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起先前那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孤單情形,現在的柳清秋可是熱門得很。
擄人事件之後,柳清秋成為島上所有人眼中的女英雄,每天總有一堆人跟在她身邊繞,像是一群怎麼也趕不走的熱情蒼蠅。幾天前她還老是纏著冷奇偉,一臉哀怨的喊無聊,現在則是情勢急轉直下,他總在人夜之後才見得到玩得乏力的她,甚至連他想要見上她一面,都要在村子里每一家的木屋里尋找她的芳蹤,看看她究竟又被哪一戶人家請去作客了。
那件驚險的擄人事件,險些讓他失去了她。在那令人心急如焚的時刻里,他才開始看清楚自已早已熟悉了她的身影,無法離開她須臾。而一想到要永遠的大去她,他的心就強烈的疼痛著。
像是當初失去了最初的愛戀一般,那種痛又來凌遲他的心。
再怎麼不情願也必須承認,她已經悄然進駐他的心,用堅決的行動攻城掠地,轉眼間贏得不小的領地。
但是他心里總是有著疑慮啊!即使願意敞開心靈,再度去愛戀,那麼如何對得起那位已經香消玉殞的女子?他是個重承諾的男人,不願意輕易的違背承諾。
柳清秋教導他走出往日的陰霾,忘卻失去的痛苦,而他卻不能夠完全的忘懷。忘懷將是一種背叛與污蔑,他不願意成為那樣的男人。
所以,時間就在他的遲疑中流逝。
原本想早些將柳清秋送回台灣,但是立下大功後,她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在族人面前得到不小的聲望,再加上言听計從的桔梗充當翻譯,瀚海都要戲稱自己的族長之位不保。她就是賴在島上不走,甚至開始學習這里的語言,怡然自得的模樣像是她已經打算今生都待在這里。
沒有人知道冷奇偉所承受的煎熬。他反復的思索著,無法擺月兌心上的魔鬼;而在入夜之後,他所受的煎熬更加嚴重。
一對身心正常的年輕男女睡在同一間木屋里,那是自制力極限的考驗。加上柳清秋遇見他時總要偷上幾個吻,起先是試探著,接著慢慢熟悉了他。她女性天生的誘惑本能逐漸展露,最近幾個吻都險些讓他失去理智,他實在不能把握自己還能夠保持多久。
「晦,熱得發呆了嗎?」她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巧笑倩兮的看著他,手里還拿著幾顆被海水冰得涼造的甜果子。
「你野到哪里去了?」他不答反問,發現自己漸漸無法在她面前板起臉孔。她引出了他的情緒,融化了他冰冷的外表。
柳清秋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展示身上漂亮精致的獸皮衣裳。她頸間還戴著用貝殼串成的項鏈,看起來華麗而有野性美。「村人幫我做了這套衣服,剛剛找我去試穿。」她找了塊看起來干淨的地板坐了下來,愉快的咬著果子。
他端詳了她數秒鐘,終于招招手要她過來。柳清秋像是一只愉快的兔子,腳步輕巧的來到他面前,調皮的拿著冰涼的果子踫他的臉。
「要不要吃點冰的提提神?」她詢問著,慷慨的把果子分給他。
冷奇偉沒有接過果子,仍舊以探索的眼光看著她,銳利的黑眸在審視她時不自覺的變得柔和了,卻仔細得沒有錯過絲毫改變。他抬起手撫過她尖得惹人心憐的下巴,感覺指下細致溫潤如玉的肌膚。
「你是不是變瘦了?"他狐疑的問,眼光掃過柳清秋的身軀。
這些日子住在一起,對于她的改變他反而變得遲鈍了。習慣了她的一顰一笑,就像是無可或缺的空氣般,見不到她就會念著她,像是心里有某些地方空白了。習慣了一件事情,反而最不易感覺出其中的改變,就像是他在很久之後才驚覺他的生命早已被她改變。當局者往往是最後知道結局的人。
她匆促的一笑,那笑容有些不自然。「大概是在島上什麼事情都必須用到體力,所以練得結實了些,看起來自然變瘦啦!」
「是嗎?我總覺得有時候你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專注的看著柳清秋的臉,企圖從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我的身體壯得很呢!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是健康寶寶,體力好得連男生都要膛乎其後。」她笑得過分燦爛,想要掩飾心里的驚慌。她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觀察出那麼微小的改變,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十分完美,沒有人知道她小小的秘密。
