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漾漾白鷗飛,綠淨春深好染衣,南去北來人自老,夕陽長送釣船歸。
水量豐沛,波光晃動的漢江上,一艘艘釣船泊在江面上。往來運送貨物的運貨船繁忙地劃過水面,在深春碧澄澄的漢江上劃出一道道長長水痕,同在江面上討生活的人們,在兩船交會時,為彼此辛勞的一天,相互交換一抹會心的微笑,江面上點點水鴨快樂地覓食,偶有游江畫舫行過,自船艙內傳出陣陣絲竹樂聲,驚動覓食水鴨,成群撲翅鼓躁,振翅盤旋扶上湛藍晴空。
好一幅如畫美景!
無怪乎晚唐詩人杜牧當年一游漢江時,為此美景贊嘆不已,詩興大發,題下「漢江」一詩,流傳後世。
漢江是長江的最大支流,風景秀麗,水量充沛,景色之瑰麗不遜于擁有「中華第一江」之美稱的長江,自古以來,騷人墨客、王孫雅士,皆愛來此一游,或臨江攬勝、或縱澤狩獵、或泛舟夜游、或漫游垂釣……因而,形成一片富庶繁榮景象。
自從耿瑋帶著他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花小竹離開了百花谷的百花山莊後,便一路策馬回漢江畔的住所。經多日奔波。他們終于抵達漢江。
這是他們回到漢江的第三天——
「快快!快把船劃回岸埠,我快忍不住了,你快送我回去!」遠遠地,就听到花小竹「淒厲」的喊叫聲。
原本在船尾悠哉掌舵的耿瑋,一听到小竹的喊話,立即十萬火急的搖起槳,「忍著點,你一定能克服,只要再忍一忍就會過去的!」
「我不能忍啦!好難過耶!」小竹捂著嘴辯道。
雹瑋苦口婆心勸道︰「剛開始都是這樣的,過一陣子你會慢慢習慣,慢慢克服……」
小竹一听耿瑋又要開始闡述他的「經驗談」,決定先發制人「ㄎ丫」斷他已經說過N遍的長篇大論,免得等會兒又老半開插不上一句話,悶死她了。
「我知道要習慣,可是我就是沒辦法習慣。我這個自小在山邊長大的旱鴨子,就是拿這搖晃晃的水面沒皮調,我看我如果再繼續住下去,旱鴨子早晚都會變成死鴨子,就像現在,我的頭又開始暈了,好像有一群麻雀在我眼前繞來繞去一晃來晃去--轉來轉去--飛來飛去--噢,不好了,我快吐了。」小竹吞了吞口水,努力壓制胃里『熊熊』要拼出來的『八寶粥』。
雹瑋在船的另一頭,沒看到她逐漸轉青的臉色,還以為她是夸大事實唬他,訕笑道︰「小竹」,你別想唬我,我們上船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你怎麼可能馬上暈船要吐?你放心,我已經把槳搖得飛快,一會兒船就會靠岸,你不用為了要趕我劃快些,就故意「虛張聲勢」唬我。暈船這種事,其實就是習慣了就好,等你習慣船搖晃的弧度……」
又來了,又是這一套什麼『如何克服暈船』的演說,听得她耳朵都快長繭了,耿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唆兼『雜念』?
「我快難過死了,還叫我習慣?」小竹氣惱道︰「都是你!把我拐到這勞什子漢江,害我天天受盡折磨,哼!我決定了,我要回百花山莊去,回姥姥身邊,我不住漢江了!」先撒潑,佔上風。
雹瑋微蹙眉,「小竹,別這樣嘛!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我耿瑋當然得留在我身邊。你和我雖然還沒拜過堂,但是,我早就把你當成妻子,你不跟著我住在這漢江畔,要住哪兒?」他有點無奈。
「你是聾了,還是重听?我說過我要回百花山莊去,跟我師父花姥姥住,我不住這里了!至于我們的婚約,我現在鄭重宣布解除,你自由了,從此咱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小竹火大了。
雹瑋一臉不可思議,「你暈船暈昏頭啦?為了區區一個『暈船』的小問題,要跟我解除婚約?」
「小問題!你說這是小問題!來這里三天了,還說是小問題!」小竹激動起來。
「暈船本來就是小問題,我以前剛來漢江時,也是這樣,習慣了就好……」耿瑋咕噥道。
「你還說!我會被你氣得吐一一」一說到這個「吐」字,小竹頓感胃中一陣翻騰,急捂緊嘴,可惜慢了一步,肚子里的「波濤洶涌」早已經涌上喉嚨口,「哇--」一吐三千里啊!
