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向來是北美人最重視的假日之一,這個宗教節日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一種傳統,各大城市都充滿了節日的氣氛,就算不是基督徒的人也會慶祝。
在十二月的第二十四天,即平安夜這個大日子里,紐約市內最有名的飯店里,某名牌運動用品公司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聖誕派對。
位于四十樓的宴客廳布置得美輪美奐,各式各樣的冬季花卉繽紛美麗,廳內充斥著舉杯輕踫的清脆聲響,捧著托盤的侍者們穿梭于各界名人之中,招呼接待。
宴客廳近窗的一角站著一名身穿合身西裝的修長男子,手上拿著銀叉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盤中的松露色拉。
他有一頭微長的褐色頭發,輪廓分明的臉上有著俊美的五官,如果他臉上有一點表情,一定會迷倒在場所有女性。
「你就不能笑一個嗎?」路易沒好氣地看著一整晚都板著張臉的佟榜朗,「開心一點,今天是平安夜呢。」
「我很開心。」口里咀嚼著好看名貴卻不好吃的色拉,佟榜朗忍不住眉頭緊擰,「這里的東西好難吃。」
不曉得是不是吃習慣薇姨做的食物,回到大城市里不管吃什麼都覺得很難吃。
「會嗎?我覺得很好吃啊。」在朝陽鎮時吃了許多的微波食品,路易覺得這里簡直是天堂。「對了,別忘了晚上還要到洛杉磯拍照,現在多吃一點補充體力。」
「愛吃你就慢慢吃個夠吧,我出去走走。」再也受不了連撥個頭發都會遭鎂光燈襲擊,佟榜朗將色拉盤放進路易的手中,才要舉步離開,就見路易將食盤放到一旁,完全沒有要替他解決的意思,他又道︰「我只吃了一小口,而且沒踫到叉子。」
「不行啦!被人家發現我吃你吃過的,不知道會寫什麼東西出來。」雖然他很想吃,但要是被拍到,記者們一定會亂編故事,不是說他少爺脾性命令手下吃他吃過的食物,就是可能會揣測他們有超越主僕的關系,反正絕對會寫得亂七八糟就是了。「你消失了好幾個月,現在一舉一動都有記者在盯著呢,還是小心點好。」
自佟榜朗在溫哥華第一個公開露面的活動開始,他身邊的鎂光燈就沒有停過,像是要彌補過去那幾個月的份,無數的記者守在他家、下榻的飯店,連他到哪里吃了多少錢的午餐也拿來大做文章。
在這種幾近被監視的狀況下,短短兩個星期,他整個人就被折騰得瘦了一圈。
「我知道。」現在他只覺連喘口氣也好難。
「忍耐一下吧。」路易也知道他不好受、難得的聖誕假期還得回來做無謂的應酬。
不過,他們都知道讓他最心煩的主要理由--不能與盼盼共度佳節!
「我要到極限了。」忍了這麼多天,他真的再也受不住了。
見他轉身要離開,以為他是受不了要回家,路易著急的問︰「你要去哪里?」
「喘口氣。」說完,佟榜朗推開通往花園的門。
位于頂樓的巴比倫式花園被罩圍在一大片圓形的透明玻璃里,抬頭就能看見飄著白雪的夜空,讓人有身處于空中花園的感覺。
花園的中心水池邊有一支小型管弦樂隊,正拉奏著充滿冬季氣氛的樂曲,悠揚的樂聲回蕩在四周。
要是盼盼看到這座空中花園,一定會覺得很新奇……不知道她有沒有來過紐約?應該沒有吧,她那對差勁的父母怎麼會帶她出門。
澳天帶她來這里看看好了……
一想到她,他的唇邊就不自主的露出一抹溫存的笑意。
老天,他真的好想她!
這兩個星期以來,他馬不停蹄的在北美各大城市穿梭,手機被路易以專心工作的名義沒收了,他已經好久沒听到盼盼的聲音了。
她好嗎?父母回來她一定很高興吧?少了他的陪伴會覺得寂寞嗎?
望著身前一片卡薩布蘭加花海,他沉重地嘆了口氣。
又待了一會兒,見自己出來也有一段時間,知道再不回去路易定會抓狂,佟榜朗腳跟一旋,舉步往宴會廳走去……
「哎呀!痛!」
呼痛的聲音在他轉身的同時自花叢中響起,讓他立刻停住腳步。
他疑惑地望進白色的花叢中,伸手撥開花朵,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地磚上。
男人甩著被踩痛的手,一張臉緊皺著,「你怎麼不看路!」
「古?」他沒想到會有人躲在這里,更沒想到是同隊的守門員。「你躲在這里做什麼?」
「小聲點!你是怕捷絲听不見啊?」古愷翼伸頭四處張望,確定沒有人發現他們後,將佟榜朗拉進花叢里。
此刻的他不單頭發亂七八糟,連領帶都被扯得歪歪的,要是被身兼經理人的姊姊發現可就不得了了。
「你好意思喔,大家在里面悶,你一個人躲在這里打電動。」佟榜朗簡直不能相信這家伙居然躲在花叢里玩手機。
「你還不是一樣!躲在這里偷懶不去應酬。」還好意思說他!
