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根號在萊茵河中轉彎時,柯蘿莉急切地傾身靠在欄桿上,望向蘿莉萊仙女岩(編注︰此岩是萊茵河沿岸最負盛名的傳說之一,亦有人稱之為「妖女岩」。),它聳立在離水面約一百二十公尺處,壯觀的外貌使它看起來神聖不可侵犯。她興奮地深吸一口氣,她總來到夢想已久的地方了。
對岸的高處聳立著史家城堡,它的高塔和炮台突出于圍繞著它的樹木之中。這對她也造成了一種神奇的吸引力,她下意識地將手伸進皮包中,觸模里面的小包裹。
一位肥胖的婦人來到她身邊。「原來那就是蘿莉萊仙女岩。」她屏息地說︰「看起來挺嚇人的,不是嗎?」
「我不覺得它嚇人,」蘿莉沉思地看看高聳的岩石,「應該說是雄偉。」
「噢,我覺得它怪恐怖的。我仿佛看到一位少女高高地坐在那邊,唱著悲傷的歌曲,水手們著迷地听著,以至于被誘惑而撞上岩石,然後沉溺在河中。」
蘿莉微笑。「你喜歡悲劇性的傳說。」
「愈悲傷愈好。」婦人高興地點點頭,往下凝視著。「我看不到其他岩石了。」
「在海底深處有七個岩石,被稱為七聖女。她們原本是發誓永遠不結婚的美麗少女,把自己變成石像以逃避那些求婚者;現在,她們在那里等待著輕率魯莽的水手,而蘿莉萊以歌聲替她們引來犧牲者。」
「多美呀,對了,我叫葛麗絲。」
「我叫柯蘿莉。」
「蘿莉!就和蘿莉萊一樣?」
「對。我外婆是哈根人,」她指著遠方說︰「就是在那里的那個小鎮,在史家城堡的下面。外婆讓我父母為我取名為蘿莉。我父母死後,她扶養我長大,告訴我有關萊茵河的美麗傳說。我最喜歡的就是蘿莉萊的傳說。」
「她也和你一起旅行嗎?」
「沒有。」蘿莉的臉色沉了下來。「她上個月去世了。她希望我到她的出生地來看看,我答應她了。」她再一次模模皮包里的包裹。
「你真的照著做了,真是感人。」
蘿莉溫柔地微笑。「她有很強的意志力。我已經習慣做任何她想要我做的事情了。」
這些話還不足以形容安娜,她是位擁有旺盛生命力的人,令人以為她會長生不死,但是她卻猝死于肺炎。蘿莉不止感到悲傷,她還受到很大的打擊。一位陪伴她二十四年的唯一親人再也不在身邊了。然而,她仍然能夠感受到她的影響。安娜留給她一幅萊茵河日落時的畫,還有一封叫她賣畫的信。她說那幅畫可能值數千英鎊。
蘿莉第一次帶畫到交易商那里時,驚訝地發現它居然值十萬鎊。「事實上,這幅畫應該是一對的,」畫商告訴她,「如果你有另一幅萊茵河日出的話,它們共值一百萬英鎊。」
蘿莉帶著畫回家,小心地放好它,給自己一些時間思考。
安娜的另一件遺物是一個封起來的神秘小包裹。「到史家城堡去。」臨終之前,她這麼說︰「把這樣東西交給史凱柏男爵。他會了解的。」她再度開口時,瘦削的臉龐上突然閃現著微笑及光彩。「他曾經愛過我。」
「但是,外婆,」蘿莉溫柔地說︰「要是他已經死了嗎?」
「他還活著。但她的妻子去年死了,否則我也不會叫你去。」她對吃驚的蘿莉點點頭,「是的,我知道很多關于他的事。我知道他結婚的日子,雖然他並不知道我的,」她的臉色有點黯然。「我知道他的兒子何時出生,還有他的孫子……我知道他還活著,因為,如果他死了的話,我會感覺得到的。」她將一手放在心上。「但是,既然你還年輕,尚未了解愛情的強大力量,也可能不相信我,我會給你多一點實際的證據。」
她拿出一張由雜志撕下來的報導給她,照片上有一位老人站在一個巨大的酒桶前面,報導的日期不過是數星期之前。
蘿莉看著這位高大的男人,依他的年紀來說,他還算是英俊,且令人印象深刻。蘿莉知道,這就是數年來,一直深藏在外婆心中的男人。安娜曾經對她說過,在她年輕時曾愛過一個人,每次外婆提起他,聲音中都會充滿熱情,仿佛又回到舊日的快樂時光。
蘿莉也被安娜的深情所感染,她從未隨便和人打情罵俏,因為她和一位知道何謂真愛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並永遠為它而感動。她無法想像那些普通、平凡的年輕男子會永遠地追求她、愛她。能讓她獻出所有真情的男人,必須有和安娜的秘密情人一樣的勇氣與深情。