本來是要說「吐血」二字,沒想到變成「吐八寶粥」。
雹瑋急忙丟下手中的槳,趕緊來到小竹身邊,探詢道︰「小竹,你不要緊吧?」
小竹趴在船緣,忍著肚內的「余波蕩漾」,有些虛弱道︰「如果你連續吐了三天三夜,吃什麼吐什麼,這種情況你說要不要緊?」
雹瑋溫柔地扶起小竹,道︰「當然要緊」。
小竹一听這話,心頭甜絲絲的,「算你有良心。」青白的臉上多了一抹甜笑。
雹瑋繼續說道︰「像你這種早也吐晚也吐的情況,非常得重視,咱們漢江一帶雖然富庶,但『浪費米糧』的行為是很要不得的,我看你等一會兒午飯就別吃了,免得浪費米糧!」
『浪費米糧』比她暈船重要!
小竹垮下臉,掄起粉拳,狠狠的捶他一記,「我先劈死你……」這家伙真是烏鴉嘴,開口說不到三句好話。
雹瑋趕緊改口道︰「算我失言,算我失言,我說錯話!你這種情況根本不能算是『浪費米糧』,據醫書記載,『吃什麼吐什麼』應該是婦人懷胎初期的癥狀,我看我等會兒下船去藥鋪替你抓副安胎藥。」
愈扯愈離譜,小竹真想把他的嘴給封起來,要不是她已經吐得四肢發軟、頭昏眼花,她一定會找塊布把他的嘴塞得緊密的,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安你的大頭。」吐後剩余的氣力只夠罵人。
雹瑋本來還想開口逗弄小竹幾句,但看她連罵人都罵得有氣無力,臉色也青青白白,心有不忍,遂道︰「不逗你了。」
我扶你入艙休息吧!」
小竹的腳像是釘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骨碌碌的雙眼斜睇著耿瑋俊毅的臉側,疑道︰「突然對我這麼好,有什麼陰謀?是不是想軟禁我?我跟你說,這招對我沒有,我說要回百花山莊就一定會回去,你要是想攔我,倒霉的是你自己喔!到時候『發生意外』,別怪我沒先知會你一聲。」她暗示他不可小覷她的「爆發力」--打人的爆發力。
雹瑋絲毫不受威脅,揚起眉,心懷不軌的笑了笑,「我對你好還需要理由嗎?難道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特別』關系?」他噯昧地朝小竹眨眨眼。
小竹一副完全接收不到他「傳情電波」的模樣,側身拉開彼此的距離,一臉嫌惡,道︰「你少惡心了,誰跟你有『特別』關系?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們的婚約已經解除。這種未經我本人同意的婚約,我不承認。」
雹瑋和小竹的親事,是由耿瑋的師父耿一飛和小竹的師父花姥姥做主,以「指月復為婚」的方式訂下的。
「指月復為婚」要怎麼去征求當事人同意?當年他們這兩個「當事人」連話都還不太會說呢!
