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烏雲飄動得很快,嬌小的身影笨拙的出現在馬廠附近,在黑暗中模索前進。因為幾天前才受了傷,所以腳步有些遲緩,走投幾步路就要停下來休息。
終于,喜兒模索到了馬廠的門,費盡力氣才將沉重的木栓拉開,但是她勉強支撐了半晌,沉重的木栓還是從手中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該死的王八恙子。」她嘴里不干不淨的罵著,叨念著從小在市集里听來的粗鄙言語。
今晚的月兌逃行動似乎不太順利,她躺在床上等著丫鬟們全都入睡了,才躡手躡腳的走出集霞樓,途中還撞著了花廳里的大花瓶,要不是眼捷手快抱個正著,她大概已經吵醒了魔堡里所有的人。
經過花園時,好幾次遇到巡更的僕人,她躲在花叢里不敢出聲,露水沾濕了棉布衣裙。她慶幸著自己細心,想到要換回輕便的棉衣,要是穿著那身綾羅綢緞,她大概走沒幾步就已經被自己絆倒在地上。
模索到馬廄時,已經過了四更天,她知道時間所剩無幾,再過些時候,早班的僕人就會在魔堡四處開始工作。
她打開木門,感覺一向習慣做粗活的手臂已經變得有些軟弱。這些日子都被人當瓷女圭女圭般嬌養著,夫人如臨大敵的親自調養她,一天要端來好多碗的雞湯,喝到她看見雞湯就有些反胃。
被折拗的腳已經恢復,只是走得太急時還會有些疼。除了請大夫來診治外,衛殞星總是待在她床邊,照時辰用帶著香氣的藥膏耐心撫弄,將藥膏揉入受傷的經脈中。
想起衛殞星的一言一行,喜兒就不由自主的臉紅。她決定要盡快離開魔堡,深怕這樣養尊處優的日子會讓她變得懶散,而她的心也會對他的溫柔舉動太過眷戀。
她不應該待在魔堡,當纏足不成的那日起,心中就清楚的知道,她一輩子就只能是個丫鬟,配不上身為魔堡少爺的衛殞星。就算是他對她有著款款溫柔,就算是她的一顆心早已牢牢系在他身上,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太過遙遠。
雲是雲,泥是泥,雲泥本就有別,她永遠不可能成為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她的心是疼痛的,緊咬著唇要自己下決心,千萬不可以留戀,繼續留在魔堡里,她只會陷溺得更深。
喜兒惆悵的緩慢走進馬廄里,卻險些驚叫出聲。在黑暗中,馬兒的雙眸發出詭異的光芒,因為听見腳步聲而興奮著,不停噴氣舉步。
四周黑漆漆的,她又是第一次來馬廄,當初計畫離開魔堡時,只想到魔堡距離京城有好長一段距離,她必須先「借」一匹馬來代步。但是她從不曾到過馬廄,在一片黑暗中也不知道哪匹馬是溫馴的,只好靠著運氣模索,推開離她最近的一處馬欄,模索著取下牆上的馬鞍。
當手剛剛捧起沉重的馬鞍時,男性的掌捂住她的唇,一雙鐵條般的臂膀將她嬌小的身軀整個擁住,納入寬闊的胸膛。她驚訝的僵住身子,手中的馬鞍掉落。
「嗚……」喜兒發出模糊的申吟,本想要張開嘴用力的咬下去,鼻端卻聞嗅到熟悉的男性氣息。她的身軀松懈下來,放心的癱軟在他的懷抱中。
「小聲點,我美麗的偷馬賊,上一次你的尖叫聲嚇得我的馬好幾天不听話,費了我好些精神才安撫下來。你若是在這兒尖叫,只怕全馬廄的馬兒都會被你嚇得奪門而出。」他牢牢的擁抱懷中的溫香軟王,心蕩神搖的親吻她柔膩的頸項。這些天已經貪戀上她身上的氣味,他懷疑自己可以抱著她一輩子,永遠都不厭倦。
喜兒好不容易拿下捂住口唇上的巨掌,轉身面對衛殞星。他一身黑衣銀繡,完全是他們初識那天的裝扮。
「我不是要偷馬。」她申辯著。
「那你要怎麼解釋半夜出現在馬廄的動機?你是睡不著,想來這兒找馬聊天嗎?」殞星雙手環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低頭看著喜兒。