蘿莉之所以稱他為「秘密」情人,是因為她雖然知道很多他的事情,卻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直到現在。
「這就是他,對不對?」她問。「你告訴過我的男人。」
安娜微笑。「對,就是他。要是你能夠看到他當年的樣子就好了,他非常出色、高大、英俊。」她眼中因那段戀情而閃耀著光芒,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代。「他愛我。我是他的第一個愛人。他是我的……」
「外婆,你為什麼沒有嫁給他?」
安娜臉上的光彩突然消失,再度變得疲憊而憔悴。「你把一切看得太簡單了,相愛就一定會結婚嗎?在你們這一代是這麼簡單。但你忽略了我們無法克服的障礙。如果可以重新來過的話,我知道我可能會有不同的決定。但是,我仍只是個舊時代的女人,我循規蹈矩。所以我傷了他的心,還有我自己的。」她嘆口氣,將包裹塞入蘿莉手中。「去找他,親愛的,」她懇求著。「答應我你會為我這麼做,這很重要。」
蘿莉說︰「外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找到他,我一定會把東西交給他。」
安娜露出一抹疲憊的微笑。「那麼……我就可以安心休息了。」她閉上雙眼。
幾天之後,蘿莉安葬了外婆。
她在外婆的遺物中找到一縷頭發和一張相片。那縷頭發是男爵的,至今仍散發光澤;照片中的男女,穿著六十年前最流行的服裝。男人就是雜志上那位史男爵,只是年輕了許多,英挺、迷人、瘦削,認真的臉龐上有著自信的神態。年輕女人有著一頭閃亮、幾乎長到腰際的金發,那是年輕時的安娜。男爵深情地摟著她、撫模她的頭發;她小鳥依人般地偎著他,臉上盡是幸福的神情。
這張照片令蘿莉非常傷心。這兩位年輕人是如此快樂,如此相愛,然而卻沒有任何結果地分開了。後來,安娜嫁給一位英國人,跟隨他來到英國,再也沒有回過故鄉。那一頭瀑布般的金發也剪短了,這些年來,它們變得稀少,而且轉成灰色。但是,那金色卻重現在她外孫女身上。蘿莉也留了一頭美麗的金色秀發,並且以它為傲,就像安娜當初一樣。
蘿莉一口流得的德文使她成為一位優秀的翻譯者。她的工作時間很自由,很方便安排她答應外婆的旅行。她沒有選擇飛機,而訂了游覽萊茵河的船位,那麼,她便可以欣賞這偉大的河流,體會那些總是回蕩在她夢境中的美麗傳說。她選擇了最便宜的艙位,因為她還不習慣她擁有十萬英鎊財產的事實。
現在,蘿莉終于看到她的目標了。船停泊在哈根時,蘿莉馬上出發前往城堡。沒有人知道她要來,她本來想寫信給男爵,但卻想不出適當的文句,于是決定當面和他談。
蘿莉發現哈根像是圖畫中的村落,到處是鋪著鵝卵石的街道。雙目所及,每扇窗戶都掛著花籃、盆栽。蘿莉見到的是令人愉悅的井然有序。
蘿莉決定步行至目的地。她沿著街道往城堡的方向走去。漸漸地,村莊被拋在身後了。在走了十分鐘後,她開始後悔沒有叫輛計程車。但是現在太遲了,她只好繼續往前走,直到她喘不過氣。到達城堡後,她看到兩扇精致的鐵制大門牢牢地鎖著。
她按了電鈴,—會兒後,一位老人出現在門後。「有什麼事嗎?」他懷疑地問。
「我想見男爵。」蘿莉高興地說。「請讓我進去好嗎?」
「沒有人可以見男爵。你有什麼事情?」
「這是私事。我必須見他。」
「私事?你應該可以演得更好些。上一位試圖闖進來的記者比你聰明多了。你走吧!」
「我不是記者。」蘿莉說。但是,老人已經往回走了。過了一會兒,兩只凶猛的獵犬飛奔至門口,瘋狂地吠著。她嚇了一跳,開始往後退,沿著圍牆走。老人自滿的笑聲飄進她的耳中。
蘿莉從沒想過她會進不了城堡。現在她不確定該怎麼做。這座圍牆上有排釘椿,明顯地將世界排拒在外。我為什麼會被誤認為記者呢?為什麼沒有人可以見男爵?
