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清涼的晨風穿透敞開的窗戶輕輕流泄進安瀚柏的房里。
昨夜,安瀚柏已經擺月兌了層層疊疊的夢境,他輕松自在的睡了一個好覺,然後,他在一種極滿足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臉上洋溢著無法掩飾的安然笑意。
他披上一件薄外套,輕手輕腳的走下樓來。
旅館大廳空無一人,想必彼得夫婦尚未起床。為了不驚擾他們,安瀚柏決定悄悄出門,來一趟清晨巡禮。
整座山城此時全然彌漫著一層薄霧,就像罩上一襲輕紗般,顯得更加婉約動人。
安瀚柏緩步走過第一次來這里時,所看到的一條街道,和聚集在這里的商店小鋪,然後,他以充滿喜樂的心情,來到那棵屬于他和舒晴兩人的樺樹下。
他在樹蔭底下坐了下來,微風輕拂,陽光自扶疏的枝丫間篩落下來,一個個不規則狀的小扁圈,隨著空氣的飄動而跳躍著,彷如一首躍動、明快的樂譜般。安瀚柏以一種感恩的心情,享受著這里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在樺樹下坐了多久,只覺得薄霧輕散,周圍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蜿蜒的山路霎時映入眼簾。
然後他眨了眨眼楮,才感覺似乎有人踫了他的手臂,就听見了一個聲音。
「瀚柏。」
在轉過身去之前,安瀚柏就已經知道是誰了。
是舒晴。
而喬治竟然就站在她的身旁,眉飛色舞。
***
安瀚柏想要出聲叫出舒晴的名字,卻因為難以置信而完全無法出聲。
舒晴穿著一套米色的褲裝,純白的襯衫配上一件率性的短背心,一條精致的銀項鏈露在外面,而瓖在銀鏈上的那顆愛情石,就是她當初送給他的愛情石的另外一半。
舒晴就像安瀚柏第一次遇見她時一樣的美,他在心里驚呼。
「天啊,瀚柏,你不知道這是誰嗎?」喬治帶著鼓勵的口氣說道。
安瀚柏點點頭,舒晴走過來,客氣的、跡近形式化的擁抱著他,但是,安瀚柏仍然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輕顫。她聲如游絲的說︰「嗨,瀚柏。」然後,她頭往後仰看著安瀚柏,雙眼閃閃發光。
「你看起來好極了!」安瀚柏終于擠出了一句話。
「你也是一樣。」舒晴露出白皙的牙微笑著說。
喬治在一旁快樂的歡呼說︰「天啊!真是太令人興奮了,」他敞開雙臂將安瀚柏和舒晴緊緊圈住,並將他們拉近他強有力的擁抱中,「我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將近十幾年了。」
「我無法相信,瀚柏。」喬治精神百倍的說,「我才把車子停好,就看到她也正好從車上下來,這個畫面真是太令人震驚了。」
「我也是。」安瀚柏說。
「我們到你的房間敲門,等了一會兒,卻沒有動靜,差點把門給敲破了。後來確定你人應該不在房里,可是,又沒有人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最後,還是舒晴比較了解你,我們一路趕來這里,果真看見你在這里。」
喬治快樂的抱了抱舒晴︰「你仍然是我這一輩子所看過最美的女人。」他認真的聲明。
他們三個人在彼得與瑪莉亞的堅持下,留在旅館吃午飯。「我們請客。」瑪莉亞強留著。
可口的菜肴,再配上美酒,的確令他們相談甚歡。
午餐席間,安瀚柏和舒晴對彼此分離多年的情形已經有大略的了解。
午餐後,喬治宣布他要去看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飛快的緊抱舒晴一下,跟她耳語了一番,然後喬治一邊向瑪莉亞和彼得贊美午餐,一邊勿匆忙忙離去。
「你們兩個出去走走吧!」瑪莉亞善意的建議道。
「是啊!」彼得也興致勃勃的提議著,「外頭景色正怡人呢!」
舒晴笑一笑,沒有任何表示。
安瀚柏用眼楮向舒晴示意。