打從喜兒走出集霞樓,就已經有人向他報告,他一路跟蹤著她這個不甚專業的夜賊,听見她發出幾乎可以吵醒死人的噪音。進人馬廄後,看見她竟然妄想接近他的馬。怕馬兒不熟悉她的踫觸,會用馬蹄傷了她,他才出面干涉她的冒險。
喜兒詞窮,半天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雙手絞著身上的棉布衣裙。「我……我……」她吞吞吐吐,目光四處游走。
殞星嘆了口氣,伸出食指勾起她小巧的下顎,筆直的看進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中。「你想離開魔堡?」他說出心中的臆測。
她緩緩點頭,眼中蒙上一層深濃的惆悵。「我要回家去了。」
在黑暗的馬廄中,仍可以用窗外的些微月光,看見他俊朗的眉目。縴細的指忍不住追隨月光的痕跡,在他的面容上慢慢巡回移動,體驗著他的溫度,熟悉著他的輪廓。
她的心糾結著,幾乎要不能呼吸,怎麼能夠想象今後沒有他的歲月?她大概會被相思折磨許久許久,用殘余的一生記憶他的一眉一目,以及那邪魅的微笑,以及難得顯露的溫柔。
他抓住她的手,兩人的目光交纏。他在她的眼眸里看出那個困擾她已久的心結,糾纏了多年的心結,若是不打開,她會一生落人無謂的桎梏中,沒有勇氣跨出步伐來到他的身邊。
「葛家已經沒有你可以容身的地方了。」知道事實很殘忍,但是他不得不點明。
喜兒咬咬唇。「但是我也不屬于這里,我不適合,不能夠待在這里。你讓我回去看看吧!即使是看一眼也好,讓我先離開魔堡,在你們的關懷下,我的予盾只會愈來愈深。」她掙扎著,想掙月兌他的手,卻又貪戀他的體溫。
她心中的情緒是復雜的,無法決定是要快些轉身離去,揮劍斬了情絲,斷去最後的奢望,還是罔顧世俗的一切,只要投入他的懷抱里
「我讓你回去,只是還有個附加條件,我要跟你一塊兒去。不論你是否願意留在魔堡,我會留在你的身邊。」殞星靜靜的說,低沉的聲音在黑暗的馬廄里回蕩。
他伸手拿起地上的馬鞍,為馬兒勒繩上鞍,之後出利落的身手翻身上馬,不由分說的彎腰抄起喜兒的縴腰,輕而易舉的將她拉上馬背。馬兒在主人的策動下,輕松的躍出馬欄,沖出馬廄。
黑衣銀繡的男人,以及坐在他身前的嬌小女子,騎乘著神駿的黑馬,在淡淡的月色下,往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
天色蒙蒙亮時,他們已經穿過安遠門,進入京城之內。十字大街上的鬼市子在天明前紛紛收攤,收起木架上的花環、抹頸一類的小玩意。報更鐵板的聲音傳遍了整座京城,一些酒家里還點著燭火做生意,遠行的旅人欲了些甘草香湯,之後開始忙碌。
在報更的鐵板聲中,京城開始活絡了。
天明時的氣溫頗低,她昨夜躲在花叢里大半夜,棉布衣裙全沾了露水,在此刻才覺得寒冷刺骨。身後的他似乎察覺到她的輕顫,雙臂環得更緊了些,讓體溫熨燙著她。
喜兒舒服得想要嘆息,貪戀著他的溫暖,緊靠在他的胸膛上。
神駿的黑馬在市街上引來許多注意,眾人看見那一身黑衣銀繡,全都竊竊私語著,隔著老遠的距離交頭接耳,沒有勇氣敢上前。冷漠邪氣的魔堡少爺是大家所熟悉的,而他懷中的美貌女子才是他們談論的對象。
幾個眼尖的人認出莫喜兒,看出這年輕女孩是前些日子差點被賣進旖月樓,後來被魔堡的主母買了去。眾人還在議論著,說魔堡的人曾幾何時變得那麼好心,會花錢淌渾水,買一個下等丫鬟回去。
丙然過沒幾天,幾個驚魂未定的婦人從魔堡逃了回來,說是衛殞星仗勢欺人,她們只是為莫喜兒纏足,卻被粗暴的趕了出來。真是傷風敗俗呢!哪有女孩兒不纏足的,魔堡的行徑如此特異,果真是婬邪穢亂之地。
看看那莫喜兒,雖然出生低賤,只是個下等丫鬟,但總還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
進魔堡沒多久,就變了個樣兒,竟然光天化日下與男人共乘一騎。白晝宣婬的行為,簡直讓一些衛這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眾人的議論,如同春池中的水波,形成漣漪慢慢擴散。
