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女俠痛懲馬家寨賊子的事跡傳遍整個杭州城,駱雪冰一夕成名,市集、茶坊、酒樓里,人人喧囂贊嘆地議論著,奪走了‘雌雄義盜’的光采。
‘客倌里面請,姑娘們,小心伺候著吶!’崔三娘眉開眼笑,樂得直合不攏嘴。
飄香閣門庭若市。生意隆盛,尋芳客個個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不在美女如雲的姑娘身上,全是沖著神奇女俠而來,只為目睹她廬山真面目。
嘖!嘖!她的美簡直比她傳奇般謎樣身世還令人著迷;怎奈這美人胚子柳眉鳳眼的目光。冷冽懾人得教尋芳客不敢有遐思造次的非分之想,若增添幾分美人該有的縴柔嬌媚,恐怕連紫蝶姑娘都有被打入冷宮的危險。
一襲典雅的唐裝斂藏了不少駱雪冰的酷傲、冷漠,隱約散發出的典雅嫵媚,不遜于紫蝶,但她就是怎麼也學不來紫蝶婉約、縴柔的嬌態及柔情似水蕩漾的勾魂眼波。
‘幸好你不是飄香閣的姑娘,不然我恐怕得抱著琵琶四處賣唱。’紫蝶欣賞她充滿個性的美。
‘我不習慣服侍男人……呃,對不起,你知道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駱雪冰歉然地說。
憑著崔三娘‘閱女’無數老練的經驗,像駱雪冰那樣橫看豎瞧都迷煞人的美人胚子,簡直就是未待琢磨的‘曠世璞玉’,‘前途’是一片光明、燦爛,好一副她不下海便糟蹋了造物者杰作,是全杭州城男人損失般,崔三娘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死纏爛打地慫恿著她下海。
駱雪冰略顯不耐。瞧崔三娘那股殷勤,好似上天給了她這副傲人條件,是專為‘服務一男人似的。哼!看她不一槍轟掉崔三娘這老鴇的腦袋。
‘你別怪她,她從小就被父母賣到這種地方,難免……’紫蝶看出駱雪冰的心思。
難免恨不得天下女人都是妓女!駱雪冰在心里嘀咕。
‘其實三娘人並不壞,刀子嘴,豆腐心,平常說話尖酸刻薄些,但心腸可比誰都軟。飄香閣的姑娘沒有一個舍得離開她。’
‘所以你寧願就這麼繼續糟蹋自己?’駱雪冰深不以為然。
紫蝶笑意淒然、無奈。‘我賣藝不賣身,三娘不會逼我的。’
她是飄香閣響當當的門面招牌,崔三娘自不願輕易糟蹋,男人盡是一副德行,到手的東西就不值錢了。
‘賣不賣身天曉得,至少在這種地方已經將女人的名譽給賣掉了。’
‘好姑娘家沒人願意在這地方賣笑、出賣自己的靈魂,但命運有時殘酷得令人根本無從抵抗。’這般嫻靜、典雅的容顏,是不該有無奈的淒怨。‘青樓就如同無法自拔的污穢深淵,陷進去就只得任憑沉淪。’
‘古今皆然!’駱雪冰痛惡。
‘在你們那年代也有青樓妓院?’
哼!只要有男人,這行業還會消失嗎?
‘在我們那年代不叫青樓,名目千奇百怪,你不進去探個究竟,還不知道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妓院,干的全是骯髒的勾當!誰听你彈琴唱小曲,賣藝不賣身?看不餓死你才怪!’她去當歌星或許還能混口飯吃。
這番話讓紫蝶自覺形慚。
‘說來好笑,像你這樣歌聲娓娓動听,又彈得一手好琴,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在我們那年代,應該是人人敬重的才女,地位崇高的藝術家都不為過。’
唉!社會形態所造成的悲哀吶!
‘哦?’不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嗎?‘女孩子在社會上也能擁有地位嗎?’