他皺起眉頭,無意識的撫模著她的臉蛋,像是在撫模著一只美麗的貓兒。而她也像貓兒一般,依戀的閉上眼摩裟他的手,只差沒有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身體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他叮囑著,過去的惡夢又來騷擾。
他記得那個嬌弱如水仙花的女子就是病死在他懷里的。他一直沒有發現林靜營已經患病,或許是她隱藏得很好,不願意讓他擔心,也或許是她根本來不及告訴他。病魔來襲得太快,等到發現時,她已經籠罩在死神的鐮刀下……
看見他眼中的陰影,柳清秋連忙改變話題,想引開他的注意力。「剛剛在試穿衣服時,桔梗提到什麼祭典一類的活動,她說我們可以參加。會很熱鬧嗎?就像台灣的大拜拜一樣嗎?」她努力發問,手下意識的撫過自己的肋骨,暗暗希望能夠隱瞞一切。
他被問題吸引,疏忽了柳清秋的動作。「她邀請你參加祭典?」就他所知,桔梗的膽子沒有那麼大,幕後策劃另有其人。
看來島上有人已經不耐煩于他與清秋這種曖昧難明的狀況,想要出手干預了。
「是啊,瀚海也有向我提起,不過他笑得詭異,很是討人厭,像是在算計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柳清秋回想著,提出自己的不滿,腦海里浮現瀚海那笑得很曖昧的模樣。
「他當然笑得詭異了。他們所說的祭典是島上的求偶祭,只有年輕的男女能夠參加,瀚海提議你去參加,還給了你這套衣服,是要逼我出面。同時警告我要是再不動手,你就會被島上那些熱情小伙子追得沒命。」冷奇偉對于好友的愛管閑事有些厭煩,他與柳清秋的事情已經夠復雜了,實在不需要有人再來一旁搖旗吶喊。
柳清秋圓而亮的眼楮轉了轉,仿佛若有所思。她沉默的又咬了幾口果子,半晌之後才抬起頭來。「瀚海不是曾在大家面前說過,我早已是你的新娘了嗎?」
「那只是為了圓場而說出來的謊言。」他說道,沒有發現小女人眼光里閃爍著堅決。
她凝聚所有的勇氣,強迫自己不要轉開視線,直直的看進他眼楮里。「為什麼不讓謊言成真呢?」她認真的說道,雙拳握得好緊,像是一個賭上一切的賭徒。
冷奇偉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木椅翻倒在地上。他緊抿著唇,居高臨下的俯視柳清秋。看見那雙認真的眸子,他知道她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向他提出一個事關今生的提議。
「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提議些什麼?」他的聲音粗啞,像是在壓制著什麼。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自制力已經所剩無幾,實在禁不起這樣的撩撥。當地提出那個邀請時,他體內的魔鬼幾乎要竄出,吞噬掉殘存的理智。
柳清秋低下頭來,玩弄著手中的果子。「我不是每天都會向人求婚的。」她簡單的說,有些難過他還是不願意答應,胸口隱隱的痛著,因為她的沉默,那疼痛愈來愈劇烈。
她似乎這樣疼痛許久了,從久遠前的一日,她與他在蓮霧樹上,她拿著一顆瑩白的石子對他訴說著某些故事開始,她的心就因為他而牽動、疼痛。
紅線沒有被剪斷,始終牽系著她的心,糾糾纏纏,剪不斷,理還亂。
只是,牽系的紅線總要能被結上繩結,然後才能緊緊的相系。他到底願不願把她手中的紅線緊系在他的腕上。他的心間?
她不明白冷奇偉究竟在抗拒些什麼,他願意吻她。擁抱她,甚至也願意給她許多比完美的黑珍珠更難得的笑容,但是他就是不肯把心交給她,固執的守著那個名為過去的惡夢,增加兩個人的折磨。」你不想娶我嗎?難道你不想要我?」她抬起眼眸,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他站起身來,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狀似不耐煩的往外走去。
「懦夫!」柳清秋忍不住站起來罵著,把手中的果子奮力丟向他,想要砸醒他無法開竅的腦袋。
「小柳兒,我早就說過,不要妄想從我這里要求什麼感情,我已經沒有心可以給你。跟在我身邊,只會讓你不斷的受傷。」他面無表情的說,意外的感覺自己的心正在疼痛,像是流淌出什麼溫熱的液體,讓他的靈魂逐漸空洞。
難道拒絕了她之後,他的一切都將變得虛無?
