問︰「岳小天,你回來啦?晚餐吃過了沒有?」
岳小天沉默地閃過她,月兌了鞋後,逕自走進屋內,往客廳中央一坐,然後兩手撐在曲起的膝骨上,一雙大手掌往太陽穴按去。
「怎麼了?」邵小彤感覺到他的不對勁,關上門後便上前問道。
「我把薪水全部領出來了。」他兩手搓著臉,不想讓她看到他說謊的模樣。「因為我急著想把上個月欠你的錢給還清——」
「我又沒催你,你急什麼呀。」她道。
「可是……好抱歉,我沒錢還你……」他的聲音听起來挫敗至極。
「發生什麼事了嗎?看你,好難過的樣子?」她听出了他的挫敗,心急下連忙蹲,想要扳開他的手掌,看看他的表情。
他撥開她的手,翻身躺到地毯上去,背對著她。面對這麼關心他的小彤,他竟無法開口說出預先想好的謊言。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嘛?」她推推他,但他還是不加理會。「岳小天,你這個樣子,要把我急死了!」
唉,當他掛著一張凝重的臉走進家門時,就注定要說這個謊了。他重重一嘆道︰「想不到我岳小天會倒楣到這個地步。瞧,我什麼都沒有了,好不容易挨到領薪水的日子,卻該死的遇到了扒手……」
「你是說,你的皮包被人給扒走了?」難不成,他所有的薪水都在那個皮包里?她吃驚道︰「怎麼會啊?」
「我往提款機提了錢之後,心想你愛吃隻果,所以就去了一處水果攤,可是在挑選好隻果,要付錢的時候,我才發現皮包不見了。」
他提了錢,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為她買隻果?她感動得想流淚,但得忍著。這時候真正該哭的,應該是失去一個月薪水的岳小天啊。
這美麗卻該死的謊言,令他心虛得要命。「現在我不止沒錢還你了,連家也搬不成了,我該怎麼辦才好啊!」他一拳打在地上。
見到岳小天既沮喪又絕望的模樣,她安慰道︰「不要緊的,你還有我啊,你可以繼續住在我這里、繼續掛我的帳——」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忽地坐起,打斷了她的話。
「那還用問!因為你也對我好啊!」她真誠地一笑。
瞅著她無邪的笑臉,他突然張臂將她抱住。
他對她不好,他從一開始就騙了她啊!
「你……」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她好大一跳。
「你不該對我這麼好的,我……」他喊著,想告訴她,他騙了她,但終究還是說不出口。「我是個窮光蛋、是個倒楣蛋,而我唯一的幸運就是認識你!」他不由自主地一再擁緊她,沮喪低喊。
「岳小天,你放開我……」他激動的擁抱快使她無法呼吸了。她不禁大喊。「你再不放開我,你唯一的幸運就要斷氣了!」
「對不起!」聞言,他立即放開了她,卻握住了她的兩肩,瞅著她近在咫尺的笑臉︰那真是一個開心過度的笑臉。他狐疑地問︰「為什麼笑?」
讓他一說,她笑得更開心了。「因為你不用搬走了、因為我高興啊!」
「你的意思是——你很高興我的錢包被人扒走了!」他眯眼看她。
「胡說!其實我……」想起這陣子陪著他去找房子的心情,她的笑容漸漸退去,而向來發達的淚腺跟著脹熱起來。「我一點也不希望你搬走。這幾天,我一想到你要搬走了,我就好傷心,好想好想哭……」
這就是她前一陣子愁眉不展的原因?而這是在告訴他,她少不了他了!或者愛上他了?為了證明她的心,他問︰「沒那麼嚴重吧?」
「誰說,好嚴重、好嚴重的。」她用力地點頭,傷心地說道。「你知道的,不是嗎?在辦公室里很少有人願意和我說話,我怎麼受得了在下班後,又是一個人待在這個屋子里……」
說著,她低下頭,眼眶里打轉的水氣變成了兩行淚。
他輕嘆一聲,兩手輕輕拭去了那兩行淚,再讓額頭抵向她的額頭。「你真傻,你早該告訴我你的感覺,而不是一個人偷偷傷心。」
「我想,你是那麼、那麼有骨氣的人,我說了你一定不會答應我的。」不明所以的,她居然十分喜歡這種頭抵著頭的安慰方式。她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腰,甚至想偎進他寬廣的胸膛里,也像他剛才那樣,緊緊、緊緊地抱住他,以表達自己對他的信任和依賴。但她敢想,卻不敢付諸行動。
「錯了,你要是早對我說,我也用不著浪費那麼多時間去找房子了。」他移開了額頭,勾起她的下巴,聲音在憐惜中變得低沉了。「小美人,其實我也和你一樣啊,只要一想到下班後沒有你陪我吃飯,我就難過得要命。我根本不想搬走的,我舍不得丟下你一個人……」
自制力一弱,他側頭,不能自己地俯蓋住她柔軟的唇。
那吻,輕柔得像棉花糖,但他的雙手卻是強勁地佔有了她。
她愣住,感覺心跳停擺了,整個人也呆若木雞地任他啄吻而不知反抗……不,是不想反抗……那滋味和著輕輕的癢、淡淡的甜,和她心口奇異的悸動……她的思維飛了起來,眼楮不由自主地閉起,生澀的唇也微啟……
他熟念地探入,撩撥她靜止不動的香舌,在一個大大的含吮後,他的唇離開了她,雙臂卻死命地抱住她,忘情地在她耳邊呢喃道︰「我想,我再也離不開你了。你呢?也跟我一樣嗎?一定是了,要不你也不會因為我要搬走,而偷偷地傷心了,是不?」
她心跳加快,整個人陷在那一吻中,完全听不到他在說什麼。她恍惚地抬頭看他,像是自言自語的問︰「你、你……吻了我?」
「你不喜歡?」他問著,不能自己地又啄吻了她兩下。而在心中,他自知這一吻已終結了他的克制力,他再也不可能讓她溜走了。她將是他的女人!