當黑馬來到葛府之前時,身後已經遠遠的跟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喜兒輕巧的滑下馬,直往葛府後門奔去,還記得娘是負責晨間灑掃的,這時應該在後門附近。
「娘!我回來了。」喜兒呼喚著,急著想看看久未見面的娘親。
來到後院,果然看見面容憔悴的娘正在灑掃庭院,喜兒高興的奔上前去,撲進母親的懷中。
「喜兒?」陳氏一時之間還無法反應,只是愣愣的接住迎面撲來的女兒。半晌之後才驚喜的緊抱著喜兒,不可置信的流著淚。「我的喜兒,真的是你回來了?你安全的回來了?打從你進了魔堡,娘沒有一天睡得安穩啊!」細細的,她審視著心愛的女兒,看見喜兒原本清瘦的面容變得嫣紅健康了些。
「我在里面過得很好,夫人很疼我。」她急切的擁抱母親,想要說盡這些日子來的種種。
「回來就好,娘什麼都不計較。」陳氏流著淚,瘦弱的模樣看來比實際年紀大上許多。她一生都是苦命的奴才,唯一的欣慰就是喜兒這個活潑的孩子,當喜兒被送進魔堡時,她簡直傷心欲絕。是曾在喜兒入魔堡後陸續听見許多可怕的傳聞,但是身為母親的她無法想太多,只要喜兒回來,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只是,她不在乎,並不代表其它人也同樣不在乎。
喜兒撫模著娘的臉,同樣哭得淚眼朦朧,正欲開口向娘說明魔堡里的一切並非如京城里傳聞的那麼不堪,冷不防,一桶冰冷的污水兜頭澆了下來,淋得喜兒一頭一臉,早晨本就微寒,加上這盆冷水,她冷得直發抖,只能勉強用雙臂環抱著身軀,詫異的回頭。
她的爹爹正提著木桶,目露凶光的站在那兒。
「該死的賤丫頭,還回來做什麼?丟人現眼嗎?你在魔堡里那些下賤勾當都已經傳遍京城,害得我在老爺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你竟然還敢回來!」莫孟夫咒罵著。
喜兒瞪大了眸子,眼前面容枯黃的男人是她熟悉了十多年的爹,怎麼才分隔不過數月,就彷佛像是陌生人?她知道爹爹從來不疼她,但是也不曾如此惡意的傷害她,就像是地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爹,我什麼都沒做啊︰」
空了的木桶被拋擲過來,喜兒慌亂的避開。
「還敢說什麼都沒做?我當初就在說,讓你進魔堡,還不如讓你進旖月樓,至少那樣整個京城的說書人不會忙著說你跟魔堡少爺白晝宣婬的齷齪事賺銀兩。」莫孟夫憤怒的喊著,遠方群聚的人們在交頭接耳,同仇敵愾的表情像是無言的支持。
喜兒無法理解,為何京城里的人要將魔堡傳說成那麼不堪?那里是個溫暖的地方,跟京城里的市檜氣息相較,魔堡里有著更多淳良的微笑。
「魔堡不是如外界所說的污穢,相反的那里的人都很和善,沒有說書人口中傳說的荒謬。」她據理力爭,環顧四周卻只看到一雙雙冷漠的眼。彷佛又回到了要被賣進旖月樓的那天,京城里的人們永遠不會出手相助,只會在一旁冷眼旁觀。
「才進了魔堡沒多久,你就徹底的成為那里的人了。」莫孟夫冷哼一聲,拉住妻子的手腕,粗魯的往內院走去。「我沒有那麼婬穢的女兒,今天你跟魔堡沾了邊,就休想再回來。」
陳氏舍不下女兒,伸長了手想多模模喜兒,卻仍被扯開。
喜兒上前幾步,像要扶住娘,沒想到父親卻揚起手來,眼看就要凶猛的揮下。
她的心在瞬間變得冰冷,那是一種百口莫辯的絕望。看看四周圍觀的人們,她在那些人的臉上看到不同程度的鄙視,心中淒楚的明白,從此之後,她再也回不了京城。
這里的人容不下她。
原本站在一丈之外的殞星,在眾人沒有留意的瞬間,迅速的上前,利落的身手恍如鬼魅,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接近的。似乎在轉眼間,他就已經上前來,牢牢的將喜兒擁在懷中,將她抱離危險。