「去吧!你們兩個好好的玩。」瑪莉亞催促著,揮揮手把他們趕出餐廳,她看著安瀚柏,「經過了這麼多年,你可得加把勁兒才行呢!」
他們出門走進明亮的日光中。
「你想到哪里去?」安瀚柏問舒晴說。
「我們就隨處走一走吧!」舒晴提議著。
「像過去那樣?」
「嗯,就像過去那樣。」舒晴說。
然後,舒晴把手滑進安瀚柏的臂彎里,他們便展開了游村的漫步。
一會兒後,安瀚柏打破沉默的說︰「你常常回來這里?」
她點點頭。
「是因為那年夏天的緣故嗎?」
她又點點頭。
安瀚柏把臉轉向舒晴,他用著深情的眼楮定定的看著她︰「你也許並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重游此地的次數幾乎就跟你一樣頻繁,說不定還要比你來過更多次。」
「很難想象,我們都住在夢幻旅館,卻始終無緣踫面。」
「你希望我們踫面嗎?」
「說實在的,我沒有把握自己能夠與你見面,」舒晴直爽的表示。「我想,我當然想過與你不期而遇,有時,甚至在來往的車流中,不停地望著每一輛交錯的車內,揣想著開車的人會不會正好是你。」
「我也有相同的想法。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一定要在這次見到你,或者就得冒再也見不到你的風險。」
他們走到樺樹旁的小徑,舒晴停了下來,看著那棵樹,以及眺望著山下的景色。「那里有好多的回憶。」她說。
「于我心有戚戚焉。」安瀚柏告訴她。
她的臉龐開心的一亮︰「真的!」
舒晴的手從安瀚柏的臂上滑了下來,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交纏並拉了他一下,他們繼續步上人行道。
「很難相信你的事,我們完全斷了音訊。」
舒晴聳聳肩,默不作聲。
「但願我早就知道。」安瀚柏由衷的說。
「那又會有什麼好處呢?」
「那麼我就可以得知有關于你的一些事情,諸如你住在哪里,過得怎麼樣等等。」
舒晴雙眸發亮的說︰「你知道你會得知什麼嗎?你會得知我過得相當平乏,在紐約念完博士後,便返國在大學里任職。並預計在今年年底舉辦第一次個展。」舒晴轉過頭來微笑著說︰「你會得知我是多麼的普通平凡。」
「在我听起來,沒有一件事情是平凡的。」安瀚柏真心的說。
他們走到長凳上坐下來,安瀚柏把她的手放在他自己的手掌中,開始溫柔的揉搓著,氣氛平和、自在。
「喬治呢?你也從來沒有見過喬治?」安瀚柏問道。
舒晴搖了搖頭︰「我也一直都沒做好準備見他。很困難,因為實在有太多關于我們兩人的回憶。」
「我知道。」安瀚柏有所感的說。
「你有沒有注意到這里變得好荒涼。」舒晴難過的問。
「可不是嗎!」
舒晴朝陽光仰起頭來閉上了眼楮,輕聲的說︰「令人心慰的是,我們的樹還在原地。」
「我想它會永遠屹立在那里。」
「我衷心希望如此。」
「我也是。」
「不曉得它會不會想念我們。」
安瀚柏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很輕松︰「它,我是不知道,但我自己卻是想的。」
舒晴握緊安瀚柏的手。
「你的項鏈,」安瀚柏說,「是那顆愛情石,對不對?」
舒晴的眼眸驚訝地探索著他︰「你的還在嗎?」她問道。
「在我的皮包里。」
「真的?」
「真的。」
舒晴再度仰起臉來,她的臉上慢慢浮現一抹燦爛的笑容︰「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稚氣?但是我卻一直都隨身攜帶著。」她伸出一只手,指尖輕觸那顆石頭。「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在畫畫的時候,都必須透過它看過,對我而言,它不只是一顆石頭而已。」
有好一會兒,安瀚柏感動的無法回應,只是靜靜的凝視遠處的山峰。
「今晚你願意與我共進晚餐嗎?」
「當然願意,我也正好有這個提議。」
「喬治堅持要我們做這樣的安排。」
「喔,我們的朋友喬治。」安瀚柏輕聲笑著。
「那麼我得回旅館準備準備,就像當年赴你的約會一樣。」