‘未來的世界是講求男女平等的,男尊女卑簡直就是個笑話,有本事,女人的成就往往可以凌駕男人之上,你們不也有個女皇帝?’
‘則武大聖皇帝?’紫蝶怯聲低言。
‘我們叫她武則天,也許在你們心里認為她是個顛覆男人威權社會的壞女人,但在我們那年代,可是我們女權的偶像,女人不再是男人羽翼下的弱者。’
紫蝶駭然!這根本就是危言聳听,不可思議的驚世駭俗論調,甭說是起而行,恐怕連說就得被扣上離經叛道的帽子,那肯定比青樓女子還無法見容于這社會。
‘其實,憑你才貌雙全的條件,想找個婆家並非難事,為什麼還——’甘心作踐自己?
紫蝶笑而不答。青樓女子還敢奢望嗎?
‘難道你沒有心儀的男子?或者是對你傾心的男子?’駱雪冰不認為沒有。
‘在青樓里,有的只是虛情假意,金錢的交易是換不到兩情相悅的真實情愛。’紫蝶無奈嘆氣,銀兩仿佛才是最真實的價值,愛情只是填補空虛的幻想。
‘在你們那年代,你應該有心儀的公子吧?’
有,凌霄,但卻是個痛苦的感情。駱雪冰苦澀地想。
‘紫蝶姑娘,韋公子來了。’小翠進門通報。
紫蝶有幾分意外驚喜,他向來是請她過府,很少親自上飄香閣的。‘看來他是想見見你這個名氣響遍杭州城的神奇女俠。’
‘我?他——’算哪號人物?
‘是杭州城富商的公子,雖玩世不恭,性情倒是隨和,為人善良、開朗、豁達,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向來古裝電視劇給駱雪冰的刻板印象,會逛窖子的公子哥,有哪個會是好東西。盡是敗家的紈垮子弟!
‘怎麼?我還沒進門就損我?‘果然是公子哥輕浮的德行。
駱雪冰唯恐避之不及。‘不打攪你們。’
‘這位可是咱們杭州滿城議論的神奇女俠?’他直視打量駱雪冰的眼神一點地不客氣。
韋孟飛有張俊俏的臉龐,尤其那使壞的神態,像極了——凌霄。只是那張俊臉沒有凌霄深輪廓所呈現出來的豪邁,比凌霄多了些斯文;風流的神態倒是同一副德行,標準古裝劇里紈垮子弟的模樣!
‘這位是駱雪冰,現在可是咱們飄香閣的女保鑣。’紫蝶怡然的笑意里,顯然暗示他別有非分妄想。
‘久仰,久仰,有幸一睹女豪俠的英姿,果然氣宇不凡,而且美得令人驚嘆,‘韋孟飛嘖嘖驚嘆,未曾見過目光如此犀利懾人、冷若冰霜的孤傲大美人。
駱雪冰厭惡冷冽的目光不善地瞥他一眼。油腔滑調的,紫蝶居然說他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必岳雖少了他那分俊俏,敦厚、誠懇可來得舒服多了。
她既不是飄香閣的姑娘。可沒有陪這公子哥的義務,當下便步出了房門。
‘雪冰姑娘似乎不怎麼喜歡你哦!’紫蝶笑意調侃,還沒有姑娘給過他鄙視的眼色瞧哩!‘滋味如何?’
‘不怎麼好受,倒挺新鮮的,連馬輝這狂傲囂張的賊頭都栽在她手上。自然不是個簡單的姑娘。在咱們杭州城,確實少見像她那般冷艷懾人的女子。’
‘小心哦!想采花的話,眼楮可得放亮,她不但是帶刺的花,而且是要命的花。’紫蝶提醒,馬輝差些就這麼丟了小命。
‘我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他看得出駱雪冰是朵要命的鮮花,雖然綻放得如此美艷動人。
韋孟飛鐘愛的曲樂,在紫蝶優雅撩弄琴弦間,悠揚醉人地撥動他每根心弦,陶醉在忘我的天籟之音里,淺酌小酒,是千金難買的享受。
紫蝶善解人意的溫柔婉約,讓他忘了駱雪冰的孤傲、冷艷;對他而言,紫蝶才是真正的女人。
‘前些日子,貴府損失不少吧?’紫蝶指的是遭‘雌雄義盜’光顧這檔事。
韋孟飛不在意,笑說︰‘他們要沒找上我家,我還納悶著是瞧不起我們韋家。
就當是替我爹做善事吧!’他是心存感激的。
‘韋老爺就這麼算了嗎?’
