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氣預報的準確性一向高不到哪里去,但是關于這一次的台風,氣象預報卻是難得地十分準確。下午還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到了當天夜里,風雨就開始增強。根據氣象預報,雖然台風今晚還不會登陸,但是整個台灣已經籠罩在暴風圈內,台北市路樹斷的斷、歪的歪,一片慘不忍睹。
唉入夜,雷楚一個人坐在家里的床上,望著窗外的陣陣風雨發愁。
窗外的雨點打在窗玻璃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原本該是十分詩情畫意的情境,此刻配上了狂風的呼嘯聲,只令孤單一個人的雷楚心里有些發寒。
美國現在大概是日正當中、晴空萬里吧!重重地呼了口氣,雷楚這麼想著。雖然她的膽子並不小,但是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子,一個人面對清冷的台風夜還是有些心慌。
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齊璋了;自從上次她一時沖動之下又摔了他的電話之後,兩個人就沒有再聯絡了。
原本齊璋就不是個喜歡和朋友熱絡地以電話談天的人,如果她沒有偶爾去纏纏他、向他撒撒嬌,她甚至不太能確定齊璋是不是會忘了她。
風雨越來越大了……雷楚在床上縮了縮身子,原本就嬌小的她在這個時候雙人床居然像是比平常大了一倍,讓她心情愈加低落。
打了個冷顫,雷楚把自己蜷在被子里,只露出頭望著床頭上齊璋的照片,心里有些模糊的、仿佛什麼也捉不住的感慨。
像這樣的台風夜里,一般的情人們都是相偎在一想取暖的吧,為什麼她必須一個人孤單地留在房子里呢?如果她和江天行是情人,是不是現在他們就可以互相依偎,而不是她一個人守在這里了呢?
一個是近在眼前的男人,另一個是遠在美國的男人……她到底該怎麼選擇?而齊璋又到底在不在乎她呢?
長久以來,似乎就只是她單方面的喜歡齊璋,而齊璋也從來沒有明白表示過反對,于是她也就這麼半欺騙自己,又半強迫齊璋地過了那麼多年。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和齊璋甚至不能算是一對情人吧!
從許久之前,她的心里就只認定了齊璋一個人,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對他的感情,但是經過了今天早上江天行的那一番話,卻讓她越想越頭痛了。
為什麼她的情人,為什麼只有她會走得那麼辛苦、寂寞?
打從有記憶開始,雷楚就記得自己是個一心一意地跟在齊璋的後面,纏著他陪自己玩、纏著要喜歡他、也任性地要他喜歡她的小女孩。
而那個時候的齊璋,對于她那些任性的要求並沒有拒絕,只是露出了一個很困擾的笑容,而她也就仗著齊璋一直的容忍就這麼過了下來。
她喜歡感覺到齊璋那總是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種溫柔、細心又體貼的目光,像是什麼事都可以交付在他手中一樣,只要一回眸,他總是在她身後,而齊璋也應該會喜歡她的,不是嗎?
難道不是這個樣子的嗎?雷楚開始有些不太確定了。
或許,她早就不敢確定了,只是經過下午和江天行的交談,又遇上了像今天這樣一個人的風雨夜里,才不得不強迫自己去面對。
齊璋的確從來沒有明確地表示過對她的感覺,這讓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但齊璋對她那樣的笑容難道不代表他喜歡她嗎?至少她就從沒看過他對其他人那樣笑過。所以她在他的心里,還是有著特定的地位的吧!
雖然不斷找出各式各樣的理由加強自己的信心,雷楚還是越想越心慌,忍不住順手拉過一旁的電話,撥了一組熟悉的號碼。
「Hello?」一個溫和的男人嗓音從話筒另一頭傳了過來,異于一般男人的低沉,是個略帶高昂、書卷氣的男高音。
雷楚拿著話筒,听著外面的風雨聲,只是望著窗玻璃上映出的影像,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另一頭的人听不到聲音,沉默了半晌,低低地喚了一聲,「小姐?」
「璋……」被人猜到了,雷楚也只好老實開口承認了。
她只是忽然想听听他的聲音,即使只是聲「Hello」也是好的。
「小姐怎麼有空打電話來?」齊璋的聲音仍是不改溫文。
「璋,台灣現在正刮台風,風雨好大。」雷楚半帶撒嬌地對他抱怨,卻又裝作對這通電話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快問哪!問他對你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啊!
