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裴感受得到此時的千襲正逐漸卸下她外表頑強的防御,開始熱絡地與他交談,不過顯然地她還是有個大原則,盡量避免去觸及到彼此的家庭與童年。
這樣談笑風生、恣意暢言的敖千襲,令閻擎裴深深為之心折,流轉在空中的眼神早已不自覺宣告了他內心濃烈的感情。
千襲細細品嘗過餐廳經理大力推薦的法國生蠔後,依然有種意猶未盡的感受,彷佛那股甜美的口感還流轉在唇齒之間。她滿足地以餐巾拭了拭嘴角。
「冒昧地問你個問題,憑你這麼優渥的條件,更是社交圈十大最具價值的單身漢票選的榜首,為什麼還一直保持單身呢?我想一定有大排長龍的絕色佳麗等著你的圈選。」
擎裴乍听之下,不禁扯開了嘴角,「太抬舉我了,我沒有古代的皇帝的幸運與風流,可以用圈選來選嬪妃。」
「沒有屬意的對象?不可能的,台灣滿街都是美女。」千襲不放過這個話題,「眼光不要太高。」千襲戲謔地提出所謂的忠告。
擎裴莞爾一笑,笑容中帶著絲苦澀,彷佛有段不欲人述的心事。「或許當一個人的心中容不下其它事物時,就會有種千帆過盡皆不是之感慨吧!」他的目光在空中與千襲交會。
一種很專注、很傷感的眼神。彷佛她便是那個人……
千襲的心不由被他眼底的哀傷所刺痛,「想不到你也是個多情種。為什麼你們不能在一塊呢?」千襲眉頭一皴,「她還在這世上吧?」故意忽略心頭那道涌上的酸意。
「或許可以這麼說,」他的答案令人模不著頭緒,他的態度變得遙遠而不可及,「只是我怕她正逐漸在這世上消失。」
千襲縴細的眉鎖得更緊,「我是不是離開台灣太久了,听不懂現代術語?」他的眼楮讓她無從遁形,里頭隱含著太多、太多教她不解的情緒。
「我指的是心境上的。殘酷的社會教會了她太多弱肉強食的道理,她慢慢地失去了原本存在心中的那份純真與歡笑,學習到了心中只有仇恨,我只厭惡自己不能為她完成。」說完,緊抿住下唇,徑自沉溺在自己的記憶中。
為什麼她有種被說中心事的撼動?彷佛他已經看透了她的一舉一動,千襲責怪自己別太多心,或許剛好只是巧合罷了,他不可能會知道她到「歐斯」的目的。
包重要的是她絕對不能對他心軟,她必須討回這筆帳,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慘死,她就不能心軟!
擎裴從未妄想過千襲會忘記閻家對她所作過的一切,他只希望千襲不會為了報復他而再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如果這樣,他會更無法原諒自己!
「閻先生,你訂購的東西送來了。」餐廳經理手中捧著一只盒子。「不過顏色上有點出入。」
擎裴接過手,打開,還是滿意地點了一下頭,「我想你們已經盡力了。」
經理總算吁了口氣,欠身離開。
擎裴把盒子交給千襲,「那雙高跟鞋是因我而損毀,照理我應賠償一雙一模一樣的才對,不過卻只找到這雙紅色的,希望你不介意?」
由千襲錯愕的表情可看出她的確受到不小的震撼。更沒有想到他會為了一雙高跟鞋而耿耿于懷,如此勞師動眾地在找尋。千襲的心房開始出現了一道道防衛上的漏洞。
「不喜歡?」
「不是的,」千襲急急地澄清,「你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只不過是一雙鞋子,總有一天還是會損壞的,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你若還是堅持不收下的話,那麼我今晚注定是個失眠的夜,你大概不願意我這樣吧?」擎裴半是揶揄、半是戲謔地威脅道。
千襲也感染到這份愜意輕松的氣氛,也不再堅持,「我萬萬承受不起這種罪名。看樣子我不收下都不行。」她眸底閃著淘氣的光芒,「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相當具有說服力的人?」
「是嗎?我從不自知。」他謙虛說,「不過我只希望能有效的運用在你身上。」他無比凝重地回望著她。