「你還有心的,只是你不願意給我。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固執,連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我,輕易的就扼殺掉一切。」她發現雙腳在發抖,她胡亂的猜想應該是憤怒的緣故。「該死的!你以為我付出的是什麼?我願意給的是我的一生,而你卻因為懦弱,連嘗試接納我都不願意。」
「你太過激動了。」
「是你太過無情。」她眼眸里冒著火焰,身體在同時發冷與發熱,胸口疼得喘不過氣來。
最近幾天她老是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或許是因為海島上變幻莫測的氣候,以及前不久冒險時所留下來的傷,讓她有些微的水土不服。仗著年輕人身體強健,她也沒有多加理會。
只是有時在半夜從夢中冷醒或是痛醒,她會偷偷的跑去他床上跟他擠著睡,依戀著他的體溫。听著他的呼吸與心跳,就會感覺舒服許多,只要在他身邊,就連疼痛都可以忘懷。
然而,他的拒絕把她推入了冰窖的最深處,讓她遍體生寒。
本以為已經慢慢的接近他的心,他卻仍舊抗拒著,讓她沮喪而痛苦。
「你要是不願意娶我,我就在祭典上隨便找個人把自己嫁掉。」她口不擇言的放狠話,猛捶著一旁的桌子,無辜的木板發出極大的聲響,她硬是咬著溫潤的唇,不讓眼淚漫流。
他靜默的看了她數秒,終于還是一語不發的離開屋子,把木屋留給正在大發脾氣的柳清秋。
她的胸口持續疼痛著,剛開始是因為在船艦上與雷厲風的手下纏斗時,他們所留下來的傷,之後是因為冷奇偉對她的拒絕。她不是那種會用軟弱去換取注意的女人,胸口的傷不論或是精神層面,她全都咬牙忍下來了。
月兌險歸來後的那幾夜,她甚至會因為胸口的傷而疼得睡不著。那些凶狠的男人是真的打算置她于死地,每一拳每一腳都用上全力,她為了不讓冷奇偉擔心,硬撐著沒有說出自己受傷的事情。回到島上後,她偷偷的打听有沒有什麼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草,拿著胡亂的敷一敷。也不知是因為藥草還是因為日子久了的關系,胸口的傷漸漸從尖銳的刺痛轉變成隱隱的悶痛。
原先瘀血的青紫色逐漸轉變成淡淡的玫瑰紅,只在如玉般的肌膚上留下很淺的痕跡,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然而有更嚴重的傷潛藏在內心里,再多的藥草也止不了那些疼痛。她感覺自己逐漸變得虛弱而沉默,因為心里的悲哀而憂慮著,就連在山泉旁沐浴時,都能從水面飄蕩的倒影看出自己的驚悻。她就像是愛上了禁忌戀人的水仙花,正為不可能的愛情哀悼而緩緩死去。
但就算明白她的愛情不會有結果,理解他不可能再打開心房,而她就真的能夠放棄嗎?
她已經懷抱著愛他的意念太久,那些愛情早已深入靈魂、成了血肉,再也沒有辦法舍去。其實她是曾有過機會的,若當初不要那麼固執的來找尋他,把那些過往當成幼稚的傾慕,他的身影就不會在她已成為女人的心版上刻印得那麼深,或許她就能夠遇上另一個男人,擺月兌對冷奇偉的情意。
一切都是她自投羅網,她太過有自信,以為自己能夠打開他的心房,要求他的心與感情。然而一切都與她當初所設想的背道而馳,她曾經天真的以為,只要有勇氣追求,他終究會願意走出陰霸,接受她的熱情。
慢慢的,柳清秋也發現只是單方面有勇氣是不夠的。
她嘆了一口氣,感覺到胸口的悶痛,緩慢的把在皮裙外的長腿縮回胸前,用手環抱著,眼楮直視著跳躍的火焰。
四周的氣氛熱烈,無數的火堆把沙灘照得恍如白畫。穿著華麗的年輕男女互相傳遞著鮮果與美酒,黝黑的肌膚在火光下閃耀著,在交換眼神與不經意的觸踫時悄悄微笑,每一雙眼楮都是熱烈而狂野的。嘈雜的異國言語加上野性的音樂,這個月夜有種放肆的氛圍,使得人的心不由自主的鼓噪。眼楮穿透火焰,可以看見天邊的明月,皎潔而沉靜,像是靜默的旁觀者,在等待些什麼。
柳清秋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冷奇偉,自從那日在木屋的爭吵之後,池就躲得遠遠的,全心理人研究之中。她賭氣的答應桔梗參加求偶祭,卻在換上華麗衣衫的一瞬間就後悔了。