雷楚心里一直催促著自己,卻始終開不了口,只能望著窗外,開始語無倫次地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別怕,小姐,門窗關好就不會有事的。」齊璋的笑聲輕輕地傳了過來,溫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安撫,像是在風雨的夜里帶來了一絲和煦的陽光。
「我才不怕!」雷楚直覺地否認。她怕的不是風雨,而是齊璋那比風雨更難以捉模的心意。
「屋子里有其他人在嗎?」他問。
「沒有。」就因為只有她一個人,所以才容易胡思亂想啊!
突地,不知道屋子的哪一扇窗子沒有關好,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風吹落了,發出好大的聲響,讓雷楚嚇了一大跳,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小姐?」齊璋著急的呼喚透著一股憂心。
「沒、沒事,我不怕。」她這話一方面是告訴齊璋,另一方面也是告訴自己。
緊接著「啪」的一聲,整個屋子陷入一片漆黑,讓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雷楚忍不住從喉間發出一聲尖叫。
「小姐?」齊璋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語調中有著重重的急切。只能听到聲音,卻完全看不到雷楚,似乎讓他有些懊惱。
「璋,停電了。」雷楚吞了吞口水。她並不怕停電,監造的大樓工地有絕大部分是尚未安裝好電路的,比現在亮不了多少。但是一個人身處在黑漆漆的屋內,屋外又風雨交加,總是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我請昊少爺過去陪你好嗎?」人遠在美國,任齊璋再心急也沒有用,只想起了離雷楚最近的雷少昊。
「不用!」雷楚這會兒拒絕得很快,一手死扭著床上的被單,一邊要求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
她才不需要人陪!她可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千金大小姐,才不用人陪呢!如果真的因為停電就要三哥來陪她,以後她一定會因為這一點而被他糗一輩子,她才不要!
「小姐。」齊璋笑了,笑聲透過話筒從遙遠的彼方傳了過來,在黑暗中隱隱地蕩漾,竟奇跡似地帶給雷楚一陣安心的感覺。「沒有關系的,小姐已經夠堅強了。」
「可是還不夠……」還不夠啊!一個連黑暗都不能克服的女人,以後要怎麼保護齊璋呢?
「我會保護小姐的,小姐這樣就夠了。」齊璋的話就像一句承諾。
從以前到現在,他從來沒有要求雷楚堅強、沒有要求她做得更多,只是一直告訴她,她做得夠了,他會保護她,她不需要再擔心。
「璋……」雷楚開始覺得眼眶不能控制地發熱,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每次听到齊璋的聲音,就會讓她興起撒嬌的念頭,白天在其他人面前那種全身充滿警戒的心情,一看到了齊璋就會安心地放松下來。「璋,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我好想你。」說到這里,雷楚終于忍不住流下了淚,聲音里滿是哽咽。
「小姐……」齊璋的聲音似乎又帶著一股困惑,還有著隱隱的顫抖,「小姐,你別哭,等游少爺空閑一點,我——」
「我不要!」雷楚哭著對話筒大吼,「你每次都這麼說!我不要等了!我等得好累!」
她已經受夠了!每一次都是她在苦苦等待,都是她在飽嘗相思,齊璋難道一點也不在乎她嗎?