她不由自主地舌忝過自己的唇,近乎痴傻、老實地回答道︰「呃,喜歡……但是……為什麼要吻我?你……」
雖然現下他想要的不僅是一個吻,但他卻也有所顧忌。「小美人,我要你當我的女朋友。」
「嗄?什麼?……女朋友!」她亂糟糟的心、遲鈍的腦袋,竟被他的一句話給敲亮了。是啊,她好喜歡他!她喜歡他的存在、喜歡他的聲音、喜歡他的骨氣,喜歡他的一切一切。也許在潛意識里,她早就把他當作是男朋友了?
「你不願意?」見她好半天都沒有回應,他挫敗了;想來,窮酸的岳小天,是沒什麼魅力的。他憤然推開她,口氣變得冷硬。「無所謂,我早知道的,沒有任何一個女孩願意當一個窮光蛋的女朋友……」
他突然變冷的態度,令她錯愕又心疼。于是她毅然上前,用力抱住他的脖子,激動地喊著︰「岳小天,你若不說‘女朋友’三個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那麼、那麼、那麼的喜歡你,而且我、我好像早就把你當成……當成我的男朋友了……」
這單純的、沒有心機的小彤,他若一個沖動,當下就要了她,她極有可能受到驚嚇而排斥他。既是如此,他何必急著現在佔有她?反正她這輩子是逃不出他所布下的天羅地網了。
再按捺一段時間,就讓她嘗嘗戀愛的滋味吧。
他用了極大的自制力,逼使自己將她的手從脖子上拉下來,僅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然後全身而退,笑看她紅撲撲的臉。「請問窮光蛋的女朋友——窮光蛋快餓死了,可以掛你的帳,去吃點東西嗎?」
「當然可以,我也好餓啊!」她撫著胃。
「你還沒吃晚餐?」他問。
「我等你回來跟我一起去吃啊。」她理所當然道,臉上飄著一朵幸福的笑。
還好他沒和殷峽去海鮮樓,要不,誰料得準這小彤會不會餓著肚子,一直、一直、一直等到他回來。老天,這小女人教他無法舍棄,恨不得娶了她,用一輩子去疼她、照顧她……娶她?不,天曉得,在娶了她之後,她會不會像趙琦心一樣,做出背叛他的事……一想到這兒,他的神色瞬間變冷。
所以,只要她老老實實地待在他身邊一天,他便可以呵疼她一天,但絕不可能娶她!
結婚?算了吧,就連婚姻也無法使女人忠貞不貳,那麼結婚又有何意義!
沒來由的,向來在例假日都放任自己睡到日上三竿的邵小彤,竟在這個星期天的黎明便蘇醒了,而她醒來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岳小天——
老天,她終于擺月兌了「黑道大哥的女人」的陰影,交到男朋友了呢!
岳小天……當他的女朋友已經三天了呢……
邵小彤躺在床上,慵懶地翻了個身,將痴痴傻笑的臉埋向枕頭、擦了兩下。
這就是戀愛?