‘我爹已經報官府,四處張貼告示重金懸拿他們歸案;你也清楚,錢財比他的命還重要。’
‘至今還沒人見過‘雌雄義盜’的容貌,官府也查捕多年,韋老爺恐怕是白費心機。’
‘希望如此,這世間總需要有些俠義之士。’關倩兒嬌俏模樣掠過他腦海,他會心一笑,說︰‘這對義賊我倒是見過其中一位。’
紫蝶暗驚!不動聲色探問︰‘可認得是咱們杭州人?’
‘未曾見過,是位姑娘。有緣分的話,倒很希望能認識她。’
是關倩兒,這丫頭太不小心了。
‘紫蝶姑娘,有位小扮要見你。’小翠抿笑通報,領了一人走進房。
小扮?這——不是關倩兒那丫頭嗎?那身喬裝打扮教紫蝶想笑,卻又為她緊張,韋孟飛不會認出她吧?!
‘紫蝶姊——’關倩兒‘啊’一聲在嘴里兜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冤家路窄,那不是韋家公子哥嗎?走為上策?不溜是傻子!
‘好熟悉,那位小扮我似乎在哪里見過?’韋孟飛納悶。
‘呃,他只是一位朋友,韋公子,容我失陪片刻。’
必倩兒左掩右遮地出廂房,還來不及吁口氣,紫蝶便從她身後拍肩,嚇得她‘啊’地一聲迸出來。
‘紫蝶姊,你想嚇死人吶!’關倩兒嗔怪撫胸。
‘瞧你這身模樣——’
‘不這麼打扮,教人當我是飄香閣的姑娘怎麼辦?’她一副僥幸地吐舌︰‘幸好這身打扮,不然剛才就慘了!’
‘怎麼?惹上人家韋公子,這回不敢見人?’紫蝶明知故問尋她開心。
‘我吃飽撐著也懶得理他,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闖了人家宅子。怕讓他認出來逮你進衙門?’
‘哦——明知道還尋人家開心……’她刁鑽又說︰‘誰怕他來著,只是……只是討厭見那家伙罷了!’
紫蝶笑了笑,這倩丫頭就是嘴硬。‘你費了這番心思,該不會只是來找我聊天吧?是不是你哥——’
‘才懶得理他咧!’關倩兒嬌俏探問︰‘那個來自未來的神奇女俠可還在飄香閣?’
‘怎麼你也跟著人家湊熱鬧?’
‘也沒啦!只是——好奇嘛!’她眯眼一笑,其實是不服,想瞧瞧她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了不起人物,竟能搶走他們兄妹倆的風采。
‘哪!’紫蝶指向站在樓下花廳,腰桿挺直、動也不動活像個木雕似的駱雪冰。
‘像一個擺著臭臉的木頭似的,沒什麼了不起的嘛!’關倩兒不屑,話說得可酸得很。
‘人家現在可是杭州城的大英雄。’瞧那丫頭酸勁!紫蝶抑不住想笑。
‘她是大英雄。那我們算——’算什麼?她一副‘沒將她瞧進眼里’的模樣,走下樓去。
‘倩丫頭,你想干嘛?’紫蝶真擔心任性的關倩兒向駱雪冰挑釁,她那鬼靈精的腦袋里想些什麼,下一刻會惹出什麼事端來,沒人拿得準。
‘沒趣!不回家難不成還要進去陪那討厭家伙喝酒吶?’關倩兒了然無趣地晃著下樓。
她刻意地挨著駱雪冰身旁走過,以不屑的目光瞥向她,打量杵著像木頭似的駱雪冰——不過就只是擺著一副冷酷、嚴肅的臭架子嘛!瞧那活似要殺人的懾人眼神,肯定嫁不出去,哪個男人敢要?唉!真是可憐,同情她啊!