在殞星銳利的目光前,莫孟夫就如同其它只有膽子欺侮妻兒的男人一樣震懾住了,舉得高高的手僵在半空中,舉也不是,放也不是,尷尬極了。
殞星丟下一包銀兩,冷聲道︰「這包銀兩算是我給莫家的聘禮,從此之後喜兒與你再無干系。看在你是她的爹親,我勉強容許你先前對她的辱罵,但是就僅此一次。」轉過頭去,他朝陳氏點點頭。「至于您,若是想來看喜兒,魔堡的大門隨時敞開著。」
一吹口哨,神駿的黑馬疾奔而來,站在殞星身邊,等著殞星抱著喜兒上馬。最後再掃視了眾人一眼,殞星緩緩的露出冷笑。
「喜兒,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京城里的人野蠻得可怕。」他別有深意的說道,之後罔顧身後的眾多流言,抱著心愛的女子,一路騎出京城,那些飛短流長,從此與他們再無相關。
※※※
金明池畔,陣陣燻風吹拂著。
吹動了堆煙砌玉的柳條,吹動了喜兒披散的長發,吹動了黑馬背鞍上的黑綢白鷹繡綢。
喜兒雙手抱著膝,將下顎擺放在膝上,沉默的看著澄澈的金明池。離開京城後,殞星帶她來到這里,放任馬兒在一旁溜達吃草,而他們在綠茵上席地而坐。
她還記得這里,這是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他們的糾纏就是由此處開始。從那一陣風襲來,卷走她手中的絲絹起,她的生命就起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她會當一輩子的奴才,終日庸碌,渾渾噩噩的活著,之後渾渾噩噩的死去。
但是當絲綢毀去時,如同開啟了一扇神奇的門扉,她陰錯陽差的走進那個傳說中的魔堡。庸碌的生活成為過去,她稍稍觸踫到希冀中的美好生活,但是每當想起自己的出身時,她卻總是自慚形穢。
「他們為什麼要那麼說?」許久之後,她才徐緩的開口。問出口的,是她怎麼也難理解的疑惑。「魔堡里的人並不壞,為什麼他們要如此惡毒的說著?我不懂他們為什麼懼怕,那些恐懼與傳言沒有半點根據。」
殞星倚靠在柳樹之旁,一膝曲起,將手放在膝上。風吹亂他的發,黑衣凌亂,露出些微結實的胸膛,看來十分危險。任何姑娘家看見他,都應該遠遠的躲開,就連多看一眼都是禮教所不容的。「現在你大概能知道,京城里那些人所說的,並不是一定就是對的。」他朝喜兒伸出手。
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紅線牽引著,她將手滑入他等待的掌中,任憑他輕輕一拉,順勢倒入他寬闊的懷抱。
「舍棄京城吧,那只是一堆盲目的人群聚之地,他們看不到事實,只固守著荒謬的準則,千年百代都用那些可笑的準則過生活。他們鄙視準則之外的人,目光狹小到無法自省。」殞星看著她,嚴肅的說著。他知道,要喜兒明白這些是有些殘酷,但是不讓她明了是與非,她又怎能解開心結?「到我身邊來,待在魔堡里,做我的妻子。」
這是一個多麼誘人的提議,喜兒靜默的看著他,輕觸他俊朗五官的手是輕顫的。
「但是,我不配啊!我只是一個下等丫鬟,怎麼配得上你?」一般纏足女千所穿的繡花小鞋,像是一項無形的詛咒,延伸成為世俗對于女人的枷鎖。然而不論有形無形的繡花鞋,她全都穿不下。
「喜兒,我讓你回京城一趟,就是為了讓你看清楚,京城里那些人所認為的事情不一定是對的。有時候,他們反而是錯得離譜的一方。」他輕柔的捧著她的臉,灼熱的唇落在她潔白如玉的肌膚上,細細吻著。「我不在乎什麼該死的大腳小腳,更不在乎什麼撈什子禮教規矩,我要的女人就只有你,就只有你一個人。」
像是收到一項最珍貴的禮物,她的眼里不爭氣的泛著水霧。從小到大,她都是自卑的,在羨慕旁人的時候,忘了仔細看看自己,她從來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價值,直到魔堡里的人給了她關注,而殞星給她所有女人最渴求的珍愛。