雹瑋苦笑道︰「我們的關系早就不清白了,你又何必急著撇清。」
「哪有什麼『不清不白』?都是你一張嘴胡亂說,我……」小竹辯解著,臉色愈形蒼白。
雹瑋心疼她,「好了,別說了,我抱你進船艙休息。」說完,一把抱起小竹,往船艙走去。
小竹因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愣住了,呆呆的看著他的臉,一方面她也真的是四肢無力,走不太動了,所以只好任他抱著走,就當是坐轎子吧!不坐白不坐,犯不著跟自己虛弱的身子過不去。
雹瑋要是知道自己被當成『人肉轎子』使用,不知道會做何感想?不過,肯定是笑不出來,至少不會像現在笑得這麼得意。
小竹不得不承認,從她這個角度看去,耿瑋笑起來真的十分「賞心悅目」,青黑的濃眉慵懶地舒展,墨亮如星的雙眼充滿赤子熱誠,俊挺的鼻子給人一種可以信賴的正直感,薄而有力的雙唇噙著一抹性格的微笑……
這麼出色的男人已經不多見了,小竹開始暗自偷笑自己能擁有一位這麼出色的未婚夫婿,早已忘了自己剛才還嚷嚷著要解除婚約。
美人抱在懷,耿瑋的心情像飛上雲端般愉悅,更令他高興的是,小竹竟然溫馴的倚在他的胸膛,平常要是他想盡盡未婚夫的義務抱抱她,不是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就是被打得滿頭包,像現在這種相安無事的情況簡直少見,看來,他這些天的「努力」,總算有點「成效」。
正當這對歡喜冤家沉浸在愛情甜美中,鄰近一艘畫舫突然煞風景的傳來呼喊聲,「瑋哥哥!瑋哥哥!是你?你回來了!」高亢的聲音中摻雜著興奮的抖音。
雹瑋停了腳步,回過頭來,訝異的道︰「慕容嬌嬌?」
這漢江上會這樣叫他的,只有一個人--正豐運行的獨生千金,慕容嬌嬌。
來人果然是那難伺候的千金大小姐--慕容嬌嬌。
只見慕容嬌嬌斥喝著船夫,將裝飾得五顏六色、繽紛華麗的畫舫掉著轉向耿瑋這艘沒半點裝飾的破船,「瑋哥哥,瑋哥哥!」一面還高興得猛朝耿瑋揮手。
雹瑋看著小竹逐漸難看的臉色,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她是那個……」
小竹臭著臉,嘟著嘴道︰「瑋哥哥?」哼!那個女人竟然叫耿瑋「瑋哥哥」。
「你先別生氣,听我解釋……」耿瑋著急了,看小竹的模樣,八成是誤會他和慕容嬌嬌的關系,他要是不解釋清楚,小竹-怒之下會離開他,回去百花山莊。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說服小竹和他一起來漢江住,以培養他們才剛萌芽的愛情,現在突然半路殺出慕容嬌嬌這個程咬金,一腳踩在他們的愛情幼苗上--唉!男人真歹命。
小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放我下來」。
雹瑋急道︰「小竹,你千萬別誤會,這個慕容嬌嬌是運行的千金,我一向把她當妹妹,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他仍緊抱著小竹不放。
這麼急著解釋,一定是心里有鬼,看來這個叫什麼嬌的,一定和他有什麼曖昧關系,瞧她叫得那麼親熱,瑋哥哥--惡!小竹不滿的想著。繼而一想︰不過,她也不能太武斷,免得隨便下了錯誤的結論,污辱了她這聰明腦袋的美譽,為了一件小事,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太不劃算了。好吧!她就繼續坐在這『人肉轎子』上,靜觀其變。
慕容嬌嬌華麗的畫舫快速地接近耿瑋的船,畫舫上的水晶珠簾搖晃得叮咚響,七彩的紗簾隨風飄飛,亮閃閃的裝飾閃著刺眼的金光,船上吹奏得熱烈的吹笛樂師們仍未停歇……畫舫聲勢浩大的逼近了。
雹瑋仍滔滔不絕地解釋,「我跟慕容嬌嬌只是點頭之交,小竹,你千萬別胡思亂想……」他-點也沒注意到逼近的畫舫。
兩船的距離一拉近,慕容嬌嬌即命一干僕佣架上船板,提高華美的羅裙,踩著船板,千嬌百媚地過來,「瑋哥哥,我來了。」嗲聲的說了句話,聲音像糖膏似的甜膩得化不開。
雹瑋一听這聲音,背脊都涼了。這下他慘了,這個千金大小姐不知道又會在小竹面前攪和什麼。
小竹瞄他—眼,挖苦道︰「『瑋哥哥』,人家在叫你了。」「瑋哥哥」這三字說得咬牙切齒。
雹瑋只有苦笑的份。
慕容嬌嬌來到耿瑋面前,興奮的道︰「瑋哥哥,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大半月,你終于回來了。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漢江上少了你,有多無趣。」她的目光焦點全集中在耿瑋的俊臉上,完全無視小竹的存在。
雹瑋輕咳兩聲,「呃!慕容姑娘——」
慕容嬌嬌以手指輕觸他的唇,嗲聲道︰「叫我嬌嬌。」她露出一抹狐媚的笑容,進一步貼近耿瑋,壓擠到耿瑋懷中的小竹,這才注意到小竹的存在。