千襲執意不肯望向他眼底的情緒,怕自己會迷失,更怕自己會忘記了他是她的仇人這個事實。
※※※
長腿叔叔鑒安︰
回到台灣眨眼間也近兩個月,因忙于適應公司的作業程序,疏于提筆寫信問安,望見諒。
我知道叔叔您一直十分不贊同我的計畫,然而每當夜晚時刻,我合上眼晴的那一剎那,父母是如何被逼自盡的畫面又會清晰池浮掠過腦海。我永遠無法教自己忘掉這一幕。
千襲從不奢望叔叔會諒解千襲必須如此做的道理,千襲更是一再自責,未能逢到叔叔的願望,成為一個「真正的淑女」。
有時,我也會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對或不對?閻擎棐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自命風流、玩世不恭。愈是深入了解他,相反地面對他的善體人意與細心,我就更有股失措的茫然。我似乎愈來愈常需要提醒自己了,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還是不能就此打消了我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仇恨。
不提這些傷感的話題,听林叔叔說最近您的風濕又患了,千禹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別只顧著事業。好了,不多說,免得您又嫌我嘮叨了。
千襲筆
※※※
千襲剛擱下筆便听到電話鈴聲。
她一口氣沖到電話旁,「喂,請問找哪位?」
一陣低低略帶嘶啞的嗓音,「痳煩請玫恩听電話。」
千襲下意識地挑高了雙眉,與玫恩同住近兩個月來,這是千襲第一次接到異性打來給玫恩的電話,無怪乎她難掩訝異之色。也害她都快以為玫思過得是如清教徒般的生活。
好家伙,什麼時候有了艷遇也不告訴她,待會看她怎麼審問她。
「請稍待。」
千襲放下話筒後,朝餐廳的方向扯開喉嚨喊道,「玫恩,電話。」
出現在她面前的玫恩顯得有些遲疑,良久,千襲都快以為她不打算接听時,玫恩才緩慢地挪動起她的步伐走向前,抓起話筒低低說了聲喂。
玫恩超乎常理的怪異行為,簡直激起了千襲前所未有的好奇,眼楮一直擺在玫恩身上,須臾不肯離開。只見她對對方的問題都給予最簡單的答案。
玫恩一放下電話,千襲迫不及待地發問,「是哪個仰慕者打來的?」
玫恩卻反倒面有難色,「少瞎說,只不過我們公司最近有些契約上的問題,恰巧凌岸郡負責這個案子,如此而已。」
「凌岸郡?」
千襲每一根細胞的好奇完全被挑起了,腦海中更是閃過那天在餐廳凌岸郡與玫恩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不會這麼湊巧吧?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必下班了還打電話到家里來啊?除非,他另有意圖。」
玫恩拿起報紙,借故掉轉過身,「大小姐,先暫停一下你的想象力吧!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擺明了話題到此為止。
千襲抖抖肩,也只好暫時關掉一切的好奇心。
※※※
接連著好幾天,玫恩必定會在固定的時間里接到電話。就連閻擎裴也曾故作有意無意的向她詢問過,玫恩目前是否有固定的對象。
所以,千襲不得不大膽地下個結論,凌岸郡正在追求玫恩。
只是似乎流水有情,落花無意。
不,也不能這麼形容,千襲馬上改正自己的說法。
玫思也不是對凌岸郡全然沒有感覺,從她每晚只要一到了時間,便會借故在電話機旁盤旋,而當她接到凌岸郡的電話時,臉上一下子綻放出的燦爛神采,雖然對方看不到,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為什麼玫恩對他的邀請卻又一再拒絕呢?是因為她與閻擎裴之間的仇恨才令玫恩卸步,不願接受凌岸郡的追求?