她沿著圍牆走了好久,連個細縫也找不到。她又經過了兩扇門,但是它們都是用厚實的橡木做成的,並且都牢牢地栓著。
她發現的下一扇門是用大概一公尺長的鐵條做成的,這時,她簡直快要絕望了。門後是一個花園,修飾得作常美觀、整潔。她發現在花園中央,有一位大約十歲的小男孩,一個人在玩著球。
他抬起頭。在看見她時,他整張臉似乎都發亮了,很快地跑到鐵門前。他有雙坦率的眸子以及可愛的笑容。「嗨!」他用德文說。
「嗨。你看起來很孤單、消沉的樣子。」蘿莉也以德文回答。
「我總是一個人玩。沒有人可以和我說話。」
「你沒有同學嗎?」
「一個也沒有。科雷伯伯不讓我去上學,他什麼也不讓我做。他甚至不讓我參加嘉年花會的游行隊伍,但我已經夠大了。」
「他听起來像是個又挑剔又大驚小敝的人。」蘿莉同情地說。
「沒錯。現在他又說我不能見爺爺。他其實是我的曾祖父,但是我都叫他爺爺,因為這樣比較簡單。他不太舒服,但是我知道,如果他看到我的話,一定會感覺好點兒。」
「你是指老男爵嗎?」蘿莉驚覺地問。
「對。你知道他嗎?」
「我听過他。你想你有辦法讓我進去嗎?」
「我可以拿到這個門的鑰匙,雖然我不該知道它放在哪里,但是我真的知道。」他跑開了。
蘿莉焦急地到處張望。她突然察覺到事態的嚴重與緊急。她必須在男爵還活著時,趕緊將安娜的遺物交給他。
數分鐘後,男孩帶著鑰匙回來,打開了鐵門。「我們要玩游戲嗎?」他急切地問。
「或許等一下吧。首先我要你告訴我,你爺爺在哪里?」
「沒有用的。科雷伯伯告訴過護士,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到塔里的房間去。」
「我會設法。通往高塔的路是哪一條?」
他握住她的手。「我帶你去。」
他領著她穿過一道偏門,真正進入了城堡。他們爬上一層樓梯,然後又往下穿過一道回廊,再來是另一道,又一道,蘿莉有如進入迷宮。最後,她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圓形的大房間中。一張書桌盤據在中央,數張皮椅環繞著它,還有一些厚重的巨大書架、一些書,以及掛在牆上的織錦。看起來既古意又舒適。「這是爺爺的書房,」小男孩解釋著。「通過那扇門就是通往高塔的樓梯,他的房間就在上面。」
蘿莉看著厚重的橡木門,以及上面的鐵栓。它看起來一副不可侵犯的樣子,令她猶豫了一會兒。她就這樣沖進去看一位生病的老人是對的嗎?或許,應該先打探一下他的病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史賀斯。」他邊說邊行了一個迷人、傳統的鞠躬禮。
「我是柯蘿莉。」
「你是因為長得像蘿莉萊才叫這個名字的嗎?」
「我不這麼認為。畢竟,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她有著和你一樣的金色長發,她坐在岩石上唱歌時,就會用金色的梳子梳頭發。你可以在畫像上看到她。看!」
他跑到織錦旁邊,將它拉到一旁,露出里面的暗門。他打開門之後,蘿莉跟著他進去,這似乎是個小接待室。除了對面牆上掛著一幅畫之外,這個房間里面幾乎什麼都沒有。畫上有一名年輕的漂亮女子往下注視著萊茵河的河水。她的金發長至腰際,手指纏繞發絲,對河上的水手們展現性感的美姿,臉上則掛著令人難以捉模的微笑,仿佛她很沉迷於自己能誘使男人走向滅亡的力量。蘿莉深吸一口氣,震懾於這張完美的杰作,也捕捉到傳說中永恆的神秘及危險之感。
「你看,這就是你!」賀斯仍然堅持。「你看起來就跟她一樣。」
一個男性的聲音令他們同時回地頭。站在門口的是蘿莉生平所見最憤怒的男人。他大約三十出頭,高大、英俊、霸氣,瘦削的臉上有著深邃的眼眸。如果他不把嘴唇緊抿成一道嚴肅的線條,或許會很吸引人。史科雷說︰「我想,你就是試圖闖進城堡的那位小姐,幸好守衛警告過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蘿莉沒有回答,她不想讓賀斯惹上麻煩。男人走向她,在離她不遠處停下宋。她想,他是故意要藉此脅迫她,因此她抬高下巴。
「我問了你一個問題,而且必須馬上得到答案!」他大吼。
「是我,科雷伯伯,」賀斯小聲地說︰「是我把門打開的。」
「這不是他的錯,」蘿莉很快地說。「是我說服他的。」