那是甜蜜的感覺、依戀的感覺,還有置身雲端的感覺……置身雲端?她的臉龐突然燥熱起來。這置身雲端的感覺總在岳小天吻她時發生,且一天至少會有兩次那種飛上雲端,又不想回到地面的時刻……
第一次,是在早晨。當他們準備出門上班時,他總會在開門前抱住她,給她一個輕柔的、不舍的長吻,當他移開唇後,又會輕捏一下她的臉頰,然後說一句︰「把我放在你的腦子里,你只能想我!」
這一吻,吻得她飄飄然的,吻得她一整天神思不屬,不想他都難。
第二次,是在入夜就寢前,他總會跟她走向臥房,並讓腳步停止在房門口,然後將她攬進懷里,在她唇上落下一串由輕柔到熱烈的纏綿長吻,直到她情不自禁地回應了相同的熱烈時,他才肯放開她,隨即粗啞地命令她。「不許你夢到隻果,你的夢里只能有我!」
這一吻,吻出了她美妙的悸動,吻得她不想放開他,但從他熾熱的眼神,肢體間由柔情到狂熱的異樣的變化,她多少明白他想要什麼,只是……一些無形的約束,總教她無法逾線。于是她只好垂下羞紅的臉,退縮到房門內,在一檻之隔的距離下,微笑地跟他道聲晚安,然後關上房門。
她無法得知,在房門關上後,他是怎樣的表情,但知道他難免會有一些失望。而她在門里,躺到床上後,至少要用掉一個小時去回味那種感覺,再用一個小時去平息心頭的悸動。離譜的是,她以往總會在夢里獨自數著堆積如山的隻果,而這三天,她卻在夢里數著堆積如山的他,不過每一個他,手中都有一個隻果。
炳,她在夢里數了幾個他,相對的也數了幾個隻果,這要給岳小天知道了,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哦?
嘟、啷、嘟——在這黎明時分,床邊矮櫃上的電話分機突然刺耳地響起。
在浪漫冥想中的邵小彤,著實被電話鈴聲嚇了一跳。她翻身過去,伸手抓起話筒。「喂——」
電話那頭立即傳來邵媽媽樂呼呼的聲音︰「小彤啊,生了生了,你嫂嫂昨晚生了,是個健康的胖小子。我看今天是禮拜天,你就抽個空,到醫院去看看你嫂嫂和你的小佷子啊。好了,不跟你多說了,我弄一鍋杜仲腰花湯,得趁熱送去給你嫂嫂呢!」
「媽——」邵小彤才喊了一聲,想告訴媽媽她有了男朋友的事,沒想到邵媽媽急急地就把電話掛了。
唉,邵媽媽一夕間變成女乃女乃了,哪兒來的空理會她啊!
邵小彤不是滋味地掛上電話,一時忘了正是靜謐的黎明時刻,放聲就向沒生命的電話抱怨。「不理我就算了!我又不是一定要告訴你們……我、戀、愛,了!」最後幾個字,已從抱怨轉成甜甜的自得其樂。
隨著她的抱怨,門外傳來叩門聲,然後是岳小天睡意濃濃的聲音。「小美人,誰不理你啦?」
岳小天!他一定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高興得翻身下床,渾然忘了身上仍穿著小巧絲滑的睡衣,飛步就去開了房門。
「早啊!呃……」小彤一開門才霍然發現門外的岳小天竟打著赤膊,只穿了件松垮的睡褲。天知道,自從岳小天搬來住後,她還沒見過他這麼……這麼袒胸露背過。
她雖愣住了,但可沒瞎,當然留意到了他結實的肌理,只是接著,她那對眼楮仿佛不是自己的,竟不听使喚地朝他胸膛上偷瞄了好幾眼。她隨即為自己不正經的偷瞄而脹紅了臉,可是視線又不知往哪兒擱好,于是她選定瞪住他的臉,沒敢再亂瞟亂瞄。
「是啊,好早,還不到六點呢。」說著,他睡眼惺忪地上前將她擁入懷里,老不客氣地便纏上了她紅女敕的唇。
這是她自找的,誰教她要用那種要命的小紅臉瞅著他看,誰教她薄霧般的睡衣下,那隱約可見的嬌軀是那麼誘人。他失去克制,將她抱高了些,使她的腳離開了地面,同時極富佔有欲的吻,燙輾著她香甜的唇瓣。
他毫無預警的撲來,如火似的挑逗著她的唇舌,撩得生澀的她氣息紊亂。明知他過火得異常,卻不自覺地攀住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的靈活和熱烈。
是一種令人暈眩但美妙的感覺顛復了她的理智,她任他有力的兩手游移在她背上,而隔著睡衣,她里頭空無一物。
他的手就那麼燙熱了她的背,然後恣意地下滑。她禁不起他撩撥的吻和熱烈的肢體語言,不由自主地將身子向他偎緊。在唇唇交纏的間隙中,她發出細微的申吟,只覺得全身發熱,極想要得到某種紓解。
再一次,她被他吻上了雲端,神智更被他肢體間的佔有欲打成了糊狀。此刻,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兩人熱烈地擁吻的同時,他已帶著她悄悄地、一寸寸地進入了她的臥室,然後來到床邊,他陡地一倒,兩人便雙雙跌進床中。
重重跌入床中的大動作,加上他壓制在上力磨贈的軀體,使她登時驚醒,從雲端上落了下來。
「不要……別這樣……」她沒料到自己的聲音會這麼無力且沙啞。
只是一秒間,他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她抗拒的手在瞬間從溫熱轉為冰涼,甚至抵向他的胸膛,她明顯地想要月兌身。這使他微微一僵,激情也緩和了下來;她在害怕?她無法接受他更多的激情?為什麼?