沒有了冷奇偉的參加,她一個人待在這個求偶祭典上,就像被遺落的孤雁,在一對對交頸的鴛鴦間尋不到自己的伴侶,只能坐在一旁獨自喝著酒。
她不知不覺喝了太多酒,感覺自己的身體因為酒精而燥熱,而四肢卻因為月夜的寒氣而冰涼。她頭昏腦脹,胸口疼痛而心情惡劣。
她千百次的問自己,到底是她逼得太緊,還是冷奇偉真的太過執拗,遲遲不願意接納她的感情?她不要求全然替代林靜營,但是最起碼要他願意接納她的感情,不然兩個人根本沒有未來可言。
「不要發呆,等會兒女方要跳舞的。」桔梗跑到柳清秋的身邊,愉快的拉起她的手。
柳清秋把臉從膝上抬起來,眯起眼楮看著眼前容光煥發的黑膚美女,心里閃過一絲嫉妒。她知道自從歷險歸來,桔梗努力向瀚海表白。也不知是熱帶女孩的熱情教人難以招架,還是瀚海對桔梗早有情意,反正兩人是干柴烈火,沒多少日子就愛戀得火花迸冒。
「不要吵我,我喝得頭好暈。」她哺喃的抱怨著,還是任由桔梗拉著她站起身來。
「那些果釀很烈的,看你一碗又一碗的喝,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就會醉倒的。來,一起跳舞,你不會唱歌沒關系,總要參與舞蹈,跳給村人們欣賞。」桔梗笑容燦美如花,拿過柳清秋手中的木碗放在地上,把她往沙灘邊推。
年輕女孩們群聚著,隨著激烈而神秘的鼓聲,青春少女的身軀在月光、火光下展開奇異的舞蹈。沒有任何形式可言,類似最原始的舞動,傳遞著盤古開天之後就存在的,矯情與虛偽都被這熱烈的夜晚蒸發,女孩們從指尖到眼神,都是赤果的熱情。
她們是為了這個神秘的祭典而舞,柳清秋則是為了擺月兌心里的那種不安定。焦躁的情緒細細啃策心胸,讓她不由自主的跟著她們一同擺動,胡亂的扭動身軀亂舞,像是秋風里飄落的葉子。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不似在人;司,那又是在哪兒?柳清秋微眯起眼,看著皎潔的月兒,在這把酒問月的夜里,她在月光下舞出自己的混亂與迷惑,任由月光把她的影于繪在沙灘上,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閉上眼楮,轉了一圈又一圈,听見鼓聲與奇異的歌聲,還有人們的鼓噪聲。她不停的旋轉,修長的手臂揮舞著,頸間貝殼項鏈的皮繩被扯斷,在沙灘上四散。美麗貼身的皮裙掀起些微波浪,配合著火炬的舞動,連她的發也披散凌亂,如此原始狂野的模樣讓人轉不開視線。
她的頭好昏,胸口也好疼,但是她就是止不住自己的動作,在原地瘋狂的轉著圈,像是游樂園里失控的旋轉咖啡杯,等待著某個人按下停止的按鍵,好讓她安定下來。
有沒有人願意幫助她?給她一點依靠,木要只是推拒。她的心里有好多的不確定,太多的酸澀在發酵。
仿佛听見了海風的聲有幻化成一聲嘆息,像是某個女子的輕聲喟嘆。
柳清秋舞得昏頭了,感覺自己睜開後無法找到焦距的眼似乎看到了他的身影。她嘲笑著自己的幻想,在亂舞中苦笑,然後為自己感到悲哀。
猶記得他給她的笑容、給她的擁抱,她從沒想過要是他再沒有心,她是否願意屈就在這種關系下。而如今她開始思索,是該灑月兌的放棄,抑或繼續死皮賴臉的跟在他身邊?怎麼辦?怎麼辦?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在她痛楚的時候,竟感覺月兒更加明亮,這是否是一場殘酷的玩笑?明月的皎潔嘲笑著她的多情、傻氣和那些自以為是的勇氣……
她與他的悲歡離合,都看在明月的眼里,到底也不成了一個美麗的圓,難道兩人注定要分開?就為了那一個久遠的惡夢,她的愛情無法實現。
旋身,黑發飛散成月夜里一個圓形,她仰起頭迎著月光,腦子里一片混亂。
淚流下來,不可自抑,只是在臉上恣意的奔流。
然後在她一個轉身的時候,一雙堅定的手臂環上她的腰。瞬間整個天地都改變了,她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住,像是一只被囚禁的獵物,成為獵人的囊中物。
她靠進某個熟悉的懷抱,依舊感覺心在激烈跳動著,氣息混亂的端個不停。因為他的接近與觸踫,她的胸口似乎更疼了,體內像是有火在焚燒,讓她渾身發燙而口干舌燥。