瞪著這個卡在她和耿瑋之間的「障礙物」,慕容嬌嬌道︰「瑋哥哥,你抱著這個乞丐婆做什麼?」她嫌惡的掃視著小竹。
乞丐婆!說她是乞丐婆!小竹一听慕容嬌嬌叫她乞丐婆,火氣都上來了,連她自己正處于暈船的虛弱狀態這碼事都忘得一干二淨,咻地掙開耿瑋的懷抱,站在慕容嬌嬌面前,背脊挺得直直的,「我才不是乞丐婆。」下巴還故意抬得高高的。
「瞧你這身破爛樣,不是乞丐婆是什麼?」慕容嬌嬌傲慢的說,故意忽略小竹那絕美的姿容。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花小竹也是堂堂百花山莊的三小姐,竟然說她是乞丐婆!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千金大小姐」,看她不罵她個狗血淋頭才怪。
小竹正想開口罵人,身後的耿瑋先出聲道︰「慕容姑娘,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姓花名小竹,可不是什麼乞丐婆。」他的口氣微慍。
慕容嬌嬌愣住了,旋即高聲笑了起來,「哈……她……哈……她是你的未婚妻?哈……別笑死我了。瑋哥哥,你是可憐她嗎?她根本像個乞丐婆,怎麼會是你的未婚妻,你不用為了顧及她的自尊,便假意說出這樣的話,這種乞丐婆根本不值得同情……」
小竹再也忍不住了,這個「大小眼」竟然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辭,「喂!喂!喂!『腳』姑娘。」小竹戳戳她的肩,「我有得罪你嗎?還是做乞丐的得罪過你?我雖然是穿得隨便了點,但恐怕還不夠格當乞丐婆,況且,這乞丐婆也不是隨便人能當的,你難道沒听過『天下第一幫』丐幫的名號嗎?」
慕容嬌嬌矯揉造作地拍拍小竹踫過的地方,滿臉嫌惡,提高聲音夸張道︰「笑死人了,乞丐婆就是乞丐婆,哪來那麼多理由條件可說。『穿得隨便了點』你好意思說你只是『穿得隨便了點』?你這哪叫『隨便了點』,瞧瞧你,嘖嘖,男不像男,女不像女,頭發像是三天沒梳似的,這身衣服又像是從破布堆撿來的,好好的姑娘家卻穿得像野孩子,我們家隨便一個丫環都穿得比你像個人樣!」
小竹簡直氣炸了,第一次有人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批評她,她要是不給這個「千金大小眼」一點顏色瞧瞧,還真當她是她吃的軟柿子。
小竹劈啪說道︰「我這叫個人特色,你懂不懂?這也難怪了,像你這種嬌生慣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門土包子』,是不會懂得外界的流行風潮。我雖然不穿女裝,但也知道你現在穿的羅裙是過時的,現在京城的姑娘們早就不穿這種土包子裙了。」她信口胡說一通,反正她也沒到過京城,誰曉得京城流行什麼東西。
慕容嬌嬌是這一帶富商的掌上明珠,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而且非常注重外表的穿著打扮,一向走在流行尖端,只要她穿著她爹從京城帶回來的新衣,附近的姑娘家莫不爭相仿效。放眼漢江一帶的流行,幾乎是以她為重心,現在竟然有人指著她的新羅裙說「土」!這教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你這個乞丐婆竟敢說我是土包子?你才是爛泥里撈起來的破瓶——滿身的『土氣』……」她已完全不顧名門閨秀的形象,破口大罵起來。
小竹反正本來就不是什麼斯文人,現在更是罵得一點顧忌也沒有。「哈哈!我要是爛泥里的破瓶,你就是沼澤里的泥巴——又是『土味』,又是『臭泥味』……」
「你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兩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妙了起來,看得周遭的人一愣一愣的,連附近的船只全都靠了過來,一探究竟。
雹瑋一副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的迷惑樣,這兩人的戰火到底是因何而起,他已經想不太起來,不過,照她們現在吵架的凶狠樣,倒像是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瞧這兩個女人一副咬牙切齒,欲置對方于死地的模樣,他要是再不出聲勸阻,難保她們不會打起來。
雹瑋清清喉嚨,大喝一聲「停!統統閉上嘴。」
吵架吵的正熱烈的兩人,被這突來的大喝嚇了一大跳,停了嘴,呆呆的看著耿瑋。
雹瑋這才稍稍感到滿意,倏地轉過身去,對著圍觀的眾船行禮道︰「各位鄉親,散戲了,戲演完了,請大家早點回家去吃飯,以後有空再來坐,慢走啊!不送了,小心點劃,慢慢劃啊!再見,再見……」他還一一揮手致意。