「這點我倒相信。你們這種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我不懂你說的『我們這種人』,指的是——」
「得了吧!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守衛以為我是記者,但我不是。要是他沒有放狗出來的話,我會告訴他的。」
「那些狗是專門用來嚇阻闖入者的,而且非常有用。」
「我不是闖入者!」蘿莉憤慨地說。〔我是來拜訪男爵的,而且,我很急著見他。〕
科雷嗤之以鼻地冷笑一聲。「我听說了。私事,對嗎?但是你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只能對男爵本人說。你必須讓我見他。」
「女人,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必須』怎麼做——」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件事情非常緊急。我有件東西要交給他,我答應過別人的。」
「你可以把它給我。」
「噢,不行,」她住後退了一步。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說服她把東西交給這位態度嚴厲、眼神冷酷的男人。「我必須親手交給他。」
她的頑固令他緊繃的臉變得更加憤怒。他突然向她逼近,一步步地把她逼出接侍室的門外。「我再一次告訴你,你永遠也別想見他。你所能做的事就是離開,現在!」他拿起書桌上的電話,按了一個接鈕朝話筒大吼︰「立刻把我的車子開到前門!」他砰地掛下電話,轉身面向蘿莉。「你住在哪里?」
「這有關系嗎?」
「因為我要送你回去,我要親眼看著你打包行李離開這個地方。」
「我不住在任阿地方。我是搭船來的。」
「哪一條船?」
「柏根號。」
「很好。我們馬上過去。」他緊握住她的手臂,令她沒有拒絕的余地。
蘿莉試著掙月兌,但卻發現自己已被他拖著走,「放開我!」她大叫。
「我不會冒險的。」他堅定地說。
「你瘋了!你以為自己可以這樣威脅別人嗎?」
「這是我對待闖入者的方法。」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她因快速走動而喘不過氣。
「我卻知道你只會含糊不清地解釋,而對我來說,那已經夠可疑了。」
蘿莉不滿他的專橫,於是在經過門口時,設法抓住門框。這突然的舉動令他吃了—驚,松了手,使她得以掙月兌他的掌握,但是她只跑了幾步便又被他抓住了。「好,看來你喜歡來硬的?」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蘿莉發現自己被緊緊地圈在一個寬闊、強壯的胸膛前,他身上散發出的熱力穿透她薄薄的洋裝,與她身體的熱氣交流在一起。她沒有辦法,只好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抗拒著他的胸膛,但那一點用也沒有。他的手跟鐵鏈一樣地圈住她,今她連他的心跳都能感受得到。它快速地跳動著,和她自己的一樣。
突然,他停住,並放下她。她太專注於這個男人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四周的變化。現在,她發現他們已在城堡外面,他的車正在等著,正如他所命令的一樣。
「上車。」他把車門打開。
她生氣地照做。上車後,他按了個鈕,將車門全鎖起來。「這樣,你就不能跳車了。」
他啟動引擎,對著守衛大喊︰「莫利斯,記住她的面孔。如果她再來的話,就扣住她,馬上報警。」
在開往河畔的路上,蘿莉一直壓抑著憤怒。到了碼頭後,他說「如果你打算趁我回去時再溜下船的話,讓我告訴你,在哈根只有兩家旅館,而且兩家都不會讓你住下來。我說話算話。」
「或許,他們不會理會你的命令。」蘿莉精神奕奕地回答。
他冷冷地微微一笑。「你若想踫踫運氣的話,就太不聰明了。你將會發現自己得睡在街上,被誤以為游民而被逮捕。」
「我不相信會有這種事!」她大叫。「你以為你是誰?封建時代的君主嗎?」
他沒有回答便將車鎖打開。「現在,你可以走了。」
「如果你肯听我說的話——」
科雷下車走到她旁邊,打開車門後,抓住她的手臂。「下車。」他命令著。
蘿莉只好下車,他低頭看她。「在任何情況下,你都不準再到史家城堡。」他冷酷地說︰「記住我的話,否則我會讓你非常後悔。」