千襲認為她必須跟玫恩說清楚,玟恩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顧慮到她而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玫恩就算願意,她也不會讓她這麼做的。
當玫恩再次婉拒對方的邀請,掛上電話之後,千襲不得不開口說句話了。
「我看得出來你對凌岸郡很有好感,又為什麼要一再拒絕人家呢?」千襲決意把這問題追根究柢。
玫恩心一震,「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問題?」
「不可以!」
玫恩相當了解千襲,她只要一拗起來,即使說破了嘴也改變不了。「我只是不想談感情吧了。」
「就這麼簡單?玫恩,」她趨近玫恩,「不是因為顧慮到我跟閻擎裴之間的事情?」
玫恩也但願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她早已喪失了談情說愛的資格,凌岸郡是個好男人,她更不能去傷害到他。
總有一天,他會遇到更值得他去真心付出的女子,他們會相識,會相愛,然後結婚生子。而這一切都不是她能給予的。
玫恩凝視著千袞,好半晌才擺動她的頭顱,「跟你們無關。其實,千襲,有些事情別太過于執著,退一步想,對彼此都有好處,否則痛苦的是兩個人。」
「別盡說別人,你自己呢?你到底在抗拒些什麼?心里那道陰影在作祟?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到底是什麼?」
「是啊,我又有什麼資格教訓你?我自己的生活都已經是一蹋胡涂了。千襲,別再勸我了,我是不會接受凌岸郡的。」
千襲被玫恩的哀怨與宿命搞得思緒大亂,「為什麼?總有個理由吧!」
玫恩輕嘆口氣,「我只想平靜的度過一生,不想去沾情惹愛。我想你應該也很清楚感情的世界有多復雜,有太多喜怒哀樂的情緒。」玫恩反把箭頭指向千襲。
「那你更應該知道凌岸郡是個條件相當出色的男子,沒有一個理智正常的女子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真不知你哪根筋不對勁了!」千襲數落著。
玫恩在感情上曾受過傷害嗎?否則她為何硬是要將感情推于門外。千襲實在不得不有這樣的猜測。
玫恩真有股啼笑皆非的感觸,不過還是淡然一笑,「我只能說與他無緣。反倒是你別被心中的仇恨給蒙蔽了雙眼,看不清如此明晰而擺在眼前的事實。」
「真不知你在說些什麼?」千襲也來個裝聾作啞,把事情帶過。
※※※
玫恩坐在辦公桌前,鎮日心神不寧、錯誤百出。一整個上午,已有不少同事帶著關切又狐疑的眼光打量著她。
當玫恩再一次又因心神恍惚而打錯了字時,她決定先把一部份的郵件拿到樓下去寄投,順道到商店買杯即溶咖啡提神,乘機舒展一下酸痛的肌肉。
玫恩走出大樓向左拐,不遠處有一座郵筒。
印入她瞳孔的景象令她不由的加快了腳步。一名約三、四歲的小女生緊緊的抱著郵筒的桿子不放,小臉蛋早就被眼淚給浸濕,很顯然的哭了已經好一會。
玫恩心底竄起了無限愛憐,她想到那個自她生命中消失的小生命,如果還活著也應該是這個年紀了吧!
一種彌補的情感自她心田油然而生,玫恩蹲,目光與小女孩平視,並掏出一張面紙。
「小朋友,你先做個決定,是要先把眼淚給擦干呢?還是要先告訴阿姨你怎麼了?」
小女孩原本哭得唏哩嘩啦的啜泣聲一下子凍結在空氣中,好象認真的考慮起這位阿姨給她的選擇而忘了哭泣,最後她還是決定接過面紙擦拭自己的臉。
「好了,那現在可以告訴阿姨,你叫什麼名字?」
「囝囝。」
「你怎麼會在這呢?」
「我迷路了,找不到媽咪。」小女孩秀氣的臉蛋一下子又皴了起來。
「喔,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阿姨陪你找好不好?不過你得先告訴阿姨,知不知道爸爸或者媽咪叫什麼名字?」
「知道。」
「太好了,那我們就可以找得到了。」
小女孩總算露出了笑容。她的手臂終于離開了竿于,不過卻改抱住玫恩的雙腳,玫恩只好順勢抱起她。
凌岸郡靜靜地站在一旁,將這一幕完完全全的看在眼里,玫恩臉上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關懷,完全將他的心給俘虜。
倘若前一刻他對追求玫恩這件事還有一絲猶豫,或者一丁點的保留,在此時此刻已經毫無疑間及保留。
呂玫恩將是他今生共度下半輩子的妻子,她將會是他孩子的母親,這是他無比肯定的事。他竟開始想象起那幅畫面。