待眾船散盡,耿瑋這才轉過身來,對著小竹和慕容嬌嬌嘆氣說道︰「這下子,你們兩個在漢江上可出名了,恭喜,恭喜。」
小竹和慕容嬌嬌不好意思的低垂下頭。
慕容嬌嬌畢竟是出身富家,立刻明白自己剛才出了多大的洋相,窘得滿面通紅、手足無措,真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她怎麼會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原形畢露,這要是傳了出去,教她以後在漢江上怎麼威風得起來,真丟人。
小竹從小就是「出洋相大王」以前在百花山莊時,就常被師父當著眾人的面修理,早就不知道「羞愧」二字怎寫。只是看耿瑋臉色不太好看,她好歹要裝個樣子,免得把他氣死了,她以後還得當寡婦。
小竹絞著衣角,悔聲道︰「人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曉得我為什麼嗓門這麼大,愈吵愈大聲,害得慕容姑娘也跟著我一起吵,亂沒氣質的,我真是太不應該了,你罵我好了,不然你打我,罰我不能吃飯,或是把我丟入江里喂魚……」她一副楚楚可憐樣,豆大的眼淚在眼眶里轉呀轉的,就是掉不下來。
雹瑋最不忍見她這副可憐相,走近她摟她入懷,柔聲道︰「我像是暴君嗎?你既然知錯了就好,我不會罰你的。」
慕容嬌嬌對小竹雖然仍是沒有半點好感,但見小竹已先認錯,她也不願太小鼻子、小眼楮的計較,讓人家笑她沒肚量,況且,她家的一干奴僕全都睜著眼在瞧她,遂道︰「瑋哥哥,小妹方才失禮了。」她千嬌百媚地施了個禮。
小竹在心中對她大扮鬼臉。
慕容嬌嬌繼續說道︰「畢竟小竹妹妹遠來是客,我這個做姊姊的不該對她這麼失禮。小竹妹妹,姊姊跟你賠禮了。」她又施了個禮。
誰跟你是姊妹,又不是上輩子缺德事做多了。小竹心里雖這麼想,但仍然十分恭謙的還禮,「哪里,一切都是我的錯。」此刻的她溫柔秀氣,與剛才的野丫頭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這兩人的轉變,看得耿瑋嘖嘖稱奇,尤其是小竹,他從來就沒想到她還會有這麼柔順有禮的一面,這個樣子根本不像她,他認識的花小竹是這樣的嗎?為什麼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慕容嬌嬌見小竹已經給足了她面子,識相的順著台階下,「瑋哥哥,小竹妹妹,打擾你們太久了,我想我該告辭了,明日兩位若是有空,再請兩位過府一敘。」今天看在耿瑋的份上,先放這個花小竹一馬,等她回去想好點子,再好好「照顧」她一番。
原來慕容嬌嬌也是表面做做樣子,心里頭對小竹還是恨得牙癢癢的。
「慕容姑娘,請等等!」小竹喊住了她,一臉靦腆,「方才我真的太無禮了,實在是對不住你。」說著,伸手入腰袋模了一陣,模出一個草心扎成的女圭女圭,上頭漆著漂亮的朱漆,女圭女圭的衣裳還滾了金蔥邊,看來頗為精致美麗。小竹有點不好意思,遲疑地捧著草女圭女圭,說道︰「這是我親手做的女圭女圭,我……想送給你,就當作是賠禮,請你一定要收下。」
「這——」慕容嬌嬌詫異的看著小竹手上握著的草女圭女圭,「你要把它送我?」她沒想到小竹會有這麼友善的舉動,而她方才竟還想著日後要報復小竹。思及此,她不禁滿月復慚愧。
慕容嬌嬌的慚愧神色全落入小竹眼底,小竹得意地偷笑兩聲,但想到「詭計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旋即斂去嘴邊不小心露出的兩小朵奸笑,代之而起的是滿臉如喪考妣的神情。
小竹抿著嘴,語帶失望,「慕容姑娘,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不願意原諒我?還是你嫌小竹自己做的女圭女圭粗糙土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不過,是裝出來的。
慕容嬌嬌哪里知道自己正面臨江湖第一「演戲」高手,最會「假仙」的花小竹的「小小」詭計。她已經被小竹的致歉行為感動得一塌糊涂,還安慰小竹,道︰「沒的事,你這女圭女圭做得委實精致。」她愈看愈覺得這女圭女圭漂亮,還很結實。
「那你會收下羅?」小竹的烏黑雙眼充滿著殷殷期待。
任誰都無法在這種眼神下說「不」,不忍辜負她的好意,亦不忍見這張美麗的小臉蛋上布滿失望,慕容嬌嬌收下了這份賠禮,「那麼,小竹妹妹的心意,我領會了。」
「謝謝你,謝謝你肯給我這個賠罪的機會,謝謝!」小竹上前緊緊握著慕容嬌嬌的雙手,眼中隱隱閃著淚光。
這太夸張了吧!有必要感動到這種地步嗎?耿瑋覺的很難把眼著這兩個「感情好得像八百年沒見面」的女人,和剛才那兩位劍拔弩張、潑婦罵「江」的恰查某聯想在一起,她們是同一個人嗎?確定是嗎?