「我要娶你,在金明池上做一艘白蘿藤的花轎,纏上魔堡的飛鷹彩繡,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你。」他承諾著,認真卻也霸道。
她有些恐慌,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境,而當夢境醒來,她會仍舊一無所有。過度用力的,她咬咬唇,享用些微疼痛證明自己是清醒的。
殞星看出她的意圖,薄唇忍不住貝起微笑,他低下頭,很愉快的替她代勞,輕柔的啃吻著她柔軟芬芳的唇。
當他溫熱的唇踫上她的,她就更不能分辨此刻的一切是不是作夢了。他的唇愈來愈燙,熨燙得她也全身發熱,輕微的啃咬讓她不由自主的喘氣,神智變得更加昏沉,彷佛漂浮在最美妙的夢境里。她的雙手緊抓住他身上的黑衣銀繡,混亂的腦子里容不下什麼禮教與規矩。
「但是,除了沒纏足,我還不識宇呢!」她好不容易有空閑,能夠說出心中一直懸念的事情。
殞星寵溺的微笑,手理入她的黑發中,著迷于那絲緞般的觸感。「沒關系,我會教你。」他看進她的眼里,輕輕嘆息著。懷中的嬌軀如此美妙,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忍耐到洞房花燭夜。收攝心神,他的指輕觸著喜兒的唇。「我的大腳姑娘,你是一塊未經雕琢的撲,旁人只當你是顆石頭,沒有人知道璞的中心是什麼。只有我稍稍看見了你的美麗,見證了你的蛻變。你是我的,從最初時就是。是不是你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當初一見面就追著我,嚷著要我負責?」他開玩笑的問。
「我真的配得上你嗎?」她還在懷疑,眨動著眼兒。「小時候被鞭打時,我疼得昏了,就只記得總管不停的罵著,說我一輩子就只能當個下等丫鬟。」
殞星的手溜到她的領口,不安分的解開簡單的繩結。「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有著相似的過去。或許你也時常听見旁人們說我冷血無情,其實我的冷漠就如同你表面的溫馴,我也曾經遭到鞭打,在眾人投擲的石子下險些死去。京城里的那些人咒罵我是婬穢的產物,該活活被打死,但是那又如何?他們是錯誤的。」
喜兒的臉變得蒼白,手指滑到他的額上,在黝黑的皮膚下,細小的傷痕難以被發現,若不是仔細的查看,還真難看出他曾經受過傷。「那些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到他曾經受過的傷害,她的心都疼痛了。難怪他始終冷漠,只在某些時候,善良的本性才會顯露。
殞星露出神秘的微笑,斟酌著要告訴她多少,畢竟她好奇的模樣十分可人,讓他忍不住想逗弄她。「你沒有發現嗎?我與爹親的姓氏並不相同。」
她點點頭,突然發現他正在解她的衣衫,粉頰霎時間變得通紅,她制止了他的舉動,羞澀的搖搖頭。
殞星淡然一笑,伸手將她的衣衫重新整好。
確定衣衫沒有被褪的危險後,喜兒才清清喉嚨,勉強開口道︰「我曾經問過茴茴,她只說這是魔堡的秘密,並不肯明說。她要我自己來問你,說你會詳細的告訴我。」
灼熱的唇輕柔的覆蓋在她柔軟的唇上,挑動著她的所有神智。他的輕咬,使得她幾乎听不清楚他所說的話語。奇妙的感覺在血液中流竄,她緊張的閉起眼,只能夠攀附這個男人。當他的舌探入她口中時,她笨拙的反應著,在他耐心的教導下,試著回吻他。
「我會告訴你的,那是一個關于娘與爹的故事,一個關于魔堡起源的故事。」
他靠在她的肩上低語著,在微風之中深深的吻她。
輕柔的風吹過金明池畔,掀起一陣陣的漣漪,像極了初見面時的那一日。風兒輕輕的吹著,吹皺了春水,吹皺了京城里流言匯成的海,而池畔的垂柳下,他們仍是緊緊相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