「小姐……」齊璋也很為難,好半晌後才猶豫地開口,語氣卻是異于往常地堅定,「小姐一直都是齊璋最重要的人,小姐過得幸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小姐自己要好好加油。」
「可是璋,我一個人好怕呀!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里,我不要想念你的時候看不到你,我不要哭的時候找不到你。璋,你回來,回來呀!」
白天江天行的話徹底發生了作用,讓雷楚心中的不安全感在此時升到最高點,令她失控地對著話筒哭叫,只希望齊璋可以早點回台灣。
只要他回台灣,只要可以見到他,甚至只要他肯對她再溫柔一點、給她一點承諾,她也就不會這麼恐懼、這麼不安。
被淚水浸濕小臉的雷楚對著電話不斷哭訴,完全听不到另一頭的齊璋說了什麼,也完全記不得自己吼了些什麼,她只知道直到睡著之前,自己只是不停地流淚、不停地喊,而在黑暗中陪伴著她的,就是齊璋那不變的溫柔嗓音……
***
日正當中,紐約的艷陽正從位于市中心某一棟現代化大樓的落地窗投射進室內,照在某個靠窗而立的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穿著一襲鐵灰色調西裝,耀眼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的臉龐、身上,更加彰顯他出眾透逸的五官。
「璋,這份文件……」剛進辦公室的齊堯開口喚著弟弟。
「是。」站在窗前的齊璋聞聲回過頭來。
面對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弟弟,雖然兄弟倆共處了近三十年,齊堯還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連一級的化妝品模特兒都為之嫉妒的象牙色肌膚,配上仿佛具有攝人目光魔力的清靈眼瞳,高挺的秀鼻,再加上薄而粉女敕的唇,齊璋比任何傳說中的美女都迷人,卻又不失身為一個男人應有的英氣。
「在想什麼?很少看你這麼憂心忡忡的。」發現弟弟眉頭深鎖,齊堯有些擔心地問。
一向沉穩的齊璋很少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臉上,現在居然可以令人一望即知,想必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大事。
「沒什麼,只是有些心煩。」齊璋嘆了口氣,目光不自覺地移往自己桌上的那張照片,而照片里的雷楚正對他微笑著。
她哭了!
齊璋的腦中還充滿著方才雷楚哭喊的聲音。雖然是透過電話線傳過來,還是令他慌亂不止,久久不能平靜。
自己這麼逃開她是不是錯了呢?從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開始,他就一直告誡自己,必須強迫自己離開小姐。
雷家對他有著大恩,他的任務就是要替小姐找個好的歸宿,一個她可以倚賴一生的好男人,他自己,是配不上小姐的。
他並不是不明白小姐的感情,但是他總是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小姐從小時候起對他的迷戀,等她長大了,還會遇上她真正喜歡的男人。而把她安全地交到一個可靠、深愛她的男人手里,才是他該做的事。
因此在六年前,他離開了小姐,他逃開了自己對小姐真正的心意,只希望小姐有機會認識其他的男人、找到一個適合的男人。
「小姐怎麼了?」看到齊璋的目光,齊堯大概也猜到了八、九分。
從齊璋到美國開始,進辦公室放的第一樣東西竟是雷楚的照片,旁人就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凝視著照片時眼中的深情,更足以醉死任何女人。
如果小姐真的屬于別人、如果他真的必須壓抑對小姐的感情,就讓他在美國充分舒放自己的情感吧!于是在美國,齊璋對雷楚一往情深幾乎是眾人皆知的事,只是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傳回台灣去的。
這是一份只能在美國表現的深情。
「她在哭……」齊璋低聲說著,像是在回答哥哥,也像是在說給自己听。
小姐哭了,她的哭聲,緊緊地揪著他的心,令他怎麼也沒有辦法放下心來。
他這麼做是不是錯了呢?他一心只為小姐的幸福著想,想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但現在小姐哭了,他連想要好好安慰她也做不到。
一想到小姐在電話中大叫著要求他回去,他就覺得好像是自己讓她哭了一樣。
「我想請個假,回台灣一趟。」略加思索,齊璋對哥哥說著。
「去看小姐?」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齊堯當然明白弟弟的心思。
齊璋沒有說話,但那深情地望著照片的眼神已回答了一切。
他也是個男人,和心愛的女人分別六年,已是一個男人的極限。
他會小小心心地隱藏起自己的感情,只要能夠回去看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
早上七點鐘,雷楚打了個噴嚏,從被窩中爬了出來。
「天哪!」天居然已經亮了!