「岳小天,你不可……」不可以亂來;她發顫的、有些懼怕的聲音原想這麼說,但他突然發出一串教人听不懂的咕噥,軟而無力的手又模了模她的臉,跟著幾個小小的挪動,他整個人便滑到她身側去了。
他那個模樣,就像是個無意識的人,可是在她想乘機開溜時,他又以一只手臂使勁往她月復部一攬,將她側身攬進懷里,讓她的背貼上了他的胸膛。這麼一來,她月復部不由得一收,話也卡住了。
「小美人,你還沒告訴我,是誰不理你了……」他了無睡意,卻故意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
他必須這麼想;她的懼怕,恐怕是因為她對他的信任還沒到達將自己交給他的地步。為此,他絕不能太躁進,若嚇壞了她,他可禁不起被趕出門的命運,所以他決定抑制,減緩她的懼怕。
「呃……」他突然收勢,又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她遲滯的智力在三秒後,才想起適才媽媽的來電。「喔,是我媽媽啦,她不怎麼想理我了……」
「是嗎……」他不經意地再做了些挪動,將頭部從她的發梢移到她的香枕上,並命令自己不準抬腳夾住她,也不準許自己將她攬得太緊。他深吸了口氣,悄悄地調整了粗重的呼吸,並逼使自己假裝睡意迷糊的樣子。
「是啊。」他那種咕咕噥噥的聲音,她懷疑他根本沒有誠意追問,不過卻十分慶幸他停止了過火的動作,甚至還將話題帶到這個無關雲雨的問題上。
盡避這時,她整個背貼著他赤果的胸膛,心髒更為此而忐忑亂跳,她卻必須以幽暗委屈的口氣來強調她失去家人重視的悲哀。「你不知道,自從我嫂嫂懷孕後,我在媽媽心中的地位一路下滑。剛才媽媽打電話來,說嫂嫂生了一個胖小子……唉,可想而知,我的地位是慘跌到谷底,投人理了!」
「沒關系……你還有我,我理你……」他仍是那種咕咕噥噥的聲音,而他的手竟軟綿綿地在她月復上拍了兩下。
「你……」他那有氣沒力、像是囈語的聲音,對她悲哀的心情儼然是一種漠不關心的表現。她有些不悅,一股腦兒地轉身面向他。天,還真被她猜對了!
看他,一雙眼楮自然地合著,竟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樣子?
「嗯……小美人,你的床睡起來比我的床還要舒服……」他像是沒什麼意識地咕噥著,整個人松散得毫無力道可言。
不可思議的,她這廂心跳如鼓,全身仍因適才的悸動而發著難退的高熱,可他的呼息卻在瞬間平穩了,甚至睡著了?
是她幸運,不是嗎?她轉念一想,又松了口氣,也沒敢再動一下。
她思維空白地靜候了將近五分鐘,確定他真的睡熟後,這才敢輕輕地移開他攬在腰上的手,然後一寸寸地挪身下床。
若不趁現在溜走,怕他醒了又要熱如火焰似的吻她了,到時,她恐怕禁不起渾身的熱浪,會將自己一下子全給了他。
她沒敢忘記媽媽不止一次的碎碎叮嚀。「小彤啊,如果有了要好的男朋友,千萬記得保持一定的距離,絕不能發生那種夫妻之間才能有的親密關系。媽希望你做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千萬別做出讓自己悔不當初的事……」
她認同媽媽的話,也深覺性關系是要等到結婚後才能有的。所以,這並不表示她不信任岳小天,或是愛他不夠深,不過是觀念上的問題。
至于現在,她血液里仍竄流著岳小天施下的灼熱,她需要透口氣、需要解熱。而室外微涼的黎明,正好可以降溫。
她躡手躡腳地從衣櫥里拿了一件洋裝、內衣和背包,退出了自己的臥房。在浴室換好衣服後,她決定到醫院去探視嫂嫂和剛來到這世上的小佷子。
于是她悄步走出了家門,暫時逃離了那睡在她床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