‘喂!你走路不長眼楮的啊!’
才出飄香閣,她的目光還沒從駱雪冰身上收回來,竟讓韋府護院給撞得轉一圈。
‘你這冒失鬼——’關倩兒潑辣地才沖出話,訝然發現帽子月兌落,一襲秀發如瀑布般滑落了下來。
‘是個姑娘!’
‘怎麼?姑娘就不能上窯子啊?’她潑辣回敬一句,慌張離去。丟臉丟到家了!
‘她——不是那夜的女飛賊嗎?’隨即韋府護院跟蹤她而去。
***
‘沒搞錯吧?你們會是祖師爺的後代?’凌霄怎麼也不敢相信,但大廳關家祖先靈位旁,偏偏就有一幅關展鵬的畫像,那可是‘盜界’膜拜的神吶!
‘祖師爺?’關岳一臉錯愕,‘我爺爺會是你們那年代鼠輩的祖師爺?’關倩兒笑翻了,爺爺居然風光地成了未來的神?!‘唉!爺爺也真悲哀,什麼祖師爺不好當,居然成了耗子的祖師爺!’
‘那你們這兒就是耗子窩嘍!’凌霄揶揄。
‘喂!我可是盜亦有道,什麼是「盜富濟貧」你懂嗎?’關倩兒沒好氣說;在杭州城她可還是人人敬仰、響當當的英雄人物呢!
‘佩服,佩服,不愧是祖師爺的後代!’他語帶調侃。
那可不!必倩兒揚眉,神氣得很哩!
‘我爺爺怎麼會成為你們的祖師爺?’關岳笑得匪夷所思。
‘因為他「盜富濟貧」的俠義精神。’凌霄進一步說︰‘在我們那年代,每個行業都有膜拜的保護神,這是種精神上的寄托,例如特警,就是差爺,拜的是關二爺;妓院窯子拜的是豬八戒;我們盜字輩的拜的就是祖師爺關展鵬,我們稱他為「盜神」。’
‘盜神?沒想到爺爺都能做神了。’關岳笑嘆。
‘關二爺可是蜀漢的關羽?那豬八戒又是誰?真的笨得跟豬似的,那麼難听的名字。’關倩兒好奇,沒听過誰會笨得跟豬同姓。
‘他就是條豬——算了,這是以後小說的人物,說了你也不懂’他倒忘了《西游記》作者吳承恩得到明朝才出世,要有機會下回走一趟明朝,問問吳承恩怎麼淨找動物當主角?
‘就只會說人家不懂。就是不懂才問嘛!’關倩兒噘嘴咕噥。有個盜神爺爺,她可神氣了。‘哼!在盜神後代的面前,你該不會還厚著臉皮稱自己是神偷吧?’
‘我說過,我凌霄想偷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失手過。’他依然驕傲得近乎自戀。
‘沒見過像你這麼囂張、自負的家伙!扮,他根本就沒將我們放進眼里!’關倩兒氣得跳腳。‘什麼神乎其技的盜術,淨會使些旁門左道的邪術,有本事就憑真功夫較量高下,’關倩兒下戰帖了。
‘隨時奉陪。’
必岳樂見其成,早就想見識他有多大本事。‘凌兄,照你這麼說來,天底下還真沒有你盜不得的東西?’
‘有!’
‘呵!你也懂得謙虛?’關倩兒揶揄。
‘不是東西,而是心,一個女人的心。’
‘女人的心?’這也能偷嗎?可以的話,關岳早將紫蝶的心給偷了。
‘一顆我曾經擁有卻又遺失的心,但我有信心能將那顆心偷回來。’
‘哼!連自己怎麼回去未來都不知道,還想偷心?’關倩兒笑他痴人說夢。
‘我不用回去,她人已經來到這朝代了。’
‘駱姑娘?’兄妹倆想都沒想異口同聲驚呼,不然還有第三個‘未來人’不成?