小竹才不理會耿瑋滿面狐疑的表情,高高興興地送慕容嬌嬌上船,含笑揮手,直到慕容嬌嬌的畫舫駛出一段距離。
「嘿,成功了!」小竹高興得像是撿到黃金萬兩,「喲呵,簡直太容易了!」她蹦蹦跳跳的。
不對勁,小竹的反應太不動勁。耿瑋滿頭霧水,開口問道︰「小竹,什麼成功了?」
小竹沒理他,哼著歌,逛到船尾,搖起槳來,「我們倆劃著船兒采紅菱,呀!采紅菱……」她愈搖愈快。
船像箭一般快速地在水面上行駛。
雹瑋沒準備,腳下一個踉蹌,「小竹,你在做什麼?逃命也不用搖得這麼快,你不是還暈船嗎?」她搖得太快,害他站不穩。
「都好了!」小竹抽空回答他,手上的槳絲毫沒停過。
「都好了?怎麼會好得這麼快?奇怪了,暈了三天都沒听你說好過,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好了?」耿瑋嘀咕著,搔著頭往船尾走去,「怪怪的……」
啊!耿瑋的腦中突然閃過以前被小竹捉弄的畫面。
賠禮!那個女圭女圭!他怎麼沒想到!從小竹的腰袋中掏出來的會有什麼好東西,難怪她不暈船了,這小妮子只要有人可整,就精神百倍。
「小竹!小竹!」耿瑋快步走往船尾,正欲找小竹興師興罪。
啊——
江面上驀的傳來一陣高亢淒厲的慘叫聲,是慕容嬌嬌的聲音。
遠遠望去,可以見到慕容嬌嬌的超級豪華畫舫上正亂成一片,她大小姐正在發雷霆。
雹瑋瞪著小竹,問道︰「你到底在那個女圭女圭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他一副逼供的狠樣。
小竹咬著唇,裝出—臉無辜囁嚅道︰「只是一點墨汁……」
「墨汁!」耿瑋的眼楮倏地瞪大。
「再加上一點特制臭粉……」
「臭粉!那個臭得像臭狗屎的臭粉?」耿瑋真難以置信。
「再加上一點我吐的『八寶粥』……」
「還有『八寶粥』!」喔!老天,他心髒沒力了。
小竹還沒招完供,「她要是一不小心,壓到機關,就會從草女圭女圭的肚子里噴出來……」
「還會噴!」耿瑋已經不敢去想象慕容嬌嬌現在狼狽的模樣。
小竹怯怯的點頭。「這個機關是我在百花山莊做的,我也沒想到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雹瑋板起面孔教訓她,「你喔!」他真不知道該怎麼罵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還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不是嗎?」耿瑋冷冷的道。
「我是存心的。」反正「悲劇」已經釀成——嘻!慕容嬌嬌的悲劇。
雹瑋嘆了口氣,沒好氣地道︰「我真是拿你沒轍,走開吧!」
「做什麼?」小竹抬眼偷瞄他。
「換我來搖槳呀!照你這種速度,沒多久就會被慕容家的船追上,我可不想著你被活活的剝皮。」
小竹撒嬌的摟住雹瑋的脖子,綻出甜美笑容,「你是共犯喔!」
雹瑋苦命的搖著槳,「我是魯肉飯。」說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