那雙臂膀強拉著她,把她拖進黑而冰冷的叢林。她窺視了他的某些心思,看見了黑暗里的絕望。
冷奇偉把她拉進叢林深處,四周變得黑暗,唯一明亮的只有他的眼楮,在黑夜里閃動著一種接近憤怒的渴望。就像是他也不懂這種掙扎,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受制于這個小女人的一舉一動,只是見到她流淚,他的心就狠狠的糾結了。
「你想要殺了我嗎?’他將她軟弱的身軀緊壓在粗糙的樹干上,低下頭凶狠的問道。
柳清秋迷亂的看著他,不太能適應他突然的出現」你要是不接受我的感情,我才會被你殺掉。」她狂亂的說,緊抓住他赤果的肩膀,指尖陷入他的肌肉里。
她也讓他痛楚,因為他讓她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冷奇偉煩躁的搖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不顧一切的奔來。當那些年輕人圍著狂舞的柳清秋高歌時,難以抵擋的嫉妒淹沒了他,他沒有思考的余地,只是依憑著沖動,緊抓住她就往叢林里走,跟島上每一個因愛情而激動的小伙子沒兩樣。
「不應該這樣的,我不應該對你有這些感覺。」他低語著,聲音里充滿了不相信,一聲又一聲的自我質疑,卻怎麼也找不出答案。
柳清秋眨動著眼楮,喘息不休。身體與他緊緊的相依,兩個身軀之間沒有任何縫隙,而她的皮衣皮裙因為激烈的舞蹈以及他方才的強力拉扯而變得凌亂,露出更多的肌膚。他的身上僅穿著一件皮褲,赤果的男性身軀在月色下閃耀著古銅色的光澤,吸引著她的踫觸。兩個人的肌膚緊貼在一塊兒,替對方的身體加溫。
她深深的端了一口氣,猜測自己會不會在他懷抱里燃燒起來。火焰從他的身上傳來,與她體內正熊熊燃燒的火炬加溫成一場大火,讓她的皮膚敏感的刺痛著,每一個觸踫都像存在著電流。
「不要管什麼感覺,我不要你再多想什麼。你就是想得太多,才會如此痛苦,而連帶的愛你的我都必須一同受苦。」她小心翼翼的捧著他的臉,讓兩人的眼光相及千。
「小柳兒,離我遠一些,我會傷了你。」冷奇偉猶如落入陷講,卻又不願意束手就擒的野獸,仍舊在做困獸之斗。
「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遲了嗎?」她悄悄的問,之後將溫潤的唇印上他的。「我來找你了,相隔了那麼久,我還是必須來找你。」她哺哺說著,猶如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巫,背誦著連自己也不解的咒語。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的時刻。
她處心積慮的等待了那麼久,之後以最美的面貌來見他,而他竟還是不肯愛她嗎?
酒精在她身體里發酵,過多的感覺在四處撞擊,她仿佛看到許多的火花。
那是一場由星星之火燎起的火炬,焚燒兩個人的激動。或許是因為這樣一個縱情恣意的月夜,思考成了多余,問題仍在,只是他們都懦弱的選擇逃避,使得流轉的風嘆息不已。
他的手抓住她的胳臂,把她往他赤果而寬闊的胸膛一按,讓柳清秋落入他的懷抱里。他熱烈的吻那花瓣似的柔軟芳唇,男性的薄唇透著逼人的。當禁忌被遺忘,他只知道自己急切的想要她,如此瘋狂的他從來不曾經歷過。
她申吟著,激動的緊抱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神智變得混亂了,只有身旁這個男人是真實的,她記得自己多麼的愛他,像是被火光吸引的飛娥,而他卻讓她愛得辛苦而絕望。
他的手指滑進她的發里,將她的臉緊貼住他的,舌侵入她順從的口中,糾纏她的靈魂。
「只能這樣嗎?」她在唇兒空閑時悄悄的問,連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她不是不願意將自己給他,只是心里有著深濃的惆悵。在冷奇偉還不願意敞開心房之前與他纏綿,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復雜,她不想要用感情之外的理由綁住他。難道就不能在更美好的情況下繾倦,讓他願意承認那些情意?