「好,期盼晚上的見面。」
「嗯。」
***
喬治酒喝得越多,人就變得越快活。他輕松的談著我們共度的夏天,憑藉著多年的記憶,織就出一則則動人的故事。
他們輕松的笑著。喬治把酒杯湊到唇邊,啜飲一口,然後把臉轉過來面向安瀚柏,再看看舒晴,靜靜的說︰「那年的回憶讓我永生難忘,」他停頓半晌,雙眼濕潤起來。「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是的。」舒晴輕聲應道。
「的確是。」安瀚柏也深表同意。
「而我們此刻又再團聚,」喬治說,舉起了他的杯子,「敬我們。」
他們彼此互敬之後,又待了一會兒,然後安瀚柏和舒晴謝過喬治的晚餐之後,兩人一起開車回旅館。
當他們回到舒晴的房間時,已經不再有笨手笨腳的別扭場面了。安瀚柏跟著舒晴走進去,她緩緩吸了口氣,好像吸進了甜蜜、纏綿的回憶一般。
他們並肩坐在沙發上,舒晴的頭斜靠在安瀚柏厚實的肩上。
「你會後悔嗎?」舒晴問。
安瀚柏把她的手拉過來,輕輕的吻著她的手掌心。
「我深感後悔的是,當初沒能留住你。」
「真的!」
「也許我應該要告訴你,」安瀚柏輕快的說,「我有一幅你的畫。」
舒晴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等待的女人’那幅畫,你記得嗎?」
「當然記得,那是我送給方基偉的呀!」
「在三個月前的一場慈善義賣活動時,他特別捐出來義賣,而我很幸運的買到了那幅畫。」
「我的天啊!我非常震驚,方基偉並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情。」
「我今天會在這里,也應該感謝他。是他告訴我有關你的現況的。」
「我真的很驚訝你買下了那幅畫。」
「你那幅畫,我有個疑問?」
「哦!什麼疑問?」
「我以為那是你的自畫像,你是在等待什麼呢?」安瀚柏饒有興味的問道。
「你以為呢?」舒晴反問他。
「是在等我嗎?」
舒晴點點頭。
「這一刻終于來臨了,不是嗎?」安瀚柏說,「在經過這麼多年之後,我們又在一起了。」
「真的是這樣子嗎?」
「我們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
安瀚柏緊握住舒晴的手,把她拉過來輕輕地吻著。然後,他感覺到她舌的熱度,就像他們初次接吻時的情景。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依舊愛著你,」舒晴靜靜的說,「但是我真的愛你,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仍然愛著你,無怨無悔。」
他們彼此纏綿,以一種緩慢的、美妙的,以年輕時候的肢體和從前的記憶互相探索。舒晴就像安瀚柏所了解的那樣毫不保留的付出。
他們互相依偎地躺著,聊天、深吻,一夜未眠,直到窗外漸漸灰白的曉色。
當安瀚柏沐浴之後要離開時,舒晴問他︰「你有任何一絲的悔意嗎?」
「沒有,」安瀚柏堅定的說,「你呢?」
「我也沒有。」
安瀚柏轉身靠過來,他攬著舒晴柔軟的雙肩告訴她說︰「自從我們在你的房間說再見起,我就一直想要昨夜,不曾或忘——」
***
安瀚柏並不知道喬治在他剛進房間不久就會來敲門,他急著想拷問安瀚柏。
「說來听听,這會兒你可得仔仔細細的說出來,一件也別想漏掉。」
安瀚柏笑一笑,保持著沉默。
喬治哼道︰「你不打算告訴我,對不對?」說完,他幫安瀚柏沖泡了一杯即溶咖啡。
「我們共同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安瀚柏說。
「瞧你雙眼布滿血絲,說實話,你是不是一整晚都沒睡?」喬治扮著鬼臉的問道。
安瀚柏再次以微笑作答。
喬治朝他倚過身來︰「听起來還不錯,」他點著頭,「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不過想提醒你,這一次的重逢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應該知道如何把握吧!」