他沒有等她回答便開車走了。她看著他離去,用她所能想到的最難听的字眼,在心中怒罵著他。
史科雷所散發出的魄力顯而易見,他無疑和他所宣稱的一樣有權勢。住這個強硬的男人阻礙下,她要如何完成她的任務?再拖下去的話,只怕她無法及時見到男爵了。
上船後,她往咖啡廳走去,點了一杯咖昨,開始沉思。她不能也不想放棄。安娜懇求的聲音猶在耳畔︰「答應我,親愛的……」為了遵守承諾,也為了自己的奮戰精神,她不可以放棄。但是她沒辦法光明正大地進去,她得在史科雷以為她已經離開了以後再偷溜進去。
船身的搖晃使她意識到,船即將要開航了。蘿莉走到甲板。正如她所猜測的,科雷又轉了回束,看著船只離開。他看見她之後,嘲諷地對她行了個禮,使得她更加惱火。她站在原處看著他。直到確定她離開了之後,他才走掉。
梆麗絲走過來和她聊天,這是蘿莉最討厭的事情。但是,在蘿莉以準備吃晚餐為藉口離開之前,還是听她說了半個鐘頭的話。蘿莉走入艙房,沮喪地坐在床上。
突然,一個怪異的聲音使她抬起頭。艙房內沒有其他人,然而,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她並非獨自一人。她再次听到那個聲音,這次,她听出那是由衣櫥傳來的。于是她很快地打開衣櫥。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賀斯!」她大喊。「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逃跑了,」小男孩踏出衣櫥。「我不喜歡待在家里。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跌坐在床上。「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從花園的門啊!我帶你進去的那里。然後,我把門鎖上,把鑰匙丟進樹叢中。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會發現了。我拼命地往河邊跑,趁沒人注意時溜到船上。」
「你怎麼進我房間的?」
「我告訴女侍,我是和你一起來的,但是被鎖在門外,她就讓我進來了。很聰明吧?」
「我想你伯伯會對你的聰明感到印象深刻。」蘿莉苦澀地說。
「我不在乎。我再也不要回科雷伯伯那里去了。他不讓我參加嘉年華會的游行,這並不公平。家里沒有人可以陪我玩,我也沒有事情可以做。」
她的思緒一團混亂。她同情這個小男孩被關在那個沉悶的地方,被一個像是石頭做成的男人管束。但是,她沒有辦法。「賀斯,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須送你回去。」
「不要!」他雙手圈住她的脖子。「求求你!我討厭那里。」
她安慰地摟著他,但是仍然很堅持。「賀斯,你必須回去,沒有選擇的余地。來吧,擦干眼淚。我們最好去見船長。」
他渾身僵直,但是仍然順從了她的意思。她擦干他的淚水,帶著他走出艙房,朝主甲板的樓梯走去。同時,她也察覺到船客們都往船邊靠去,仿佛正看著某件刺激的事情。她一眼望過去,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柏根號停了下來。有位警察正要上船。他後面還跟著三位高頭大馬的警察,而站在他身邊的,正是氣得臉色鐵青的史科雷。
一道金屬樓梯往下降,一位警察很快地上了柏根號。史科雷緊跟在他身後,朝她的方向指過來。警察立刻排開眾人來到她身邊。「你是柯小姐?」他質問。
「是的,但是——」
「你被捕了。」
「罪名是什麼?」她喘息地問。
「綁架這名小孩。史先生,你能夠指認,就是她闖進城堡的嗎?」
「是的,」史科雷咧嘴笑著。
「小姐,請立刻跟我們走。」
「不!等等,這是個誤會。」
「你可以到警察局再說。」警察抓住她的手臂。
蘿莉瘋狂地揮開他,但是她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夢境之中,四肢異常無力。
她听到賀斯在哭喊︰「放開我的朋友……」
接著,小男孩擠到他們兩人之間。突然間,她的腳下一空,她狂亂地想要抓住牆壁,但是,太遲了,她往樓梯跌了下去。一陣刺痛貫穿她的腳踝,某樣東西敲到她的頭部。四周充滿了叫喊聲,人們的臉孔晃過她的眼前,賀斯悲慘地哭叫著︰「蘿莉萊……蘿莉萊……」
接著,她暈過去了。