昨天晚上,她只記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向齊璋又哭又吼地說了一堆話,最後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沒有印象。
天已經亮了,電也來了,而話筒就被她這麼丟在枕邊,還發出微小的嘟嘟聲,孤單的一個晚上,又是讓齊璋陪她度過了。
哎,昨夜的她一定很像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吧!
想到昨夜,雷楚禁不住又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雖然齊璋人在美國,雖然她還是會感到孤單,可是只要有一點點聲音她就可以滿足,願意繼續守候下去。
經過一夜的風雨之後,天色仍然是陰沉沉的,豪雨仍未止息,不過人事行政局卻未發布停止上班上課的消息,所以雷楚仍然在八點半前到了辦公室,準備先整理部分資料之後,就要照預定的行程到大直去看工地。
台風天,交通嚴重受阻,實際上能到事務所上班的人也不多,偌大的辦公室冷冷清清的,而到公司的人也大多無心工作,三三兩兩地討論著這一次的災情。雷楚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準備好了建築物設計圖,正打算要出去時,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她一抬頭,就看見江天行站在門口。
「早啊!」早就料到像他這種工作狂一定會來上班的,雷楚神清氣爽地笑著和他打招呼。
昨夜听到了齊璋的聲音,雖然是台風天,她現在的心情卻比艷陽天還要好。
江天行沒有答話,上下打量拿著公事包和圖筒的雷楚許久,才不太確定地說︰「別告訴我你今天要到大直去。」
「我是要去啊!怎麼了?」雷楚有些意外地回答。這件事她不是昨天就告訴他了嗎?現在又有什麼好驚訝的?
「你瘋了嗎?」听到這個答案,江天行更生氣了,「今天是台風天耶!路上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我差點都不敢相信你會來上班,現在你居然還告訴我你要上工地去?」
這個女人!她難道沒看到一路上倒了多少樹、積了多少水嗎?連走在平常的路上都不知道會有多危險了,居然還想到建築工地去,而且還敢問他「怎麼了」?!
「只是風雨大了點……」雷楚聳聳肩,這一點她不是不明白,不過只要小心一點應該就不會有事的。「我的計劃表既然是這麼決定的,就該這麼做。而且今天還是照常上班的,沒有理由我的計劃反而就要被打斷。」依預定的計劃工作一向是她最堅持的原則,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每次都在一定的時間內交出好成績。
「摩羯座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嗎?」江天行低低咒罵了幾聲,又不死心地出聲阻止,「今天風雨那麼大,工地根本沒有人上工。」
這一點她當然知道,「大直工地我去過好幾次了,路我很熟。何況我只是去看看室內管線和建材而已,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安全得很,不需要人帶。」
「你……」不到十分鐘?真的要出事,一分鐘就足夠了!
江天行簡直不知道該拿雷楚這種死腦筋怎麼辦,有時候太熱中于工作的女人反而容易變得冥頑不靈,「任何一個有大腦的人都不會讓你去的。」
「江天行,你是說我沒大腦嘍?!」雷楚馬上又被惹毛了,明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但她就是受不了那種被人拘束的感覺。
「這種時候想去工地,不是沒大腦是什麼?」江天行兩臂交抱著放在胸前,一副雷楚很不可理喻的樣子。
「我有我的工作方式,你管太多了。」雷楚老實不客氣地表明了她認為江天行是標準的多管閑事。
「別逞強了好嗎?有什麼事明天再去吧!」江天行語氣也放軟了,好言勸著。
相處了這些日子,他知道雷楚的性子一向強悍,又不輕易認輸,可是在這台風天一個女孩子出門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沒有逞強,我就是要去!」雷楚申辯著。
她就是不喜歡那種自己會讓別人擔心的感覺。從小到大,這種感覺她已經嘗過太多次了,父母和四個哥哥總是呵護著她,就好像身為麼女的她一個人做不了什麼事一樣。
她討厭那麼軟弱的自己,也不願意別人那麼看待她!