然後,喬冶以律師的眼神盯住安瀚柏,他用少有的嚴肅口吻問他說︰「你愛這個女人嗎?」
安瀚柏毫不猶豫就堅定的點一點頭。
「是的,你當然愛她,」他洋洋得意的剖析起來,「從你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一直不停的愛她。盡避經過了這麼多年,你始終是愛著她、想著她的。既然如此,你已經浪費了太多的人生了。現在,你好不容易又見到了她,之前你已經放棄過一次,我絕不允許你現在放棄。」
喬治滔滔不絕的發表他的長篇大論,安瀚柏在一旁耐心的听著。「這是我們一生中最大的決定。當年那個年紀的我們因為太年輕了,以致無法做任何決定,現在卻截然不同了。」
「你說得對。」安瀚柏贊同道。
「那麼,你要怎麼做?」喬治說,「還需要我再重復一遍訓示嗎?」
「現在我要躺下來睡兩個鐘頭的覺,然後再和舒晴一起吃個飯。」
喬治露出了了解的笑容︰「這一次,絕對絕對不要再讓她溜走了。」他說。
***
晚上舒晴帶著安瀚柏到「夢幻屋」享用晚餐。從他們熱絡的招待看來,瑪莉亞似乎已經打過招呼了。
他們就坐在靠窗附近的一張桌位。他們照例由飯店主人決定今晚的菜單。舒晴用眼楮向安瀚柏保證示意。
「我從來不跟藝術家爭辯。」安瀚柏說。
熱情待客的飯店主人匆匆退離他們身旁,往廚房走去。
「我喜歡這里,也喜歡這里的人,非常有特色。」安瀚柏說,「很高興你提議到這里來。」
「我也是,」舒晴告訴他,「我喜歡不一樣的感覺。」
安瀚柏瞥了一眼舒晴,臉上飄過一抹笑意。
「有什麼事情嗎?」舒晴好奇的追問。
安瀚柏看著酒杯,然後伸出一只手,握著舒晴縴細的小手說︰「我正在想這是多麼奇妙的一件事,而且又是這麼的美好,」他靜靜的回答,「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再看見你。」
「我也是,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會再與你見面。」
「我也想不到。」
在晚餐的時刻,他們也做了一個到世界各地旅游的假想計劃。
他們想象著兩人是一對在巴黎香榭大道邂逅的情人,坐在路邊的咖啡座喝著香濃的咖啡,舒晴隨意的憑著想象設計他們的旅程,他們迫不及待要拋開過去的一切,重新展開全新的生活。
「我們可以先到巴黎,然後再到德國去,或者是英國、瑞士,」舒晴熱絡的接續道,「之後是意大利,對了,還有荷蘭的紫色郁金香,我也不希望錯過。不用地圖,不用事先擬定計劃,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听起來很不錯。」安瀚柏也興致勃勃的附和著。
每次和舒晴相處的時候,安瀚柏總有種全然放松的優閑感受,這是在他一貫的生活模式中所欠缺的。
身為藝術家的舒晴,很輕易的帶領安瀚柏走入另一個不同的生活軌道。在舒晴的想象空間里,他們可以盡情馳騁,並且優游自得。
他們可以跳月兌原有的窠臼與束縛;可以盡情暢談人生與藝術;嘗試體驗不同的生活——
在舒晴的房里,舒晴像個需要安慰,蜷縮在安瀚柏的懷抱里的小孩一樣,蜷縮在他的懷中跌進了夢鄉。等安瀚柏一早醒來,舒晴依然蜷縮在他的懷抱中。
他溜下床去沖了一杯咖啡。這時,天色還很早,是早晨前的黎明,外頭黑暗的夜色正逐漸被清晰的亮光所取代。而活潑的啁啾鳥鳴聲處處可聞。
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邊喝咖啡,邊听鳥鳴,看著天色慢慢轉成藍色。然後,他轉頭溫柔的看著仍然在睡夢中的舒晴。
床上的舒晴已經滾躺在他原先睡的位置上,平靜的睡容猶如一個天真的赤子般。一向擁有的美貌,在睡夢中愈發顯得驚人起來。他忍不住低下頭在舒晴的臉上印上一個輕吻。沒想到舒晴早已醒了過來,她平躺著偷看他一眼。
「可不可以幫我倒一杯咖啡?」舒晴說,起身把枕頭墊在背後,靠在床頭板上。
