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著牛車沿路返回，遠遠的，終于看到了那個小鎮，看來他們走得並不算遠。再次回到鎮上那家唯一的客棧，紫珊的衣衫全部被汗浸透了。

看到門口的小二，「快、快扶我一把啊……給我找產婆，我要生了。」紫珊哇哇叫。

伙計被去而復返的大肚子嚇了一跳，「我……我們鎮上沒產婆。」

「那就找郎中，快點。」

客棧的老板娘出來了，將紫珊扶進客棧，「你怎麼又回來了？這是要生了。」伙計一溜煙地跑去找郎中了。

紫珊躺到床上，把發簪拿出來交給老板娘，「這發簪值幾個銀子，麻煩大姐了，我可能真要生了。幫幫我。」

發簪值多少錢，老板娘自然辨得出來，「大妹子放心，我這就下去澆熱水去，鎮上雖沒有產婆，大妹子若信得著，我倒是能搭把手。」

「謝謝大姐了。」

稍刻，小伙計將鎮上唯一的郎中找來了，一把脈，說是受到了驚嚇，要早產。不過看那大肚子，還真不像早產的樣兒。

紫珊躺在床上啐啐念，寶寶啊！你真沒出息，娘只是殺個人，你怎麼就受到驚嚇非要出來呢！還沒有足月啊！我親愛的寶寶。你可是真不乖啊啊啊啊！

紫珊躺在床上，咿啊咿地叫，叫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孩子仍然沒生出來。郎中在她肚皮上模模，然後臉色越來越沉，「夫人，好像有兩個孩子。」

「兩個！」紫珊大叫，怪不得她肚子比一般的孕婦大呢。

「不對，應該是三個。」

「三個！」紫珊怪叫。

「不對，好像是四個。」

「四個！」紫珊已經尖叫了，「你到底是不是郎中啊？你可不要害我啊！」

郎中往後退，臉色比紫珊還要白，「凶兆，這是大凶之兆。」

「什麼凶……喂喂！你干嗎？你不要走啊！」走了，她怎麼生啊！她不知道怎麼生啊！

老板娘正巧端著一杯熱水進來，「喂，這是……你……」

郎中跑沒影了。

「他怎麼跑了？」老板娘問。

「不知道。」紫珊現在只想哭。

「大妹子，別擔心，生孩子是痛了點，等熬過去就好了。」

老板娘這邊開解紫珊，外面的伙計卻扯嗓子喊上了︰「不好了，不好了，敵軍殺過來了。」

老板娘拿著水杯正要喂紫珊喝水，聞言，水杯「啪」的掉到了地上。

紫珊看著地上的水，嗚嗚！她好渴啊！

老板娘沖到門外，「怎麼回事？」

「敵軍，殺……殺過來啊！老板娘快跑吧！李三說的，他坡頂看到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那你還不趕快收拾東西。」老板娘急得大吼。

「是是。」

老板娘又沖回屋子，「大妹子，敵軍殺過來了，我們得快點跑。跑晚了就沒命了。」

她是想跑啊！可這個樣子，讓她怎麼跑，「大姐，你先走吧！我現在跑不動。」

「這……」老板娘猶豫了一下，知道紫珊說的是實情，想要留下來幫她，一想到敵軍來時的燒殺擄掠，嚇得打個寒顫，「大妹子，那我先走了。」

「等等，大姐，能給我一把刀嗎？」

「哦，好。」老板娘跑出去，不一會兒，將廚房切菜的刀拎了過來，「給你，如果他們……你就……這也好，省得被他們糟蹋，大姐對不住你了，或許……」看看紫珊的大肚子，「他們會放過你呢。我走了。」老板娘跑了。

紫珊手里拿著菜刀有些發傻，菜刀上面還有蔥花呢！老板娘以為她是要自殺，她是要自保好不好？好吧！就算要死，她也要殺幾個墊背。紫珊將菜刀放至身側，伸手推開窗戶，街上所有人都在慌里慌張地奔跑，拖家帶口，背著包袱，趕著黃牛，抱著哭叫的女圭女圭。

雖然慌亂，但逃跑的方向卻不亂，或許這是邊陲百姓的特征吧！敵軍殺到了就跑了，等敵軍撤了，再回來生活。亂世啊亂世。將窗戶關上，紫珊躺在床上發呆。肚子還是一波接一波地痛。