「不準!」知道自己說不過她,江天行索性往門邊一站,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把門擋住,讓她根本出不了門。
「什麼叫做‘不準’?!」看到他那半賴皮半孩子氣的作法,雷楚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又還是帶著滿滿的不服氣,「你憑什麼管我出不出去!」
她一邊說,一邊還伸手推著江天行高大的身子,想把他推開,無奈江天行就像是整個人被釘在地上似的,不管她怎麼推拉,就是動不了他分毫。
「憑什麼?當然是憑我關心你呀!」雙手扶著她的肩膀,江天行一邊搖晃著她一邊說︰「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何必管你那麼多!」
「放手!」努力掙月兌了江天行的雙臂,雷楚還是不服氣,「為什麼因為你喜歡我,就可以管我那麼多?這是我的工作,你少管!」她低頭望著江天行腳上那雙光可鑒人的意大利皮鞋,雖然負氣說出了這樣的話,臉上還是因為他直接的表白而一陣羞紅。
「你……」听她這麼說,江天行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他真弄不清楚這個小女人的良心在哪里,居然敢說出這麼缺心少肺的話!
「工作是嗎?」想了五秒鐘,像是想到什麼好方法,江天行笑了,「好,那我們去找雷總,如果他真的讓你去,我就不再管你。」
他十分確定雷少昊絕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如果有男人會在這種風雨天還讓女孩子家到工地去,他就不配當個男人!
「行!」雷楚也答應了。從以前到現在,三哥一向都不管她工作上的事,她就不相信這次會有什麼例外。
***
「三哥!」連等秘書通報也沒有,雷楚就拎著江天行的袖子一路進了雷少昊的辦公室,讓辦公室里的雷少昊吃了一驚。
「你們兩個怎麼了?」雷少昊皺眉望著這兩個人,把自己正掛念著家里的心神拉回辦公室里,開口問著。
從江天行一進「雷氏」,他就听說這兩個人在工作上的爭執不少,不過他一直沒有干涉過,總覺得兩個人初認識,總有太多的事還需要溝通,也就任由他們去了。
不過今天小妹的火氣怎麼那麼大呢?還一手扯著江天行的西裝袖子!不過更令他驚訝的是,被人像只小雞一樣拎著的江天行似乎也沒有發火的樣子,反而……還有些享受?
「學長。」江天行先禮貌地向雷少昊打了招呼。
「哥!」雷楚決定長話短說,「江建築師不讓我到大直看聯亞的工地。」
「外面風雨那麼大,她居然還想到工地去,實在是太危險了。」江天行在一旁解釋。
「天行的話也有道理。小楚,你就不能晚一天再去嗎?」雷少昊開口了。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妹妹台風在到工地去的,如果真讓她去了,不管到時有沒有事,他都會被其他的兄弟們亂棒打死的。
「哥,那是我的工作啊!」雷楚不平地叫著,「何況去年你還不是在台風時到工地去,還在兩層樓高的鷹架上跑來跑去。」兩個人都是建築師,憑什麼他能做的事,她就不可以?!
「小楚,那不一樣。」雷少昊嘆了口氣,「去年是在趕工,當時工地又出了問題,我是迫不得已才去看工地的災情。你應該沒有那麼緊急吧!」
「我當然急啊!」雷楚不服氣地說,「事情早就排好了,我可不想再挪時間了。而且台風還沒登陸呢!」
「不行!」雷少昊無論如何都不打算讓自己的妹妹出門去,「你可是個女的,不比我們男人。反正你今天不準去工地,乖乖去看圖,要不就回家去!」
風雨越來越大了,雷少昊開始有些擔心被他留在家里那個顧家的小女孩,原本就決定要回家去了。
「哥!」雷楚抗議地哀叫。
她是女的又怎麼樣?雖然建築界對女人而言是嚴苛了一些,可是她不是也表現出不輸任何一個男人的成就了嗎?