安瀚柏把杯子遞給她,然後坐在她身邊的床上去。
「現在幾點了?」舒晴抬起頭來問他。
「才六點多一點。」
「你一向都是這麼早就起床嗎?」
「因為工作的需要,的確是如此。」
舒晴啜飲著咖啡︰「嗯,好香。」
「你睡得好不好?」
舒晴用手指輕點安瀚柏的雙唇︰「嗯,很舒服。」
「要不要再睡個回籠覺?」
舒晴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說︰「等我們一起去旅行的時候,我每天都要睡晚一點。」
安瀚柏慈愛的笑說︰「即便是睡一整天也可以。」
她把杯子放在床頭幾上,挪過來握住安瀚柏的手,把他拉向自己。
「我們真的不是在作夢吧!」舒晴低聲的問道。
安瀚柏用臉摩挲著她細女敕的臉龐︰「小傻瓜,雖然這件事美得像是在作夢一般,但是,它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他們以一種靈肉皆備的激情合而為一,強烈、全心付出,毫無拘束,驅逐掉所有加諸在他們身上的一切、所有的壓力與所有的禁令——
之後,他們在房里優閑的享用早餐。安瀚柏開了一瓶香檳。
「敬美麗的你。」安瀚柏說。
「敬此時此刻。」舒晴說。
他們敬了喬治、瑪莉亞、彼得,以及所有夢幻山谷的一切。
舒晴伸過手來,握住了安瀚柏的手說︰「我知道,自己這一生都將保有這幾天的回憶,也知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從我身上取走它們,或是讓我後悔。」
「後悔?」安瀚柏搖搖頭,「我不要听到這個字眼。」
她的手摩挲著他的︰「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追求完美,但是我卻知道,任何真正美好的事物,就算僅僅只維持了幾個小時的短暫時間,仍然值得為它嘗盡痛苦。」
「我想那正是我父親已經發現的。」安瀚柏輕聲低語。
「那年夏天當我離開你時,就曾經嘗試把你排除在我的生命之外,雖然花了我不少的時間,但是我可以說做到了。當然偶爾你還是會不期然的躍上心頭,不過我已經可以藉著忙碌告訴自己,你只不過是一段回憶來應付這種情況。然而隨著我不定期的重游夢幻山谷,你立即如潮水般涌回我的心湖,讓我完全無法控制。」舒晴站起身,走到窗台站定。
「剛看到你的時候,我跟自己說︰‘有個我愛了好久、好久的男人,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他了,但是幸運的是,現在我居然又找到了他,而一旦他離去,我就可能從此再也見不到他了。’」
安瀚柏起身站起來,他敞開雙臂,把舒晴緊緊擁在他的懷抱中︰「我的天啊!我真愛你。」他又說了一遍。「我愛你。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了。」
舒晴顫抖著抱住了他︰「是真的嗎?你願意?」
「我願意。」
舒晴把臉抽離安瀚柏的胸前,慢慢閉上了她的眼楮。等到她再度張開眼楮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變了,整個人顯得平靜而且放松。
她溫存的吻著安瀚柏。
她臉上的笑容燦爛︰「我等待這一刻等得夠久了,我愛你,瀚柏。」她輕柔的說。
***
安瀚柏獨自漫步過村子,依循著以往的路線,也是他和舒晴一同走過的路線。
他想著舒晴,他們兩個會在一起,可說是早就安排好的,如同他們的相遇般,都是命中注定的。
他和舒晴就像兩只候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因為听到這里的呼喚,而不斷重游此地。就是因為這樣的牽掛深深的觸動了彼此的心。
他決定今晚就向舒晴求婚。
安瀚柏趁著舒晴在房間休憩的空檔,他隨口編了一個理由讓她獨自留下來,之後,他便開著車來到一條專賣古董、珠寶首飾的街上。他希望能找到一份能貼切的代表他自己的心意,並且也會讓舒晴印象深刻的禮物。