‘她想逮捕我歸案,我卻想通緝她的心,不過我會早她一步。’凌霄未曾懷疑過自己的能耐。
‘我當以為有誰肯要那個趾高氣揚、陰陽怪氣的女人,原來就是你這個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家伙!怎麼?這就是你們那年代的審美標準嗎?還真是郎才女貌哦!’關倩兒說話尖酸刻薄,一點也不客氣。
‘丫頭——關岳輕責。’
‘以前的雪冰是個嫻靜、婉約的女孩子,笑容甜美迷人,是特警局改造了她,讓她變得——冷若冰霜。’凌霄恨死了特警局。
必倩兒可沒辦法想像凌霄形容下的駱雪冰是啥德行,壓根兒就和她所見的湊不上,不搭軋嘛!
‘少爺!小姐!門口……門口來了好多差爺,臉色……很難看……’老管家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忙通報。
‘哥——’關倩兒有股不祥之兆。
‘凌公子,恐連累你受無妄之災,委屈你暫且回避。’關岳顯然相同地忐忑不安。
‘無妨!’凌霄泰然自若。
兩人才剛說完話,衙門的林捕頭即踏入了關家大廳——‘林捕頭,今兒光臨寒舍可有效勞之處?’關岳從容應付。
‘關少爺,有人密報你們兄妹倆是官府追捕多年的雌雄蒙面大盜,縣大爺希望你們走一趟衙門。’林捕快直言。
必倩兒暗驚!
‘林捕快,這從何說起?我們關家向來安分守己——’
‘是非公堂上自有論斷,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來人啊!將人帶走!’林捕快不由分說地下令押人離去。
紫蝶姊?關倩兒想。不可能,要出賣他們,她不必等到今天。一定是韋孟飛!
那陰險狡滑的家伙,居然在飄香閣裝糊涂,欲擒故縱,使了狠招來個一網打盡,趕明兒個非剝了他狐狸皮不可!
凌霄的良心是讓狗給啃了,居然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逮走,等她回來絕不讓他好過!
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當然她哥除外。唉——恨死了!
***
忿怒的杭州百姓將衙門外一條石板大街擠得水泄不通,沸騰地喧鬧聲援,若沒有衙役層層圍擋,衙門恐怕早被拆得片瓦不留。
‘義盜無罪!義盜無罪!’
‘我要進衙門!讓我代義盜受罪——’
‘天理何存?公理何在?!放了義盜——’
聲援的忿怒人群中,不乏受‘雌雄義盜’恩惠的百姓,這壯感的示威場面教凌霄看了為之動容、驚嘆!
唉!這對兄妹受百姓如此愛戴,死都值得了!
衙門外不平之鳴的忿怒喧嚷,湮沒了公堂上肅靜的威喝,令縣太爺的驚堂木拍得人心驚肉跳!
‘公堂下跪的可是關氏兄妹?’縣太爺一臉威嚴。
‘草民在!’關岳回應。
必倩兒微揚眉梢,鄙視地輕挑縣太爺一眼。衙門外圍著一群聲援他們的百姓,看這昏官能拿他們如何?
呵!韋老頭這肥豬,居然有臉坐在公堂旁,他從百姓身上訛詐的血汗錢,這昏官不知分到多少甜頭!
‘有人密報數日前你們兄妹倆趁著黑夜盜取韋府千兩銀子及銀票,你們可認罪?’
‘回縣大爺話,我們兄妹倆乃善良百姓,平日安分守己過日子,恐是遭人誣告,草民不知從何招認?’關岳從容回應。
‘大膽刁民!︰本府早懷疑你們是雌雄大盜,公堂上豈容你們狡辯,最好從實招來,本府或可從輕量刑。’
‘回縣太爺,公理自在人心,敢問縣太爺,衙門外的百姓可全是藐視公理、昏庸無知的刁民?’關倩兒仗著人勢,這昏官敢說個‘是’,這衙門不被踩成平地才怪!