「被人發現你這副樣子就糟了。」捷絲絕對會剝了他的皮!
「有什麼辦法,我在里頭快無聊死了。」古愷翼苦著張俊臉,說得好不可憐。
「我知道。」他何嘗不是無聊得想撞牆。
「干嘛?瞧你一臉郁悶,不是在鄉下待很久了嗎?難得回來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古愷翼邊拉整著衣服,邊問道。
「才沒有。」在朝陽鎮的每一天都輕松寫意,他好久沒有那麼自在了,現在回到這繁華喧囂的城市,他才不習慣。
一想到朝陽鎮,佟榜朗不由自主地的想到葉盼,不知道她有沒有像他想念她般的想念他……
「給你。」在他神游太虛之際,一支手機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干嘛?」
「從剛剛你就一直看著它了。」知道他的手機被沒收了,看他眼巴巴的樣子,似乎有重要電話要打,古愷翼好心地將自己打發時間的玩具塞進他手中。「拿去吧。」
「謝謝!」
「別被人看見,我可不想被路易念。」路易那家伙念人的功力雖然比不上他老姊,但也夠可怕了。
「知道了。」佟榜朗感激地頷首,躲到花園沒有人的一角,按下一組熟悉的號碼。
聖誕鈴聲叮叮當當的自電視里傳出,穿著聖誕衣的女歌手在雪白色布景下,開懷地唱著聖誕歌。
柔柔的歌聲在葉家的大廳內回蕩著,葉盼嬌小的身子蜷坐在沙發上,小臉緊埋在腿間,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Sleighbellsring,areyoulistening?
「今年還是不能回來嗎?」
Inthelane,snowisglistening……
緊握著話筒,葉盼眼神空洞地瞪著以快遞送來的聖誕禮物,除了電視傳出的歌聲外,再也沒有別的。
Abeautifulsight,we'rehappytonight……
兩只小狽彷佛感受到主人心里的憂傷,乖乖的蹲在她面前,不敢胡鬧放肆。
Walkinginawinterwonderland……
「不用道歉,我明白……」她喃喃地向電話那端不斷地解釋自己為何失約的父親說。
We'llhavelotsoffunwithmistersnowman……
案親好像又說了些什麼,但她已听不見了,淚水滾下雙頰。
untilthealligatorsknockhimdown……
「你們保重身體……」她並沒有伸手把眼淚擦掉,只是顫抖地把話說完,「……聖誕快樂。」
幣上電話,她跌坐在地毯上,任淚水如小雨般滑落。
結果今年還是得一個人過節……
為什麼要期待呢?明知道結果只會讓自己傷心。
一個人孤獨的過聖誕節,在不經不覺間已變成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但她還傻傻地期待著……
為什麼受傷害的一定是她?為什麼流淚的永遠都是她?這麼容易受傷的原因,是因為她太貪心了嗎?
她只是希望知道自己是被重視的,難道這樣太過分了嗎?
Walkinginawinterwonderland……電視放映的溫馨畫面十分礙眼,葉盼心頭一怒,伸手扯掉電視機的插頭,屏幕「咻」的一聲消失了,熱鬧的房子頓時變成一片死寂。
她蹲在地上,小臉緊埋在掌間,淚水自指問滑落。
案母總是叫她忍耐,總是說為了她,所以不得已要分開生活,總是說她已經長大了,應該明白這些道理……
她不明白啊!她所求的只是一點點的在乎而已,這樣也不可以嗎?
哪怕是一點點也好,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是被重視的!
就算只有一個人也好,讓她知道她是被需要的,願意留在她的身邊……
難道這是個任性無理的要求嗎?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葉盼趕緊抹去臉上的淚水,拿起話筒,「喂?」
「盼盼,是我。」
熟悉的嗓音自話筒里傳來,葉盼驚訝地微張著紅唇,連回應都忘了,一雙淚眼圓瞪著。
彷佛料到她會有如此的反應,另一端的佟榜朗只是笑笑,「回魂!」
她不敢置信地倒抽口氣,「真……真的是你嗎?」這該不會是她的幻覺吧?
「不是我會是誰?」天啊,听到她的聲音後,他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想念她。「妳好嗎?」
「我……」听著他溫柔的聲音說著關切的話,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很……很好。」
「假期過得還愉快嗎?」
他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好听,她好想馬上看到他……
抬頭堅著寂靜的四周,她只覺得喉嚨發緊,勉強才能擠出聲音,「嗯……當然……」
「妳怎麼了?」嗓音啞啞的,听起來像是快哭出來的樣子。
淚珠沿著粉頰滑下,跌碎在白皙的手背上,葉盼哽咽地開口,「沒、沒事……我要走了,你好好玩吧,回來再說。」
說完也不等他的響應,她掛上電話,把臉埋在腿間,很用力、很用力的哭出來。
她實在沒有辦法假裝鎮定地跟他說話,不希望被他听見自己的脆弱,讓他擔心。
他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照顧著她、陪伴著她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累極了的她躺在地毯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