也許是求好心切的心態作祟,安瀚柏幾乎快走完大半條街時,仍然沒有找到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定情物。他不禁覺得有些失望,而顯得悵然若失。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隱沒,獨留它殘存的余暉,就像是涂抹在從山嶺卷升的雲上的畫一樣。這樣的時刻,一向是一天中舒晴最鐘愛的時光。
安瀚柏獨自一人在購物中心逛著,他仔細評鑒展示的珠寶,認真的把玩、佩戴。他想起他們所共有的愛情石,雖然不如其他的珠寶那樣的名貴,但是隱藏在其中的價值與意義,卻非一般的寶石可以取代的。他也明白舒晴絕對不是戀棧物欲的人,也因此,在面對這麼多珍貴的珠寶,他反而覺得無所適從。
重新再走回古董商場時,安瀚柏放慢腳步慢慢尋找。然後,他在一家布置得極為溫馨、舒適的古玩店里,看到了一朵用紫色的水晶雕成的郁金香。那精致的手工,不禁令人聯想到,原作者小心翼翼地在這塊水晶上精雕細琢的認真模樣,以及那一聲聲真實、輕巧的水晶叮咚聲。
他忍不住一臉興奮,毫不猶豫便請店主幫忙包裝。
「送給女朋友的嗎?」那滿臉皺紋卻一臉和藹的老先生也忍不住好奇的詢問。
「是的。」安瀚柏自然流露出滿臉的笑意與滿足。
「她真是一個幸福的女人!」老先生說。
「我也是一個幸福的男人哩!」安瀚柏愉快的說。
老先生用著那一雙歷經風霜的手慢條斯理的包裝著,他慎重的態度讓安瀚柏異常感動。
然後,他舉起用紫色緞帶編成蝴蝶樣式的黑絲絨禮盒,兩眼閃閃發光的對著安瀚柏說︰「相信我,這是一份幸運的禮物,擁有它的人也將擁有‘幸福’。」
安瀚柏握了握老先生的手,他感激的說︰「謝謝你,更謝謝你的祝福。」
***
回到旅館的時候,瑪莉亞正在大廳忙著。她看見安瀚柏走進來便問他︰「你到哪里去了?舒晴找你一會兒了。」
安瀚柏把禮物舉高,在瑪莉亞面前揚了一揚。瑪莉亞隨即會意過來,她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你決定了,對不對?」瑪莉亞興奮的問道。
「是呀!」
「你還需要些什麼嗎?」瑪莉亞熱切的說。
「我需要一個充滿浪漫氣息的餐廳,還有一些燭光、美酒、佳肴。」安瀚柏對著瑪莉亞坦白的要求。「這樣子會不會太為難你呢?」
「如果你這樣以為的話,那麼你未免太小看我了。」瑪莉亞不服輸的回答,「你先上去為自己做個萬全的準備吧!剩下來的就看我的了。」
「謝謝你,瑪莉亞。」安瀚柏感激的說。
瑪莉亞揮揮手,示意他放心︰「我終于等到一個可以讓我大顯身手的機會了呢!」
安瀚柏挽著舒晴的手下樓來時,樓下的情景,讓他的一顆心因為快樂、滿足而鼓脹起來。
一條嶄新的紅毯從樓梯直通餐廳大門,然後是一道鮮花拱門。餐廳內閃爍、搖曳的燭光代替了室內的燈光。從滿室的芬芳氣息便可得知,瑪莉亞布置了不少鮮艷、芳香的鮮花。
他轉頭望著舒晴。舒晴美麗的臉龐露出渴切、驚訝的幸福笑容。
「這些都是瑪莉亞和彼得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安瀚柏由衷感謝的說。
舒晴早已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安瀚柏從口袋拿出那份禮物,他深情的雙眼凝視著眼前異常動人的舒晴。
「你願意嫁給我嗎?」
此時淚光盈滿舒晴可人的雙眸,她吸了吸鼻息,堅定的點一點頭︰「我願意,我願意。天啊!瀚柏,你讓我等待這一刻等得那麼久!」
「今生今世,我絕不舍得再讓你為我等一分一秒。」
安瀚柏扶起舒晴的下巴,他輕輕的往她俯去,深深的印上他全心全意的一吻。
站在角落,手拿蠟燭的瑪莉亞和彼得,感動的久久不發一語。
餅了一會兒,瑪莉亞用手背拭去臉頰上的淚痕,然後對彼得說︰「接下來,該是我們可口的佳肴、美酒上場的時候了!」
彼得攬著瑪莉亞說︰「可不是嗎?美妙的情節才剛上演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