‘呃……’縣大爺再拍下驚堂木。‘大膽!鮑堂上竟敢放肆撒野,本官倒要看看你這張利嘴逞能到幾時。來人吶!掌嘴!’縣大爺高舉刑令欲丟——‘耶!縣太爺,別說我沒提醒你,民女這張嘴挨個痛倒不值得同情。但是這衙門會有什麼後果,民女可不敢擔保嘍!縣太爺最好三思。’想刮她耳光?哼!那也得問問衙門外的百姓答不答應。
‘你這刁民——’縣太爺瞧著衙門外一張張好似要將衙門拆了似的忿怒百姓的臉,氣得握在手上的刑令顫抖得厲害。不知該放該丟。
韋老爺突然起身對縣太爺竊竊耳語幾句。
這狼與狽又想耍什麼陰謀?關情兒蹙眉思量。
‘丫頭,別再惹惱縣太爺,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同時關岳對妹妹竊語提醒。
‘人家心底不舒服嘛!’不起這時候給他們顏色瞧瞧,要待何時?
縣大爺又落驚堂木,喝令︰‘傳孫護院。’
‘傳孫護院——’衙役拉開嗓門傳喚。
‘看你們能刁蠻到幾時,本府就讓你們心服口服地認罪。再判你們糾眾滋事,攪亂公堂。’縣太爺得意冷笑。
那陰沉的笑意令他們不安,傳喚孫護院用意何在?
孫護院?不正是那晚她被韋孟飛扯下頭罩隨後趕來的家伙嗎?關倩兒一顆心懸上胸口。
‘孫護院,仔細給本府看個清楚。你可認得跪在公堂下的兩人?’縣太爺問,呵!他還真煞有介事地瞪大眼楮猛瞧。
‘看什麼?姑女乃女乃臉上長膿瘡啊!’關倩兒潑辣低吼。
‘回縣大爺的話,草民只認得那女的。’孫護院回話。
‘如何認得的?’
‘她就是幾是前夜盜韋府的兩名飛賊其中一人。’
‘你可認得仔細?’縣大爺慎重再問。
‘草民願以性命擔保。’
縣太爺的驚堂木拍得震聲有力︰‘大膽刁民!看你們還如何狡辯,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給我從實招來!’
‘草民斗膽,若縣太爺只憑證人片面之辭,不詳查內情,草率定罪,草民蒙受冤獄事小,只怕難以服眾,有損縣太爺威信。’關岳大膽直言。
‘可不,咱們也在衙門外隨便找幾個人進來喊冤,只不曉得縣太爺信誰?’她關倩兒刁鑽出了名的,還怕你不成?
踫上這對刁鑽難纏的兄妹,縣大爺氣得冷汗直冒,而韋老頭子這只狐狸又上前對縣太爺咬耳朵。
‘再傳物證。’縣太爺精神大振︰‘本府早知你們頑劣、刁鑽,已派人上你們家搜尋韋府遺失的銀兩及一倏瓖金墜煉,等證物呈上後,看你們如何狡辯?’
必岳蹙眉看了妹妹一眼,早提醒她不許盜珠寶,何時多了條墜煉?
‘稟縣太爺,在關家只搜出二百五十兩的勝大莊銀票,並沒有找出韋老爺所說的墜煉。’衙役呈上證物。
糟糕!其中五十兩是留給街尾陳大嬸治病餅活用的,她正打算今兒個送過去的。
‘韋府中遺失的就是勝大莊錢莊的銀票!’韋老爺激動地跳了起來。
‘人證物證俱全,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糗了!這回真是無話可說了!
‘勝大莊的銀票是民女托關少爺做一樁買賣所交付的。敢問縣太爺,勝大莊的銀票,可只許韋府持有?’紫蝶臨危挺身而出。
好姊姊,這嫂子她關倩兒要定了!