只是想再多也是枉然,今晚他們兩人都成為懦夫,只是貪婪的想要竊取一些對方的體溫,沒有勇氣去面對問題。
月兒也喝了酒嗎?這個夜晚顯得醺醉,連月色都是朦膿的。
他褪下柳清秋身上的皮衣,看著白皙的肌膚在月光下展露。低下頭,他的唇滑過她的每一寸肌膚,不放過任何地方,像是巡視領地的領主。從她的五官開始,緩慢的滑落頸項,到達雪白的胸前,以及那粉紅色的蓓蕾……
柳清秋甩著頭,感覺自己虛弱而無力,只能夠閉著眼楮喘息,輕吟著他的名字。很難說出她的感受,他帶給她的感官一場響饗宴,讓她因為莫名的渴望而疼痛。
她知道連那件皮裙都被褪去,如今她修長美麗的身軀只穿著一件底褲。她听見他嘆息的聲音,心里有種女性的虛榮。
疼痛更加劇烈了,她將他拉近自己,絕望的想要更加貼近他。
他激動的吻著她,讓兩人同時顫抖著。
「好熱。」柳清秋哺哺的說著,眼神有些渙散,雙手也軟弱的垂落身側。
仍舊存在,只是她的身軀被一種更巨大的疼痛充滿。她閉著眼楮,終于分析出那種快要將她淹沒的疼痛並不僅出自于他的撫模。她的胸口劇烈的疼痛著,像是有火炬在燃燒,而那把火幾乎要把她的魂魄也焚燒掉。
「小柳兒,我也一樣。」男性的嗓音在暗夜里因為顯得更加低沉。他吻著她的身子,拉著兩人倒臥在冰涼的草地上。
冷奇偉深深的吻著她,感覺到她的熱度,等到離開了她的唇,他才听見她的申吟。他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柳清秋的反應不像是沉醉在纏綿中的女人,那虛弱的模樣倒有幾分像病人。他眼中的渴望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恐懼與擔憂。
他輕輕搖晃她,黝黑的大手捏住她尖尖的下顎。兩人的身軀在此刻幾乎是果里的,每一、寸都緊緊相貼,而她的肌膚在此刻燙得驚人。
「好痛。」她軟弱的說,拿起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淚水因為疼痛而漫流。「好痛、好痛。」她的聲音低弱如蚊嗚。
無法想像怎麼會那麼疼痛,她掙扎著想要睜開眼楮,不清楚為什麼劇烈的疼痛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掌握了她的身體。她連眼楮都沒有力氣睜開,感覺知覺逐漸流失。
柳清秋在黑暗里仿佛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死神,帶著一把鐮刀往她砍下。她尖叫一聲,神智被胸口的疼痛撕裂,終于墜入昏迷中。
「該死的!小柳兒,醒一醒啊!」他最恐懼的夢竟然實現了,徹底的絕望淹沒了他,黑夜里的嘶吼驚破寂靜,像是一只失去愛侶的狼。
他激動的搖晃著柳清秋,看見她昏迷後蒼白的臉,他的心痛苦得幾乎也想死去。怎麼會這樣?上蒼竟然如此殘忍,再一次的玩弄他,讓他在以為能夠獲得時,又讓他失去。
還是這是上蒼懲罰他遲遲不願接納她,才準備將小柳兒從他的身邊奪走?因為他的不願接受,她于是凋零了一地,宛如繽紛的落花……
冷奇偉感到靈魂的疼痛,比起以往更重幾分。
他還記得這樣的病征,數年前在他懷抱里死去的林靜萱就有這樣的病征。這種疾病襲擊身體虛弱的人,被發現時往往已經病入膏盲,加上島上的醫療落後,死亡幾乎是唯一的下場。
柳清秋不如何時,竟然也染上這種疾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