「叫我雷總經理。」每當雷少昊端出這句話,就代表一切都沒有商量的余地。「風雨越來越大了。你們今天沒事就先回去吧!」
有了雷總經理的命令,雷楚也只好模模鼻子,不服氣地離開了。
好言勸走了妹妹,雷少昊把江天行留在辦公室里。
「天行,小楚性子硬得很,你如果真的喜歡她,還得再加把勁才行。」雷少昊倒是對于江天行成為自己的妹婿頗為期待。
只是小楚向來吃軟不吃硬,而江天行的作風有時又過于強悍,連他也不能確定他們兩個人有沒有好結果。
「學長,感情是不能控制的。」江天行苦笑著回答。
他發現自己對雷楚越來越在意,尤其是她那直來直往、干脆不做作的個性,更是令他欣賞。但他總覺得雷楚的注意力似乎從來沒有放在他身上過,對此他也充滿了無力感。
「是啊!靶情是沒有辦法控制的。」雷少昊陷入了沉思,臉上浮現出復雜的表情,沒有再說什麼。
「學長?」江天行又喚了聲。今天的雷少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喔!沒什麼事了,你也早些回去吧!」雷少昊擺了擺手。一直到江天行離開了辦公室,他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看吧!」一出了辦公室,江天行就丟給等在門外的雷楚一個頑皮的笑容。
「哼,我才不稀罕!」雷楚回報了一個鬼臉。願賭服輸,既然三哥不讓她去,她也只有留在辦公室的份了。
只是,她的心里還是不服氣。平常還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只要一遇到非常時期,男女之間的差別就會很明顯地表現出來,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輸給男人的她感到有些無奈。
無論再如何努力,女性總是會給人弱者的感覺嗎?
「別生氣了。」江天行哪會看不出雷楚的心思呢?他拍拍她的肩,「就算你是個女的,還是很優秀啊!」
「當然,就算是女的也可以很優秀!」可沒人認為當了女人就不能比男人優秀啊!雷楚惡聲惡氣地回了他一句,又扮了個鬼臉,才認命地回辦公室去。
她一定要再堅強一點、勝過任何男人才可以。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是要保護齊璋的,保護美麗的齊璋、溫柔的齊璋。如果不再堅強一點,齊璋又被人欺負時,她該怎麼辦呢?伸手撫了撫額頭上那個淺淺的傷疤,雷楚再一次向自己提醒。
看著雷楚嬌小的身影跨進辦公室,江天行不禁朗聲笑了起來,覺得方才氣鼓鼓的雷楚像只小豹子一樣地惹人憐,禁不住想去逗逗她、惹惹她。
***
上午十一點多,交代完了公事,雷少昊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去。
「怎麼,要回去了?」他剛才起身,就遇見了二哥雷少任。
「是。有事嗎?」雷少昊還是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
「是大哥,他想趁著台風天比較空閑下來喝茶,順便談談新大樓的事情。」
這次環宇集團內部對新蓋的辦公大樓十分重視,但是身為總裁的雷少宇因為工作太忙碌常不在公司,好不容易趁著台風之便,大部分的工作都停擺,才有空可以和雷少昊談談。
「改天吧!今天風雨太大了,我想先回家里一趟。而且這件案子我已經表外面的人做了,下次我們再抽一天商量細節好了。」雷少昊沒有停下動作,心里還是想著趕回家去。
「請外人做?」雷少任挑眉望著弟弟。
「雷氏」一向就是建築界的第一把交椅,而雷少昊和雷楚更是建築師中的頂尖人物,如今自家的大樓居然要由外人設計,這事怎麼看都覺得很古怪。
「江天行是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我打算借著這個機會看看他的本事,如果可能,我還考慮把他拉進事務所來。而且我已經讓小楚去和他合作了。」雷少昊露出了個充滿深意的笑容。
「小楚?」雷少任愣了愣。「老三,你該不會想湊合他們吧?!」
小楚目前也才不過二十四、五歲,不過看少昊的打算,就像是怕她嫁不出去,忙著替她物色丈夫一樣。萬一哪天不幸事跡敗露了,依小楚那種有仇必報的性格,四個哥哥一定會「連坐」受罰,一個也逃不掉。到時候就算是由和小楚最親的小弟少游出馬說情大概都沒有用。
雷少昊笑望著二哥,搖頭說道︰「我可沒有承認喔!至于到時候他們有沒有結果,這完全要看他們的緣份了。」
他怎麼可以承認呢?到時候東窗事發,打死他都不認帳,妹妹又能把他怎麼樣?