縣太爺臉綠了大半。頓時啞口無言。
‘還有,望請縣太爺明察,民女身上有條墜煉是韋少爺日前送給民女的,但不知這條墜煉,可是韋老爺所言那條遺失的墜煉?’紫蝶月兌下墜煉交由衙役呈上。
是那條心形墜煉,關倩兒訝然!但,怎麼會落在紫蝶手中?
‘將關氏兄妹暫且押下,擇日再審,退堂!’縣太爺氣呼呼地離開公堂。
眾怒難擋,嚇得衙役驚惶地趕緊關上衙門。
***
‘如果沒有那條墜煉,關岳兄妹倆這回恐難月兌身。’紫蝶釋懷笑說;當時,韋孟飛突然將墜煉交給她時。她還嚇了一跳。‘倩丫頭來找我時,你就認出她?’
‘是從飄香閣回去後,才想起來的,還真讓那丫頭給騙了。’韋孟飛嘆笑。
‘倩丫頭精得很,有時連她哥都拿她沒辦法。’
‘她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嬌俏、聰穎、刁鑽,那張嘴伶牙俐齒的,還真不饒人。’他可是領教過了。
‘她可是個難纏的丫頭,想制服她不容易哦!’紫蝶話中有話〞
韋孟飛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令人猜不透。
‘他們偷了你們家的財物,你還替他們月兌罪,可是為了那丫頭?’
有誰能忍心見那嬌俏的小丫頭受牢獄之苦?‘你沒見杭州城百姓那令人感動的表現嗎?如果他們因我們韋府而入獄,別說我沒臉待在杭州,恐怕我一輩子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當然,他還有些舍不得關倩兒那俏丫頭受苦。
紫蝶動容,她所欣賞的韋孟飛始終沒變。
‘老天好像很公平,你爹為人……卻生了個替他積陰德的兒子。’
‘我爹為富不仁——’他並不在意別人如此批評他父親︰‘大概是過怕了窮日子的關系吧!在我爹的想法里,錢是萬能、是最值得信賴的,所以才會——不擇手段賺錢。’他無奈歡笑。雙手一攤︰‘我這個做兒子的倒成了和他作對的敗家子。’
‘這次在公堂上讓你爹和縣大爺下不了台,回去你怎麼交代?’紫蝶擔心。
‘頂多挨頓罵嘛!’身負繼承韋家血脈重責大任,倒成了他的護身符,‘挨頓罵能救他們兄妹倆。這買賣很值得。’
‘我相信你會很願意認識他的,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紫蝶很高興,他們兩個都是她所喜歡的男子。
‘誰?’
‘關岳,倩丫頭的大哥。’
‘他是個豪情俠義之士,能認識他是我的榮幸。’他好奇︰‘你好像和他們兄妹倆很熟,她大哥——關岳常去找你?’他會是第二個韋孟飛嗎?
‘飄香閣這種地方,有錢的大爺都能來,不是嗎?’
可是。也非進飄香閣的尋芳客都能進得了紫蝶的香閨,他相信關岳是‘幸寵’的一位。
‘在公堂上,我看得出他是位敦厚、耿直的男子,不像我——風流成性!’
她月兌下墜煉遞還給他,怡然笑說︰‘縣大爺沒留下來當證物,現在物歸原主。’
‘你應該是它的主人,如果當年——’如果當年沒有韋老爺忿然阻攪,這墜煉是他們兩情相悅的定情之物,他早替紫蝶贖身娶進韋府了。
‘當年——我已忘記了。’紫蝶笑容淒然,她沒有忘記那曾經令她刻骨銘心的情意,她如何能遺忘韋孟飛濃烈的情與愛。
‘留著吧!如果你真的遺忘,或許它能勾起你的回憶,畢竟……我們曾經擁有過。’韋孟飛深遂的眼胖里流露出款款深情。
紫蝶緊緊地將墜煉握進手心;那是種痛楚!
如果拋掉墜煉,能去盡所有痛楚、無奈的回憶……但,她松不開手心,一顆心矛盾、掙扎地糾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