凌岸郡看過太多所謂的現代忙碌新女性、女強人,她們似乎忘了如何去扮演上天賜予她們的天職。認為孩子一出生就交給保母帶,而當孩子一哭鬧時,根本早已手足無措。
而看著玫恩卻如此熟練、駕輕就熟地「收服」了一個極度害怕的小女孩,更確定了玫恩便是他一直在找尋的。
「需要幫忙嗎?」
玫恩原本沖到舌尖的話,在看到對方時全被封殺了。
凌岸郡再次耐心地詢問。
她趕緊收起乍見他的訝異,指指懷中的小女孩,「這小女孩迷路了,我正打算帶她到警局去。」
※※※
幸運的是小女孩果真記得父母的姓名,一會兒後,警察便聯絡到那對焦急的父母。他們不停的感謝玫恩及岸郡的幫忙。
囝囝疲憊地在母親的懷抱里睡著了,不過還不忘叫母親邀請玫恩到她家去玩。
玫恩望著熟睡的囝囝,心中竟有股不舍,眼底微微地泛著淚光。她忍不住的低頭親吻了一下囝囝的額頭。
「對不起,她實在是太可愛了。」玫恩做解釋道。
母親滿足的一笑,「沒有關系,或許你跟我們家囝囝真的有緣,我真想不到平常這麼怕生的囝囝竟會在你身旁,真的歡迎你有空多來看看囝囝。」
「會的。」玫恩應允道。
「好過一些了吧?」當他們步出警局後,岸郡關切的問道。
「我沒事,反倒是——對不起,耽誤你這麼多時間。」玫恩一直不願抬起頭正視他。
「舉手之勞。」他停頓了會,「你似乎對小孩很有辦法。」
玫恩漾開了嘴角,「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孩子,院里人手不足,因此較大的院童都得負責照顧年紀較小的孩子,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吧。」
岸郡著迷地盯著玫恩瞧,她說這些話時興奮之情清楚地寫在臉上,良久……玫恩被他看得有些尷尬,「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岸郡這才收起專注的目光,「對不起,我失態了。不過是剛剛的你實在很美,我忍不住,希望你不會見怪。」
玫恩頭顱垂得更低,企圖掩飾突然飛來貼在臉頰的紅暈。
「我想你肚子應該也餓了吧,肯賞個光嗎?」他的態度十分誠懇。
畢竟他陪著她處理方才的事情,的確佔去了不少時閑,拒絕他似乎顯得自己太過于小氣了,她點點頭。
凌岸郡恍然記起一直被他抱在手中的那一大束香水百合,「送給你,差點忘了。」
玫恩老早便注意到他對那束香水百合須臾不離身、小心翼翼的模樣,深怕稍有折損,之前只認為他是要送個某位紅粉知己。
而且那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定很重要,由他如此呵護著那束花的舉動便可窺知一二。想到自己的心還曾為此想法稍稍的泛起一陣酸意。
「它讓我想到了你。」岸郡解釋道。
玫恩的喜悅瞬間掉落到了谷底。百合花是純潔、天真的象征,她根本配不上這樣的形容詞,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污穢。
「人的眼楮所看到的往往只是表面上的假象,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這種花更不適合我。」玫恩十分平靜的說道,但隱約還是透露出幾縷滄桑。
岸郡二話不說,一轉身,把一大束包裝得十分華麗的百合花,毫不眷戀地丟入垃圾桶。
「這只證明了我了解你還不深,努力得還不夠。」他完全沒有責怪之色,有的只是對自己的懊惱。「還願意陪我共進午餐嗎?」
「恐怕我現在真的得趕緊回公司了。」岸郡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黯然,玫恩主動提議道,「晚上如何?怎麼說我也應該為方才的事謝謝你。」
「晚上?」岸郡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這個訊息,怔了怔,「當然可以,七點,我去接你如何?」不管原因是什麼,只要她點頭答應。
玫恩點頭,給了他住址。
※※※
「看你這麼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我不用猜也知道,她終于答應了。」擎裴氣定神閑地坐在書房內的真皮沙發上,語調里滿是揶揄之意。
岸郡笑得更恣意,「昨天晚上,這完全要拜一個小女孩所賜。」
他大略的將那天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擎裴內心暗叫不妙,他從未看到岸郡對一個女孩的興趣超過一個月,更何況是一個一直讓他踫釘子的女孩。看來這回這位大情聖——凌岸郡開始玩真的了。