「那齊璋怎麼辦?」雷少任問。他記得小楚一直都很喜歡齊璋。
「齊璋?」听到這句話,雷少昊也愣住了,「關齊璋什麼事?」
「小楚不是從小就很喜歡齊璋嗎?」雖然齊璋已經跟著少游到美國六年了,不過他可不認為小楚可以這麼快就忘了他。
「小楚還喜歡齊璋嗎?」雷少昊也呆了,他一直以為雷楚和齊璋不過是兒時玩伴。分開六年來,他從沒听說齊璋曾專程回來探望小楚,也沒有兩個人真正交往的印象。
在他的印象中,齊璋是一個長得很美麗的小男孩。
記得齊氏兄弟還在雷家的時候,小小年紀的齊璋的美麗幾乎是遠近知名。兩年前他到美國去找少游,也見過成年後的齊璋一次,雖然僅是匆匆一瞥,仍然讓他「驚艷」。
這樣美麗溫文的男子配上性子火爆的小楚,肯定是很精彩吧!不知道小楚遇上了溫柔的齊璋會不會變成百依百順的小綿羊?
「上次我去她住的地方,齊津的照片還是擦得干干淨淨地放在櫃子上,我想,小楚一定還沒有忘記他。」對于行事一向男性化的妹妹居然會對小時的玩伴那麼執著,雷少任也十分驚訝。
「兩個年輕人都不錯。」踫到關于妹妹的事,雷少昊也不由得傷腦筋。
江天行充滿才氣、前景看好,而齊璋是個思慮縝密、行事穩重的男人,這兩個人完全不一樣,他也不知道妹妹會選誰。
「算了。」雷少任停止了這個話題。「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們想得太多了。你確
定要現在回去嗎?路上風雨正大,還是等小一點再走比較好。」
「沒關系。我有點擔心,還是先回去好了。」雷少昊回答。與其要他在辦公室里如坐針氈,他還不如回家去算了。
「擔心?怎麼,顧小姐在你家啊?」不久前雷少任才听說顧家的孫女住在弟弟家。
「是啊!小亭一個人在家……」
「少昊,你確定你真的對顧家小姐沒意思嗎?」才剛討論完妹妹的事,雷少任發現一向被視為公子的三弟最近似乎也為情所困。
一對成年男女住在同一間屋子里那麼久,竟然沒有產生任何感情,打死他都不肯相信。
而且他記得那個顧小姐長得滿可愛的。如今少昊對顧亭雲那麼體貼,更加深了他的懷疑,他可從沒听過哪個主人會對自己的管家那麼周到的。
「她……年紀還太小。」雷少昊回答得支支吾吾。她不過才剛滿二十歲,他可不認為自己的「狩獵範圍」有那麼大。
年紀太小?看一向對美女百無禁忌的弟弟居然一反往常扭扭捏捏地說出這麼道學的話,雷少任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個「顧小妹妹」在少昊心目中的地位絕對不比以往的那些鶯鶯燕燕。
「快去吧!你的‘小亭’還在家里等你呢!你可憐二哥我就只好去和沒情調的大哥大眼瞪小眼了。」露出了一個等著看好戲的笑容,雷少任決定催促弟弟回家去陪美人。
阻礙別人的愛情可是會遭天譴的,他可沒這麼壞。事實上,他現在要去向大哥好好的說說弟弟的閑話。看樣子這一次不只是小楚,連少昊的另一半也馬上就會有著落了。
屋外的風雨仍持續著,心情不定的情人們,也正在和自己心中的風雨奮力地搏斗著,等待早日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