「寶寶，別折騰娘了，等他們來了，娘就沒有力氣保護你了。寶寶，為什麼你非要這時候出來呢？這個亂世啊！窮人吃苦，富人打仗。姐姐說得對啊！不能殺人的，瞧！娘剛殺了一個人，現在又必須要再殺人了。」

窗外漸漸安靜了，鎮上的人逃得差不多了吧！只是平靜沒多久，紫珊就感覺身下的床板在動，紫珊微微苦笑，他們來了，騎馬來了。不曉得他們看到逃得空蕩蕩的鎮子會不會震怒，人他們是擄不到了，倒可以抓些百姓剩下的雞鴨鵝。

紫珊勉強讓自己坐起，右手緊緊地握住那把沾有蔥花的大刀。

「來人，搜！」

搜個屁啊！鎮上的人都跑光了，他們沒看到嗎？哦，不，還剩一個可憐兮兮、即將生產的孕婦。

紫珊听到了腳步聲，砰！棒壁的門被踹開了，接著腳步聲到了門口。

紫珊深吸一口氣，寶寶，娘要跟他們拼了。

砰！門開了。

紫珊瞪大眼。

「找到了，在這里，這里有一個大肚子的孕婦。」那兵丁看到紫珊以後，便扯嗓子喊了起來。

找到了！什麼意思？

接著又有一個兵丁跑了過來，在門口跟紫珊對了一下眼，然後，砰！門又被關上了，「快去通報將軍。」

紫珊提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砰！門又被踹開了，有位官兵站在門口將紫珊看了又看，呢喃道︰「弄錯了吧！」砰！門又被關上了。

紫珊呆呆地坐在那里，連肚子痛這事兒都給忘了。

餅了不到一刻鐘，砰！門又被踢開了，接著再砰一聲，門板終于禁不住打擊壽終正寢倒在地上了。踢門的人全身鎧甲，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嘴唇緊緊地抿著，顯出一絲凜然的剛毅，看到屋內的大肚婆後，凌厲的目光呆了又呆，驚訝地眨啊眨！

紫珊反應可是很快，看清門口那人長相後，手中的刀「嗖」地便飛了出去，「齊大壯，你去死吧！」

「當！」眼見飛到腦門的刀被齊大壯身旁的衛兵用刀劈落，再晚那麼一點點，腦瓜就被劈兩半了。

齊大壯終于不再發呆，「寶寶，真的是你？」

旁邊的衛兵目瞪口呆地看著剛剛還一臉嚴肅的將軍，瞬間臉上笑得像朵花似的沖到大肚婆面前。

「寶寶，想死我了，寶寶，你怎麼變得這麼胖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寶寶……」

他每叫一聲寶寶，門口的衛兵便打一個冷顫。

「誰是你的寶寶，我才不認識你，你給我滾、滾！」紫珊大喊大叫，叫完後發現，她的肚子又開始痛了，「啊！痛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紫珊越叫越歡。

齊大壯立時慌了手腳，「快，快傳軍醫。」

房間內——

「大壯，痛死我了，他怎麼還不出來啊？」

「快了快了。」

「大壯，我不生了，我再也不生了，你生吧！」

「好，我生，我生……我生不出來啊！」

「啊啊啊啊啊……」

「出來了，出來了。」

「是個男孩！」

「痛啊啊啊啊啊……」

「肚子里還有！」

「出來了，出來了。」

「是個男孩！」

「痛啊啊啊啊……」

「肚子里還有！」

「弄錯了吧！」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女孩。」

「又出來了！」齊大壯模著額頭的汗。

「痛啊啊啊啊啊……」

「寶寶，你到底要生幾個啊！」

「痛啊啊啊啊啊……」紫珊暈了。

「不好，血止不住。」

「她死了，你陪葬。」

「哇！哇哇！哇哇哇……」三個小家伙不甘落後地大哭起來。

熱鬧了一宿房間終于安靜了，紫珊覺得身體很沉，臨近午時的時候才醒過來，看著坐在床頭的齊大壯，「大……」

「你醒了。」齊大壯松了口氣，「我讓廚房熬了粥，你先喝點。」

紫珊微微點頭。

齊大壯將粥端過來，喂她一口口喝下。

紫珊喝完粥，精神好了一些，「孩子呢？」

「有人照顧，你放心。」

「大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等你精神好些，我們再說。」

紫珊看著齊大壯，微微嘆口氣，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