「岸郡……」擎裴欲言又止。
「怎麼回事,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不太像是你的個性。」岸郡主動地到吧台倒了杯威士忌。
擎裴一面斟酌著字句,「有時人的肉眼看到的只是些很表淺的外在,或許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才會發現事情並不是當初所看的那般。」
岸郡走向沙發,在他對面坐下,眉頭緊抿,「呂玫恩也告訴過我同樣的話,現在連你也這麼說。究竟她所指為何?你又為什麼要說這些語焉不詳的話?到底在暗示些什麼?」岸郡真受夠了這套模稜兩可的謎語。
「你真的這麼在意呂玫恩?」擎茉審視著一臉懊惱的岸郡。
岸郡無奈地長吁口氣,非常慎重地宣布,「我從未如此認真過,這樣夠清楚了吧!從看到她低對那小女孩說話的那一刻起,我告訴自己就是她。這是我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追求的是什麼東西,就連當初攻讀法律也是因為父親的願望,而不是自己的意思。」
擎裴忽然羨慕起岸郡,他可以勇敢、毫無隱瞞地去愛,這一點就比他強大多了。他實在沒有資格去干涉。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進來。」
擎裴知道來者是誰,他實在很不願意承認,坐立難安了一整天就是為了等他所帶來的消息。
林先生——他的代理人,謙恭有禮地先向他寒暄一番。
「這是敖小姐托我送來的信件,還有——」林先生驀然微紅著臉,藉幾聲干咳來掩飾他的尷尬,「敖小姐還特地吩囑我見到你時,一定要替她問候一下你的風濕痛好多了沒?」
岸郡乍听之下險些沒岔了氣,最後他實在忍俊不住,索性大笑出聲。風濕痛?這家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擎裴以余光怒視了岸郡一眼。岸郡照樣咧開著嘴。
「我知道了。這是這個月要給育幼院的獎學金及捐款。」他交給林先生一只信封。
「閻先生,若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林先生又恢復到一本正經,毫無笑容的表情。
等對方一走,岸郡再也受不了,促狹地說道,「閻老先生,相交多年,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你有風濕痛的毛病,要不要緊啊?需不需要我介紹個名醫給你?」
擎裴狠狠地瞪視「虛情假意」的凌岸郡。
編出風濕痛這個借口也是萬不得已之策,原因是近來林先生一直受到千襲的逼問,要他透露出「長腿叔叔」的年齡,正巧那時老管家的風濕痛又犯了,他靈機一動才想出這個法子來搪塞。
「笑夠了沒?」擎裴擺出最嚴肅的表情,望能對岸郡產生點嚇阻作用。
岸郡深諳適可而止的道理。「談談你吧,有沒有考慮把你的身分告訴她?」
「不!」這個問題馬上被擎裴斬釘截鐵地否決掉。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她知道了你就是長腿叔叔時,她會做何反應?到底你又該如何自處?」岸郡像個問題少年般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擎裴不語,不去細想這些問題,不僅無法給岸郡答案,更不願給自己答案。
從千襲的信件里,擎茉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內心掙扎不安的波動。此時的千襲就如同站在迷霧中,試圖尋找出一條正確的道路來。
而他又該如何才能引領她,不會迷失、不會跌倒、更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抵達她所要到的地方呢?
他只想保護她。從二十歲那年驟見千襲的那一刻起,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盡所有的一切努力去保護她。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重心。
他了解千襲對閻家的每一個計畫,可笑的是他卻甘心陷入。或許正如岸郡常取笑的,他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願意為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